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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辞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黎青燃
我没有问他做了什么噩梦,他也没有提起,好像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只是意外而已。
又是一整天的车马颠簸,这天晚上住店的时候姬玉挑了当地最好的客栈,我也没有再听到姬玉房间里的动静,我想着大概那场噩梦只是一时发作。第二天起床看到姬玉,他眼睛里遍布血丝眼下微青,我才意识到他那么安静是因为一夜未睡。
那是多么可怕的梦,他居然不肯入睡。
接下来的一天,他依旧如此。
白天在马车里,姬玉靠着车壁看向窗外,除去眼里的血丝之外他看起来和平时并无区别,一样整洁优雅。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明明时间紧张他却不骑马而是选择坐马车,想来这种噩梦他并不陌生。他知道旧事重提会刺激他,所以选择一条舒服的路和相对舒服的马车,以有余裕平复痛苦。
这个人未免太过骄傲,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他云淡风轻地,似水不漏地在裴牧面前完成了他的复仇。非常优雅,非常理性,从头到尾带着笑容游刃有余。
其实他已经失控了,只是他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连失控也要控制,要让崩溃慢慢地一点点地从铜墙铁壁里渗出来。
我轻轻叹息一声,对他说:“你何必强装若无其事,你该知道我能看出来你不对劲。”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转过脸看着我,整个人都懒懒的,倒散发出一种近乎疯魔的美丽。
“是,你这么聪明什么看不出来?可你看出来我就一定要在你面前表现崩溃吗?你又能怎样,难不成你还想安慰我?”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以?你会知道如何安慰别人?何况我不需要……”
马车一阵颠簸打断了姬玉的话,我抓住窗框稳住身子但姬玉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撞在我肩上。在他想起身的时候,我抱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僵住了。
“以前期期难过的时候我就这样抱着她,把她担心的事情一一说开。我不太会安慰人,只知道这么做。”
我抱着他的肩膀,轻轻说:“你以前做过这些噩梦吧,你是怎么摆脱它们的?”
他沉默着却没有挣脱我,就像没有力气一般,他疲倦地把头埋在我的肩膀里,呼吸都静默了。
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说道:“以前有一阵这样,我忍了三天没睡,然后睡了一整天,就再也没有梦见了。”





第一辞色 第25节
这做法很有姬玉的风格。
我问他:“你这么痛恨燕世子,燕王和裴牧,不像是单单因为自己。你的姐姐……真的是小产病死吗?”
归根到底燕世子是为了保命,燕王疼惜儿子,裴牧受人胁迫。我不觉得姬玉会仅仅因此费心费力覆灭燕国,在多年之后仍然找到裴牧折磨他
姬玉闷在我的脖颈处,不知过了多久,他说:“你又猜对了。”
“她是被打死的,燕王酗酒之后打死了她,一尸两命。可你知道她死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吗?”
“你在……解毒?”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多么可笑……她怀孕死去出殡,我都一无所知,等到我解完毒被放出去的时候,就只能看见她的墓碑了。他们这些……畜生。”
最后那句话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恨不能戳穿了咬碎了了一般,终于没有游刃有余的优雅了。
“我杀陆祺的时候他跪在地上哭着求我,他说他一直很愧疚他尽力在补偿我,就跟裴牧似的。哈哈哈,我姐姐也曾经这样过,那时候没人放过她如今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人。”
陆祺是燕国世子。他以为他骗过了姬玉试毒的事情,按照人们看到的那样,在试毒之前他们关系很好,姬玉病愈之后陆祺对他就更好了,将许多重要的差事交给姬玉并且推举他担任少宰的位置。
我想陆祺确实是愧疚的。
但是姬玉这样的人,他不要谁补偿也不需要谁愧疚,相比于听到“对不起”他更愿意听到‘我恨你’,那就证明了他终于加诸于自己身上的痛苦尽数归还。
这个人的生命里永远也不会出现“和解”这两个字吧。
我微微抬起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姬玉的身体很温暖,即便放松下来后背也挺得很直,像是经年累月的倔强积淀下来的习惯。
他有着这样骄傲坚硬的躯壳。
“我和期期在韩国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很有名的舞姬,她跳起舞来美极了,她也非常喜欢跳舞。”我轻轻地说。
“莺莺?”
“是的,她非常出名。韩王爱极了她,荒废朝政只为天天看她跳舞,为她大兴土木建了莺声楼阁,那里的每一块地板都可以踏出不同的声响。他就让莺莺在那里跳舞给他看,日复一日。后来韩国亡国韩王身死,韩国大夫豫子兴抓住了莺莺,他将她绞首挂在城门以示痛恨。后来他日日奔忙在各国之间,希望为韩国复国。”
“其实莺莺什么都不懂,她只是喜欢韩王也喜欢跳舞而已,韩王想看她就会跳。豫子兴痛恨她觉得韩国亡在她身上,其实他最恨的是没有办法劝谏韩王的自己,发泄在莺莺身上罢了。他不肯放过莺莺,就像是不愿意放过自己。”
“姬玉你也是一样。你最痛苦的其实是,你觉得你本可以救你姐姐。或许还有你的兄长,你的母亲,你觉得你本可以救他们,所以不能放过自己。”
“姬玉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从一开始你就谁也救不了。”
姬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笑过,毫无理由的低低地笑着,有种被压抑的歇斯底里和疯狂。他胸膛里的震动顺着我们肌肤相贴的地方传到我脖子上的脉搏上,就像他蔓延而来的悲恸。
他说:“不,我没有想过。阿止,我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没法说服我。”
我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我并没有指望能说服你。”
他这样的说客能说服天下所有人,影响天下所有人,怎么会被区区一个我说服。我只是想要他狼狈想要他失控,想要他不完美但是完整。
要他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不再沉溺于噩梦。
这可能么,这就不再是姬玉了吧。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里有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成群地飞舞,像是黑色的风暴一般,自由而轻松。
马蹄声哒哒,有规律地传过来,伴随着起起伏伏微微颠簸的车厢。我觉得肩膀渐渐僵硬得酸胀了,不禁转过脸想让姬玉把他的头移开,却发现他居然闭着眼睛睡着了。
他眼下一片青黑,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意外地平和单纯,像个懒懒的孩子。
我看了他一会儿,不得不认命地再次放松了肩膀让他靠得舒服。
烟火
傍晚的时候他醒了过来,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能睡着,醒过来的时候怔怔地看了我很久。
我却无暇给他什么反应,因为我的肩膀已经僵硬到失去知觉了。他靠在我肩膀上时几乎把全身力气都卸给了我,我能撑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实在是不容易。
我慢慢转动着胳膊揉着自己的肩膀,那里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他神色复杂地说:“你干嘛不喊醒我?”
“我怕你再拿匕首要杀我。”我对他笑笑。
若他这个时候问我疼不疼,我肯定不会再说“还好”,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很疼了。不过他也没有问我,只是皱着眉头揉揉太阳穴,有些不自然地望向窗外。
夜里我们到达了一个小村镇,镇上最好的客栈里只剩下一间客房了。掌柜的说完只剩一间房之后,很顺畅地说了一句——你们夫妇二人住正好。
姬玉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会换一家客栈,谁知他说:“是啊。”
于是他就领了房牌上楼了,我随他走进房间,这房间不大不小装饰得十分简朴,床倒是挺大的,两个人睡也不会打架。
我环顾四周然后问他道:“为什么要住一间房?”
“只剩一间了,我不想住差的房子。”姬玉轻描淡写道,然后微微一笑:“你害怕么?”
我也报以一个笑容,说道:“不害怕。”
按道理来说我成为了他的婢女之后就是他的女人,他有权力对我做任何事情。不过子蔻说过,除非自愿姬玉不会强迫她们。
以姬玉最近的心情,我不觉得他会有什么兴致。更何况他让我和他睡一起大约是因为那噩梦的关系。他靠在我肩膀上睡着的时候并没有做噩梦,他应该是想要验证如果我在身边他是不是就不会做噩梦了。
晚上姬玉让我睡在靠墙的一侧,幸而是冬日而且我们有两床被子,我穿着尚且不薄的睡衣裹着被子先行睡去了。姬玉过了一会儿才躺在我身边,他像往常一般留了一盏烛火在桌上,散发出昏黄的光芒。
我背对着他,听着他绵长的呼吸,感觉到一丝不自在。
说起来母亲去世后我就再没有和人同床共枕过了,上次姬玉睡着了我又特别困就很快入睡,这次能知道有个人醒着躺在我旁边,这真是让人很不适应。
“阿止。”他突然说话。
“嗯。”
“唱首歌吧。”
“……”
我实在是无言以对。
他刚刚说话的声音懒懒的,既不像是玩笑也不算非常认真,我还是实事求是地回答了:“我五音不全,我不会唱歌。”
“你试试看啊,《汉广》就不错,调子不难。”
“我真的……”
“你试试。”
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已经能预见到他一会儿将怎么嘲笑我了。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他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起来,从平躺转变为半侧卧,我们俩背对背我都能感觉到他憋笑憋得很辛苦。
我还是把这首歌唱完了,然后闭上嘴巴准备睡觉。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即兴改编的,从头到尾没有一个音对也是很不容易。”姬玉悠然地说道。
这可能是这几天他最开心的语气了。
但我却不觉得开心。
我小时候许多人喜欢这样拿我寻开心,让我唱歌或者跳舞或者绣花然后嘲笑我。那时候我母亲还活着,她对我说谁让你做你便说不懂不会,实在拗不过要做,别人非要笑那就让别人笑去,他们笑你你就在心里笑他们,一群无趣的人。
我历来如此,可是对于姬玉却不能像对别人那样轻轻松松地一笑而过。
我虽然早已筑起铜墙铁壁,但他是我圈在铜墙铁壁里面的人。
姬玉见我一直一言不发似乎也察觉到不妥,他说道:“你生气了?”
“我只是困了。”我低声说道。
姬玉笑起来,他说:“好吧,那我唱给你听赔罪。”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他居然一连唱了三首,从《汉广》唱到《蒹葭》再唱到《月出》,衔接得自然流畅。姬玉唱起歌来的声音和平时说话很不一样,非常清澈干净如同少年一般,那些歌从他的嘴里唱出来,即便是我原本不喜欢的曲子也变得好听了。
如同月光,如同清溪,会不会原来他的愿望也是成为这样的人。
只是清溪流经了污浊肮脏之地,无可挽回地不复当初。
我在他的声音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破晓,我不知何时和他面对面睡着。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就像是之前那个同床共枕的晚上一般,不过这次没有那么用力,只是松松地抓住。
他非得抓住我的手,可我又不会跑。
我虽然这么想着,也由着他继续抓住我。他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被子外面,好看的人连头发也好看,光滑乌亮如同缎子一般,不像我的头发干干的又毛躁,摸起来也有些扎手。
睫毛也很长,在眼睛下面落下一片阴影。
眼下的青黑好了许多,看来昨晚睡得还可以。
他会娶妻么?将来或许也有个人可以像这样每天早上看着他醒来,她还可以丝毫不畏惧地抱住他,可以亲吻他,可以说爱他。
那应该是个热情真诚,一往无前的女孩,即便是被骗也不放弃,被伤害了也仍然甘之如饴,即便是千百次失望仍然会爱着姬玉的人。
不像是我这样自私的,因为厌恶受伤所以不肯付出真心的人。
我正看着,他皱了皱眉慢慢地醒过来,眼神迷茫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渐渐清醒。
幸好这次他醒过来的第一反应不是拿刀抵在我脖子上,一醒来就面对那种情形真是挺不舒服的。
他看着自己的手,手心里正攥着我的手腕,喃喃自语:“为什么……”
我没回答,只是把手抽回来笑着对他说:“早上好。”
“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你忘了你百毒不侵了,我给你下什么药?”
姬玉被我说服,皱着眉摁摁太阳穴。
因为晚上休息得好,姬玉的精神恢复了许多,在马车上甚至开始处理信件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信,时常有鸽子落在我们窗前或者车上,带来各种各样的信息。
“杨即查到了我准备好的证据,他和昌义伯提起赵国有心背叛,结果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姬玉顺手把看完的纸条浸在水里,看着字迹模糊继而完全融化。
看起来事情很顺利。
“你的线人真多。”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好像没看出来,吕姝家的顾妈妈也是我的人。”姬玉微笑着看着我。
这个人一旦恢复了精神也就恢复了他可怕的本性。
姬玉把手头上的信件处理完之后,悠然问我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第一辞色 第26节
我想了想,问道:“期期如何了?”
“没什么消息,大约是安心养胎。”
“我听说赵国新任国君很讨厌说客谋士之流,你要怎么游说他?”
“就是因为他很讨厌说客……”姬玉淡淡地说:“我才在吴国费了这么多时间,让他除了我的建议没有别的选择。”
看来赵国之行,他已胸有成竹了。
接下来的几天,很不巧的我们投宿的客栈都人满为患,常常只剩一间房间。我便与姬玉同床共枕了好几天,每天早上醒来他必定是抓住我的手腕的姿势。他似乎已经不做那些噩梦了,也不知为何还会一直抓着我。
期间因为姬玉出手阔绰,还惹上了两伙盗贼,一伙死在姬玉的毒下,一伙直接被姬玉尽数抹了脖子。
不得不说,他身手挺好的。宋长均跟我说姬玉以前最爱不过琴与剑,现在我也能想见他多年习武,剑法该是不错的,只是不知为何用匕首而不佩剑。
抵达赵国都城的前一天是元宵节,我们住店的城镇放了烟火,店老板为人热情,一个劲儿地劝我们去看看。我和姬玉走在小镇的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烟火繁盛,到处都是热烈的气氛。
我以前以为他不喜欢烟火,原来他只是不喜欢黑暗,所以会格外厌恶烟火熄灭后一片漆黑的夜幕。但今天街上灯笼挂得很多一片亮堂,他甚至有些开心地买了一个莲花灯,提在手里优哉游哉地走着。
“我失明一年之后重见光明的那天就是元宵节,满城的灯火。”姬玉轻声说着,他把灯举起来凑近了,眼睛里反射出橘色的光芒。
“我喜欢元宵节。”他这么说道。
我看着他,在他的身后烟火腾空而起光芒大盛,我身边的许多人双手合十开始祈愿。这好像是当地的习俗,人们会对着烟火许愿。
于是我也双手合十,跟着人群向着天边绚烂的烟火祈愿。
姬玉有些诧异,他回头看看烟火,再看着我。
“你居然也会许愿。”
我笑笑,放下手。
“你许了什么愿望。”
“许了关于你的愿望。”
姬玉更为惊讶,他问道:“什么愿望?”
“乐只君子,万寿无期。”
这位快乐的君子啊,希望你万寿无期。
姬玉愣了愣继而忍不住笑出来,他说道:“我今年才二十六又不是老头子,万寿无期?你这是祝哪门子的寿?”
“你活得长,我才能活得长啊。”我淡淡地说。
姬玉无奈地摇摇头,下一次烟火绽开的时候他也双手合十许愿了。许完愿他说道:“我也许个愿给你,许愿你能长胖,你太过瘦削真怕把你手腕捏断了。”
我笑了,他也笑了。人来人往光影交错之间的世界,度过了一个很好的元宵节。
从今天起,我也会喜欢元宵节的。
从今天起,我不再讨厌烟火,也会试着相信有神明,我希望我的愿望能够得以实现。
原谅和爱总是难以消解仇恨,但漫长的时间可以,我希望他有着长长的一生,可以用很多很多的时间慢慢抚平他的愤怒和仇恨,然后获得幸福,这是我的愿望。
也是我的告白。
※※※※※※※※※※※※※※※※※※※※
下面就要进入第二卷了
我们的沈白梧出场~~
各位除夕快乐,新年快乐呀!新的一年万事如意,顺利平安~~
特殊时期一定要保重身体,注意防护。
大家都要“乐只君子,万寿无期!”
入府
我们在元宵节后到达了赵国王城陵安,入城前成光君派人来接我们,我们便换上了成光君府上的马车进入了成光君府上。这一切安排都很低调,想来除了有心注意的人,没有多少人知道姬玉已经来到陵安。
我和姬玉刚刚进入府内便看见姑娘们已经在大堂里等着了,眼见姬玉出现个个眼神都亮起来,一列美人顾盼生姿地站在庭院内,倒叫府中其他的仆人时不时转眼看过来。她们行礼之后姬玉走到墨潇面前,问道:“听说遇袭的时候你受伤了?”
墨潇摇摇头,笑得很自信:“那一点小伤,不算什么。”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别逞强。”姬玉笑道。
他一个一个问候过去,问的都是正事,但是语气温柔像是关心,就连最不爱说话的碧渃也怯怯的喊了一句公子。问候结束走向里厅的时候,他又如同往常一样走在最前面,夏菀在他最近的右侧,其他人分成两列跟在身后。
在这一刻我才有了实质感,他还是姬玉公子,而我也仅仅是他九个婢女中的一个。
我和子蔻并排走着,她靠近我轻声说:“阿止姐姐,你好像稍微胖了点。”
我转过脸去看她,调皮的少女嘻嘻一笑,说道:“我好想你啊,你终于回来了!”
我也笑笑,回答道:“我也想你。”
沈白梧住在成光君府里最大的雪明阁内,而姬玉被安排在第二大的温尔苑,这两处正好在府里的一东一西,间隔最远。姬玉去面见成光君,我们也就如同以前一样分散到各自的住处,我捧着从吴国带回来的衣服放进柜子里收好,子蔻看得眼睛都直了,兴奋地说:“这是你过年的新衣服吗?真好看呀!”
我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她:“你知道我和姬玉去哪里去做什么了吗?”
子蔻的脸就耷拉下来了,她扭着罗裙说:“姐姐们不肯告诉我……有许多事情姐姐们都不告诉我的,我都习惯了。”
果然,她不知道。
想来其他的姑娘们,除了夏菀知道的多一些之外应该也不清楚细节,否则嫦乐知道了我和姬玉做假夫妻,这个时候就该找我的不痛快才对。
我见她蔫蔫的便安抚道:“你有喜欢的衣服吗,我送给你。”
子蔻眼睛一亮,然后又摇头,她小声说:“阿止姐姐你本来衣服就不多,还送给我,多不好。”
那些衣服大部分都是莫澜拉着我去做的,华丽金贵,作为婢女以后我怕是也穿不上了。它们总是会提醒我对莫澜的欺骗,故而我也不是很想穿它们。
我表示想送子蔻一件衣服做新年礼物,子蔻才开开心心地挑了一件衣服出来,正是我在暮云初雪时接姬玉穿的淡粉色绣金色荷花小袄。
我怔了怔,子蔻没有发觉,她很喜欢这件衣服,期期艾艾地问我这一件可不可以。我想起来她是最喜欢粉色的,便笑笑说道:“好啊,送给你。”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执着为好。
初雪也好,新衣也好,人也好。
子蔻得了新衣服十分开心,与我坐在床边聊起她们到成光君府上的这些日子。遇刺的时候墨潇和南素保护了她们,墨潇和南素的功夫非常好再加上刺客的主要目的是姬玉,虏了我和姬玉就退却了。
夏菀就带着她们来到陵安找到成光君,成光君似乎和夏菀非常相熟,二话不说就让她们住在府上。
我一边听着一边想成光君这个人。
成光君沈白梧,便是曾经与姬玉一起在燕国做人质,在下毒事件中除了姬玉和燕世子之外那个得以生还的人,如今新登基的赵王殿下便是沈白梧一母同胞的弟弟。
沈白梧以前还是白梧公子,作为曾经的赵国世子年少时便有盛名,聪明卓绝光明豁达并且善理政事,曾被誉为当世第一公子。
他因为燕国的下毒事件受伤太深,从燕国归来之后缠绵病榻,几度病危。于是他自请废除世子身份,推举胞弟沈白枫为新世子。赵王去世后,沈白枫继位,而沈白梧获封成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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