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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辞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黎青燃
姬玉很是意外,低下头来看着我,我也仰头看他。他眉目如画,端庄优雅,正是我喜欢的那个人长大之后的样子。
我笑了笑:“最初我只是记住了他并且按照他的叮嘱活着,然后在时间流逝里意识到他的可贵和温柔。他曾经,是我的梦想。”
“可惜后来,他死了。”
姬玉为我的形容而惊讶,好看的凤眼睁大了,像是不相信这是会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我很平静地靠着他的肩膀在很近的距离里看着他的脸庞,惊讶退却之后他的嘴角慢慢上扬。
“真是令人羡慕啊,这个人该有多么幸运,能够被你所喜欢。”
我定定地望着他幽深的黑色眼睛,半晌轻轻一笑:“……是么。”
令人羡慕的不是被我喜欢,而是那其中的诸多好处吧。比如说可以凭借这份喜欢放心地利用我,掌控我,就像他一直想要做到却没能做到的那样。
姬玉看不出我在想什么,只顾着对我的心上人的好奇。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只是个平凡又温柔的人,他好像……是自杀。”我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回答道。
姬玉轻笑一声摇摇头,眼里有些轻蔑神色。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命都保护不好,又拿什么来保护你呢?阿止啊,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爱。”
我安静了一会儿,笑起来:“或许吧。”
日落之时我们到了一条河边。姬玉把我放下来,接水给我清洗伤口再包扎,动作娴熟而自然,下手也很轻柔。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居然会这么熟练。
待他包扎完我的伤口,他抬头对我说:“我来抓只鱼。”
我睁大眼睛看着姬玉,他似乎因为我的惊讶而感到愉悦,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抓鱼真不像是姬玉会做的事情,而且他这般耽搁,那些刺客很快就会追上来的。我看着挽起袖子站在河边观察的姬玉,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心道随他去吧。
姬玉俯身观察了一阵,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停滞,在我出神的时候他突然从腰间抽出匕首扎下去,水花四溅间笑意盈盈地叉了一条看来足有三斤的大鱼上来。
我看了他半天,然后鼓起掌来:“公子好身手。”
姬玉拿了那条鱼走过来,谦虚道:“许久未练,生疏了。”
嘴上说着生疏,他却十分熟稔地杀了鱼,拾树枝堆起来用石头打着火,就着匕首开始烤鱼。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井井有条,看起来精于此道。
夜幕降临,我看着火光下他时明时暗的脸庞,闻到油香从烤鱼身上散发出来。捉鱼烤鱼这种事情,与高雅识礼的姬玉很不相符。
“你以前常做这些么?”我问道。
姬玉正好把那条鱼烤到两面金黄,劈开一半分给我。
“我少时贪玩,所有能吃的动物都抓过,说来还是鱼和兔子最美味。”
他说起来的时候神色自若,转眼看看我,便笑道:“你这样惊讶的神色,比平时好看许多。”
那个高深莫测笑意从容的姬玉又回来了,我收回目光开始吃鱼,余光里瞥见他用匕首挑着另一半鱼也开始进食。这匕首相当精致,两面开刃,柄上两边镶嵌着云纹白玉辅以雕花,刃身刻字。那如藤蔓一般的周朝文字,写的是“梦死”。
如今的公子名士都佩剑,为剑取名多半是风雅或是明志,如“雪明”,“悯生”之类。姬玉公子的名声比诸侯国任何一位公子都要响亮,却未见他佩剑。
随身携带一把匕首,未免显得不够君子,更何况匕首的名字“梦死”相当轻狂。
我这么想着却并未多言,只是收回目光吃完了鱼,稍稍凑近火堆烤起火来。姬玉倒是不闲着,在周围走了一圈,拿着匕首到处写写画画,也不知在做什么标记。那火堆很温暖,我原本就疲惫渐渐地有了睡意,正迷迷糊糊地往地上倒的时候,一双手接住了我。我睁眼看去,姬玉扶着我的肩膀靠近我,他说道:“你在发烧。”
我偏过头:“我……没有感觉到。”
“……你还能感觉到什么?”他似乎有些无奈。
“这地上潮气很大,你靠着我的背休息吧。”
火堆在我们身侧温暖地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我的后背抵着姬玉的后背,我的头靠在他的脖颈处,淡淡的柏木香气包围了我,一时之间我分不清温暖是来自于他还是来自于火堆。
这种场景,未免温情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我晓得他愿意时可以表现得极其温柔,可是对我有必要如此么。
“你真是瘦,骨头这样咯人,夏菀平日里缺你餐食了?”他悠然开口。
我答道:“夏菀总说我瘦要我多吃,但我便是如此,怎么吃也是不胖的。”
他低声笑起来,说:“你啊,这话让嫦乐知道了,定要生你的气。”
“嫦乐姐姐要跳舞,饮食不能自在也是无可奈何。”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靠着他的背闭上眼睛。他话里不带刺的时候,声音是真的很好听,这样的时候我是乐意多问些问题的。
“姬玉,行刺你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姬玉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听见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猜。”
“是周人,自王畿而来,对吧?”
我感到他的身体僵了僵,那我应该是猜对了。那头领似乎对姬玉很熟悉,来人都是北方长相,说话有修饰过的洛邑口音,并且不想下死手更想活捉姬玉。
如今诸侯各自为政,曾经统领诸侯的周朝也只能管理王畿了。虽说这些年周天子收回了许多封地,名声渐长,但百年积弱岂是一时能复。
谋划刺杀的既不是赵国也不是吴国,是他的故乡周,这未免让人寒心。
姬玉却没有显得太难过,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轻松地答道:“不错,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追上。你需要医治,若用走的我们还要走两三天才能到村镇,你的伤等不了。所以我去问他们借匹马来。”
顾零
火焰跳动着偶尔传来焦味,让人想起炉灶,火炉,所有平常的人间烟火。
活着真好,我靠着姬玉宽阔的后背,这样想着。
“一会儿他们来了多半不会对我下死手,但是你就不同。刀剑无眼,你就不怕死在这里?”姬玉转着手里的匕首说道。
“我对你还有用,你怎么会让我死。”我淡定地说着,他在我背后低低地笑起来,悠然道:“太聪明了也不好,什么都不怕。”
我闭上眼睛,额头贴着他的脖颈,柏木的香气萦绕不去。我的脑子里有许多纷繁的不着调的思绪,控制不住地蔓延开去,就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若我死了大约也是悄无声息,黄土覆身,无名白骨。若尸骸能肥沃一方土壤,他日养育一片繁盛青苔野花,倒是也不错。”
姬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番论调我倒是常听,从你嘴里说出来却格外寂寞。”
他的语气很平静,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今日总是主动找我说话,可能是怕我不言不语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对他还是重要的,至少现在还不能死,所以他才会救我,才会抱着我逃命,让我靠着他取暖。
才会偶尔透露出一点真真假假的温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姬玉拿起一片叶子开始吹曲子。我不懂音律,只觉得这是很安静轻快的调调,仅仅是一片不大的叶子在他的一双薄唇之间,就可以发出各种各样优美的声音,甚至是悠长的转音。
很好听。
就像阿夭弹过的那些曲子,每一首都很好听。
在他的吹奏声中,有脚步渐渐靠近,在距离我们三十米左右停下。我坐直了转眼看去,那些围了我们一圈的隐隐约约黑色身影仿佛要融进黑夜里。
我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着,他们也不举火把来,些刺客的夜视能力应该是很好罢。
姬玉停了曲子,笑道:“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你,顾零。”
一个黑影从深沉的黑暗里慢慢走出来,正是我见过的那个英武高大的男子,那张英气却总是愤怒的脸庞,他左手之中剑已出鞘,闪着银光。
“想念?一个次次逃走的人,我可看不出你想念我。”他冷笑着说道。
“若我不逃你便要杀了我,我怎么可能不逃?”
那男人咬了咬唇,似乎十分不忿:“谁说我要杀你了?早跟你说了千百次,天子只是要我带你回去,从未让我杀你。你年少时叛逆也就罢了,怎么到如今还这么不懂事,非要一直与天子作对?若天子真与你翻脸……”
姬玉笑出声来,原本只是低低地笑着,好像忍不住一般越来越大声。
“你真是……一点儿没变,和你哥一个样子,我父亲说什么便信什么,一辈子愚忠。”
顾零目眦欲裂,他脱口而出:“你也有脸提我哥!我哥……”





第一辞色 第12节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有口气卡在那里横冲直撞。可他最终也还是没有说下去,沉默了一会儿,跟姬玉说:“姬泊言,闹够了没,跟我回去。”
姬玉,名泊言,单字一个玉。能称他为姬泊言的人,应该同他非常亲近。
我看着身侧的姬玉整整衣服站起来,说道:“顾零,我跟你回去,但是你要把我的婢女送到最近的地方治病,她被你伤得很重。”
顾零愣了愣,我也愣住了。顾零既然了解姬玉,总不至于相信他是个这么善良的人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果然怀疑道:“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怎么,我答应跟你回去你还不满意?”姬玉从容答道,边说着边往顾零那边走,顾零立刻后退戒备地看着他。姬玉笑起来,张开手臂:“我什么都没拿,此时无风,便是我手里有毒也蔓延不开。”
见顾零还是不信,姬玉便取了发带,走到我身边:“阿止,帮我个忙。”
我站起来,他便把双手放在身前,让我帮他把双手绑在一起。然后扬起被我绑住的双手,笑得无害:“我双手都被捆住了,你总放心了吧。”
顾零看了他半天,冲自己的同伴招招手,试探着靠近。一直到站在姬玉面前的时候,姬玉仍然没有出手的意思,顾零稍稍松了一口气,叹道:“你要是早点……”
他话音未落忽然像是被一股大力拉下去,半跪在姬玉面前。顾零脸色白了一半,转眼看去其他的人也都同他一样满脸痛苦匍匐在地,仿佛身上压了千钧之力不能起身,痛苦□□着。顾零慌忙地搜寻着原由,直到看到插在火堆旁的“梦死”,和手握着梦死,血流在刀刃上的我。
顾零的瞳孔一阵紧缩:“千钧之阵?奇门阵法……你还在弄这些……”
“歪门邪道?不弄怎么赢得了我父亲这样的正人君子呢?”
姬玉从容解开手上的发带,松松手腕。他在我们周身十米的范围之内画了阵法,以我为阵眼梦死为启动媒介。一旦顾零他们靠近我们十米之内便用梦死沾我的血插在阵中,便可发动。阵中之人除了他和我之外,所有的人立刻身负千钧之力不可动弹。
此前我也从未听说,姬玉公子居然精于奇门阵法之道。
“我想问你借匹马,按你的习惯,马应该拴在距离这里百米的地方吧。南边还是北边?你下午去北边寻我,回去发现同伴被杀那么再出发追我应该是从南边来,马是在南边吧?”
“姬泊言!你有种拿剑我们交手!”
姬玉笑起来,摇摇头:“果然在南边,你这表情还是藏不住事。交手就不必了,我甘拜下风,感谢顾兄赠马。”
姬玉从我手上拿回匕首,优哉游哉地数了一圈趴在阵法里的人,除了顾零之外还有七个人。姬玉抬起其中一人的下巴划开了他的喉咙。
那人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瞳孔放大,鲜血喷涌而出蔓延在整个阵法之上,姬玉先前画的那些符咒更加明亮起来。姬玉满意地笑笑,一连划了三个人的喉咙,整个阵法亮如白昼的时候他才收起匕首,说道:“这样就够了,阵法能持续一天左右,顾零,安心休息吧。”
“姬泊言……你这样……”顾零的手握成了拳头,他怒吼道:“你学这么邪门的东西,这会折损你的身体的!你……”
姬玉恍若未闻,转过身正欲同下午一样把我抱起来,却听身后顾零一声大喊:“阿夭!”
我离姬玉的眼睛很近,在“阿夭”被喊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瞳孔紧缩,虚浮的笑意碎成一片波涛汹涌的海,裹挟着深刻的恨意疯狂起伏。他放开我,慢慢回过头去看向顾零,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还带着笑的声音。
“顾零,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再叫我这个名字。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么?”
我走到姬玉身侧,半跪于地的顾零嘲讽地笑了,再开口声音就闷闷的:“你当然会杀我了……我问你,三年前我哥突然中毒身亡,是不是你……”
“是我做的。”姬玉轻描淡写地说。
顾零并不意外,他咬咬唇,勉力抬头看着姬玉,眼睛都是红的。
“为什么?”
“因为他杀了我的兄长。”
“那是因为太子殿下谋逆不成还要刺杀天子,顾漆不得已才出手的!护卫天子是顾漆的职责所在,即便他与太子是至交,也不能由着太子殿下行刺天子啊!”
姬玉看着顾零,眸色一片深沉的黑色,如同暗无天日的无间地狱。他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说道:“不得已?苦衷?这世上哪一个人没有不得已,偷骗的为了妻儿饱腹,杀人的为了报仇雪恨,谁生来就爱做坏人?若是害人的因为有了苦衷便可原谅,那这世上便没有不可原谅之事了。”
他蹲下身去与顾零平视,笑得越发温柔:“你也知顾漆是我哥哥的至交,被自己的至交所杀,我哥哥死的时候该多绝望啊。我哥那么一个愚孝的人,跟他说了多少次要防着父亲都不听,死前好不容易积攒一点点勇气去找父亲去讨个说法,还被他设计害死了,你看看他这一生,多荒唐啊。”
“天子如此疼爱太子殿下,怎么会设计……”
“顾零,你信父亲不信我,挺好的,你也别信我。顾漆有他的苦衷,但我不原谅他,所以你也别原谅我。不过奉劝一句,别把父亲想得多好,你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你来抓我都抓不到,父亲还依然让你来抓我吗?因为他知道你不忍心杀我,等你失败的次数多了觉得辜负了他而愧疚的时候,总有一天他一声令下,你就不能再拒绝。他也很清楚即便我知道这一点也不会杀你的,因为我姐姐曾经那么喜欢你。”
顾零突然起身抓住姬玉的领口,这样的动作就让他汗如雨下,他断断续续地说:“你……你住嘴!休要……毁她清誉!”
姬玉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把推开顾零,笑得不能自己,笑出了眼泪。
“清誉?她都死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清誉?我姐姐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么个懦夫!”
顾零倒在地上,他好像哭了,又好像是被阵法压得喘不上气来。
他说:“你去燕国那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姬玉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零,他慢慢平复着呼吸,直到那些疯狂又重新被收拾好,藏在深深笑意背后。他平静地说:“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死了很多人。阿夭,也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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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玉的过去慢慢显露端倪,他黑化的原因其实很复杂(并且我预计不会让他白回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姜酒卿是靠着麻木和冷漠对抗这个世界,而姬玉则是依靠愤怒。
嗨顾零这孩子后面还会出场的他并非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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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
姬玉取了马带我连夜奔向村镇,到了最近的村子找了大夫为我包扎上药,第二天清晨就把马卖了换了匹新马和一些食物再次出发。每到一个新城便再次换马,如此辗转三日之后,他放了最后买的那匹马与我徒步走进了吴国重镇——暮云城。
一路上追兵没有追上我们,也不见夏菀她们的身影,看来姬玉并没有要和夏菀她们汇合的意思。
此地是吴国东部的一处大城市,交通发达商旅众多,算得上是吴国仅次于都城的繁华城市。姬玉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径直穿过城中的人流走到西市附近最大的一间商铺前。
“你去同他们伙计说请韩伯来,有故友等候。”他同我说道。
我便照着他的话做了,那伙计见我衣衫褴褛面露犹豫,嘀嘀咕咕地说我们韩伯怎会有如此穷酸的朋友,但仍然去通报了。不过片刻便见一灰衣白发精神矍铄的老人撩起门帘,从后院匆匆赶出来,见我便行礼:“烦请姑娘带路。”
我带着他出门拐了几个弯,姬玉就站在墙角笑意盈盈。老人愣了愣,看到姬玉的粗布麻衣一身风尘仆仆,年过半百的人竟然红了眼睛,上前几步拜倒在姬玉面前。
“公子受苦了。”
姬玉立刻把韩伯扶起来,笑着说:“早说过不必如此,更不要叫我公子,喊我先生便可。”
韩伯应下,说道:“先生快随我来。”
沿着小路韩伯把我们带进商铺附近的一处宅院,把我们送到里最好的两个房间里让我们梳洗换衣。分开前姬玉与我说,这里的主人同他是好友,一会儿可能要见我。
果不其然,待我换了清爽衣裳韩伯便过来敲门道:“夫人,我家主人有请。”
我听见这个称呼叹息一声,应道:“来了。”
来的路上韩伯问姬玉我是谁,姬玉不假思索地说——她是我的妻子。韩伯很惊讶,但是并不多问还马上改口称我为夫人。
夫人?姬玉可没告诉我还要演这出戏。在他的好友面前扮演他的妻子,这并不容易。
我跟着仆人指引来到庭院之中,这座宅子的主人已经在等着了。传闻中暮云最大的米商,安叶米铺的老板,韩伯的主人,叶思臣。
姬玉来投奔的友人。
他是个相貌普通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青色衣衫,气质却是很好的,坐在石凳上请我坐下喝茶,举手投足十分优雅。
我原本还在想,他为何要单独见我而不是姬玉,但在看到叶思臣的这一刻我便有了答案。
我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问道:“叶老板见我,想要说什么?”
叶思臣偏过头,笑道:“听闻你是泊言的妻子,泊言性子不好,我想看看什么样的姑娘会喜欢他。”
他体贴地为我倒满茶,那茶应当是极品,便只是倒入杯中便已茶香四溢。
“叶老板说笑了,泊言性子出了名的好,只是心地不太善良罢了。”我微笑着说。
“心地不太善良?那你为何要嫁给他?”他似乎非常惊讶,挑眉看我。
“指摘别人是容易的,但总也要看看自己。我不仅不善良,性子也不好,相比下来还是他好得多。”我从容应对。
叶思臣眯起眼睛:“夫人太过谦虚了,还请夫人细说。”
“姬玉他喜欢故弄玄虚,比方说现在扮成别人来诓骗我。”
叶思臣笑出声来,他摇摇头:“真是骗不了你。”
看到叶思臣的那一刻,我便意识到他就是姬玉。但其实这张□□做得真是精巧,十分贴合不说,便是再怎么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姬玉的影子。
姬玉捻着手指,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相貌可以改,声音可以伪装,但习惯和语气很难变。”我指指他的手:“你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捻手指,说话的时候尾音总是比较轻。当然最让人生疑的还是韩伯对你的态度,他对姬玉公子如此恭敬,不像是另事他主的人。”
姬玉低低笑起来,便起身向我行礼,悠然道:“吾妻真是聪明无双,韩伯已备下酒菜,可否愿意同叶某一起用餐啊?”
看来我现如今要演的,便是叶思臣的妻子了。
“叶郎言重了,走吧。”
叶郎两个字出口之后,这样亲昵地称呼一个陌生的名字,让我后知后觉地感到怪异。
吴国与樊国相距并不太远,崇尚奢华的风气和樊国一脉相承,加之这几年吴国连年丰收国势正强,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盛景。这座宅院坐落在一片阔气的院落之间,装饰布置都十分简单雅致,不禁脱颖而出。
我和姬玉穿过后院的花园来到前厅,姬玉走着走着突然挽起我的手来,纤长的手指一根根扣进我的指缝,我有些惊讶地抬头,便看见一群仆役走过向我们行礼。
待仆役走后,我说道:“看来叶老板同他的妻子是十分恩爱的。”
“若想行事便利又不引人注目,便要做大人物身边的小人物,小人物身边的大人物。我是贵公子时你是我的侍女,我现在是平民百姓你就得是我的妻子,并且是我的爱妻才行。”他举起拉着我的手,微微一笑:“我该怎么称呼我的爱妻?不知你的本名是什么?”
我看了他几秒,答道:“姜酒卿。”
也对,他从来没问过我原本的名字。
姬玉重复了这个名字几遍,然后笑起来:“九公主,姜酒卿,那我叫你九九,可好?”
九九?
我眼中浮现出一些远去的影子,上次期期拉着我的手喊我九九的时候,遥远得像是上辈子了。
“随你喜欢吧。”我低眸轻声说,“我需要做什么?”
姬玉摇摇头,我们走到了大堂,他引我在一桌好菜前坐下,整整衣冠坐在我身侧:“慢慢来,先把你的伤养好。这一路颠簸你元气大伤,脸色看起来很差。”
我抬眼看他,有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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