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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辞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黎青燃
“痛苦?”
“以前他就跟我说过,历史是史官写的,但是史官又能看到多少真实呢?真实背后还有真实,正所谓慧极必伤,姬玉太过聪明看得太明白其实并不好过。他像可以忍痛放弃爱若生命的音乐,大约是因为被更大的痛苦所折磨。”
我们之间的对话一时间陷入停滞,宋长均终于迟缓地察觉到我的安静,他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问道:“九九,你怎么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在他越来越不安的时候微微一笑,开口说道:“长均哥哥,你真是温柔。”
宋长均果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对他招招手,他便凑近我,我对他附耳道:“按你所说这说书先生真是胡编乱造,你却不戳穿他,确然是太温柔了。”
宋长均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用袖子掩着嘴说着可别让这说书先生听见了,一边笑得没了眼睛。
我看着不远处昌义伯的家仆愤怒的眼神,也笑着喝了口茶。第一次要自己做靶子,真是有点不习惯。
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姬玉痛苦,也有些不习惯。
动摇
在绝大多数时候,姬玉身上没有半点痛苦的痕迹。他仿佛是靠着天资过人顺风顺水一路至此的贵公子,永远风度翩翩,优雅聪慧,不动声色地把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中,毫不愧疚地给他们施加痛苦。
他看起来像是个没有良心,也并不会痛的人。
我这么想着,突然意识到墨潇也是这么说我的。自从母亲死后谁也不能再让我痛了,那么姬玉也是如此么?
是从谁的死亡开始的呢?他的姐姐,兄长,母亲,还是被他亲手害死的顾漆?
此时此刻他正在我身侧,穿着一身竹青色的深衣,左手扶着衣袖右手夹一片贡肉放到我的碗里,低声对我说:“有点凉,慢慢吃。”
主位上的莫澜瞧了一眼,便对身侧的杨即说:“你看看人家叶老板多体贴,你多学学。”
杨即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摇摇头道:“……夫人。”
那尾音拖长的夫人两字有些讨饶的意味,莫澜啧啧感叹了两下,眼里的笑意却遮掩不住。
在我们来到暮云两个月之后,杨即也回到了暮云。
他回到暮云的消息传来时莫澜正好在和我学习厨艺,她听到管家说的话立刻开心得跳起来,一边说着怎么这么快啊一边冲了出去,连围裙都忘了解。我跟着走到前厅的时候,就看到她一路跑去扑在杨即的怀里,冲力之大杨即这样孔武有力的人都一个趔趄。
杨即比莫澜高一个头,她正正好抱他个满怀。他还没有脱盔甲,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一边抬起手抱住她一边红了脸,小声说:“夫人,夫人,这是前厅呢。”
莫澜从他怀里扬起脸来,红着眼睛一把把他推开,推得杨即又一个趔趄。
“谁稀的抱你,你还知道回来!”
说话间他们的一双儿女也被嬷嬷带来了,杨即正无错地哄莫澜,看到孩子们来了便接过嬷嬷怀里的小儿子,一面蹲下来把大女儿也搂住,好像一时之间除了笑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对夫妻,突然想起了我的父皇母后,我见过这世上许许多多王公贵族的婚姻。
这世上有用利益维系的凉薄感情,如同父皇母后;也有人是热诚地爱着与被爱,如同他们和南怀君夫妇。
能够在爱里生活,真是令人羡慕啊。
姬玉收回了手,笑着对莫澜说:“杨夫人莫要调侃叶某了。”
莫澜笑起来,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到她的旁边坐下,说是要和我说体己话让姬玉回避。姬玉从善如流地开始和杨即聊天,杨即并不善于言辞幸而姬玉是个出色的谈话者,知道如何引导话题既不跳脱又不尴尬,杨即聊着聊着神色就放松了许多。
他们聊起今年稻米的收成情况,姬玉说起樊国的水灾导致稻谷损失惨重,然后十分自然地说起自己在赵国收米的时候发现米都被樊国人买走了。
“来的一路上听说樊国也要出兵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虽然说樊国国库殷实,但是这灾年粮草如何解决?”姬玉微微皱眉,像是真的不解。
莫澜插话道:“还不是姬玉公子,天下第一说客出马哪有说不动的人。”
杨即瞥了莫澜一眼:“他是你夫君的敌人。”
“我说的是实话啊,不过他既然是你的敌人,我自然希望你活他死。”莫澜满不在乎地回应道。
姬玉但笑不语。
杨即想了想便转过头来问姬玉:“你刚刚说,樊国在买赵国的米?”
“也没有以樊国的名义,都是些来自樊国的米商散户,只是来了一批又一批收了不少。我们这些人都没什么可收了。”姬玉笑笑。
“当地官员没管?”
“也是奇怪,虽说今年是赵国的丰收年,但以往总要保存大量粮食在粮仓里。今年存进粮仓的米比以往少了很多,大部分都在市场上贩售。樊国的米商收米的价格也并不高,却总能买到最好的米,简直像是专门给他们运送稻米似的。”姬玉轻描淡写地说着,杨即却皱起了眉头。
樊国在赵国大量收米,赵国不可能一点儿消息也不知道,却纵容他们获得紧缺的粮草。有风声说姬玉公子将瓦解吴赵同盟,此时赵国对敌人如此善良,不能不让人怀疑是示好的信号。
姬玉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对上我的眼睛,微微一笑。
他说的话大约是半真半假,若是杨即去查应该能查到樊国买米一事属实,但是个中缘由和赵国上层是否知悉却值得推敲,而这部分恰恰是最难得知的。
姬玉能把这些事情知道得如此仔细,该是拥有一张如何庞大的情报网络呢?就像是暮云城里的韩伯,想来别的国家别的城池里也有许多他的人,除了叶思臣他还有许多的身份。
这么可怕的人,居然会说我可怕。
“妹子?妹子!”
我回过神来,看着身边的莫澜,她悄声跟我说:“过几天腊八节,昌义伯夫人设了个宴会,邀请各府女眷参加,你跟我一起去。”
昌义伯夫人的宴会应该是这暮云最高规格的女眷宴会了,我自然没有收到邀请。
“我并未收到帖子,应当不能……”
“怕什么啊,你就跟着我,我看谁敢说什么?”莫澜颇有些愤愤不平,看了一眼对面的姬玉,对我小声道:“最近有些不长脑子的人嚼舌根,说你和宋长均交往过于亲密,还有不少难听的猜测。我派人查了查,那都是昌义伯府里传出来的,我呸,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非赖着宋先生不让他走,现在居然诬陷起你来了?这次你就跟我去,敢欺负你也不看看我!”
我含笑看着她,安抚道:“我只是商人之妻,是姐姐看得起我认我做妹妹。其实我并无所长,怕是去了给姐姐丢脸。”
莫澜诧异道:“妹子你可不要妄自菲薄,这暮云城里能与我意气相投的也就只有你了。你看看其他那些夫人姑娘,柔柔弱弱一惊一乍的,你这淡然沉静的气质强过她们太多。”
她脸上还有愤怒的神色,一番话不假思索地说出来,还气不过得喝了一杯酒。
我看着她半天,道:“夫人为何这么喜欢我呢?”
这话把莫澜问得愣住了,她摸摸头发,想了一会儿。
“就是和你做朋友畅快啊,我也知道自己脾气暴躁没多少人受得了。每次生气的时候看到你这么冷静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不气了。而且我看得出你也不是明明讨厌我又假装喜欢的阿谀奉承之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莫澜说着说着就笑起来,摆摆手说:“看看你这话问的,像是从没人喜欢你似的。”
我微微一笑然后点点头:“好啊,那我去。”
我答应之后莫澜立刻开始张罗去参加宴会的事情,她带我去锦绣轩给我们做了好几身衣服,包括常服和正式场合的礼服,挑的都是最好的料子眼下最时兴的花纹,大有要艳压群芳的气势。
看着莫澜挑出来的那些布料,我不禁想起在齐王宮时我为数不多那几件礼服。我容貌寡淡撑不起来华丽的衣服,还不如素净的衣服来得好看。莫澜挑选的时候我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庆幸最后我们都要以白纱遮面,脸撑不起来也看不见。
我听说莫澜一贯不喜欢女眷们的聚会宴席,多半是能推脱就推脱的,如今却为了给我出气这样大张旗鼓地准备。
这件事的发展虽然在我意料之中,但我仍然觉得感激。
锦绣轩的师傅把衣服送到府上的时候,莫澜还要我当场换了给她瞧瞧,有什么要改的当场就让师傅改了。
我穿着件淡粉色绣金色荷花的深衣,举着胳膊在莫澜面前转了两圈,莫澜撑着脑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感叹道:“还是这件浅色的最好看,你回去在叶老板面前转两圈我保准他迷了眼睛。”
我放下胳膊,浅浅地笑了一下坐在椅子上。
莫澜一边剥核桃一边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说什么你喜欢宋长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叶老板。”
明眼人都看得出你喜欢叶老板。
咔哒。
“啊。”我轻声叫道,莫澜看过来,赶紧拿手帕把我的指头包起来:“你想什么呢,这可是纸皮核桃一捏就碎了,你还能把手指弄破。”
我接过她的手帕把手指一层层包起来,轻笑着说:“刚刚愣神了。”
莫澜打量了我一会儿,笑道:“不好意思啦?哎呀你喜欢叶老板怎么了,你们是夫妻啊没什么好害羞的。”
“……是啊。”
“妹子你平时沉静得很,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慌不忙,只有提到叶老板的时候才会有情绪起伏。我有时候觉得你什么都不在意,只有一个叶老板放在心里。”
“是么。”
莫澜说着说着就来了兴致,她喊下人再多上些果篮来,问我道:“妹子,你和叶老板是怎么遇上的啊?”
我看着她一派真诚的笑脸,低了目光落到桌上的白瓷瓶子上。白瓷瓶子上映出我的样子,映出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仿佛有一片海,某个久远陈旧的船挣脱了锚飘过来,摇摇晃晃的装着满船的东西,满船我想要丢掉,放弃,遗忘的东西,它就是要活生生地开到我面前来。
开到我面前来,好让我明白,我这辈子都不能挣脱。





第一辞色 第17节
为何如此?我只是看错了一个人,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舍弃他了。
“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还很小,他来我家做客,教我唱歌还给我弹琴。那个时候我很寂寞很难过,因为他陪着我所以好了很多。那时候我觉得,他真是个温柔的人。”我轻声说。
“哇,青梅竹马啊!”
“不是的,那次之后我很多年都没有再见过他。”我笑笑,看着莫澜的眼睛。
“可是我总是在独自发呆的时候想起他。他对我来说不仅是一个温柔的人,更是一个遥远的世间。我总是在想他会做什么事情,看到什么风景,那些我一辈子也不能做不能看到的东西,我希望他都能做到并且看见。他就像是我在世界上臆想出的另一个我,这种联系的存在安慰了我的孤单。”
“我按照他教我的那样活下去,他是我在孤寂漫长的日子里唯一的自由梦想。”
我听见我的声音是温柔的,原来我也会有这么温柔的语气,原来我也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莫澜看着我,眸光闪烁竟是有点湿润,她伸出手来将我抱住,安抚道:“这些年战乱不断,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你一定很想念他。”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点点头。
“没关系的,现在都好了。你这不是和叶老板重逢了吗,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他,要高兴一点。”她拍拍我的后背。
我轻声笑起来。
这才是最让人难过的事情,他不再是我想念的那个人了。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知道我心心念念的阿夭多半只是我的幻想,所以我并不期望重逢,重逢之后我也不应该责怪他,我应该把他从我的心里丢掉,无论是现在的他还是过去的他。
我知道得很清楚。
只是我用十四年记住他,该用多少年忘记他呢。
心动
暮云下雪了,这是暮云的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漫无边际的雪从空中落下来,明亮得仿佛要融化世间所有黑暗的角落。我披着披风倚在门口,下人们早就包好了衣服,只待雪小一点就回家。
莫澜问我叶思臣去了哪里,我说他去和别人谈生意,就在万香楼。莫澜便怂恿我去送伞,她说叶思臣出门不带小厮肯定没有带伞,若我去接他他一定很开心。而且她还自作主张地把我的仆人们都遣回去了,说我这从头到脚都换了新衣服新首饰还遮着面,不带仆人叶思臣一定认不出来我,让我去给他一个惊喜。
我就这样带着两把伞被莫澜推出了门,裹着披风在雪中慢慢地走着。万香楼离杨府并不远,我很快就走到了万香楼下,仰头看去便从二楼半开的窗户里看到了姬玉的侧脸。
我站在雪里看着他,他微笑着不知和别人说着什么。
笑起来很温暖。
我转过头收了伞走到旁边商铺的屋檐下,一边避雪一边等他。
南方的雪落在地上就化了变成一片湿淋淋的冰碴,商铺前面有个馄饨摊子,每次摊主开锅的时候热气蒸腾迷人视线,热气飘到屋檐上,屋檐就开始淅淅沥沥地往下落水珠。
不知什么时候,姬玉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他背着手淡定闲适地从万香楼里走出来,雪落在他的发间眉梢,倒像是渐渐斑白了双鬓。他从馄饨摊前走过的时候仍是目不斜视,我想他果然不会认出我,便拍拍身上的落雪拿起伞,再抬眸的时候却看见他在看我。
我们目光相交的时候他笑起来,穿过人流和馄饨摊蒸腾的雾气,不慌不忙地走过来,站在我的屋檐下面。他眼睫上还有要化不化的雪花,湿润地弯起来,他说道:“九九。”
他喊我的名字,他认出我了。
我换了新做的衣服,发型发饰也都是新的,拿着最寻常的伞还蒙着面,他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表面平静地点点头,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他低眸看着我手里的伞。
“你来接我?”
我把收拾好的伞递给他,轻声说道:“给你。”
“多谢九九。”
他接过那把伞便撑开,还不等我也撑开伞就把我拉进了雪里,一片蓝色的伞顶出现在我头上,他拉着我的手说:“让我为夫人撑伞吧。”
我靠着他,他的手很暖和。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手很凉,他把我的手揣进了他宽松的袖口里,触手所及他手臂上的皮肤,一片温热。
“你可以两只都放进来。”他满不在意地说。
我点点头,没有客气地把另一只手也塞进了他的袖口。他笑笑揽住了我的肩膀,伞刚刚好把我们两个人遮住。
好温暖。
我没有看他,只是贴着他和他一起往前走。被风吹得麻木的手慢慢恢复了知觉,心里的茫然却越来越大,就像是不断堆积又不断融化的落雪。
我不应该在回忆起我曾多么珍爱他之后的这个时刻看见他。
他不应该认出我,我这样平凡的湮灭在众人里的人,他不应该因为一个眼神认出我。
我不可以贪恋这种虚假的温暖。
他不是阿夭,他的痛苦和我无关。他的温柔是假的,他说爱我也是假的,我戳穿所有温情的时刻,我揭发他所有的假意。
我不相信他,不沉迷于他。
心机深沉,自私,冷漠,玩弄人心,要怎么去爱这样的人?像鹿为猎人献上脖颈,蚌为商人捧出珍珠,这么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地爱他?
若我有半分清醒,就应该知道我不能爱上他。
“九九今天怎么会想到要接我?”
他的声音似乎从远方飘渺而来,淌过我思绪的乱流抵达脑海。我看向他,他偏过头来,笑意盈盈。
“……杨夫人让我来接你的。”
姬玉眨眨眼,了然道:“你的新装很好看。”
我点点头。
“你最喜欢天青色,这次没有做天青色的衣服吗?”
“没有,都是杨夫人挑的我插不上话。”
我慢慢从茫然中找回一丝理智,顺畅地答道。他低低地笑起来,说:“你也有插不上话的时候啊。我时常怀疑,你只在我面前有脾气。”
“我有么?”
“你以让我下不来台为乐趣。”
我默然无语。
他拦着我的肩膀,我们踩着落雪慢慢地在人流中前进,天色渐渐暗下去,华灯初上。
“有件事情,我还是想和你说明白。”
姬玉低头看向我,气氛变得郑重起来,他以非常认真的口吻说道:“你终于猜错了一次。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宠物,玩意儿。我觉得你与我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
我转过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眼睛弯弯地笑起来,眸子中摇晃着的雪光如同一坛尘封多年被开启的琥珀色花雕酒,看一眼便醉人。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没有说谎。”
他这样说话,便有了宋长均口中那个恣意放浪意气风发的少年的影子。
我终于叹息一声,仿佛卸了全身的力气和戒备,心中急促的告诫声慢慢消失不见,我以为已经沉没的船重新浮上水面。
我点点头:“好吧,我信。”
我记了他十四年,我还没来得及忘记他。
他所有的虚假和险恶我都知道。
可我还是心动了。
毫无头绪,无可奈何。
我接姬玉回家,路上还捎回了一个无处可去的孩子。
他坐在衙门前的台阶上,缩着脖子在雪地里瑟瑟发抖。我们经过他身边,姬玉破天荒地去询问他的情况。
那孩子名叫秦禹,十二岁。父亲是游医,他跟随父亲来到暮云行医父亲却惹上了人命官司。
他睁着一双无害的眼睛,泫然欲泣道:“那位老伯吃了我爹开的药,明明就有好转了,不知怎的昨夜猝然病死了。老伯的儿子非说我爹的药方有问题,是我爹害死了老伯。如今我爹被捉拿入狱,我……我不知该去哪里。”
“我爹是很好的大夫,他绝不会害死人的!先生您……您信我……”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相信他爹的话,全然忘记了我们信不信他并没有什么用。
姬玉道:“你爹并未定罪,之后还会提审。这位衙门的有司是个明辨是非的人,若事实真如你所说必定能还你爹清白。”
待这孩子哭泣渐止,姬玉便说先把他带回府里住着,等他父亲的事情有了着落再说。于是我们就一边一个牵着秦禹的手,把他领回了叶府中。
秦禹生得俊雅秀气,识文断字却总是用怯生生的目光看着别人,十分惹人怜爱。府里的老人们都很喜欢他,尤其是方妈一口一个宝贝,叫得秦禹脸红成熟透的苹果。
府里暂时没有需要他做的事情,我便叫他负责养猫。那只姬玉曾说要取名“阿止”的狸花猫,如今它的名字叫做“小玉”,名字依然是姬玉起的。
府里就时常响起秦禹“小玉!小玉!”的呼唤声,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总会下意识地看向姬玉,而姬玉则会露出狡黠的笑容。
仿佛在说,你不是不愿意当玩意儿?那我来当好了。
这个人,有时候我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
昌义伯夫人宴席的那天,我便带了方妈和秦禹一起赴宴。莫澜穿了件水红色绣团云纹的衣裳,难得地盘了繁复的发髻,插了许多金银发饰。她原本就是好看的,这么一打扮简直是光彩照人。
我去杨府与莫澜会合,看着杨即站在莫澜身边,眼睛一刻都离不开莫澜,像是看呆了。
我对身边送我来杨府的姬玉说道:“杨夫人真是美丽,我差点没认出来。”
姬玉低下头来,对我附耳道:“我觉得我夫人更美。那天你去接我,我也差点没认出来。”
我哑然,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发。
“九九,你要相信,没人比得上你。你说是不是,秦禹?”他回头问身后的小少年,秦禹立刻点头如捣蒜。
我但笑不语,挽过走来的莫澜的胳膊,同他和杨即告别。莫澜与我上了马车,朝昌义伯府驶去。
昌义伯府是暮云占地最大最阔气的宅邸,张灯结彩布置得十分华丽。马车一辆辆地到府门口停下,华贵的妇人们身姿婀娜地步入门中,门口的小厮便一声声喊着某某府夫人到,我们下马车的时候小厮喊出“将军府夫人到”,无数妇人停下脚步望过来,莫澜一眼也不看她们只管拉着我,笑着对那小厮说:“我的义妹叶府夫人也来了,可别漏报了。”
然后便只和我说说笑笑,相携入府。
这个下马威给的很足。
这场宴席里莫澜的地位仅次于昌义伯夫人,原本安排在主宾之位,而我自然是最最偏远的席位。莫澜却说她的位置太闷了要坐在我旁边,管家一合计,在莫澜的主宾之位里加了个席位,我就这么和莫澜一起坐在了主宾之位上。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莫澜得意的笑容,我们终于落座,宴席还未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进来,许多平日里熟络的夫人们聚在一起聊天,十分热闹。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不期然出现了宋长均的身影。他很快速地走过去又折返回来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继而笑着招招手。我也笑着对他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能出席的场合,便从门边走过去了。
这段时间我偶尔会遇见他,或者是在听说书或者是在散步,看起来颇为悠闲。长均受天子资助编史册,在这个层面上昌义伯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所以宋长均觉得吕姝已经答应放他走,只要等昌义伯气消他便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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