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抱错文好运女配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行有道
有这么多达官贵人簇拥着,无怪乎阮林春满面春风,比天上的太阳还耀眼,倒是自己这里门前冷落鞍马稀,跟冰窖一般。
心情不好,阮林絮对帮她挽发的阮林芳也没脸色,“大姐,你慢点梳,把我给弄痛了。”
阮林芳沉着脸,心想若非看三叔的面子,她才不要伺候这样娇气讨嫌的姊妹——瞧瞧阮林春乖乖坐着多听话,哪像这个,大好的日子还垮着脸,活跟个讨债鬼似的。
阮林絮倒不是有意给姐姐脸色看,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阮林芳上手——胡夫人的头梳得最好,可惜这位正宾偏偏不过来帮忙,反而上蹿下跳奉承起阮林春来,好像那几个梳头娘子全是摆设,没有她会死似的。
这阮林春到底会什么妖法,才回京半年就建立了这样积极的人脉,和自己平分秋色,甚至更胜一筹。
就连崔氏看起来也格外高兴,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时而为女儿弄弄头发,时而又帮她理理衣裳。
难道崔氏已经不介意那件事了?阮林絮怎么也想不通,她虽不希望娘亲的身份早早曝光,但,能膈应到崔氏母女还是挺好的——她当然知道崔氏对父亲是真爱。
如今这真爱似乎变得廉价起来,崔氏跟来访的每一个客人都打招呼,唯独不看身边阮行止一眼。
至于阮行止,他原本捏了一把汗,担心崔氏闹脾气不肯出席,如今见她现身,心里的那块大石才终于放下。
看来,崔氏的情绪已在渐渐缓和,用不了多久,这府里就能恢复昔日的和平。阮行止想着,嘴角不自禁地上勾,虽然有点对不起锦儿,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等他的官职再上一个台阶,地位稳固,到时再把白氏接回,娇妻美妾,左拥右抱,那才是得意人生呢。
阮林春望见角落里的程栩,特意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却还是让她一眼看见——果然啊,有些人在哪里都能发光。
阮林春稍稍抿唇,露出一点极浅极淡的笑意,大庭广众,她不便同程栩说话,只能这样示意。
程栩没什么激烈的反应,但是俊脸泛红,身子微晃,连拐杖都快立不住了,可见他已经接收到阮林春的心意。
他俩的眉目传情没能躲过阮林絮的法眼,阮林絮气得浑身乱颤,心想这一男一女真是不知廉耻,当着宾客的面都敢这样作态——或许那日晚去半个时辰,两人早已做出不才之事。
早知如此,哪用得着周成辉添乱,直接带人去捉奸便够了。
阮林絮定定地看了半晌,不知是否她的错觉,总觉得阮林春比她进祠堂前更漂亮了一点,整个人更端正秀气了——难道是妆容和那根挽发簪子的功劳?
然而那不过是一根普通的木簪,自己头上也有。阮林絮想到自己在祠堂跪了大半个月,不但身形消瘦,连脸庞都憔悴不少,哪比得上阮林春娇艳欲滴、一团喜气?
若是不知情的宾客见了,定然以为她是乡下养大的那个,阮林春才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
如此满腹牢骚,也总算支撑着将礼行完,阮林絮正要回房消气,就听到崔氏四平八稳的嗓音,“诸位且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阮行止有点紧张,难道要在这个时候挑破两女的身份?但,让人知晓春儿是被外室养大的,这对她并没有好处,崔氏很该考虑到女儿的尊严才对。
幸而崔氏并未提及女儿,只道:“今日当着诸位亲朋故旧的面,我,阮门崔氏,将与三房侯爷和离,万请知悉!”
阮行止刚舒口气,随即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什么,要在今日与他和离?
崔氏半点不理会他的震惊,只平静地让人取来纸笔,道:“老爷,请签放妻书吧。”
第40章 . 和离 这都是前世注定,应有此报。……
这一出来得突然, 阮行止疑心妻子一时冲动——难道还惦记着白锦儿的事?他不是答应不再跟白氏见面了吗?
当然这个答应也只是口头答应,日后大不了悄悄的,别让崔氏知道便是了。
阮行止原以为这段时日做小伏低, 必能让崔氏回心转意,谁知妻子反而更决绝了, 难不成是她察觉了什么?譬如那日茶寮……
阮行止自己心虚,也顾虑到脸面,不想在众目睽睽下与崔氏争执, 只温存地将纸笔往前一推,“夫人,此事咱们改日再谈。”
“改日?难道你想我在春儿的婚事上提起, 那只会让你更加丢脸。”崔氏脸面微微发白,但说话的语气却相当镇定, 可见是筹之烂熟的,“老爷,为了彼此的脸面着想, 还是快签了吧。”
阮行止脸色难看到极致, 倒不认为崔氏此举多么认真,只觉得她这样大庭广众公然发难,实在放肆至极。
当面教子,背后教妻, 即便如此,阮行止也不想与相争,只面朝着宾客,强自露出一抹笑容,“都散了吧,劳烦诸位跑这一趟。”
有那好事者想留下来看热闹的, 也被府里的管事凶恶瞪住,“看什么看,没见过夫妻吵架的?”
阮林春差点笑出声来,可见到现在渣爹还以为崔氏在恃宠生娇威胁他,以为哄一哄就能床头吵架床尾和呢。
却不知崔氏比以往的每一刻都要认真。
待得闲杂人等被清除后,阮行止方面向妻子,声音变得冷沉下来,“崔氏,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也太胡闹了,在女儿的及笄礼上求什么放妻书,一大把年纪的人,她不要脸,自己可还要呢!
崔氏微微瞬目,“你答不答应?”
阮行止当然不肯答应,没听说哪家孩子都生了大把吵着要和离的,何况他官阶虽不太高,好歹有个侯府爵位,在京中是有脸面的人,传出去不得笑掉大牙?
“你还在为白氏懊恼?”阮行止声音软和了些,觉得崔氏爱他才会如此,这也正常,只是,男人家三妻四妾乃寻常事,她为什么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非得求个鱼死网破呢?
崔氏平静道:“这是其中原因,但并非全部,我只是厌倦了和你在一起生活,不如求个清净,一别两宽,各自相安。”
这人想得未免太简单了些,阮行止忍不住笑道:“你以为和离那么容易?”
虽然有例可援,但真正敢这样做的女子还是少数,尤其似他们这等高门望族。更多的情况,是丈夫随手一张休书将妻子赶去做下堂妇,让她颜面无存——阮行止当然做不到这么绝,但不妨以此要挟崔氏,看她是否舍得?
崔氏自然听得出他的意思,神色却未改分毫,“我未犯七出,你不能休我,若执意不肯签放妻书,你我就只好对簿公堂了。”
阮行止脸上重又露出那种吃了苍蝇的表情,没想到崔氏竟是这样一把硬骨头——但,她说的也没错。这些年崔氏侍奉翁姑,抚育儿女,操持内务,桩桩件件都不曾辱没她冢妇的本分,硬要找出一条罪状,就只有醋妒了,然,白锦儿的身份无法公开,连这条都是虚的——难怪崔氏十拿九稳。
可阮行止为官多年,经历多少风浪,当然也不是好拿捏的,遂冷笑起来:“你要报官,你又能告我什么?”
要和离总得有由头吧,崔氏尽到了为妻的职责,同样,他也不失为一个合格的丈夫。他的名声在京中都有口皆碑,崔氏硬要如此,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撒泼罢了。
阮林春微微蹙眉,想不到渣爹已经不介意撕破脸,正要上前帮腔,崔氏却拦住她,挺直腰杆道:“老爷,还记不记得当年和济堂那出意外?若我去京兆府诉状,让众人皆晓,是您伙同外室掉包两个孩子,让我们母女骨肉离分,害得春儿流离失所,您说,又当如何?”
她脸上流露出悍然无畏的神情,可见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阮行止惊骇之下,把手里的瓷杯几乎捏的粉碎,喊道:“那本来就是桩意外!”
崔氏笑了笑,“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大家会怎么想。”
她太清楚丈夫的个性了,只要有一成的风险,他都不敢去赌。
阮行止颓然滑落到椅背上,就算崔氏没有证据,可只要这件事在京中闹得沸反盈天,他还怎么见人?况且,谁说崔氏拿不出证据?只要收买个把和济堂的伙计,到京兆府击鼓鸣冤,世人又是最爱怜贫悯弱的,到那时……白的也能变成黑的。
崔氏甚至用不着怎样泼脏水,朝堂上那些对头就会将他攻讦得体无完肤,甚至万劫不复。
为了清白,阮行止只能选择让步,他不能让崔氏去见官,宁可独自饮下悲凉的苦酒。
崔氏可没他这样多愁善感,漠然将纸笔往前推了推。
阮行止颤颤巍巍在放妻书上签了字,心里却还存着最后一丝希冀,“和离之后,你住哪儿?我看,不如仍旧留在府中……”
崔氏很快打断他的话,“不用了,我还稍微有点积蓄,用不着老爷您来施舍。”
阮行止被那个语带讥讽的敬称给刺痛了,同时想起昔年崔氏被自己用掉的大半嫁妆,脸上一红,“其实,我在京郊还有几处房产,你若不介意,不妨到那儿去住。”
崔氏冷哂,“不必了,我还不至于买不起一栋屋子。”
让她去住阮行止安排的地方,她实在膈应——谁知道会不会是另一处金屋藏娇的所在?
被人这样揣测,阮行止也有点恼火,除了在白锦儿身上栽过跟头,他还真不怎么看重女色——崔氏把枕边人想得也太肤浅了。
不过,看她的模样,仿佛仍有些在意,这也令阮行止更坚定了挽回妻子的决心,负手而立道:“京城虽是个好地方,想找一处容身之所,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是鼎鼎大名的长亭侯,只要他打声招呼,谁又敢将屋子卖给崔氏这种下堂妇人,那不是存心跟他作对么?
饶是阮林春早已知晓其本性,闻听此言,还是对渣爹的渣度有了崭新的认识——这也太不要脸了。
阮行止却已顾不上在女儿面前扮演慈父,面上衔着一缕矜持的得意,笃定崔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要将人留下,迟早,他还能将崔氏的心重新赢回来。
然而,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那句威胁话音刚落,一个泠泠如水的声音继而响起,“无妨,程家多的是闲置屋舍,崔夫人若是喜欢,只管挑一栋去住。”
却是程栩靠在壁角,漫不经心地出来打岔。
穿成抱错文好运女配 第31节
阮行止脸上如同打翻了油彩瓶,红白青紫夹杂在一起,实在糟糕到极点——这小子居然还没走,他一个外人,虽然是未过门的女婿,出来打什么岔,添什么乱,有他的事嘛!
还口口声声称崔夫人,俨然对他这位岳丈视若无睹,真是翅膀硬了,毛都没长齐就敢和老丈人叫板,混账!无赖!
阮行止虽然恼火,无奈程家在这京中还偏偏得罪不起,只能咻咻喘着粗气,干瞪着眼,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阮林春早已自发自觉地走到程栩跟前,为他理了理发冠,低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程栩从袖子里握住她的手,养了大半年,总算养出一点细嫩。
但程栩的手因为腻满细汗的缘故,还是比她要滑——看得出他其实有点紧张。
程栩亦附耳过去,低低说道:“还没和你道过别,我怎么敢走?”
阮林春抿唇微笑,由衷地感到喜悦,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可爱的人?现在即便发现程栩更多的怪癖,看在这句话的份上,她也能接受他了。
阮行止却是倍感恼火,未婚夫妻也不带这样亲密的!尤其在他签下那张和离书之后,小两口的互动在他看来愈发刺心!
难不成真让崔氏离开这个地方,到程家去住,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自己不就成孤家寡人了么?
幸好崔氏不打算如此,只慢慢道:“这样不好,春儿与世子尚未成婚,我贸然前去,必会招致闲话。”
阮行止大感欢喜,正要称赞夫人明事理,再趁机请她留下,然而,崔氏却已展颜朝那对恋人道:“不过,我已找好了地方,就不劳世子为我费心了。”
话犹未完,外边便传来车马辘辘、环佩叮咚之声,继而就见一个人高马大、拳脚生风的壮年男子进来,入门便大声嚷嚷道:“姐姐,我来接你了!”
沿途还有一阵奴仆们的哀嚎,或折臂、或断腿,在草地上打滚,翻来覆去,可见对这恶客毫无阻挡之力。
阮行止却是一眼看出这便是崔氏的幼弟崔三郎,过去多年,体格居然得寸进尺,看着混是个野人。
他素日最看不惯的就是这小舅子,文不成武不就,当初还敢嫌弃自家家贫,在迎亲宴上把他好一顿羞辱——谁成想,崔氏居然找了他来。
崔三郎一双虎目大若铜铃,斜睨着阮行止道:“姐姐,我早和你说过,此人面白少须,中庭短而下颌长,乃奸猾之相,你总不信我!如今可算看清楚他的为人了吧?趁早离了他也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等狼狈之徒,不屑为伍!”
阮行止气得吹胡瞪眼,成亲的时候受气,和离还得受气,这是谁定的规矩?
本想舌辩两句,崔氏却已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走过,“三郎,不必多说,我们回去吧。”
阮林春最会察言观色,早上前拉住崔三郎的衣角絮絮问起来,“舅舅,那边的房子够大吗?我能不能过去住?”
虽然只在过年回家的时候见过一面,崔三郎却很喜欢这个外甥女,大抵是两人性情一脉相投,都挺豪爽的缘故,于是笑眯眯地揉了揉阮林春的头,“当然可以,小舅的房子大得很,可比这狗窝强多了。”
阮林春于是欢呼一声,转身也让紫云收拾起行李来。
阮行止忍了又忍,好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发火,谁住狗窝,谁是狗?这崔三郎真是嘴毒心毒,活该到现在还打光棍。
当然自己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
阮行止勉强找回一点平衡,又看阮林春来来回回添乱,终是开口叱喝道:“春儿,不许胡闹!”
阮林春扁着嘴,“我没胡闹,我就想和娘一块住。”
崔氏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护到身后,又警惕地看着阮行止,显然不肯让人抢走女儿。
阮行止唯有叹息,心想阮林春去了也好,有这个拖油瓶在,崔氏一时三刻肯定没法改嫁,到时自己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能慢慢将人劝回。
于是闭口不再多言。
倒是阮林絮瞧见这出兵荒马乱闹剧,心里暗暗高兴,嘴上却假意劝道:“姐姐,爹正在伤心,你就别火上添油了,还是留下吧,咱们姊妹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阮林春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不是很好么?今后你照应你爹,我照顾我娘,咱们各司其职,谁也不耽搁。”
阮林絮被噎了下,只好灰溜溜地退到阮行止身后。
崔氏则感动地抚摸着女儿的后颈,经历这出,她总算看出谁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从此以后,她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断不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落泪。
一行人整顿好行装正要上车,可巧阮大夫人听见动静过来,瞧见这副景象,亦是吃惊不小。
阮行止频频朝大嫂使眼色,希望她拦住崔氏。
阮大夫人为人虽不怎么大方,却也晓得家和万事兴,却不过情面,只得上前一步,柔声向崔氏道:“弟妹,你这又是何必?有什么误会敞开了说便好,何必非要闹到和离的地步呢……”
崔氏平静地向她施礼,“嫂嫂,我不再是侯夫人,今后这府里的事不该我管,就劳你多费心了。”
这一句,便扭转了乾坤,阮大夫人当然听得出言外之言——这意味着崔氏放弃重回侯府,而她也不费吹灰之力拥有了管家之权。
于是阮大夫人仍旧劝着,手却慢慢松开了,改为同情的看着小叔子道:“三弟,放手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都是前世注定,应有此报。”
阮大夫人并不懂诗,不过前日进香时求得一句签文,如今正好聪明地用上。
阮行止顾不上同她歪缠,几乎急得跺脚,看着崔三郎套上马车,载着崔氏等人疾驰而去,如同黄鹤一去不复返,心里只觉得空空荡荡,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永远失去了。
思绪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阮行止便回房清点东西,看看崔氏可否落下点什么,好借故给她送去——正好再见一次面。
谁知刚穿过回廊,就发现阮志胤穿着一袭紧身短打,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要追刚刚那辆马车。
阮行止当即呵斥道:“混账!你也想离开这个家?”
语气虽然严厉,缺少了几分家长的从容——想起儿子说不定把刚才吵架的内容都给听去了,阮行止便觉耳根发烫。但,谁叫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再如何不成才,阮行止也得将他留下。
正待好言相劝,然而阮志胤却已下定决心,“您用不着这样看着我,我都十七了,用不着您来约束。等春妹成了亲,我仍旧回兵营去,保准不讨您的嫌。”
至于中间这段时间,他当然得待在崔氏那里,在他看来,那里才是他的家。而眼前,却是个最大的背叛者。
阮行止的手从他肩上滑落,一刹那竟感到彻骨的寒凉,他真的错了吗,非要落到这样妻离子散的下场?
本不该如此的。
第41章 . 闹鬼 想不到,这屋子真的闹鬼呀!……
转瞬他又暴怒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他是赫赫有名的长亭侯,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不该是他们主动离开他, 该是他不要这些人!
崔氏倒罢,他就不信这个独子敢不听他的话, 他太知道儿子的本事了,别看阮志胤这会子意气风发,回头去了军营, 保准熬不上三年就得灰溜溜地回来——当个出生入死的兵将哪有游手好闲的少爷舒服?
等尝过世道的磨砺,多吃些苦头,自然会痛哭流涕地求饶, 阮行止不着急,就等着儿子悔悟的那天。
到那时, 才知道真正是谁撑起了这个家,崔氏说得好听,不过一无知妇人耳, 难道还真指望她能干一番大事业?
阮行止心下稍安, 冷冷道:“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我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阮志胤抿着线条刚硬的唇,一言不发地向父亲施礼, 继而狠心转身离去。
斜刺里忽然冲出个人来,泪眼朦胧的抱着他腰,“大哥,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么?”
阮志胤沉默,“怎么,你想跟来?”
阮林絮:……
不, 她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她是真心不希望阮志胤也去崔氏那里——她就只这么一个哥哥,白锦儿身体素来不好,生她的时候又落下病根,以后恐怕都没法再生育,一个女子,没有娘家兄弟傍身,如何在这世道过下去?来日她做了皇后,要提拔亲族,同样需要至亲之人为膀臂,为了这个,阮林絮也不愿失去兄长。
何况,相处这些年,她对阮志胤并非毫无感情,在阮林春到来之前,他们本是最要好的一对兄妹。
怎能说舍弃就舍弃呢?
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阮志胤却不这么认为,固然上一辈的恩怨不该波及到下一代,但,若非白锦儿这对母女,崔氏也不会肝肠寸断,春妹亦不会受尽委屈——这时候再来说清白无辜,不觉得太晚了么?
何况,护国寺那桩意外,阮林絮是否参与其中尚待商榷,但,阮志胤势必不能和从前一样看待她了,他不出言痛骂,已经是最后的仁慈。
阮志胤横一横心将她撇下,“三妹,你自己保重,从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阮林絮还想再劝,阮行止却十分不耐这般儿女情长,“不用多说,让他滚!”
阮志胤的脚步停滞刹那,终是义无反顾离开。
阮林絮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父亲!”
她反而有些岌岌可危了,阮行止执意赶走嫡子,难不成想另立家室,再娶一门身份高贵的继妻?不,不成,侯夫人的位子,只能是娘亲的,设若再来一个脾气蛮暴的继室,娘亲到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况且,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现在她倒有点后悔做得太过,白锦儿跟阮行止见面的消息,还是她故意放出去的,本来只想刺激一下崔氏,以报祠堂罚跪之仇,谁知嫡母的脾气这样刚烈,并不争吵,而是直截了当地说要和离——凭心而言,阮林絮还有点佩服她,可惜两人注定处于不同阵营,面对利害冲突,她只能牺牲别人,成全自己。
崔氏那样倔强,必不肯再回来,只消找个合适的时机通知娘亲,她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阮林絮思及此处,心里总算释怀了些,看阮行止面如菜色,因柔声相劝,“爹,您别太担心,有二姐在,母亲定能照顾好自己的,若实在放心不下,等过些日子,我亲自过去瞧瞧……”
阮行止没有理她,却冷冷看着石墙边一处晃动的草丛,喝道:“谁在那里?”
那人尴尬的从青苔掩映处现身。
阮林絮惊喜交加,差点脱口而出一声“娘”,可念在爹爹此刻心绪不佳,还是留待改日相认为宜。
白锦儿怯怯地上前,“老爷。”
她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原来只想混在那些宾客随从堆里,却不料会撞见这出,虽然欣喜崔氏这样洒脱,肯成全她的爱情,可同时却又有点尴尬——因为老爷是崔氏让给她的,而非她自己争取而来,难免有胜之不武之感。
但,不管怎么说,如今也算破镜重圆了,故而白锦儿望着爱郎的目光柔情满怀,只需一语,她便愿跟随他而去。
阮行止看起来却不甚高兴,强打起精神,让阮林絮与她见面,并道:“我知你这些年思念絮儿辛苦,若实在舍不得,就将她带回去吧。”
他如今也算想通了,崔氏那样执拗,恐怕不单是因为嫉妒,还因为替情敌养了十几年的骨肉,将心比心,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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