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此生唯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苍茫踏雪行
“哥,给你。”
方蘅仰起头,嘴唇微微颤抖着把手上握着那朵荷花递给他,她声音嘶哑,酸涩得五脏都快要挤出来。
他刚刚离开了她,他刚刚在她怀中消逝,她还有那么多的遗憾牵挂,那么多的思念不舍全都还未来得及告诉他。
委屈,思念,痛楚,依恋齐齐涌上,她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
方蘅不想哭。
她不停地,一下下用力地咬着自己的舌尖。
可是,泪水却由不得她控制,泪珠,一滴滴,一滴滴兀自从眼中滚落,滑过面颊,滑落颈中。
冰凉刺骨。
方植被她眼眸里复杂的情绪所震撼,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眼中沉沉的哀伤。
他眼中若有所思,似想回忆什么,但最终又一无所获。
方植一向淡定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不稳定的颤动,“我们可是相识?你这眼神,总让我觉得有点熟悉。”
他笑了笑,浅浅抬了抬眼,沉静的黑眸中带着几分探究,几许思量。
仿佛游魂忽定,方蘅的喉咙突然被噎住了。
心里一阵刺痛,她此刻清清楚楚明白,方植,不认得她了。
一片惘然的心一分一分地沉入万丈深渊,他真的一点都不认得她了。
重活一遭的又一个代价,显然是她失去了方植妹妹这一个身份。
方植的人生里,再没有方蘅了啊。
这是方蘅自己的选择,可她...依然很痛!
原来这世上,还有跨越生死的东西需她费力看破。
可是,她真的看不破!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故人皆已远离,十几年的朝思暮挂,时时的偎守,刻刻的相依,一切都仿如隔世。
风过落叶飞舞,隔着咫尺距离,两人定定地对望,方植由着她泪眼滂沱,他沉默大方,并无异态。
方蘅在他的冷淡中心魄欲碎,眼前这个人,再也不会掏出手帕,为她温柔拭泪了啊。
她竭力让自己轻描淡写再次递上荷花,含泪哽咽道,“并不曾呢。荷称君子,与公子甚为相配。”
陆子敬忽地疾步走了过来,他疑惑地看了方蘅两眼,又推了推方植,向方蘅身后使了个眼色。
方植会意抬眸,但见沉庭正缓步而来,他怔了怔,连忙躬身揖礼,“殿下。”
行礼声随即此起彼伏。
宋宁前行数步,“殿下也是来看荷花的么?我等不知殿下在此,怕是惊扰殿下了,殿下恕罪。”
他向方植挤眉,“方大哥,请赏脸移步?小弟还有一处好地方想带您瞧瞧去。”
宋宁生得一副娃娃脸,额上一抹镶玉丝带,眉宇飞扬,神采奕奕,眼珠子透着十二分的灵活。
沉庭冷冷一笑,并不言语,目光在方植与方蘅面上扫过,眸中闪过冷冽之色。
他面色冷酷阴鸷,似乎有压制着的戾气,长长睫羽下的双眸里冰冷如剑。
方植向仍枯枯站着的方蘅点点头,转身便要走。
天上的云变幻得那样快,斜阳近暮一分分下坠。
一天似乎又要结束了,漫天的橙红云霭将西面的半边天空染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黑暗之前最后的光明让人这样眷恋啊。
方蘅忽地捉住了方植衣袖,“你,你过得好吗?”
方植回过头,有些疑惑看着她拽着他衣袖的手,他长眉轻扬,淡淡一笑:“自然很好。”
方蘅张了张嘴,想多和他说两句什么,但又发现,她无话可说,她只能牢牢地拽着他的衣袖不放。
方植挑了挑眉,似乎看不懂为何她这样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女子会做这种奇怪举动。
他扯了扯袖子,“我真要走了。”
不负此生唯他 皆痛
不,别走,哥哥,别走,别再留下我一人...
方蘅心头大恸,她不能开口,却也并不肯放开手,她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袖,泪如雨下。
方植大感讶异,淡淡地凝望她片刻,似想到了什么,飞快地瞥了她身后的沉庭一眼。
他眉间微微拧起,黑沉的眸子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你是哪家的姑娘?我着人送你回府?”
哪家的姑娘...我是你的姑娘啊,哥哥,除了你身边,我还能去往何处。
视野模糊不堪,方蘅难以平定从心底汹涌而出的悲伤,哭得心都似要碎裂。
如玉的君子,如画的方植啊,她的心上人终于回来了。
她真的好想他啊,不分昼夜的思念是这样猛烈。
她是如此想他淡淡的笑,想他微皱的眉,想他这一瞥即可醉人的眼眸,想他这卓绝孤高的身影,想他的一切一切...
可他再也不认得她了,她痛苦的时候,他再不会和她一样痛苦。
她欢喜的时候,他也不会比她更欢喜,她有危难的时候,他...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他吃酒喝茶时,他抚琴下棋时,他蹙眉微笑时,他征战沙场时...他的身边都没有她了,再没有她方蘅了。
或许他有没有她都不打紧,可要紧的是,她没有他,就像再也回不到家的小鸟儿了啊。
心弦带着决裂的痛楚,似在这一刻全然崩断,方蘅心如刀割,泪水流得汀泞一片。
只有方植的臂弯才是她的家啊!
方植身后几人见了她伤心的情状,一时不免面面相觑。
大家不明所以地看着宋宁,在一片“嗡嗡”哗然声中,宋宁低声道,“我也不认识,今日祖父寿宴,宾客实在认不过来。”
最终还是陆子敬硬着头皮上前数步开口相询。
“这位姑娘,恕陆某冒昧,你可是找方将军有什么事?倒不妨直言,将军能帮的都会帮你。”
多好的陆子敬啊,方蘅摇了摇头。
她紧紧咬着唇瓣,控制夺喉而出的呜咽,只觉得自己的心沸腾得十分痛苦,呼吸都变得艰难。
哥哥还活着,在她眼前,真好。
至死都在护着他们兄妹的陆子敬也还活着,真好。
这一切都真好!
可为什么会没有她?可怎么可以没有她!
哥哥的威严呵斥,哥哥的轻声软语,从今以后她都再也听不到了。
他的承诺,她的誓约,从此也都成空了。
从此他欢乐也好,悲伤也好,俱都再不会因她而波动了。
她不能放手,她怎么愿意放手,她怎么舍得放手,她没有办法放开手!
一种如巨浪涛天般强烈的苦痛,猛然在方蘅心头散开,又溢向了全身。
这种强烈的苦痛决绝地撞击着她的心神,让她几乎无法承受,她难以控制地泣不成声。
众人惊疑不定,各有异色,嘈杂之声中,方植默然望着她的泪滴,心头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灼疼感。
他静静地看着她,忽地轻声一叹道,“那我送你回去?你,需要吗?”
需要!需要!哥哥,我需要你,我岂会不需要你啊!可我还能去哪呢?
方蘅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泪水像是决了堤,此刻无论如何是都再也收不住了。
真的好不舍,真的好不舍方植。
真的好眷恋,真的好眷恋方植。
还想吻他啊,还想抱他啊,还想和他静静躺着,还想和她淡淡望着。
还想要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她想要方植,想要方植!真的好想要她哥哥方植!
她还未曾在他身下承欢,还未曾与跟他共沉欲海,还未曾与他虚度一生一世。
可是现在都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扬戈指天,孤寂坚韧,高贵冷峻的方植啊,再也不属于她方蘅了。
心尖似有一块被剜得干干净净,胀痛难当,她真的很想要方植,她是这样痛苦地想要他,想得不知该如何抑制。
原来命运,就是这种任你如何万念俱灰日夜不停绝望地哭泣,也依旧拿它没有办法的东西啊。
天意凉薄,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
沉庭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地看着方蘅眼泪横流,五内都已俱凉。
她的眼泪无异于生生朝他痛处敲进了无数的肉中钉,恼恨得他几欲发起狂来。
他紧紧咬着两排后槽牙,将视线移向湖面的粼粼霞波,俊面如笼寒霜,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所有的血色仿佛都已随着落日褪尽。
良久,他凤目微眯,转身,抬手执住了方蘅的手腕,将她的手从方植的衣袖处硬生生拉开。
方蘅猛地一凛,猝然抬起头,正对上沉庭近在咫尺的面孔。
他阴骘的眉目之间,是厉鬼般的怨毒之色,几经变幻,从瞳孔里暴跳而出的是触目惊心的爱憎。
方蘅心中一颤。
沉庭长眉斜挑,唇角微噙一丝冷笑,缓缓凝视她许久,双目犀锐让人生寒,“方姑娘,你当真是善变。”
他的声调骤然拔高,薄唇扬起一声嘲谑,似带着深深的情意,也带着深深的恨意,笑容似嘲似讽似痴狂。
“方才还淫水直流地缠着让本殿肏,这会儿倒又向方将军献媚,怎么?是本殿胯下之物尚不能满足你吗?”
顷刻之间,全场俱寂,众人皆怔。
不负此生唯他 同悲
心中积蓄已久的怒气喷薄而出,皆化作了沉甸甸的毒瘴,直冲天灵盖,几乎震得沉庭脑中嗡嗡作响。
他将扣着方蘅的手腕用力一甩,方蘅连同手中的荷花一齐跌落于地。
沉庭傲然负手立于方蘅身前,冷冽的目光居高临下注视着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厌倦万事万物,欲毁之一快的暴虐。
那张颠倒众生不可一世的脸,缓缓勾起了一个亮如光辉却阴狠彻骨的笑,侧脸倒是愈发英挺好看。
“让方将军见笑了,是本殿不幸,此女乃本殿姨母家表妹,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本殿母妃怜她失怙,好心接她入京暂居府中,不想,此女心术不正,成日搔首弄姿,幻想自荐枕席与本殿成就好事。”
“非但如此,此女水性杨花,人尽可夫,但凡有几分本事的男子她都要网罗入怀,只怕眼下方将军便是其中之一。”
他嘴角微微抿起,笑容冷煞悲狂,缓缓的声线里带着怒意,入骨刺心的冰冷眼神充满讽刺。
“倘若方将军看得上这叁分姿色,倒不妨将人带回去为奴为婢皆随你心意,也算是为本殿了却一桩患事。”
满湖荷花无声,晚风穿柳而过。
众人窥着沉庭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以及似悲似笑的阴森神色,谁都不敢轻易接话。
目力可见的尴尬中,空气安静得让人窒息。
方蘅骤然遭受如此欺屈折辱,一下子懵了,心猛地一寒,眼泪硬生生地凝在眼眶里,不再下坠。
她眸光转动,看向方植,但见方植侧着头,不知在看哪一处风景,他双手围在胸前,似乎是对眼前之事全不关心。
那一道清冷的侧影,清淡虚幻,如尖刀般刺入了方蘅心中,她胸口一酸,苍白的面容变得更加苍白。
任她如何看淡声名,无所谓天意喜恶,可若是方植不喜欢,且看不起她呢?
心头蓦地一阵钝痛,脑海里空空洞洞,周身似瞬间坠进了冰窖,腑脏犹如冰刀乱刺。
她怕他介怀,她更怕他毫不在意。
方蘅遏制不住恐慌,指尖微拢,身形摇晃,她低眉敛首,神色萎靡,颇为难堪地移开了视线。
眼泪转了几转,成串滑落,她又不敢哭得大声,只能颤抖着双肩,极力压抑自己的声音。
这一切尽被沉庭看在眼里,他恨意愈盛。
他望着她有些散乱的发丝下半遮半挡的那张饱含凄哀与绝望的绝美容颜,眼见她眉目间满是愤怒,悲伤与痛楚。
沉庭反而唇角慢慢上扬,极其短促地隐带挑衅轻轻一笑,似有轻蔑之意。
“方将军,本殿素日深受其扰,着实受不住这等荡妇行径,不若你就赶紧领回去好生调教一番受用罢。”
始终沉默无言的方植,终于缓缓回首,他垂眸望向摔在地上如一株即将枯萎凋谢的青荷般的方蘅。
眉间戾气一纵而逝,他微微地笑了,似带着几许不上心的散漫,“殿下抬爱,方某却之不恭。”
简单的几个字,掷地有声,清楚明白,犹胜过轻敲玦佩,珠满冰盘,当真悦耳至极!
方蘅呼吸一窒,霍然抬眸,撞进了方植如深海般沉静的目光里。
双目对视的一刹那,人声远去,如潮退散,时间宛如冻结,她的心都似在一下子就停止了跳动。
她通红的泪眼噙着蒙蒙水雾,呆呆地与他的视线遥遥相对,似隔着千山万水在空中交接。
他那双黑亮沉静,深沉悠远的眼眸宛若千丈之渊,像透过了千万年的光阴向她望来。
饱含着近乎悲怆的柔和,似乎可以包容所有,拯救所有。
四下里寂静无声,这全然不知底细的女子岂能揽上身,陆子敬急躁跺脚,他将声音压低急唤,“将军!”
沉庭神态很是淡漠,不知在作何想,冷冷的视线始终凝在方蘅身上,“是吗?”
他瞳仁幽黑,隐有火灼,神色略带嘲意,一字一顿道,“可本殿,却又反悔了。”
一阵劲风吹拂而过,方植衣袖袍角都像快要起飞的纸鸢,在他身周随风共舞猎猎作响。
方植皆置若罔闻,他轻撩袍襟,蹲于方蘅身前,含笑脉脉伸出了手,“和我走?”
夕阳的一缕余晖隔着繁枝树影将他俊美的侧脸在风中完美勾勒,于地面投下一个浓暗的缩影。
方蘅几乎看得痴了,她要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呢?
面前这双眼,磊落坚定,干净得不掺一丝尘埃,映着一天一地的落霞,像蕴着无数的星芒。
那么多的变故,那么多的伤怀,在这双眼眸中,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哥哥在,便能胜过繁花盛景,万语千言。
方蘅的心尖儿都在颤,压抑不住的狂喜,化作千百道浩浩荡荡的暖流,流向她的四肢百骸。
她不由笑了起来,微微仰头,望着苍穹而笑,笑得泪眼婆娑,天幕中那漫天的云霞如同她心内久违的星河。
可她终究也不能跟他走。
她强留着一口气,在生死之间徘徊挣扎活了回来,到底也并不是为了困于人世伦常。
不负此生唯他 疯子
黄昏时分,晚风细细如雾。
暮日映照,浮云如锦,血红的夕阳染遍绮丽晚霞,铺洒下万千金色鳞波。
方蘅怆然地看着方植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越走越远。
他渐行渐远,最终连同最后一缕暮色,消失在她眼中。
方蘅木然立在原处,她想嘶声痛哭,又怕引他人注目。
她望着那道背影许久,也只敢咬着自己手腕,把哭声闷在心里。
如同一场无声的诀别。
方蘅断然谢绝了方植,没有随他而去,令妒恨攻心的沉庭扭曲的脸色好了几分。
连眸光都古怪得很,双目光华灵俊,炽若流火,璨如朝阳。
仿佛天地间的骄人华贵,俱汇聚在他的眼角眉梢,教人恨不得压下那恣狂得色。
他将她的手腕攥得生疼,硬是把她甩上了他的马背。
方蘅几度想发作,但目光相对,却见他阴沉的面容似交织着千万种情绪,仿佛就要溢出什么。
她恼怒之余,也不敢再看,只能怫然转头。
蹄声笞笞,翻飞杂沓,沉庭跃马扬鞭,将方蘅紧紧束于怀中,如离弦之箭驰过京中朱楼夹道。
马蹄践草步石之声中,上下颠簸震得方蘅摇摇晃晃,她神色难掩疲惫。
忆起方才一番剧烈的情绪肆涌,心中尚有些许涩然。
但不要紧,经泪水洗涤的方蘅神智回笼,她安慰自己,都不要紧。
这日月只不过是俯仰之间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这一切都不曾真正存在,他也不是真实的方植,待她从这场幻梦中醒来,才能与哥哥真的相聚。
方蘅正值思绪纷乱之际,忽觉环在腰际间的手臂一紧,后腰处被什么硬物抵住了。
她本能地挪了挪身子。
“别动。”沉庭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颈侧,他冷笑一声,又寒意彻骨,“信不信我现在就弄你?”
方蘅悚然一惊,她当然信。
这是个疯子。
这是个情来脉脉,恨来如狂,阴晴皆不定的疯子。
马背一个颠簸,方蘅的头不由自主地撞向他胸膛,他抬手揽过她的肩膀,调整了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方蘅心力交瘁,也已懒得挣扎。
骏马疾驰间,耳畔似有一声轻叹,“我深知叫你高兴极难,方蘅,我不介意永远看你生气。”
听这话中无奈之意甚浓,方蘅心下忽地一跳。
她微微侧头看去,又见他面上也尽是温柔神色,难得的一脸平静柔和,满眼绵绵情意,浓烈得让人心惊。
方蘅默默无声地同他对视一眼,心中百味杂陈。
这一世,也不知是因何将这疯子招惹。
沉庭冷不防低头,微凉的双唇猛地含住了她莹白的耳垂,轻咬了一口。
“方蘅,能不能对我公平一些?我快为你疯了...为你疯了....你怎能对他人青眼...”
含糊的声音暗沉,寥落,飘飘忽忽散在风里,语调也与往日不同,带着一种莫名的孤寂。
酥软刺痛的感觉顿时流遍方蘅周身,激得她心中一悸。
心头渐渐涌上了一阵茫然的忧伤。
她眼前忽地飘过了许多一逝而过的时光,在那些或长或短的时光里,他们也曾言笑晏晏,举杯相敬,明月同邀。
十六岁那年,她为逃离哥哥的怀抱,跑出祁西,命运便将沉庭送到了她面前。
十九岁的少年郎沉庭,正是好光阴,还不曾成为疯子。
他眉目和暖,嘴角永远漾着笑意。
他为她踏云破月,看人间山河变色,陪她走遍长河川泽,俯视时间灰烬。
可最终,他伤了她的哥哥。
他如今开不开心,痛不痛苦,她都管不了了。
苍穹雾霭沉沉,方才还有的落日已经完全消失。
黑暗肆虐苍茫大地,四周变得影影绰绰,一切似乎都再也看不真切。
淡雾轻涌,夜幕黑沉,街边的景象,更显寂寥空旷。
见方蘅始终一言不发,沉庭将她用力搂得更紧,声音逐渐又变得冷然,“方姑娘好像并不紧张?”
方蘅将飘远的思绪拉回,她面色平静,“我为什么要紧张?殿下俊朗无匹天纵英才,方蘅真心待你,一腔赤忱,生死不计。”
沉庭的脸色非但没有因为她的回答好看一点,反倒益发阴郁,似乎怒意更深,“一腔赤忱?”
“你不过是又想让我心软。若不是我太了解你,便又要被你骗了。”
方蘅刚想张口,他猛地勒停了马蹄,话语之中尽是掌控一切不容辩驳的意味。
“你眼下什么都不必说。方蘅,任你百般生花,我都不会再放过你。”
方蘅怔了怔,忽而涩然轻语:“不是说只是表妹吗,殿下又何必对我如此在意。”
“在意你?”沉庭轻嘲一声,重新变得坚硬如铁。
他振?而起将她从马背提了下去,恨意昭然地望着她,夹杂着蔑视不屑与残酷无情。
“方蘅,你以为你是谁?本殿会在意你?你真以为你美得能颠倒众生?”
他唇角一翘,猛地用力扼住了她一只手腕,将她往屋子里拖。
“本殿只不过是要玩弄你,玩弄,懂吗?玩完便将你扔去坊间的青楼妓阁任那万人践踏。”
方蘅被他拖得跌跌撞撞迈过门槛,脸上仍是波澜不兴,淡淡姿态,“我说了,随殿下想怎样,方蘅一应奉陪。”
不负此生唯他 癫狂
日落月升,银钩洒下霜白,沿着石阶,阶阶升高。
银辉倾洒,宫烛映照,乌压压的一片檐瓦映入眼帘,也不知有几重楼阁重院。
累累灯火,映水譬星,缀夜成昼。
“本殿倒要看看,待你遭那万人践踏之时是不是还可以说一句奉陪。”
沉庭嗤笑一声,拽着方蘅疾步穿过枯枝低垂的曲桥,踏过九转回廊。
他足尖轻点,撕破夜雾,如入无人之境,沿途侍女仆从俱纷纷退避。
一路宫灯烛火曳曳璀璨,摇摇晃晃,忽明忽暗的光影映出俩人步履匆匆的身影。
但见长廊掠影,他衣袍翩翩,她裙摆拽地,随行飘摇,翩然拂动,恍如谪仙。
沉庭扯着方蘅步入寝室,他足后跟一磕,重重地叩上了房门。
宽长的袍袖飞扬起来,他掌风所及处,一室灯辉尽灭。
任方蘅早料到了这一刻受辱之事已成定局,但随着房门合上的巨响,心底还是生出了凉意。
身畔的气息如利刃倒悬,令她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纤指不自觉地掐紧。
心中发憷,她终究没办法像表面上那样镇定。
沉庭神态戏谑,瞳孔却已赤红,眼波流转间偶尔掠过的那一两束复杂光芒,也饱含着占有与毁灭的绝望颓戾。
经年累月的怨气,化作了近乎癫狂的亢奋,逼得他将她用力地推到门扇上,随即欺身覆上,两人的身子紧密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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