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静妃又一脸空白了,她原本觉得亲人这些要求不过分,可听萍踪这么一说,好像又有点过分,她茫然地看着铁慈,铁慈惯常雍容微笑,一个眼色也不给她。
谈家人却不干了,吕氏开始哭泣,嘴里喃喃嘟囔不知道在说什么,刘氏尖声道:“你说什么呢!你这贱……”被身边谈二老爷一把捂住了嘴。
门口的小虫子猛地抽了一响鞭,道:“宫廷重地,不得喧哗!”
萍踪噼里啪啦背完了赤雪教的话,背出了几分火气,手指一捏,核桃在手心碎成齑粉。
看得那群人脸色一变,终于噤声。
萍踪这才转向铁慈,道:“陛下叫你去呢。”
铁慈顺势起身告辞,顺带和静妃道:“孤后日启程,今日便是来和娘娘辞行的,望娘娘之后在宫中好生珍重身体,外间闲杂事等,勿要因此烦扰。”
静妃这儿来一次头秃一次,她出门之前绝不会再来了。
静妃也听不出这是告诫她少和乌烟瘴气的娘家接触的意思,有些不舍地应了,忙命宫人将她给铁慈准备的行装拿出来,铁慈略看了看,有棉袜有舒适的便鞋,有针脚细密的夏布里衣和手作的花茶,有小巧的香盒,甚至还有镶嵌宝石的精美金质途利,也就是镊子、掏耳、牙签、剔甲刀四件套,用心是用心了,只是这位深宫玉瓷瓶儿当她是出门游山玩水呢?
她也懒得计较,收了谢过便走。
眼看皇太女毫不留恋地走掉,谈家人脸色都不好看,此时也快掌灯,谈家两位老爷属于外男,是不能呆在宫中过久的,只能向静妃告辞,临走前谈家二老爷又和静妃要了些钱去。
秦嬷嬷派了人送他们出宫,谈家人铩羽而归,心里有气,最近宫中也来熟了,走不了几步便将人打发了回去。宫女也不爱替他们带路,没赏钱不说,还总被他们呼来喝去,谈家人打发她走,她乐得轻松,敷衍行礼后转身便走。
刘氏看着那宫人走得飞快,愤愤啐了一口,“没眼力见儿的,跑这么快,当咱们瘟神呢!”
谈大老爷皱眉道:“宫里人爬高踩低,最是势利。回头和妹妹说说,这样的人别留在身边。”
谈二老爷也道:“娘娘身边都是这样的人呐,大哥你看那个秦嬷嬷,防贼一样防着咱们!”
王氏便叹了口气,吕氏脸色也不好看。
忽然前方有人柔声道:“这处巷口夜间不许通行,几位怕是走错了?”
谈家人抬头,就看见前方一盏宫灯飘摇,灯下走着一位中年妇人,看服饰应该是有品级的嬷嬷,正微笑看着他们。
谈家人这几日在宫中,见的多半是暗藏冷淡和讥嘲的脸色,此刻见这妇人神态温和出言提醒,顿生好感,王氏首先便谢了对方,那女子便称自己是宁妃宫里的嬷嬷,出来办事,见几人走错路是以提醒,又好心表示愿意为众人带路,以防天黑走错犯禁。
谈家人也便谢了,跟在那嬷嬷身后行路,嬷嬷十分健谈,一边走一边不住口地夸赞谈家人好相貌气派,末了又道:“不愧是太女的母族亲人,真真通身的好气派,想来太女这几日终于得见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定然欢喜得很。”
吕氏呐呐,王氏干笑,谈大老爷却气不过,冷哼一声道:“那是皇储!外祖母舅舅,也不过脚下尘埃罢了!”
王氏拉了一把谈大老爷衣襟,谈大老爷铁青着脸重重把她拂开。
前头引路嬷嬷似乎没有察觉后头的动静,叹息一声道:“听说诸位即将离京了。如何不多待几日?”
这又戳到众人痛处,连谈二老爷也没忍住,长叹一声。
嬷嬷笑道:“众位实在是来去匆匆,这京中多少高门贵戚,听说太女的母族来了,都渴盼着一见,到处托人呢,可如今诸位这么快就要走了,真令人扼腕。”
谈家人的眼睛立即亮了,谈大老爷立即道:“何人欲待拜访我等?”
嬷嬷随口说了几个名字,谈家人听了,更加扼腕了。
都是朝中重臣,往常在桂山县跳起脚来都够不着的人,随便一人说句话都能给谈家带来莫大好处的人物,如今竟然都想要结识他们!
若还是刚来的时候,谈家人心气还高,只觉得女儿为妃,外孙女为皇储,什么大人物不过是脚下尘埃,如今发现女儿无权,外孙女看似亲善实则冷淡,来一趟什么都捞不着,正悻悻不甘着,再听见这么一说,顿时悔青了肠子。
王氏叹息道:“可惜我们后日便走了,便是结识了,日后也不在这盛都……”
嬷嬷笑道:“倒也不全是盛都人物,再说不是还有两日吗?”
王氏目光闪动,试探地道:“您说的是……”
嬷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到王氏手中,轻声笑道:“这是那位贵人送给贵家族的见面礼。贵人说了,对谈氏家族仰慕已久,如今小小薄礼,望能结个善缘。若是谈家不弃,还有一事请托,事后必有厚报。”
王氏打开那镶金嵌玉的盒子,略略一看,猛地关上,定了定神,笑道:“真是多谢了。”
嬷嬷轻声道:“若夫人有意,可明日往四美巷清风楼一叙。”
王氏将盒子收进怀中,谈二老爷夫妻眼神拼命往她怀里瞅。
嬷嬷站住脚,道:“前面便是宫门,诸位还请自便。”
谈家人谢过,自行出宫,嬷嬷看着几人边走边交头接耳的背影,唇角一勾。
等谈家人背影看不见了,她才转过身向內宫走。
却不是往宁妃的凝华宫方向。
……
两日后。
皇太女南巡的浩浩荡荡队伍出了盛都城门,满城百姓相送。
皇帝站在城头看着队伍远去,想着一年多前铁慈出京,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他一觉醒来,看见案几上的书信,而瑞祥殿人去宫空。
当时连宫中上下都没惊动,听说慈儿还在渡口被那群纨绔逼跳了水。
那时候他听说,就在想,慈儿连夜孤身离开呆了十六年的宫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是否寥落而凄惶,如他当时环顾忽然空寂下来的瑞祥殿时的心情一般。
而如今,皇太女仪仗煌煌而行,百姓自发相送,他坦然站在城楼上观看,容首辅率大臣长亭践行,往日气焰嚣张的萧氏兄妹齐齐称病。
当初敢逼她跳水的纨绔们,现在鹌鹑一般缩在她身后。
短短一载许,地覆天翻。
他身边,萍踪抱臂看着底下的队伍,嘴唇习惯性地咂巴几下。
前几天贪嘴险些坏了大事,她痛定思痛,决定再也不乱吃东西了,就是这嘴它嚼惯了不听话,总忍不住咂巴。
她看看铁俨神情,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羡慕。
小姨这老爹虽然没用,但是对她可是真的上心,这影子都看不见了还在巴望呢。
铁俨在此时回身,看见这姑娘咂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从袖子里摸出一小袋蜜饯,偷偷摸摸塞给她,“赤雪做的蜜饯向来不错,不过你小姨不给你吃太多甜,你嘴馋了就吃块磨磨嘴,别给人发现啊。”
萍踪翻个白眼,怎么,铁慈都走了,还能遥控管她呢?
眼白翻上天,手却乖乖把东西接过来,只摸出一颗塞嘴里,也偷偷摸摸塞在怀里。
远去的队伍已经看不见了,铁俨转身,萍踪立即啃着蜜饯跟在他身后,一老一少的影子,长长地叠印在宽阔的城墙上。
……
城门外铁慈回身。
确认远处城楼上已经没有了望女石。
她笑笑,下令队伍加快速度。
距离上次离宫不过一年多,心境已经大有不同,她走得轻快,全心全意扑向前方风雨。
队伍出城之后,行了半日,中午的时候在一处驿亭休息打尖。
长长的队伍尾端,王氏捧着点心,敲了敲儿子的马车。
谈敦治探出头来,王氏把一盘点心递了过去,道:“殿下喜欢吃咸口的点心,这金瓜酥味道不错,你这就给她送去。就以感谢她带我们一起回西州的情谊的名义。”
谈敦治头痛地道:“娘,您能不能不要再捯饬这些事了?”
王氏一皱眉,道:“敦治,遇事不要轻易气馁。虽然我们被逼提前回去,但是太女主动要带着我们,说明她心里还是在意我们这一门亲戚的,你年纪轻轻中了举人,又相貌堂堂,这一路上多用点心……”
谈敦治道:“娘,别总举人举人了,一个举人,在皇家面前算什么呢?”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你这么年轻已经是举人了,后头考进士状元还不是轻轻巧巧的事,未来前途无量的,哪里配不上殿下?”
“便配上又怎样?上次被抓去做人质那滋味还没受够吗?”
王氏呛住,半晌咬牙道:“富贵险中求。再说太女也就如今还有敌人,有些危险,熬过了这段,将来敌人都除尽,不就还有后半辈子的荣华?而且只要你能和太女订婚,自然会受到保护,怕什么呢?”
谈敦治皱眉,心想母亲往日算是个聪明人,这次盛都的经历还不够她看明白么?怎么偏还执迷不悟?却见王氏将盘子又递了递,“你带人去送点心,只管送就行了。”
谈敦治看一眼她身后那低眉垂眼的小厮,忽然愕然道:“这不是明子。明子呢?怎么没和我们一起回去……”
王氏:“嘘——小点声!”
谈敦治愣了一会,上次谈家人进宫他怕尴尬没有去,很多事也没在意,此刻看见自家人队伍里混进了一个陌生的下人,又看母亲这般态度,隐约觉得不对劲。
目光落在点心上,他骇然道:“娘,你不会下毒吧?”
“你说什么呢!”王氏比他还惊吓,“那是皇太女,我们还身在大军中,你当你娘会蠢到自己找死?”
“那……”谈敦治看着那小厮。
王氏眼看混不过去,只得悄声在他耳边道:“是西州那边的人。西州知州齐家你知道吧?家族有一支嫡支在盛都,出过前首辅,还有好几个侍郎御史的。齐家西州的分支子弟前些日子来了盛都,本是探亲,结果因为御苑狩猎刺杀事件,现在近期从南边来的所有人,都被抓进牢中审问。人家怕被牵连,想要回西州,但现在一路对回南的行客都设了关卡,只有跟随咱们走才最安全,所以齐家出重礼请托我们带人走一程,人家是咱们的顶头上司,结下善缘,日后官场商路,都好说话是不是?”
“随军回乡是恩典,之前那位将军不是还特意清点咱们的人数,这塞了个外人进了太女的南巡队伍,万一查出来……”
“这不是没查出来嘛。一个小厮而已,谁会在意?送到地头也就完了。人家齐家那样的家族,好言请托,许以重礼,诚意结交,咱们怎么能推?”王氏道,“你别皱眉,你爹的前程,你读书的银子,不都要从这其中来吗!”
这么一说,谈敦治就没话了,犹豫半晌,道:“那也和送点心无关啊,更没必要带他去送点心吧?”
“虽然混进军中,但娘瞧着,这护卫军中十分严格,一日三问的。小齐说了,不如干脆想法子带他去太女驾前走上一两遭,和太女混个眼熟,万一查出什么,也有太女作证。”
谈敦治听着有几分道理,这才接过王氏的点心盘子。
王氏喜笑颜开,“在太女面前好好说话啊!”
辞天骄 第三百三十三章 我想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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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敦治下了车,还没走,谈秀月忽然走过来,道:“二哥做什么去?妹妹陪你一起。”
王氏不着痕迹地撇撇嘴。
这妮子春心泛滥,丢那么大人还死心不改,这是看见那个美男子随驾,想着法子想跟去前面呢。
她觉得这丫头是个晦气玩意,上次敦治就是因为带着她才会被掳,如今有心想拦,又怕节外生枝,又想那貌美男子性情凶戾,拿她家的生意威胁她,似乎对太女颇有些不寻常,心中忽然冒出了个主意来。
若太女真和那男子关系不简单,那敦治便没什么希望,倒不如叫秀月这丫头去勾搭勾搭那男子,若是成了,太女一怒之下弃了那人,敦治再温柔小意一些,说不定……
现在想来,虽然早早被赶回去,但是能一路同行,也是个机会。
她笑着冲谈秀月道:“丫头,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位容先生啊?”
谈秀月便红了脸。
王氏笑道:“那仅仅跟着你哥哥去看一眼有甚用?好歹也得让人看见你心意啊。”
谈秀月的羞涩中藏了几分难堪。
她还记得被掳那日那人的绝情,谈笑风生的冷酷。
她安慰自己那是因为对方要救人,不过是策略,但终究因此心生惧意,不敢有所举动。
此刻听王氏这么说,少女心思,顿时便活了。
她一生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她想以后也定然不能再见着。
这机会不抓住,定要遗恨终生。
王氏笑道:“你哥哥一个举人呢,还能亲手给太女送点心,你心灵手巧的姑娘家,不晓得怎么对男子好吗?”
谈秀月低头半晌,轻声道:“婶婶那里还有好点心么,仓促行路中来不及做……”
王氏笑意更深,“自然是有。”
过了一会儿,打尖休息,谈敦治谈秀月带着小厮和丫鬟,去前头给太女送点心。
谈敦治看着谈秀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妹妹,那位容先生似乎和太女交情不寻常,你还是别……”
这妹子真是色欲熏心,和太女抢男人这种事也敢做。
谈秀月眨眨眼,一脸少女天真地道:“二哥说什么啊,我就是想感谢容先生的救命之恩而已。太女便是见了,也不能怪我吧?”
谈敦治看看她,心想你这是吃定太女身份尊贵,不好和你拈酸吃醋地计较吗?
他和这妹妹不甚亲近,懒得再说。
两人远远地才看见马车的顶,就被护卫拦住了,两人说明来意,护卫看在太女亲人的份上,破例去禀报。
谈敦治站在原地等待,身后的小厮低着头,眼光在周围的护卫身上掠过,又稍稍挪动脚步,对着马车的方向,但脚尖才动,就被护卫拦住,“不可擅闯。不可随意顾盼!”
小厮连忙低头。
那边护卫来报,铁慈正在看折子,每日折子会有专驿快马传递,听说之后只道:“替孤谢了,说孤还有要务不便接见。”
护卫正要转身,在车窗外给铁慈敲核桃补脑的慕容翊放下小金锤,道:“我去瞧瞧。”
“别欺负人。”
“瞧你说的,我是欺负人的人吗?”
“你不是吗?”
“当然不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我欺负的。”慕容翊微笑,潋滟眼眸斜斜飘过去,“我想狠狠欺负的,只有你啊。”
声音又腻又沉,配那双斜飞桃花眸,眼神里藏着钩子,瞧一眼,九成九的姑娘要腿软。
护卫死死低着头,心想这是调情吧调情吧调情吧?
公然对着皇太女调情啊。
兄台狗胆包天,皮厚堪比城墙,佩服,佩服。
铁慈一笑,把折子一扔,衣袖一捋,摆了个互殴的姿势,“那来啊,试试看啊!”
“噗”一声,慕四大声嗤笑着走过。
铁慈觉得他身上一定装了雷达,总能精准地捕捉到慕容翊吃瘪的时刻并及时予以打击。
慕容翊一笑,拈起剥好的核桃塞进她拳头里,又招呼慕四,“阿四!把这些核桃拿去去皮磨碎,我要做核桃酪!”
铁慈以为慕四肯定不理他的,谁知道过了一会,慕四臭着脸过来,把剥好的核桃都拿走了。
铁慈诧异地看慕容翊,很想知道这位主纲不振的家伙是怎么能让慕四一边怼天怼地一边服从使唤的。
慕容翊笑而不语。
不难。
告诉他怼几句可以,不听话就破坏他在丹霜面前的形象。
比如告诉丹霜他生下来就一泡尿飙他爹脸上,和小时候拿尿和泥巴做贴饼子请追求者吃的丰功伟绩。
黑料无数的慕四,自然晓得他慕容翊整人和杀人一样手段百出。
那边慕四黑着脸哗啦啦搓核桃。
慕容翊又一笑。
深藏功与名。
……
慕容翊心情愉快地穿过大军,去见了谈敦治。
谈敦治见他就后退两步,勉强撑着脸面道:“家母让我送点心给殿下,既然公子来了,便请公子代为转送吧。”
慕容翊对他的识相颇为满意,这人还是需要锤炼啊,看,一场打猎,一场被掳,那股不知天高地厚的劲儿就消了,也不再满口说我是举人了。
他接过点心,目光在谈敦治身后小厮身上掠过,“这位眼生。”
谈敦治一惊,没想到他还注意到自己的随从,道:“公子自然不识得,这是在下的书童。”
慕容翊道:“你的书童不是矮矮瘦瘦的么?那日太女寿辰我出宫的时候,看见你的书童接你上车。似乎不是这位。”
谈敦治瞠目结舌。
太女当日寿辰,他的书童没有资格进宫,只能在宫门广场外等他。谈家的马车当日停在广场边,当时天色已黑,各家接送的马车无数,等候的下人婢仆也无数,他的书童在人群中毫不扎眼,而当时慕容翊出宫听说还被人缠住在和人说话,那一大堆灰扑扑的仆人,他定然只是无意扫过一眼,这便记住了?
还记住了是谁家的,在做什么?
这什么惊人的敏锐和记忆?
谈敦治背后忽然起了一身白毛汗,觉得自己母亲接的这活似乎孟浪了。
但此时不能不接下去,他垂头道:“是的,那位书童出京的时候生了病,暂时不能伺候,便换了这个。”
慕容翊道:“是吗?”
谈敦治不敢抬头,嗯了一声。只觉得在对方明亮又平静的目光下,自己的一切似乎都无所遁形。
谈秀月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解脱了他的紧张,“容公子,小女子新做了些点心,想请您尝尝……”
她婉转着含笑的眼波,脸颊侧转出自认为最美的角度。
慕容翊却看不见她的脸,因为她头上插的步摇太长了,还是红宝石配绿碧玺,红绿光芒又晃又闪,他看一眼都要赶紧闭眼。得缓缓。
清秀小姑娘偏要抹三斤粉在脸上,走一步簌簌掉一层,这金瓜酥还能吃吗!
他道:“对不住,在下不姓容。”
谈氏兄妹一怔。
不一直说姓容吗?
慕容翊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愿意了,不行吗?”
那两位更懵。
姓氏还有愿意不愿意的?
那姓老姓母姓盐姓酱,还能改姓哦?
慕容翊正色道:“以后叫我慕先生。”
两人傻傻地哦了一声。
就,跟不上这位的思路。
谈秀月不忘记把点心往前送了送,慕容翊垂眼看了眼,道:“你跟我来。”
谈秀月大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看慕容翊已经转身,急忙跟上。
一路跟到了临时搭建的帐篷处,慕容翊道:“你等等。”便进了帐篷。
帐篷帘子夹了上去,可以看出里头竟然是个临时伙房,谈秀月端着盘子站在帐篷口,看见锅里水汽蒸腾,一个高个子汉子蹲在灶台边,正在剔枣核,还有人在泡米,有人在筛选葡萄干……忙得热火朝天。
然后慕容翊卷起了袖子,开始亲自去被滚水烫过的核桃的皮。
谈秀月微微睁大眼,盯着蒸腾热气里隐约的慕容翊手臂修长漂亮的线条,心想他这竟然是要亲自下厨?
喊她过来,然后亲自下厨,这是……这是要做东西给她吃?
谈秀月被巨大的惊喜冲击得双颊微热,脑子发晕,眼眸灼灼地亮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帐篷里亲自洗手做羹汤的慕容翊。
心里打着主意,看容公子……哦不慕公子一身的尊贵气质,想来也不会熟稔厨事,可莫要伤了自己,等会如果他力有不逮,自己就赶紧去帮忙,一来体贴心上人,二来也可展示自己的厨艺……
然而再看一会,就知道自己那所谓“去帮忙”“展示厨艺”纯粹是自以为是了。
那一双手明显厨艺谙熟技巧超群,一切剥、切、碾、蒸、炒、调……轮番上演厨房手段,灶上坐着七八个锅,案上堆着几十种食材,慕公子在其间忙而不乱,迅如疾风又稳似磐石,一道又一道的点心菜式从他手下流水般出现,锅碗瓢盆相互轻微碰撞叮当作响,竟也节奏井然好听,宛如一场无需言语的精彩表演。
也没多久,谈秀月就亲眼看见案上一盘盘铺排开来,琥珀核桃晶莹剔透宛如流蜜,散发着核桃的清润和蜜糖的甜香;核桃酪以磨得细腻的米浆打底,加入硕大丰厚的碧色葡萄干和圆润饱满的去皮红枣,最后加入核桃,香气浓厚醉人;糖霜核桃颗颗宛如挂霜落雪,露出一点核桃的红褐色果肉,诱人垂涎;巴掌大的色泽金黄酥脆香浓的核桃酥看着也知道入口化渣……核桃黑芝麻糊、核桃枸杞粥、椒盐核桃……甚至谈秀月还看见慕容翊不怕费事地选出鸡蛋大的大红枣,剖开细密紧致的枣肉,去掉枣核,再将精选出来的完整的核桃肉夹进去,另外开锅用糖油和奶熬出奶皮子,裹住枣夹核桃……花样繁多,不厌其烦,令人叹为观止。
谈秀月一开始还惊喜,到最后都恍惚了,这是她不花钱能看到的吗?
这样的隆重和丰厚心意,她幸福得快要担不住了。
眼看着一堆核桃慕容翊搞出了十几种花样,一群不停咽口水的护卫分别端起了那些盘子,慕容翊亲自端起那盘奶枣,向谈秀月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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