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不曾。”
容溥并未问为什么打架,少女却自顾自说了下去,“昨日一群盛都子弟课间闲聊,不知怎的打趣到戚元思身上,说他被皇太女瞧中,如何就拒了皇家荣华和那绝世美人,戚元思也不知说了什么,然后被新来的借读生打了。”
容溥一笑,说:“打得好。”
少女愕然地看着他,道:“容公子也不喜欢戚元思?不过我也不喜欢他,他虽脾性柔润,名声极佳,学业也好,在书院颇有一批拥趸,可我却觉得他心性和表象不符……不过这事有趣处还不在戚元思被打一事,而是那借读生后来被罚,舍监问他为何要打人,他却死活不说,更有趣的是,他被罚扫地七日,但才扫一日,就被呼音扭着耳朵拎走了,呼音道她的外甥,轮不到别人教训,结果一转眼,又亲自把外甥给揍了一顿。”
容溥这才抬眼,这回却看了看铁慈,铁慈被看得莫名其妙。
戚元思她知道,中军都督府大都督嫡子,盛都公子榜第十一,号称春风十里的那个。
上过她的选秀册。她点过,他拒了。但拒绝她的人太多,谁还记得那许多阿猫阿狗。
至于打架,总不能是为她吧?
“……这事儿还没完,因为听说后来那批嘲笑皇太女的,打架的,昨晚全部都生了一身红疹子,脸上红斑一块一块,然后满书院都流传他们出门嫖宿女子,得了杨梅大疮,那群人现在都疯了,要找罪魁祸首。还有人说,莫不是皇太女派人在书院安插了探子,但凡有非议她的便下毒手?一群人商量着要上书朝廷,弹劾皇太女安插私人,窥探国家重器呢。”
铁慈一口瓜子,咯嘣一声咬碎了。
这叫什么?
闭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再说重器,什么重器?这群家伙算重器?重型尿壶吧?
贺梓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伸手也来掏一把瓜子,却一句也不插言,铁慈用眼角观察他的反应,愣是看不出他的任何偏向。
容溥瞟她一眼,对少女笑道:“那群人向来喜欢人多势众,想必状书上必要寻人联名的,卫小姐可曾落名?”
少女微微一笑道:“我算哪个牌名上的人,他们向来是不屑我的。不过容公子你若回书院,想必他们定然要寻你添上一笔的。”
对上她试探的目光,容溥一笑,不置可否。
弹劾皇太女是假,不过是以此向萧家效忠献媚罢了,容家怎么会趟这浑水。
“听说容家也曾拒了皇太女的选秀。”卫小姐漫不经心地打出一张牌,道,“皇太女前任未婚夫齐家子,也是自请解约的,戚元思,王然……想来那皇太女定然十分不堪,不然也不会家家拒婚……”
“卫小姐这话错了。”一直有点漫不经心的容溥,忽然放下牌,正色道,“其一,那不是家家拒婚,是家家儿郎衬度自身,深感不配,所以上书求辞;其二,容家并没有拒婚,相反,容某因自感比那几位像样些,还曾亲自向皇太女求婚,奈何太女看穿容某本质鄙陋,严词相拒,容某深感憾愧,郁结于心,已耿耿多日矣。还请卫小姐万勿再拿此事言语相激,否则容某怕会一口血吐在你脸上。”
卫小姐:“……”
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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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 第六十六章 顶流皇太女(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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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俱都呆呆地看着一脸正气的容溥。
卫小姐眼看着便有点受伤。
铁慈却想一口血喷在容溥脸上。
看着像个人,满嘴跑火车。
卫小姐怔了好半晌,才道:“容公子,你……你真的……”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戚公子回来了,铁慈看着戚公子一坐下,卫小姐便不再谈退婚的事,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不会这位就是戚元思吧?
真是,退婚对象太多,总是转角遇见爱。
卫小姐低下了头,铁慈看见她红了眼眶,有点哭笑不得,又不能安慰她说,容溥也不是个好东西,满嘴狗屁,只好站起身走人,眼不见为净。
她行到僻静处,闭目调息,努力运气,拼命去想那日火场里忽然挪移时的感受,但努力了好久依然无效,只得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对大黑眼珠子,铁慈吓了一跳,却原来是那个看蚂蚁的孩子,这孩子一直维持一个动作,不说话,也不理人,不知怎的对她发生了兴趣,蹲在她面前盯着她。
这孩子目光直愣愣的,任何人对上这样直勾勾的目光,都难免浑身不适。
铁慈盯着他目光看了一会,却微微一笑。
她目光一迎上来,那孩子便移开目光,铁慈却盯着他看,那孩子感觉到了,忍了一会,又把目光转了回来,铁慈便对他微笑,两人对视了好一会,铁慈鼓励的笑意更甚了。
那孩子眼神里渐渐有了一点感情,那是一点惊奇。
以往他这样看人时,遇上的都是嫌恶惊吓的反应,就算是他的姐姐,被他这样看的时候,也会急急转开目光,并要他不要这样看人,还从未有人对他这般温暖而鼓励地回应过。
他目光转过来,铁慈就开口对他说话,每个字都很清晰,很慢,“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却唰地把眼睛转了过去。
铁慈也不急,顺手在墙上摘下一串干菜在手里搓,碎粒子哗啦啦地掉,那孩子目光又转了过来,铁慈又笑问一遍,那孩子好半晌,才慢吞吞的,口齿十分含糊地道:“卫瑆。”
他说得非常含混,铁慈都没听懂,便写给他看:“这个卫?这个星?”
那孩子却忽然烦躁起来,跳起来伸脚将那字一阵乱踩,那靴子险些踹到铁慈脸上。
卫小姐在船上看见,远远地喊:“我弟弟心智有缺,你做甚总撩拨他!莫再扰他!小心他打你!”
铁慈却没离开,手一伸,掌心里多了一把糖,那孩子依旧狂躁,铁慈手又一伸,这回换了一把梅条,那孩子停了下来,伸手来抓。
铁慈却让过,只给了他一小条,拖过一个蒲团一张小桌,道:“来,坐下。”
那孩子盯着她的梅条,慢慢坐了下来,铁慈用石头在桌子上写:“卫?”
卫小姐气红了脸,又喊:“你在做什么?他不认字!叫他认字就打人!这位公子,昨日你就用这伎俩引得我下桌,今日你又来,你恶不恶心!”
容溥头也不抬,只诧然道:“卫小姐,你这语气……”
卫小姐便立即降低声音,挺直背脊,红了脸细声细气继续打牌了。
铁慈也不理会那边,那孩子看了那个字半晌,僵硬地上下动了动头,铁慈便知道是这个卫字了,又写了个星字,那孩子又大力摇晃肩膀,铁慈知道这是摇头,接连写了几个读音是星的字,最后王字旁的,那孩子才点头。
他每认出一个字,铁慈便给他一样小食。两个字出来,铁慈笑道:“谁说你不认识字?你明明很聪明,看看就会了!”
那孩子看她笑,便也咧咧嘴,铁慈这才发觉,这孩子唇红齿白,眼眸明亮,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之后铁慈便和他玩游戏,都是些最简单的孩子喜欢的,无论玩什么,都先喊他名字,要求他注视自己,学自己动作,那孩子四处漂忽的眼神渐渐凝到了她身上后,她才对他发出指令。
卫瑆除了看蚂蚁专心,其余事大多坐不住,铁慈便拿小食训练他,渐渐延长坐下来的时间。又让他大声说自己的名字。
孩子无意中跌了一跤,却只呆呆坐着不动,铁慈伸手一碰他伤口,他啊地一声叫,铁慈道:“痛,这是痛!”又把那个字写给他看。
孩子看着,摸摸自己的伤口,又看看她。
卫小姐又在那边喊了:“你做什么……”
容溥及时诧异地看过来,卫小姐瞬间又坐回了屁股。
她对容溥,似乎有种超乎寻常的在意和耐心。
铁慈也不理会那边,专心和这孩子玩了半天,又带他去吃东西,想起他之前说话含混,特意挑选了些硬的食物给他咀嚼,好锻炼口腔肌肉。
她将孩子带离了卫小姐,卫小姐难免坐立不安,但这牌桌能上不容易,她还是不敢轻易下牌桌,只是难免恨铁慈接连故意搅局。
好容易捱到牌局散了,都顾不上给贺梓卖好,冲到后院,一边冲一边喊:“你要做什么!你这人好生不晓事,我弟弟这般情状,你戏弄他好玩吗……”
她话音未落,忽然愣在院门口。
院子中央石桌上,背对着她安安静静下棋的,可不就是她的瑆儿?
卫瑄怔在当地,恍惚里想起,自从记事起,似乎除了看蚂蚁,从不曾见弟弟这般安静过。
他总是不知疲倦地做着同一件事,如果谁打扰了他那一件事,他便歇斯底里,狂喊乱砸,他虽然于武艺一道极有天赋,但是生而为人的智慧似乎只给了武艺,其余便停滞不前,不会说话,不能自理,永如一岁幼童。
而这样的孩子,心智缺失却力大无穷,那就是灾祸。
到得后来,家里不敢给他练武,他便越发麻木,像只是为看蚂蚁而生。
她眼底忽然涌上泪水。
如果父亲还能看见这一幕,哪怕只是一刻,该是多么欢喜啊……
如果他能自立,哪怕只是有自立的希望,家族便不会陷入百年来最大的危机,不会似此刻一般波谲浪诡,摇摇欲坠,她也不用带着弟弟,跋山涉水,冒险隐姓埋名而来,只为求一线生机……
卫瑄立在门槛上,四肢僵硬不敢动弹。像遇见一个极其美好虚幻的梦境,怕跨前一步就会被戳破。
但梦境显然还在延续。
铁慈大声说了什么,重复了两遍,卫瑆终于慢吞吞转过头来,眼神漂忽了一阵,铁慈走到他面前,指着卫瑄,清晰地做口型:“姐姐——姐——姐——”
卫瑆努力地聚焦在她嘴型上,又顺着她的指示看向卫瑄,嘴唇蠕动了好几次,没有发声。
卫瑄紧紧盯着他的嘴唇,神态却是一片茫然,她似乎在期待中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却又不敢期待,梦一旦做的太好,便是自己也不敢信的。
所以卫瑆没喊出来,她反倒松了口气。
做人啊,不要给自己太大希望,那样活得还实在一点。
就在她松口气,对铁慈露出一丝客气的笑的时候,一声有点含糊,音色清亮的孩子呼唤,忽然冲入了她的耳膜。
“姐——姐——”
铁慈分明看见卫瑄浑身重重一颤,整个人像被点了穴般硬住了。
片刻之后她却猛然跳了起来,那个柔弱娇小的,到哪都喜欢往什么东西上靠一靠的女子,忽然像一个疯婆子般,跳得足有三尺高,下一刻一阵风卷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卫瑆,还没说话,眼泪就已经洒在了孩子的肩膀上。
那孩子显然有点受刺激,眼神眼看就要狂躁起来,铁慈站在他对面,及时吹了声口哨,吸引他注意力,同时伸出大拇指称赞,又递给他一块刚刚炸香的锅巴。
那孩子也便被安抚下来,等卫瑄平静一点,反应过来自己这举动可能引发的后果,脸色白了白,一转头却看见弟弟在安安静静吃锅巴,顿时又落下泪来。
喃喃道:“如果父亲能看见这一幕该多好,他到死都等着你一声爹爹……”
但也只说了这一句,她便抹了泪,转身向铁慈道谢并道歉,“这位公子,先前是我无礼,小女子这厢给您赔礼了。承蒙您对舍弟的教导,稍后自有薄礼奉上,还请公子勿嫌弃简陋……”
铁慈笑着道不必客气,心里却想这姑娘明明看见自己调教有方,却不提请自己继续教,这戒心非同一般的重啊……
人家有顾忌,她也不介意,诚恳地道:“回去多给孩子吃些硬食,练练他的口齿。他日常里如何训练,哪些禁忌,我稍后给你写下,你回去照做便可。你弟弟并不痴愚,相反,他很聪明,不要先入为主觉得他有病,不要因此误了他。”
卫瑄有些惊异地看着铁慈。
她和弟弟身份不凡,牵涉太大,因此她狂喜之后,虽然第一反应是请这位公子帮忙教导弟弟,但考虑之后,还是觉得须得审慎,万一这是哪方派来的细作,设下陷阱,害了弟弟怎么办?
但是没想到铁慈光风霁月,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还毫不介怀,坦荡地给出了教养良方,一时卫瑄倒难免有些惭愧,听见最后两句,更是心有触动,这回的道谢诚挚了许多,“我记下了,此刻才明白以往是我们误了他……多谢公子。”
但她依旧没有自报家门,铁慈不过一笑。
其余几人都站在一边,那戚公子审视地打量着铁慈。
贺梓脸上惯常如刻上去的笑容倒消失了几分,沉默地看着铁慈,眼神里微微意外。
容溥却只微微一笑。
皇太女一直都这般,懂这人间魍魉,却远那阴私鄙陋,如日光朗,如月明洁,如镜雪彻,可见天地。
世人伧俗,于她明眸前惭然不见己。
卫瑄喜悦地带着弟弟回去了,戚公子也告辞,容溥不断地扯着借口,似乎想留下来,奈何贺梓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也只好告辞回书院。
铁慈隐隐觉得跃鲤书院最近好像风头更盛了,奈何她近期独自进山,消息不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吃完饭正要洗碗,贺梓却道:“你到我书房来。”
铁慈跟进了书房,并不知道这也是破例的待遇。
贺梓坐在书案后,把玩着那个平平无奇的青瓷笔筒,道:“我从未在你面前展示过笔筒,你如何知道里面装的不是笔?”
铁慈不吭声,天赋异能这种东西,代表意义太丰富,她不能说,但也不能公然在贺梓面前撒谎。
贺梓却也没追问,又道:“卫瑆那孩子,小时候倒还聪明伶俐,有一次遇刺之后,忽然便倒退回了孩童一般。卫家为他的病寻遍名医,卫瑄更是个有胆量的,冒险带他一路寻访,来到青阳山。倒是老夫和容家子都看过,那孩子并不像有什么病,仿若生来便是如此,无从下手,未曾想你今日不过区区一日,便如开锁一般撬了那孩子灵智一角,你又是师从何人?曾经调教过这样的孩子?”
铁慈笑了笑。
贺梓号称全才老人,诸业精通,果然名不虚传。
他看出了卫瑆这病的真正问题所在,还看出她这看似随意的方法是一种训练方式。更怀疑到她的师门。
确实,她没道理懂这个,这是师傅和她闲谈的时候说起过的,也是师傅在另一处的经历之一。
“贺老想多了,我只是陪孩子玩而已。不觉得他是个痴愚儿,把他当自己的同伴,全心陪着他,平等看待他,孩子自然能感觉到我的诚意,毕竟人和人的感情,总是相互作用的。”
贺梓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于寻常人,你这番心地,自然极好。但于你境地,这般柔软,却非幸事。”
“贺老此言差矣。”铁慈道,“我信以诚换诚,那是我对待赤诚之人的准则。但我也信以牙还牙,豺狼虎豹之辈,我可不会当他是人。”
贺梓眯着眼睛打量她,半晌又是点点头,再摇摇头。
铁慈安之若素。她一向心志坚毅,绝不会因为大佬神神秘秘的态度便自己疑神疑鬼。
“既然付出诚意,就一直付出下去吧,最起码这次,你应该能看见回报。”贺梓挥手,示意铁慈下去,待她出门时,却又道:“第一天已经过去了。”
铁慈张大星星眼,“我今天做了这么好的事,您老难道没被感动?您老虎躯一震,涕泪俱下,再给我宽限几天?”
“天还没黑你就开始做梦了!”贺梓阴恻恻地道,“还剩二十五个时辰另三刻,自己数好时辰!时辰一到自己滚蛋!”
“啊呸!什么滚蛋,我要你哭着求我留下来!”
“老夫虎躯一震,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这晚铁慈折腾了一夜,但是依旧没有成功,早上起来时,脸上有淡淡黑眼圈。被贺梓假惺惺地询问为何气色不好,是否需要脂粉遮掩?
输人不输阵,铁慈表示需要,请贺老借一盒专用上贡的西洲朱檀花珍珠粉。
老贺自然没这个东西,便和今日来的牌搭子借,偏巧今日来的却是那个冷漠彩袍女子,看样子打架了,脸上一块擦伤,看贺梓借脂粉,还以为老爷子在嘲笑她破相,能搞明白了,又一眼一眼地鄙视“爱擦粉的小白脸”。
卫瑄姐弟今日却没来,铁慈本想巩固一下昨日训练成果,不由有些失望。
这一回戚公子没来,换了两个书生,那两人看似文质彬彬,对贺梓极尽文人不落痕迹的吹捧,也常和彩袍女子说话,但铁慈却看出那两人不怀好意,彩袍女子说话结巴,他们却总问问题,逼人家露怯。
这什么样的老绿茶!
彩袍女子却也不是好相与的,被逼着说了几句之后,忽然将牌一摔,道:“玩。什么,花招!再玩,再揍!”
那两人变了色,怒道:“呼音,你讲不讲理,我们说别人又没说你,你上来揍人是要做甚?当跃鲤是你们大漠那样的化外之地吗!”
“背后,非议,女子,拿人家,退婚,取笑……大漠,没这种,怂货。”
铁慈明白了,敢情还是卫瑄说的打群架后续。
看来自己在跃鲤书院人气很高啊!
皇太女瑟瑟发抖。
发抖的皇太女当晚在那两人打完牌回书院的路上,蒙面劫色,连夜翻山,把那两人送到了阿黑的新房里,给她纳了两个男妾。
……
天蒙蒙亮铁慈浑身湿漉漉回来时,贺梓已经在院子里练拳,看见铁慈上下打量一下,嗤笑道:“一夜未归,你这是去想法子了?”
“一夜未归,自然是寻欢作乐!”铁慈理直气壮,“我听了一夜壁角!”
“恕老夫不得不提醒你,第二日已经过去了,到今晚亥时,咱们的赌约便到期了!”
“放心,说让您哭着留,绝不会哭着走!”
……
今日的牌搭子都是陌生男性,女人们一个没有,铁慈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样的变化。
跃鲤书院原本有一件出名的特色,便是招收女学生,男女分院分教谕,但也有合上的课。跃鲤书院甚至有开蒙班,允许幼童入学。所教的课程也很杂,不光是经史子集,君子六艺,天文地理律法算术等实科,是一座风气开明兼收并蓄的书院。
后来一度停止招收女学生,再后来铁慈被立为皇储,又开始招收女学生,但因为间隔了些年数,女学生终归要少一些。
今日四个在桌上中规中矩,不管输赢,都是使尽浑身解数,要讨贺梓欢心。这几个想从文学下手,几乎每打一张牌都要吟诗作对,听得铁慈浑身酸麻,鸡皮疙瘩就没下来过。
难为贺梓在她面前尖酸刻薄,在这些学生面前就像个菩萨,无论他们说什么,都挂着不差一分的笑容,只有最后数钱的时候,露出的笑意才真实几分。
但这样打牌终究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很累,中午便破例地休息了一会,那几位自己带着干粮吃喝,铁慈经过时,无意中听见那几个还在讨论那个因为皇太女打架的事。好像连续剧又更新了,这回主角不再是呼音和她的外甥,变成了容溥公然在全院书生前表示了对皇太女的仰慕,结果又打架了。
皇太女:……顶流啊我!
至于打架的缘由,铁慈倒是没听见他们说。不过这几人嘴里对皇太女的问候也颇不恭敬。铁慈笑眯眯地听着,趁他们一个转身,蹲在树上,给他们的炊饼里撒了一把蚯蚓干。
帮你们加餐,不谢。
下午的牌没打成,这些人冲到谷外吐了个半死。
贺梓就好像不知道这事,没牌打就去睡午觉,一直睡到月上中天,眼看约定的时间都要到了才起身,起身就去看铁慈,铁慈正坐在墓园对面,对着那奈何桥发呆。
贺梓道:“我给你面子,特意睡到现在,你还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
贺梓晃了晃手中的西洋表,“还有一刻钟。”
“那不还没到吗?”铁慈转头,将一束雪白的晚香玉塞在贺梓手中,“既然要拜祭,怎么能没有花?”
贺梓捧着花,在她身边坐下来,面前是那池美玉般的河水,悠悠回转成如意,绕着那个小小墓园。
水声悠悠,仿若女子将小曲轻声吟唱。
他眼前仿佛也有素衣黑发的女子悠悠过,看在那眼波如醉如流水的份上,他愿意再等待一刻钟。
失去她后时光倥偬,一日便是一年,一年便是一日,生命的长短到此刻没有了意义,有的只是此刻,白石黑字,流水莲花,明月天涯。
生死如参商,不复见阴阳。
贺梓侧头看了看,少女背对他,月下双肩细致,纤腰如束,小小的耳垂,玉珠一般的闪一点濛濛白光。
是好孩子,却没好命。
西洋表咔哒咔哒地响。
铁慈看了一眼。
还有最后三分钟。
贺梓起身,唇角笑容还没完全展现,铁慈忽然也起身,道:“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就对您老一个请求。”
“嗯?求我不要赶你走?那是不……”
“求您不要管我。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对您没有伤害,您都决不要有任何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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