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马已经从马厩里牵出来了,一共十匹,都是挑选出来的膘肥体壮的好马。
山长站在入口处,指着那些靶子道:“二百人,分二十组。每组十人,自行组队,抽签决定顺序。以一刻钟内,每组射中靶子箭枝数量多寡决定胜负。其中,落马者不计成绩,互相撞马者不计成绩,策马撞翻靶子者不计成绩、射中同伴者不计成绩,任何故意冲撞和作弊者不计成绩……我这法子不错吧?”
偌大的场子,迎着山长喜滋滋等待表扬的目光,一片沉默。
您老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无数靶子,形成周周折折的道路,十匹马同时进场,到处都是拉弓射箭的人,能好好策马绕走一圈不碰倒靶子就不错了。
还要射箭中靶?
还要不能碰上别人?
还要躲避别人的箭?
山长眨巴着眼,看着众人逐渐青面獠牙的嘴脸,后知后觉自己是缺德了点,才又补充道:“觉得太难便申请退出。若非骑术射术俱佳,决不可轻易尝试。退出者另行参考普通骑射,不过就算过关,最高也只能算合格。”
众人这才松口气。
山长又道:“但是赌局当事人不能退出。”
众人目光唰地转向铁慈,这回满是同情。
就这小子的骑射水平,能行?
胖虎在人群后哀嚎:“十八,要不咱不比了,回家吧,回家哥哥养你。”
铁慈面无表情,“不,我要自己挣八宝琉璃胭脂。”
破罐子破摔罢了。
当下场上一多半都退出,都对自己的实力心里有数。
山长又命拿上特制软甲和面罩给每个人换上,这种软甲缝隙以丝线相连,能够勾住箭尖,避免太大伤害。面罩上也是极有韧性的金丝编织,透气又防箭。
另外每人还有一面轻巧的盾牌用来挡箭。
留下来的人都在自行组队。基本都是世家子弟,自小学骑射的那种。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书院内的派系了。马德被关押后,海右派群龙无首了几日,然而今日,一会儿就推举出十个人来,领头的人面容清秀漠然,一言不发,竟然是那个神秘舍友童如石。
盛都派更是人才济济,抢了好一会儿才选出十个人来,但领头的不是体弱的容溥,而是戚元思。中军都督府大都督的儿子,骑射那就是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
还有一支队伍,个个彪悍,是各地出身的骑**英,惺惺相惜凑在一起,十分的眼高于顶,凑了半天才九人,还差最后一个,却一脸宁缺毋滥,毕竟如果有一人稀松,那不仅不会加分还会拖后腿。但是人数不够却又不能成队,一时急得团团转。
直到那位木师兄从树林里走出,加入了他们,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众人都接纳了。
木师兄去和山长申请,说只是参与,可以不计入成绩。山长便也同意了。
铁慈这边,她没有去组队,众人也不想和她组队,她就站在场中,瞧来有点孤零零的。
看见木师兄参队了,丹霜便去找山长,道是既然师兄可以,她也可以,不计入成绩便是。
山长一脸“只要好看就行”,大手一挥,爽快地同意了。
丹霜站到铁慈身侧,那边木师兄看着,眼底冷光一闪,忽然指着两人道:“你两位,实力不行,先下去吧,让我两位侍从上。”
那两人露出怒色,但是还没说话,木师兄已经一手攥住了围栏。
坚硬的腕口粗的木头在他掌下瞬间成灰。
那两人讪讪走开了,树林里走出两名男子,一人中年,一人青年,换上了书院统一的小厮装束,身躯都不如何高壮,但四肢肌肉虬结,显然双臂和下盘功夫都很了得。
铁慈这边,丹野走了过来,往铁慈身边围栏上一靠,对着他姨妈抬了抬下巴。
呼音皱眉,“做什么,要拉着我。”
“我小时候撒尿和泥巴做娃娃都分你一半。这种事怎么能丢下你。”
呼音应该是知道铁慈身份了,她向来不和铁慈兜搭,对这位皇朝太女殿下深怀警惕,此刻往两人之间一横,像一面墙一般堵着。摇头道:“不。”
铁慈偏要绕过她,探头和丹野道:“别麻烦你姨妈了。至于你,等下别拖我后腿就行。”
丹野眉一挑,正要反唇相讥,忽然想起什么,笑道:“不然呢?你射我?”
铁慈心想这什么灵魂提问。
卫瑄悄无声息走了过来,她身后,卫瑆低头跟着。
又过了一会,胖虎拉着李植和崔轼过来,道:“咱们是同舍,义不容辞是不是?”
铁慈看了一眼一脸诚恳的笑的崔轼,目光一闪,也点了头。
八个人了,还差两个,但是没人再上来了。
并非都不愿意,但是这骑射要求太高,不精通此道,上来就是害人的,是以丙丁舍的学生虽然对铁慈感觉不坏,但是也有心无力。
阶层往往决定未来发展。所以哪怕书院标榜平等公正,但世家子弟,出身优渥者多半都在甲乙舍,丙丁舍基本集中平民和贫民。
天生的资源和上升通道就不一样,非人力和一朝一夕可挽。
沈谧混在人群里,跃跃欲试,但骑射还是他小时候学的,荒废太久,有点犹豫不定。
铁慈给了他一个眼色,沈谧便退入人群中。
他不和铁慈接近,隐在学生中,利用自己多年混混练出来的八面玲珑本事交结朋友,暗中掌管着铁慈的外卖业务,趁着外卖员和各舍各师长院逐渐混熟的机会,不断收集着书院内的各色情报,分门别类,或者汇报给她,或者留用。
铁慈想让他在书院长久地呆着,学生做久了争取做教谕,直到有朝一日……或许有机会掌控书院。
那就不能和注定过客注定要搅乱书院的自己走太近。
铁慈正想问山长八个人可不可以。那个小圆脸书生,她在良堂的同窗,也走了过来,铁慈有点惊讶。
她到现在连这位同窗的名字都没记过。
还差一个。
“山长,九人应该……”
“山长,九人应该不行,要么我就凑个数,我是骑射先生,我射出的箭数自动减半计算,怎样?”
容蔚忽然开口,拦住了铁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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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 第九十四章 比试(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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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长又是爽快地一挥手。
铁慈有点意外,看了容蔚一眼,却见他不知道在看什么方向。
铁慈看过去,却看见卫瑄站在一边,粉脸娇红,她的一个女伴正在和她咬耳朵,铁慈耳力好,听见她道:“阿瑄,容先生在看你呢,他是不是因为你上了,怕你受伤,才破例自己上的啊?”
卫瑄轻轻打了她一下,悄声道:“别胡说。他应该只是看叶十八无人相助,出于同情吧。”
女伴笑道:“他啊他的,好亲近。可他是谁啊?我怎么不明白?”
卫瑄似乎拧了她一把。
一阵低低的娇笑。
日光晴好,留香湖边的合欢越湖而来,在光圈中旋转浮沉。
少女伸出晶莹的指尖,接了一瓣花丝,眼眸里倒映这斑斓热烈的夏。
少女情怀总是诗。
铁慈转开眼。
是了,是同情呢。
容蔚自己穿上软甲,拿了另一件走过来。“十八,这件给……”
铁慈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去,伸手到筐子里捞了一件,穿上了。
容蔚有片刻的发怔,然而铁慈转回头来就对他一笑,光风霁月,如日照郎朗,刹那的尴尬都给这一刻抹平,倒教人怀疑自己的怀疑是小肚鸡肠。
有人端了签盒过来,抽签顺序是戚元思最先,木师兄次之,童如石第三,铁慈第四。
戚元思今日神情肃穆,一点也不春风十里——向铁慈求和失败,今日如果铁慈再拿优异,他就得去吃屎。
事关尊严和恭房,成败在此一举。
他们这一组多半是盛都子弟,有些铁慈还眼熟,贵介子弟身姿挺拔,上马时个个矫健潇洒,引得无数学生欢呼。
戚元思布了一个简单的阵,分左右翼和中路,三批从不同方向进入,走不同路线,以避免马匹疾驰中相撞。
马如游龙人如松,脊背挺直的少年操弓疾驰入场,滚滚烟尘里衣带飘扬,很是好看,打头的戚元思速度最快,一路控马疾行,对面驰来的同伴还没举起弓箭,他已经拉弓满月,嗖嗖嗖嗖连射数靶。
一排箭呼啸穿空,十分漂亮地在靶子上钉了一排。
场外叫好声连绵。
一开始势头很不错,戚元思稳扎稳打,选择的战术是慢跑,各占一地,大家互相避开,发箭前提醒,虽然慢了点,但是稳妥,群箭如蝗遮蔽天空,箭靶子上很快密密麻麻一大片。
但随着时间的缩短,众人的指点评价,渐渐有人开始浮躁起来。有人自恃箭技高超马术卓绝,却不得不为了别人等待一批批射箭,觉得憋气。也不知道是谁,前一批还没射完,他已经冲了出去射了一箭,冲出去的时候太快,碰倒了靶子,射出去的箭令人猝不及防,挂上了右翼同伴的胸,双双被罚下场。
一次性下去两个,其余人也难免心神不宁,为了抢时间出成绩,都跑快了些,结果两马相撞,又罚下了两个。
剩下六个人倒是好走也好射了,但是有人被烟尘迷了视线,一箭射中了同伴的肩膀,又罚下了场。
戚元思在场中奔走,叫喊,约束,提醒,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能阻止士气很快一泻千里,而因为要整束队伍,箭术马术最好的他也没能完全发挥,甚至出现了脱靶。
铃声响,一刻钟结束,有人上前换靶计数,戚元思的队伍,共计上靶一百一十箭。
每人箭矢三十支,这成绩,一半都没达到。
但也无人嘲笑,一场下来,这考试比他们想象中更难更危险。先不说那磕磕绊绊,互相牵制,箭还会互相抵消,射中同伴胸口的箭被旁边射来的箭打歪,险些伤了箭手的眼。两马相撞更是轰然巨响,烟尘半天不散,好几个都是拖下去的。
但是学生们的恐惧很快被木师兄那一组打散——那一队有几个人,仿佛练习过这种阵一般,十分熟练。他们并没有安排阵型,也没有等待分批,一上来就狂冲而上,一排箭乌云蔽日,夺夺声里第一批箭钉上靶子,每个人的强弱也便分了出来。
场中有人一声呼哨,其中几位骑士策马狂驰,烟尘滚滚绕着那些靶子一周,速度极快,贴靶而行,却从头到尾丝毫没有碰到靶子,众人正要叫好,就看见那几个人经过之处,有几个学生忽然跌倒马下。
顿时便有人进场,将那几个学生抬下去。场中众人注意力都在场子上,只有铁慈转头,看见那几个人把人送进了林子。
场外众人都在唏嘘,觉得一下子少了好几个人怎么办?然而随即就见里头一声呼哨,木师兄一扬手示意射箭。
有人喊:“师兄,你们人不够,需要咱们帮忙凑上吗!”
木师兄笑道:“废物要他们凑数做甚!”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里头蹄浪滚滚,飞箭嗖嗖,几个人不管不顾地狂驰起来,除了避让靶子和飞箭,也不管别人在做什么,也不等候别人射箭,那木师兄一马当先,自顾自拉弓,飞奔射,立马射,贴地射,背身射……生生将一场骑射考试变成了他个人的箭术秀。
他身后两人,紧随其后,一般的风格,只是没他那么多浮夸的花样,更加的稳、准、狠、空中咻咻之声不绝。
在他们这种毫无顾忌的狂野风格引领下,其余人也有样学样。只求上靶,不顾同伴。尤其不顾箭法稍弱的同伴。
木师兄等几人也将这种现实的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谁的箭术马术好,就会把他纳入保护范围,帮他清场,帮他挡住乱蹿的箭。而对箭术弱的同伴弃如敝屣。一人在场中被这样狂野的风格所惊,乱了阵脚,一箭射歪了,木师兄纵马而至,两马擦身而过,那学生忽然大叫一声,跌在马下。
场外有人惊道:“他们射得这么疯,很容易误伤同伴,那人数不够,上靶的箭不还是不够么?”
有人道:“还看不出来么?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把弱者赶下场!”
“但那箭……”
木师兄忽然伸手一抄,将那跌下马的学生背后箭筒抄走,反手一倒,哗啦啦倒进自己的箭筒里,拍马疾驰中,又是一阵急射落箭如星雨。
场上哗然。
这已经可以用不择手段来形容了。
书院讲究平等,博爱,尊重,慎独。从未有人行事如此不讲究。
然而疯病最容易传染,木师兄开了头,其余人有样学样,人喊马嘶之声不绝,稍微弱一点的都被同伴摘走了自己的箭。
箭矢在天空呼啸,划过一道道乌木色的痕迹,靶子如被骤雨击打,摇晃不休。众人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靶子,却觉得心里发寒。
铃声响,一刻钟结束。剩下五人,绕场一周,无人欢呼。
二百七十一箭。
铁慈冷冷看着,道:“这是哪里来的疯狗?”
丹霜道:“我们很难赢。”
铁慈一转头看见山长也在皱眉,显然有些意外。
半晌他道:“友爱同窗,是应有之义。如何可以这般冷血无情。这成绩……”
“这成绩是打算赖掉么?”木师兄走过来,“山长,奉行准则也是书院规矩。您方才的规则里,学生触犯哪一条了?学生既然没有触犯,您便不可不公。”
山长为难地看了剩下的两队一眼。
铁慈笑道:“山长您只需放心,这等子事我们不会做便成。”
童如石惯例地不说话。
山长也只得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
童如石便带着他那一群人上马,他这队又是一种风格,大家似乎都不大突出,但也不太弱,每个人都显得十分谨慎,稳扎稳打,没有戚元思那队阵型花哨好看,也没有木师兄队伍的狂飙突进,箭如飞蝗落雨的场景自然也没有,从容不迫,交错行进,稳如老狗。
以至于大家看得无聊,都在打呵欠。
但是平平无奇地射完,退场后统计,竟有二百六十五箭,倒令众人的瞌睡被冲散,都纷纷讨论起来。又可惜童如石队只以几箭之差败给木师兄,若有谁再谨慎些就好了。
铁慈听了却摇摇头,再谨慎?还要如何谨慎?
她心中有淡淡的疑惑。童如石队别人看不出名堂,她却看出对方用了前朝名将的一种阵法,圆盘轮换,周而复始,是最节省力气而又效率最高的打法,只是他将这阵法拆解了,看起来各行其是罢了。
所以他这上靶率其实是可控的。他很可能故意漏掉了那几箭。
为什么?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想了,轮到她了。
童如石从场上下来,脱下面罩,一头汗水,显得皮肤极白,眼眸乌黑,看过来的时候不似有活人气。
铁慈拱手,想要恭贺他成绩优秀,童如石目光却漠然从她脸上滑过,走过去了。
铁慈也不尴尬,抬起的手顺势抓住缰绳,一跃上马。
她凝视着靶子,箭轻,靶子也比较简易,底下是不厚的木板,削尖了插在泥土中。
有人送上箭筒。铁慈掂了掂,道:“山长,我习惯使用重箭,可否换箭?”
山长诧异地瞥她一眼,道:“不可。靶子是普通木板,你用重箭,靶子很可能承受不住,万一炸裂,成绩就没法计了。而且重箭万一伤人,软甲可能挡不住。”
“无妨,学生有分寸。”铁慈道,“我若伤人,自愿退场认输并负责赔偿到对方满意为止。”
山长还在摇头,却有人过来了,却是寻常不参加骑射课的容溥。
日光艳烈,他撑一把青纸伞,伞面上淡淡绘流云,阳光自那流云薄透处洒落,映得他眉目朦胧清淡,整个人似玉般浅浅生光晕。
同样是书院青衣,穿在他身上便特别飘洒一般,衣带当风,萧萧举举。
他和山长低低说了几句,递上了一筒重箭。山长看了看,这才点了头。
“那便依你。”
重箭很快送来,乌黑的箭杆比寻常箭杆粗一倍有余,箭头入手便是一沉。但箭头上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薄薄紧紧地蒙了一层皮,正符合铁慈的要求。
铁慈满意地收入箭筒,对容溥点点头以示谢意。目光环视一圈。
李植神色有点不安,胖虎根本没反应过来,卫瑆低头看脚底蚂蚁,卫瑄正低声嘱咐他跟着自己,离铁慈远一点。
小圆脸在那翘大拇指,“霸道!”
丹野呼音跃跃欲试,似乎也想要重箭。
她的目光最后滑过容蔚,心里却在唾弃自己。
明明知道这位不会害怕,为什么还想看一看他的反应呢?
容蔚似有所觉,抬起头来,冲她飞了个眼风,手指一搭,做了个拉弓远射的姿势。
铁慈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铃声响了。
她一夹马腹,当先入场,却抛下了一句,“烦请诸位先等着!”
一骑疾驰入场,势若飚风。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场外哗然一声,坐着的人站起来,站着的人原地一蹿。
说好的叶十八不善骑射的呢?!
辞天骄 第九十五章 我、竟、是、个、断、袖?(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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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元思原本背对着场外坐着,一边歇脚一边给自己挽尊,“没事,叶十八不会骑射,就算有朋友帮衬,也是个垫底的份……”
话音未落,听见惊叫声,起身一看,木在了围栏边。
感觉恭房在向自己招手。
眼前发黑一阵后,他喃喃道:“也许只是骑术好……再说他一个人入场做什么?”
众人惊过了,见她竟然一个人入场,也都十分诧异。
丹野跳了起来,“做什么!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上?她是准备一个人逞英雄吗?”
说着便要策马。
一只手拉住了缰绳,看似轻巧,丹野那匹塞外名马却周身肌肉滚动,也无法前进一步。
丹野怒回首,迎上容蔚似乎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眸,他把缰绳往手上一缠,顺势拍上丹野狗头,“对同窗信任一点,嗯?”
容溥在一边安安静静打着伞,对丹野一笑,“狼主,上啊。”
丹野一看他那看似诚恳实则不怀好意的笑容,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顿时越发憋闷。
却在此时,场中爆发惊呼。
铁慈俯身疾驰,骏马身后拉出一条笔直的灰线,即将抵达靶子之前时,她忽然身子一矮,不见了。
而另一个角度的人们发出惊呼,他们看见铁慈忽然翻倒,将自己挂在了马身之侧,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批靶子,然后就着那半挂的姿势,身体俯低,手臂上扬,取箭,拉弓,射箭。
一气呵成。
箭去如电,如携风雷,然而众人的惊呼声中已经含了惋惜。
铁慈的位置太低,就算射中,也不能上靶。
她为什么要这样浪费箭?
有人便叹气道:“果然是个不会射箭的,不会射还要哗众取宠。”
“是啊是啊,如此浮夸。”
戚元思又冷笑一声,摇摇头,坐了回去。
不过眨眼间,嚓一声微响,箭尖已经斜斜穿透了靶子边缘,同时穿过了箭靶后面的竖杆。
沉重而巨大的力量,直接带着靶子飞起,飞向另一面的墙壁!
围出来的场地三面都用绳子圈住,有一面却是教斋的墙。
嗤一声,重箭钉入墙壁,将那靶子牢牢固定在墙上!
“……”
戚元思再次猛地站起。
惊呼声浪一般扑过来。
叶十八的骑射,根本不是不精通!
是太精通了!
见过各种花式射箭,没见过这般狂妄奇诡又霸气的射法!
铁慈手下不停,一路狂驰,始终以那种有点奇怪的由下而上的射箭角度,沿着那排靶子驰去。
骏马狂奔,连带她的身体起伏不休,然而她的手臂却如铁铸,甚至还能趁着身体动荡顺势出箭,长发在风中起伏成乌黑的浪。
咻咻咻咻。
长空越飞电,横云生狂雨。
靶子一个个被连根拔起,飞在空中,钉入墙壁。
铁慈绕场一周,中间部分最难射中的靶子全部被她“移栽”到了墙上。整整齐齐一排。
看到最后,惊呼声已经没了,众人震撼地望着那面渐渐成型的靶子墙。
大多数人已经明白了铁慈的想法,不由更为那般巧思震惊。
丹野两眼灼灼闪亮,第一次为别人大力鼓掌,“厉害!快和我差不多了!”
呼音嗤一声,“少吹嘘。”
丹野摸着下巴,笑嘻嘻悄声道:“这么看来,我爹还真配不上她。”
呼音道:“你敢,胡乱,给姐夫,娶妾,我就把,你阉了。”
容溥在伞下静静看着,伞下荫凉一片,只有他乌黑发鬓间一抹流云玉簪微微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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