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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啪”地一声,一柄伞忽然在他头顶撑开,箭尖撞在伞面上,他能听见金属相击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音,那薄薄的伞面却没破,还在不断延伸,有人不断被拉进了伞下,被安全的阴影笼罩,他们抬头,看见容溥素白静谧的侧脸。
有人抱头要躲,忽然一人跃到他面前,操起一个盘子,生生将一支箭横拍了出去,盘子不碎。
这人抬头,看见的却是娇小柔美的卫瑄。
这人惭愧地爬起身来,又挡在卫瑄面前。
有几个人正迎上一波箭雨,撞成一团,忽然有人大步而来,一脚踢飞了桌子,桌子在空中翻滚,将那几个人护在背后。
那几个人回头,看见卫瑆,忽然想起当初自己也曾参与嘲笑他,都齐齐脸红。
有个女学生受惊,被同伴撞倒,眼看就要跌落在人们慌乱的脚底,忽然一只手将她一拉,轻巧一甩,她便被甩到了安全地带,她转头,看见呼音皱着眉的脸,“叫你,骑射,不好好,学。我们,女人,要好好,保护,自己。”
她忽然便心定了,一边拉住身边一个惊慌奔逃的女伴,一边笑道:“那你怎么不先保护自己?”
呼音道:“我,我要保护,西戎所有女子,所以,我来这里!”
有位教谕急忙操起板凳想要挡箭,却被那沉猛的箭势逼得不住后退,忽然有人笑道:“老师们还是歇着吧!”手中弯刀抛飞而出。
一道横光贴地而来,如白龙滚滚,所经之处,地面起了罡风,那箭雨遇上横光,纷纷断裂,在半空中炸开碎屑雨。
那人得意扬了扬眉,摸了摸自己青金石天珠耳坠。
几个学生慌乱中跌倒,眼看退后的人群要踩到自己身上,绝望地抱头,等了半天却没被踩踏,也没中箭。
抬起头就看见太女护卫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结成人墙,背影巍巍,挡在自己身前。
如果从半空往下看,可以看见一小团一小团的人群,各自为战。
起初沸腾骚乱,片刻便被安抚救护,镇定下来。
箭如天雨,斜斜向上。
屋顶上,夏侯淳头也不抬,忽然筷子一伸。
啪地一声,一支弩箭被筷子夹碎。
骚乱发生在刹那之间,却又结束在顷刻。
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
箭雨的最中心,铁慈并没有退,丹霜已经为她展开了随身的折叠盾牌,她看着箭雨,眼角余光瞟着广场,看见通知过的所有人都做的很好,眼底露出笑意。
然后她伸手,手指越过盾牌,猛地截走了一支弩箭。
弩箭到手,停也不停,反手一甩。
冲着已经退到广场边,正要隐入黑暗中的萧常后心!
萧常万万没想到皇太女如此心黑手狠,刺杀一起,他就急急躲向暗处,准备等乱后再来收拾战果,顺便也好撇清关系,此刻场上一片混乱,谁也注意不到谁,等他隐约听见身后似乎有异而转身时,箭头的寒光已经似要照见他惊恐放大的眸瞳。
忽然一道黑影无声扑了过来,最后一霎挡在他背后,嗤一声轻响,那箭没入那人后心,前胸穿出,箭尖离他的心口,只差毫厘。
萧常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萧家人出门时刻都带死士。
此刻牌坊外传来喊杀之声,数十人涌了进来。
他不好再留在这里,狠狠盯了铁慈背影一眼,对一个属下使了个眼色,自己匆匆往后便走。
那边铁慈一抬头,看见数十人涌入,急喝:“所有人退入讲堂,关紧大门,不得进出!”
她事先关照过的朋友,以及她的护卫,还有沈谧带着那一群人,立即分别护着众人进入讲堂。
杂沓脚步声从她身边过,有人经过时仓皇问:“殿下!你先进去啊!”
铁慈伸手,丹霜递上组装好的她的弓,赤雪给她挂好匕首。
铁慈一手持弓,立在讲堂前的广场正中,宛如一块白石岿然,两边人群如流水般从她身边过。
她淡淡道:“天子守国门,储君守山河。我是皇太女,天下文人,亦在我守护之列。”
小圆脸被人推着往讲堂奔,一边奔一边大喊:“殿下!殿下!我现在知道了,我爹说的都是屁话!以后我生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
铁慈问奔过来的容溥,“他爹是谁?”
“礼部尚书杨云腾。”
哟,原来是老杨的儿子。
说起来,老杨是铁打的太后集团骨干,这次她的历练之行,倒有一部分算是老杨推动的呢。
老杨如果知道儿子被她策反了,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容溥站到她身边,将伞遮在她面前。
铁慈很满意他没有劝自己进去躲避,笑道:“多谢。”
容溥微微露出笑意,正要回答,铁慈一个手刀砍在他脖子上。
然后把软下来的容溥交给他身后的护卫,道:“保护好你们公子。”
护卫感激抱拳,抱着容溥狂奔而去。
铁慈又看向卫瑄姐弟,道:“你们也进去。”
卫瑄还没说话,卫瑆已经大声道:“不走!”
卫瑄叹了口气,却又笑道:“殿下,余话不必说,这时候走,我们姐弟还有脸吗。”
铁慈也来不及说什么,那些杀手已经冲到近前,
哧溜一声,不知是谁放出一道旗花,贴地而滚,蹿到她脚下,将她身周方圆照得雪亮。
有人大叫:“皇太女在这里!”
远远听见丹野的怒骂。
铁慈吸一口气,拔刀。
无论怎番算计,今夜必有一场恶战。
身后护卫们和友朋们,亦齐齐拔刀。
刀光在夜色中划开无数道流利的痕迹,人们举着刀踩着那些矮桌腾身而起,如无数道翻卷而起的巨浪,狠狠和对方碰撞在一起。
几乎刹那之间,巨浪造成的漩涡中心,刀光纵横,血花四溅,惨叫和肌骨断裂之声频起,如剑一般刺穿了整座阔大的广场。
讲堂里却鸦雀无声,学生们互相堆叠,从雕花隔扇的缝隙里往外偷看,看得心摇神动,呼吸屏紧。
良久有人喃喃道:“刺客来了,我们却躲在这里,让皇太女一个女子保护我们……”
也有人弱弱道:“……这刺客应该就是冲着太女来的,我们只是遭受池鱼之灾……”
立即便有人驳斥道,“那只能说明皇太女处境艰难,遭受迫害!我等日日嚷着要效法游侠,护尽天下人,铲尽不平事,如今事到临头,就把那些豪言壮语都忘记了吗!”
又有人道:“你我学了这许久骑射,难道现在连拿刀保卫自己的书院都不敢了吗!”
一声出而百声应,便有人寻找趁手东西,要出去支援皇太女。
忽然有人走出人群,拱手道:“皇太女有令,今夜局势不明,稍后可能还有变,请诸位一定安守讲堂,不可外出。皇太女说了,诸位都是天下英才,未来朝廷栋梁,她绝不会让书院众师生今夜有任何闪失,请诸位信她。”
众人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应先生唏嘘一声,道:“太女仁勇宽慈,我等敬服。”
那人笑了笑,并不多说。
又有人道:“你等何须在此保护我们呢,还是早些出去支援太女吧。”
那人又道:“太女令我等兄弟十人在此守护书院师生,我等不敢违令。”
众人顿时又一阵惭愧,随即便听外头声响大作,趴到窗户上看时,却见更多人涌了进来,先前那批人身量高大,虽然衣着普通,但面部多有风霜磨砺之色,不似这内陆中人,后来这一批人数更多,黑衣蒙面,显然是见不得人的。
后来的这一批足足有数百人,且书院围墙的墙头上吗,隐隐约约出现了许多人影,显然书院已经被包围了。
丹霜道:“殿下,我们护您突围,往九卫驻扎的方向去便成!”
铁慈一点头,道:“我才是靶子,留在这里也是害别人被攻击,我们走吧。”
她跳上广场石灯柱,众人抬头看她,她对讲堂指了指,示意他们稍后进去,便掠了出去。
方才一波交锋,她白袍染血,昏黄灯影下一片斑驳,飞身而去时,乌黑的发在身后摆荡,似战场上一面历染血火却不倒的旗。
这一夜,皇太女殿下给跃鲤书院全体师生脑海中留下的,是流水中的磐石,风浪里的灯塔,和最后这一霎,风中染血的猎猎的旗。
这面旗从此在年轻的学生心中长久飘扬,历风霜雨雪,不折不倾。
……





辞天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清洗(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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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慈一走,果然那些刺客大多都追着她出去,丹野一转头看见,顿时发急要追,奈何被几个刺客围住缠斗,大骂:“哥,给我叼死他们!”
海东青从云端直冲而下,掠过刺客群,展翅间带飞一溜鲜血。
那边铁慈早已去得远了。
她奔往牌坊外,守在门外的是九卫副指挥使秦绝,也是她亲自提携,原先是一破落小贵族出身,一步步到得如今,相比于落拓散漫的夏侯淳,往日里铁慈更信任秦绝。
秦绝憨厚的脸上满是焦灼之色,老远迎上前来,道:“前哨报说四面都有身份不明之人,殿下快随我走!”
说着牵来快马,铁慈一跃上马。
却在下一瞬立在马鞍上,没有立即坐下去。
秦绝脸色一变,猛地一个倒翻翻出,人在半空,已经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
成小队建制的太女九卫人群中,猛然起了骚动。
一人端起长枪,往同伴腰间捅去。
一人刀背狠狠劈向身边同伴的脖颈。
一人抬腿,踢向同伴膝弯。
远处箭手拉弓射箭,向着前方的队伍。
近处骑兵有人越众而出,扬蹄踏向战友。
……
惊变发生在一霎之间。
“呼”地一声,仿若一片浓云卷过,半空中落下一颗茴香豆和几根猫毛。
有啸声在头顶之上响起,浑厚如黄钟大吕,撞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脑中一晕。
端长枪的慢一慢,举刀背的呆一呆。
抬腿的腿一抖,箭手偏了方向,骑兵的马忽然抬蹄长嘶。
站在马鞍上的铁慈一抬手,腰间玉笔笔头弹射而出,正正点在仓皇逃窜的秦绝后颈。
秦绝身子一僵,死鱼一般直挺挺落地。
与此同时。
长枪之下的卫士抬起自己的枪,格开对方的枪,一反手,枪尖狠狠戳进对方脸颊。
被刀背即将拍到的人闷声不吭,一个扭身钻到了对方背后,一个肘拳声响沉实,对方喷出一口血倒地。
抬腿的人腿一抖,他身边的两个卫士已经一左一右架住了他,即将被他击中膝弯的人回转身来,哗啦一声,锁链已经套上了他的脖子。
箭手的箭偏了方向,再回神,周围同袍的箭已经对准了他。
骑兵的马往后仰,他被一双大手揪下马,乱拳打成一滩软泥,再扔到了马蹄下。
……
刹那间有人反,再刹那间反叛的人被瞬间拿下。
从上方看去,可以看见太女九卫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每块里反叛的人都被周围的人切割,包围,擒拿,斩杀。
还是区别对待的,凡是先前作乱时对同伴下手时,留有情面不至于死的,他所受到的报复就也不致死。
凡是下杀手的,回报也就是死亡。
战场上同袍不可交付后背是大忌,这样的军队没有生机。
铁慈宁可战力损失,也绝不留这样的人活路。
反叛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几个交睫瞬间。
铁慈立在马上,缓缓拉起了那片马鞍,从马鞍底下抽出一根针,针尖在月色下蓝光一闪。
她嗅了嗅针上味道,跳下马,一刺扎进了秦绝后颈。
秦绝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看一眼人群中景象,他知道自己失败得彻底,但终究不甘心,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的……”
铁慈稍稍沉默,答:“我并不知道会是你。”
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亲自培养的,暗中信重的,打算以后将太女九卫交托的人,会是叛徒。
反倒是自己随意推上去做幌子,从没真正信过的夏侯淳,早早发觉了细作有哪些,并临时改换阵型,将叛徒们分割灭了。
铁慈道:“我只是有个习惯,任何时候都不会不看就坐下。”
前朝有位皇帝,就是被人在马鞍上下毒,丢了性命,铁慈自幼风浪中过来,向来只怕不够小心。
这针原本也很难发现,蓝色的针藏在蓝色的马鞍中。
但她有了透视之能。
上马前仔细扫了一眼,便发现了。
她发现之后便对秦绝出手,心中还抱有期待,或许他不知道呢?
然而下一刻队伍中的骚动,证明了她还是天真了。
这次调动太女九卫,本就是她故意为之。夏侯淳告诉她京中来人是萧常,她知道萧常的性子,好大喜功,占有欲强,阴狠急躁,太后行事其实还是比较持重的,萧常一定会觉得太后太过瞻前顾后,会趁这个机会先下手为强。
她知道自己的太女九卫里被萧家渗透得很厉害,所以出京都不敢用,可她终究还是需要这支力量的,太女九卫必须能真正握在她自己手中,才能保她一家的安全。
所以她孤身在海右的消息出来,萧常闻风而来,诱出她来,萧常武将出京不能带太多军力,调动当地军力会留下痕迹,而她此时调动太女九卫前来护卫,萧常为了包围她,就会暗中联合九卫中的萧家人手,一起动手。
她毕竟掌握太女九卫多年,也不是没有亲信的,事先命赤雪趁拿地图的机会,联络亲信,做好准备。
赤雪这段时间一直在太女九卫内观察,后来给她反馈说,夏侯淳打乱九卫编制,重新分方阵操练,她听说之后,发现其中颇有玄机,但总体对她并无不利,便静观其变。
此刻才确认,夏侯淳竟然也有同样的打算,甚至已经查出了细作都是哪些,以操练之机将细作打散包围,一举收割。
两人没有提前通过气,却配合默契,一举竟全功。
这,便是她来书院,收获的第五只雕了。
清洗太女九卫。
留下来的,才是她的人。
铁慈轻轻叹口气,心想之所以没怀疑秦绝,是因为她让秦绝护送赤雪来书院,秦绝是知道她在书院的,她却没立即等到萧家刺客,便觉得秦绝可信。
现在想来,怕是秦绝放出过消息,却给夏侯淳截获了,直到她开始调动太女九卫,夏侯淳知道时机成熟,才让他勾联上萧常。
当年的首位武状元,名不虚传。
各小队的队长上前来汇报细作人数和战斗情况,计有细作一千三百二十二人,目前死亡五百四十一人,俘虏七百八十一人。己方无死亡,轻伤十人。
铁慈点点头,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萧家有关系,说是只占了十分之一多一点,但一旦一支军中有这么多人有二心,那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因为一旦有人对身边人下手,哪怕只杀了几人,都会引起整个军心崩溃,届时或者逃散,或者归顺,太女九卫便不存在了。
萧家手笔了得,一个太女九卫也渗透这许多,还包括一个未来会接担的副指挥使。
“审问俘虏,问出他们和萧常那边的暗号。”
不多时,暗号报来,铁慈下令属下散开,做出受袭散乱之状。选出一批精锐,扮成萧家细作,散往周边树林,混入萧常卫队。
萧常卫队此刻为了围剿她,必然已经散开,她的人混入其中,正好各个击破。
萧常带出京的一定是他的精锐,今晚就要斩他和萧家一支臂膀。
黑衣软甲的九卫举起手,对了对萧常那边的暗号,无声潜入树林中。
刺客们已经追了出来,剩下的九卫上前迎战。
铁慈被迎到阵中,指挥绞杀刺客,刺客们显然原本是得了消息,太女九卫不足为虑,大可尽情追杀皇太女,如今见九卫反扑,都有些懵。
铁慈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支队伍上。
这是最初冲进来的刺客,后一批是萧常的精锐蒙面扮演,铁慈此刻注意到,第一批刺客和第二批之间并无交集,第一批刺客似乎也不太清楚她的身份,对方单纯只是来杀她的。
看那批人的身高,武功路数,还有手持的弩弓,她忽然想起那日和容蔚去镇上酒楼请客,在林子里遇上的弩箭埋伏。
当时她就怀疑是寻找慕容端的人,找上了她。
现在看这群人,隐然是有些辽东的路数,莫非是找寻慕容端的人终于找到她在哪,这是来报复杀人了?
慕容端的人既然不是和萧常勾结,那么,是谁给他们提供了自己的消息。
铁慈忽然想起了两个名字。
……
这一夜的青阳山,有人在密林间潜行穿梭,刃尖生寒,映着冷冷月光。
有人在金戈铁马间运筹帷幄,一支玉笔蘸血写江山。
有人在檐头数豆撸猫,一豆一性命,一撸训万军。
有人在高堂广阁后看那血花绽放,热血沸腾,皆化作未来二十年滔滔不尽的忠心。
人人身在局中,肆意纵横。
却有人崖头远眺,一席一酒一花一月。
席是万金难求冬暖夏凉的雪蚕丝席,酒是专供皇族市面不见的御宴香,花是由一块整羊脂玉雕刻成的玉瓶里,盛装的金丝宝石花,黄金、红宝、蓝宝、玛瑙、青金石、黄玉……于这黑暗山崖上,熠熠生辉。
月不是头顶那轮月,是挂在崖边树枝上的一颗硕大夜明珠,当真如一轮小月亮一般,洒下柔和光晕,映亮那一方席上的灿烂华贵。
寂夜,深山,孤崖,配着这一副华堂糜烂般的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席上坐着一个老者,枯尸一般的身体套着华贵的锦袍,露出扁平的青筋毕露的脖子,脖子上顶着个硕大的脑袋,让人总担心那细瘦的脖子下一刻就会断掉。
他人瘦,一双手鸟爪一般,指甲尖泛着斑斓的光,脑袋五官却大得出奇,整个人像是大头娃娃连接了皮影身体,长得比此刻场景还诡异。
他身边一人姿态谦恭地给他斟酒,偶一抬头,露一只弯弯的鹰钩鼻,却是早早因为偷东西被书院清退的,铁慈曾经的舍友金万两。
他看一眼山下,风吹草动好似也是战事激烈,眉宇间有些焦躁,小心翼翼地道:“尊者,您看……”
鸟爪老头拈起一朵宝石花,仿佛那有香气一般迷醉地嗅着,闻言眼也不睁,不耐烦地道:“急什么。”
“是,是,不过尊者您耳聪目明,您可看出现今局势怎样了?”
“没成功。”
金万两心中暗骂,我当然知道没成功,成功了早有烟花为号,我也可以不用再理你这个老僵尸。号称“毒狂”,果然够毒也够狂,身上那个味儿就像是在尸液里泡了三年,每和他说一句话都要用尽全身力气阻止自己当场吐出来。
不敢当他面露出任何嫌弃之色,不然这个传闻中的老毒物,一定不介意让自己先死一死。
金万两看看山下,一时心情复杂。既希望不用再伺候这恶心的老头,又不希望两家砸下的血本白费。
他之前因为偷窃,被驱逐出书院,也只好灰溜溜回了家族,他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去书院不过是为了结交人脉,却一再被排挤到戊舍,最后还身败名裂,既如此,人脉也经营不成了,不如回去。
他的家族表面是汴州商人,暗地里更闻名的却是消息的经营贩卖,各种关系交联牵线搭桥,是周边几地都闻名的掮客家族。
他回去后,难免要被家族责怪,好容易塞个人进书院,谁知道半途而废。
没想到没多久,马德家的主事人,找到了他家。一来要攀附官府捞出马德,二来是寻高人教训叶十八。
马家在捞马德的过程中,频频受挫,因此怀疑叶十八出身不凡,在其中作祟,心想干脆把叶十八解决了,说不定马德就能出来了。
叶十八也是他的仇人,金万两便接了这差事,十分卖力,也曾替马家搜寻了高手来,但往往还没接近跃鲤书院,这些人便悄无声息消失了。
金万两一咬牙,动用了家族关系,又请托了好些人,几经辗转,找到了眼前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江湖昔年有三狂五帝之称,是指武功最高的八个人,后来这些人因为各种原因隐退,如今好容易找到这位“毒狂”,这位老怪生平两好:钱与色,还都要顶级的。
马家下了血本,金家贪图丰厚佣金,老怪只看钱,便出了山。
一路招待豪奢,到了地头,老怪还要山头看月,自矜着身份不急着动手。
金万两却发现,叶十八因为身份问题,好像遇上的杀手不止他这一拨。
其中一拨和他之前还有交集——他能找到老怪,还赖对方相助,不然到哪去找神隐的江湖高手。
对方和他说,如果成功了会红色烟花为号。
到现在也未见烟花,天却已经快亮了。
青阳山很大,远处发生的动静,扰不了这一处的安宁。金万两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忍不住又道:“尊者,要么我们先下山看看?”
老怪将那朵金丝红宝石的花戴在自己的大头上,对着明珠左右比了比,才道:“没有美人,没劲儿走山路。”
金万两:“……”
掮客家族,见识过无数古怪客户,没见过这么恶毒且不要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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