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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飞羽轻轻地嗤了一声,探身出窗,给下头在边上扶车的铁慈打伞。
铁慈抬头对她一笑,随手一抹,一脸的泥。
飞羽便笑道:“今日这陶俑妆甚美。”
铁慈顺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那不如同美。”
两人看着泥猴似的对方,都禁不住一笑。
一个车上,一个车下,细雨中含笑凝视的彼此,相距极近的美好的脸。
顾小小探头看着,总觉得这个诡异的角度,仿佛下一刻就要亲上了似的。
忽然二师兄直挺挺地从两人中间走了过去,用雄伟的肩,隔开了脉脉的对视。
铁慈的鼻尖险些被他撞到,只好后退一步,正要说什么,忽然看见前方隐隐骚动。
抬头去看,却见前头东明县方向来了许多人,前头马车慢慢前行,让开道路,一队人来到面前,老远就行礼,斯斯文文地道:“各位过路的兄弟姐妹,在下是萧府管事,因为连日暴雨,东明县三白堤上游堤眼看就要有溃堤之危,县内组织父老乡亲紧急加固,但是水位上涨太快,堤又太长,处处危殆,人手不足,因此我等于官道之上等候求助,望过路的兄弟们帮忙则个,事后萧家和县衙一定会奉上丰厚劳资。”
说着作了一圈揖,又有人送上红布盖着的银子来,他眉目含笑,说话彬彬有礼,这条路是官道,来往通商之人极多,有人在人群里窃窃私议,说着“萧家”“当今太后娘家”“权势了得”“若能攀附一二……”等等,随即便有人痛快地道:“河堤将溃,关乎上下游千家万户,我等既然遇上了,自然义不容辞。”
那管家便又团团一谢,却也不是谁都要,要了对方的路引来看,然后再选了一批人。
铁慈在一旁看着,注意到他选的并不都是那些身强体壮的汉子,倒是都挑选了一批投亲的,路远的,无甚身家的。
这种挑选法让她起了疑虑,示意赤雪去换了一套路引,也递了上去。
那套路引上面的户籍人氏,是十分偏远的凉州卫,事由是去投亲,铁慈为了方便行路,让赤雪准备了好几种籍贯的路引,特意选了个最远的。
就现今的交通,这么远的路途,去了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果然对方一看,便爽快地接纳了这一行人,铁慈的马车里头玄机很多,外头看也是十分普通,对方似是十分心急,也没多看,着人前头带路,让铁慈一行人和着挑选出来的一批人跟随前去。
前行了十数里,在天黑之后才赶到,不知道为什么脚下的路十分地不平稳,众人被带着高高低低地走,渐渐都有点晕,最后到了一处空旷处。
四面无灯有雨,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前方一个大棚子,苫着防雨的油布,里头亮着点朦胧的光。
棚子后方也是用油布蒙了长长的一条,管事解释说是正在修建的分水坝。
铁慈四面张望,原以为会看见四面人群,处处抢修,人声鼎沸的情形,却没想到这般寥落空寂,那传说中满城动员在抢修堤坝的百姓呢?
带她们前来的管事撩开棚子,里头空荡荡就是土地,已经挖了一个浅浅的坑,四周都堆放着麻袋,管事微带歉意地道:“诸位,这里不是三白堤坝,堤上已经人挤人了,现在主要的难处是沙石包不够,所以还得劳烦大家在此处多多挖些沙石装包,我们派人送到堤上,好堵住缺口。”
当下就有人发下工具,又再三嘱咐不要出棚子,更不要去油布那边,分水坝建了一半还没好,坡度很陡,小心滑下去。
众人都木木地点头,不知为何,进入这棚子后,大家的表情都变得迟缓而模糊。
铁慈也有种懒懒不想思考的感觉,忽然袖子被拉了拉,她转头,看见飞羽正在看棚子角落。
铁慈也看见了,棚子四角燃着香,散发着淡淡的好闻气味,因为位置偏僻,很难发现。
她立即探查了一下自己身体,确认并无异样,顶多就是思维好像有点慢,但是夜深人静休息时间,大脑运转缓慢也是正常的。
管事十分敏锐,发现她的目光,忙解释道:“这棚子里日常人来来去去,大家封在里头干活,味道不好闻,点几根香给大家驱驱味儿。”
铁慈颔首,接过锹铲,众人已经开始机械地干活儿,一锹一铲,无人搭话,四面烟气袅袅而起,人人在烟气和昏暗光线里面目模糊,像一群麻木的傀儡。
铁慈盯着那些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再看四周,萧家的管事家丁站了一大堆,却也不来帮忙,就在那看着,倒像是监视一般。
总之,哪里都看不出大堤抢修的紧迫,哪里都透着诡异。
铁慈之前为了照顾几位书生,让顾小小和童如石李植都留了下来,丹霜赤雪也留下保护他们。她本想让飞羽也留下来的,但飞羽不肯,二师兄最近是飞羽在哪他在哪,也跟着。
因为他要跟着,为免引起别人注意,铁慈还逼着他回车里换了一身普通人衣裳,穿上正常衣裳的乐无逊,倒像穿上奇装异服,浑身不自在地站在那里。
三人躲在管事们不易察觉的角落,飞羽轻声道:“香有古怪。”
二师兄立即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飞羽,飞羽又递给铁慈,铁慈认得这是师父的小玩意之一,叫什么清凉油的,是膏状物,打开盒子抹了一点,给飞羽点在额头,飞羽被刺激得猛一激灵,长睫上眼看便盈了泪水,着实楚楚风致,二师兄用余光瞧着,心中懊悔方才应该直接自己上手,为此心神不属,铲子险些铲在自己脚上。
铁慈皮了一把,忍不住微笑,却见飞羽忽然把住她脖子,额头贴上她额头,又蹭了蹭,将那清凉油蹭在了她眉间,铁慈猝不及防,给刺得猛一闭眼,听见飞羽低低的笑,淡淡的魅而艳的紫檀广霍气息伴随她唇间的热气,散在她颊上。
没来由,她脸上一热。
再睁眼时,热度虽然下去了,却因为清凉油离眼睛太近,流泪不止,铁慈抹一把眼泪,唏嘘道:“看,我都被你气哭了。”
飞羽笑盈盈地看着她,道:“我想一辈子天天气哭你。”
铁慈心一颤,隔着模糊的泪眼看她,昏黄灯光下她朦胧绰约,不似真人。
最近她真真假假总有这些撩人的话,远远近近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动作,铁慈心里明白,却又不敢多想,总觉得自己这情场遭遇实在离奇。
身边二师兄却不甘寂寞,看了眼热,也在自己额头点了一大块,微微凑前脖子,等着。
飞羽在他脸上呼噜一把,将那清凉油从上呼噜到下,二师兄被辣得泪如雨下。
三人调笑了一阵,脑子里那种混沌感淡去,飞羽轻声道:“不是毒烟。”
铁慈颔首。
不过是让人反应变慢神智混沌的药物,不知道后遗症会不会令人遗忘。
四面有人看过来,她低下头挖土掩饰,挖了几锹,发现并不是沙土,相反,土质粘性比较大,里头掺杂不少鹅卵石,再挖几锹,挖出来一点网状物,仔细一看,竟然是蔑席。
铁慈微微变色。





辞天骄 第一百三十九章 算计(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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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地方修筑堤坝,很多都是用清塘的淤泥,沙石,鹅卵石,加上部分竹编蔑席修筑,如今这地下泥土的构成,怎么和筑堤材料这么相似?
淤泥鹅卵石还能解释,蔑席是怎么回事?
她猛地抬起头,听见很近的浩浩汤汤的水声。
她将铁锹插在一边,走向棚子门口,立即有几个人过来拦住她。
“我解手。”
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笑着,指了指棚子的一角,那里另外隔了个小棚子,“在那里吧,外头下雨呢。”
铁慈捂鼻,“臭。我还想出去透透气,这里太闷了。”
家丁不让步,“外头天黑路滑,您要不小心滑下堤坝咱们可承担不起。”
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将棚子口堵得严实,铁慈笑一笑,退了几步,捂着肚子去了那个小棚子。
那些家丁才松了口气,各自退开。
铁慈去了那个小棚子,也是隔出来的空间,里头一个马桶。
就没见过露天一群男人干活还要专门在野外准备个马桶的。
铁慈跳上马桶,掀开顶棚,这棚子只用细细竹竿撑着,铁慈借着马桶的力,轻巧地翻了出去。
她没有去到油布那边,直接顺着来时方向往回跑,奔了一阵,奔到高处,看见下方万家灯火。这个时候,乡村应该一片黑暗,农人穷苦,绝不会半夜没事点灯,这家家灯火,除非有大事。
她在高处看底下地形,这么一看,心底就是一抽。
河堤下方油布遮挡,是明显水势朝下的水流湍急的河流,不用看水位,就凭那不断变幻波动的浪,就可以看出水位极高,即将漫堤。
而方才挖土的地方,那长长的一条,不是河堤是什么?
她们被骗上了河堤!
而在河堤的另一个方向,确实组织了人在修补河堤,但是明显她方才呆的地方,才是水位最高的阻流点!
那根本不是挖沙土装包,那是在挖河堤!
萧家骗了外地人上了河堤,半夜掘堤,准备泄洪!
萧家祖宅位于上游,祖田也在上游,为了保住自己的产业,不惜牺牲下游无数百姓和良田!
只是萧家自己家丁无数,长堤也在他们的看管之中,为什么不自己偷偷挖了,反而要找这些外人,冒着泄露消息的风险行事呢?
铁慈怔在午夜雨中,一时拿捏不定,是赶紧冲向下游通知百姓搬迁呢,还是赶紧冲回棚子内阻止掘堤。
棚子里停止挖掘是最有用的办法,但是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她方才看见已经挖了颇深一个坑,她马上赶回去,保不准人还没到,已经挖穿了,而且就算她揭穿了这事,萧家那么多人在,一人一铲自己也能解决。
赶去下游,半夜三更一户户叫人逃难,谁会听?又能救得几户?
而且一旦掘堤成功,大水冲来,挖堤的这些人首当其冲。
铁慈并没有多犹豫。
放出一个旗花,一点深红直窜夜空,内造司的烟花,非寻常可比。
二师兄和飞羽一定会关注外头动静,看见烟花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铁慈自己直奔下游。
向着灯火通明的地方去。
行到半路,却遇见了一大帮人,用藤床抬着一个人,那人气喘吁吁地道:“快!快!,再迟就来不及了!”
一大群百姓围在他身边,跌跌撞撞往堤上赶。
铁慈迎面奔去,老远就喊:“前方可是下游村庄百姓,快点回去收拾行李,河堤可能要塌了……”
那藤床上的男子坐起身来,急声道:“这事我和乡亲们说了,但是他们不信,非说萧家这几日都在着人加紧修堤,不可能让水冲垮,要亲眼来看看……”他急得捶床,“为这事我还被萧家打伤了,我们村离河最近,地势最低,这要水来了,我们……”
就有老者说:“嗐,你这娃子整日胡咧咧,这河堤不是好好的嘛。分水坝那里有缺口,萧家不是派人抢修了吗。这要他家想掘堤泄洪,还用得着花那许多银钱去修嘛……”
又有人道:“你这娃,最近天天让我们半夜来这堤上转,说怕萧家偷偷掘了堤,大伙儿白日还要干活,夜里又给你搅扰,起初大伙儿信你,这几日下来,你可见动静没有?怕咱们不信,还伙同了人来做戏,你这是失心疯了!”
一时大家纷纷谴责那少年,都说这堤上黑沉沉毫无动静,连人都没看见,什么掘堤,都是这小子得了癔病胡言乱语,那少年百口莫辩,急得满脸通红,赌气自己滚下藤床,一瘸一拐地要自己上堤。
铁慈上前拦住他,对众人道:“不用看了!那就是装样的幌子,大堤上真的已经被掘了个缺口了!我不认识这位,也不会和他串通,各位赶紧回去收拾转移,路过别的下游村庄也通知一声,我会回去阻止对方掘挖……”
话音未落,身后脚步杂沓,有人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却是一个穿着萧家管事服饰的人,提着灯笼,带着一大群人,惊惶地跑近来,大喊道:“各位父老乡亲们,不知道哪里来了一群外地汉子,半夜摸上这边刚刚修好的大堤,将河堤掘了个口子!我们阻止不及,现在赶紧来通知各位父老,大家快些逃命去吧……”
电光火石间,铁慈明白了萧家的算盘。
多日暴雨,上游水位暴涨,眼看要威胁萧家祖宅和良田,萧家有心掘堤泄洪,却被这少年无意中发现,并传扬了出去,有下游村民夜夜梭巡于堤下。萧家秉承太后的虚伪风格,不想经营多年的好名声被此事败坏,便想出了个借刀杀人的缺德主意。
选择外地路人,拦下人帮忙,把人骗上河堤,先带着人高高低低走路,让人失去辨别高低和方位的能力,罩上河堤,点上迷香,骗人需要挖土,让这些外地人下铲掘堤,届时河堤掘开,大水冲来,这些挖堤人十有八九要葬身水中,所以他们着意选择远路的,没家底的,山高路远的,在路上失踪出事再正常不过,家人也无法来找。
如果侥幸没死,大水一冲,迷香一熏,自己也未必记得清楚是怎么回事,记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没用,萧家会把掘堤的事栽赃在他们身上,到时候谁还敢说出真相?赶紧逃回老家了事,一辈子也不敢泄露一句。
而萧家在此事中,会趁机积极救灾,保护百姓,把名声好感再刷一波。
说不定还可以把掘堤的事往政敌身上栽,又是一雕。
真是天衣无缝的局。
但此时不是研究这个局的时候,远处忽然轰然一声。
堤断了!
铁慈大惊。
飞羽!二师兄!
耳边声音喧嚣,浪声,呼声,惊叫声,阻止声,追逐声,统统被她抛在耳后,她逆着人群,狂奔而去。
……
时间回到两刻钟之前。
旗花响起那一瞬,飞羽和二师兄对视一眼。
下一瞬他们手中的铲子飞了起来。
飞羽袭击那位管事,想要拿下主事者。
二师兄却和她没默契,一铲子铲向身后一个家丁的脖子。
嚓地两声,哗啦一响,油布上泼溅一抹虹。
家丁的头颅骨碌碌滚倒在干活的人脚下,那些人停了停,麻木地抹一把脸上溅上的血,继续挥铲。
家丁死得太突然惨烈,惊到了那些人,那管事猛地往后一倒,又有两人扑过来挡着,当地一声响伴随惨叫,一只胳膊落地,飞羽一个倒翻落地,手中铲子鲜血滴落。
她皱了皱眉。
尖利的哨声响起,其余的萧家家丁反应了过来,向两人扑了过来。
然而这些普通打手哪里是两位高手的对手,没多久就倒了一地。
然而那些外地人任凭这边打得血肉横飞,还在麻木挥铲,地上一个深洞,还在向前延伸。
二师兄显然还不太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飞羽已经明白了,只要那还剩薄薄的一道挖穿,河水就会当头扑下。
她甚至怀疑油布那边,是已经悄悄挖了一半的堤坝,用沙包垒高了。
到时候蓄水至高处,卷下来就是灭顶之灾。
眼看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飞羽正想着把这些人解决之后,还得把这些被迷得什么都忘记的苦力给拦下。
忽听一声“住手!”
转回头去,却看见留守的顾小小等人,被一群萧家家丁架了来。
为首的人一张长脸,衣着华贵,面貌也算英俊,有萧家人的影子,却颧骨太高,显出几分阴沉相来。
雨横风狂的,他还拿把折扇,点点飞羽和二师兄,“两位,还请弃械。”
二师兄理也不理。飞羽本来也不会理会,这些人与她何干?
然而目光在赤雪丹霜身上转了转,不禁皱了眉。
半晌他将手中铲子一抛。
那男子又道:“身上武器。”
飞羽又摸出一把短刀扔了过去,还顺手拿下二师兄的铲子和佩剑,扔在了地上。
她十分配合,对方似乎也甚满意,看了她一眼,忽然又道:“麻烦姑娘擦擦脸。”
飞羽也不生气,嫣然一笑,有人抛过水囊,她真的倒了些水擦擦脸,完了又将水囊抛了回去。
这昏暗的棚子瞬间都似被那艳光照亮。
棚子里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那男子也被飞羽容色所惊,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对身边人使个眼色。
那人便道:“姑娘很识时务,既如此,你将你身边人解决,我们便许你平安无事。”
那折扇男子接了一句,“想要一生富贵也是可以的。”
他身边随从便道:“这是我们萧家二房八爷。萧都督之堂弟,萧总制之堂兄。”
飞羽笑道:“失敬,失敬。萧家的爷呢。”
那阴沉折扇男子便微微一笑,自得又雍容。
飞羽好奇地问:“又是萧都督,又是萧总制的,那这位萧八爷,最起码也该是个萧大人吧?我毕生梦想,就是跟一个官儿呢!”
萧八爷脸色一沉。
他随从便十分灵活地道:“放肆!”
萧八爷虚虚拦了拦,道:“哎,别吓着她。女人不懂事嘛。瞧你这一身悍样儿,八成是什么行走江湖的女匪吧?有了案底的人,就莫这般张狂了。”
飞羽忽然道:“倒也,倒也。”
萧八爷一惊,下意识看脚下,脑后忽然生风,随即一声闷响,脖颈上挨了重重一手刀,无声软倒下去。
丹霜不知何时已经掠过来,一把卡住了他的脖颈,挟持她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下,赤雪正收回手,遗憾地道:“可惜药带得太少。”
丹霜卡着萧八爷向飞羽方向退去,那边抓住顾小小赤雪等人的萧家人立即喝道:“放开我们八爷!不然我们就杀了他们!”
丹霜一抬手,咔嚓一声。
萧八爷一声大叫。
她拗断了萧八爷的小指。
血淋淋的小指落地,丹霜才冷冷道:“放开我们的人。我现在开始数,数一声,我断他一处。”
那边的人惊惶地道:“你数一声,我们也断你们的人手指!”
“行。”丹霜脸上并无表情,眼神静而狠,“看谁捏得更碎。放心,我不弄死他,回头放了他,让他赏你们。”
萧八爷怒道:“他们配和我相提并论吗,快……”他面对那边掘堤的人,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撕心裂肺大吼起来,“放!放!立即放!”
对面慌忙放人,然而已经迟了。
轰然一声巨响,水晶墙伫,接天浪起,高涨的河水终究失去了最后的束缚,倾天而下。
就在双方对峙的短短时间内,堤被挖穿了。
……




辞天骄 第一百四十章 力挽狂澜(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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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慈冲到堤上,瞬间心就凉了。
萧家看守棚子的人大部分已经撤走,原本挖坑的位置棚子已经不见,油布被卷缠在几根细瘦的毛竹上,不断被水冲刷,咔咔咔断个不休,水面上一片污红,还飘着一具无头的尸首,那尸首也不知道被什么缠住了,竟然没被冲走,在水中不断直挺挺浮沉起落。
堤岸不断塌陷,豁口逐渐变大,在后面跟来的百姓的惊呼中,铁慈毫不犹豫跳进了水中。
她直奔那尸首而去,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那一腔焦灼和恐惧,仿佛也化成了此刻冲往下游的水,灌满了她的胸臆,令人窒息。
暗色里万物混沌,唯有她脸色煞白。
她冲到那无头尸首前,不顾那腔口血肉模糊泛白的恶心,抱住那截身体往外一拉,然后险些脱力般软在水里。
一股水流从背后推来,险些将铁慈推走,她抓住堤边碎石尖端,死死抵住身体,才逃过了那一波冲击。
头顶雨丝不绝,天穹幽邃,四周浊浪涛涛,轰响剧烈,身周和对面的堤坝缺口处碎石泥土不断无声崩塌,眼前的一切,像一帧灾难默片,而她身在其中,不见亲友。
堤坝的石头片刻就被流水卷去她顺势放手,顺水而走。
总是要去找的。
但这上游泄洪,人转眼就能冲出几里,她慢上一步便是迟上许久,黑夜水上,如何去寻。
心里也明白,只要当时没出意外,这水应该还不至于淹死飞羽等人,但顾小小是旱鸭子。
岸上有人惨叫:“天啊!天啊!他们真的掘堤了!”
有人大喊:“快回去通知屋里人!”
有人哭:“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这些呼叫铁慈都没听见,她只是木然地做着动作,一个猛子扎下去,游上一阵,再浮上来,失望地抹一把脸。
湿漉漉的,流不尽的水。
再次起身时,忽然腿被什么拉住,她以为是水底的杂物,用力一蹬,却听见一声笑,道:“这么有力气!”
一声便如仙音入耳,她猛然回头,先看见飞羽那张也是湿淋淋却反而更加清丽的脸,然后从她的背后,看见二师兄丹霜赤雪顾小小的脸,像一串绳子上的蚂蚱,齐齐整整地串在一起。
巨大的惊喜令她眼前如星花般爆开,她的喉咙却瞬间哽住。
……
时间倒退回半刻钟前,江水倒灌那一霎。
水流很快冲倒了所有人,对峙的,挖坑的,那些木然挖坑的外地客,连一声喊都没来得及发,只看见锹尖和一只手在浪头一闪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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