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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屋内众人神情各异。
过了一会,窗户拉开,掷出来一柄装饰用的木剑。
又过一会,扔出来一个唾壶。
又过一会,抛出来一个帐钩。
……
和这座别院一湖之隔的萧家主宅里,正堂旁的厢房里坐着萧四老爷,手边一盏一叶千金的明湖初雪茶正在袅袅冒着热气,他手虚虚扶着茶盏,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不断的回报。
“……香炉里的大梦残香被倒掉了,萧三十七就在窗根底下,被浇了一头,着人偷偷拖回去浇冷水了。”
“醉海棠的木剑也被扔出来了,砸出来的时候砸破了萧十八的头,里头的醉海棠汁液渗入伤口,怕是要不中用了。”
“唾壶被扔出来了,唾壶连着的地下机关应该也被毁了。”
“帐钩被截断了,床背后那个夹层应该被发现了。”
……
一轮轮的人走马灯一样穿梭不休,萧四老爷淡淡听着,底下坐着的几名老少,脸色连变。
有人惊道:“这几个人什么来路?看破一两样布置不稀奇,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全破了?”
有人道:“老四,要我说,这些人就不该弄进来,坏了咱家的好事,不如让他们走,路上悄悄解决,推给路匪强盗也就完了!”
便有人不赞同地道:“二哥,您这话莽撞了,这些人既然这般有本事,就该留下来,不然路上乱说怎么办?派人暗杀不能成功怎么办?留在自己手里,深宅大院的,出什么事,也是闷在自家地盘上!”
也有人忧心忡忡地道:“昨夜的事,我着人详细问过了,这群人是被小八误打误撞掳了去帮工的,从一开始就和别人不同,昨夜更是他们带着人把堤给抢合上了,诸般举动见识,不像寻常行路人,我倒是听说,跃鲤书院提前封山历练,很多学生往东明来了……”
“嘿,学生算什么?那些手无缚鸡之力,不通庶务的学生,哪有能识别那许多异物的本事!”
“说到学生,你们忘记了,萧常来信说,皇太女在书院显露身份后又失踪,怀疑她要么去了永平,要么去了东明,你们说,会不会……”





辞天骄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乱点鸳鸯(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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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陷入沉默。
片刻后,萧四老爷一笑,斩钉截铁地道:“不会。”
众人都紧紧盯住了他。
“昨夜咱们的人有注意过那一群人,其中有两人,似乎有天赋之能。我们的人看见对方总是忽然不见又忽然出现。”
众人都吁出一口长气。
全天下都知道皇太女没有开启天赋之能。
皇太女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人,天赋之能虽并不仅限于铁氏皇族,但世间也已寥寥无几,十分珍贵,多不出世,一些海外隐族和世家大族里可能还有一些,但也绝不会去给别人做护卫。
“那就只可能是某些隐世大族和海外名门出身了。”有人道,“皇朝更替,数百年间,好些皇族大家,在变乱之时,选择隐居或者出海。江湖上传言的三狂五帝,其实多半就是这些家族出身,这些人祖先多半有天赋之能,代代相传,子弟们自然不凡。”
“若是这种出身,那便轻易动不得,倒不如试图招揽,如此也可为我萧家助力。”
萧四老爷沉吟着,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等待,随即外头突起喧闹之声,有人哭喊着一路撞上堂来。
“四叔!四叔!您怎么能这么对你亲侄子啊!好生生的人,为家族拼死拼活,临到头来却被推出来做替罪羊,生生打断他的腿!你好狠的心哪!”
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冲进门来,扑向萧四老爷,连抓带挠,后面跟着无数丫鬟婢女,个个惊得脸色煞白,连喊带拉也拉不住。
一个中年人跟在后面进来,脸色铁青,冷冷站下。
众人看见他,都有讪讪之色,纷纷二哥二弟二侄子地招呼不休。
萧家二房的老爷站在当地,也不管他夫人撒泼,指着飞快退避到一边的萧四老爷道:“伤害亲侄,无能昏聩!你愧为老宅主事!你且等着,等我请来族老,大家开祠堂评理!”
二夫人几次抓挠四老爷不着,哭着快要昏过去,“萧四,你丧了良心!掘堤泄洪本就是家族的意思,凭什么只让我儿顶罪!要打断腿,你们都该先断!”
萧四老爷站在椅子后,拉了拉被扯歪的衣领,叹息一声道:“二嫂,您心疼小八,我知道,但也不能信口雌黄,拉扯所有人下水。这掘堤泄洪何等大事,弄不好是要毁家灭族的。家族真要想这么做,自会安排妥当人行事,如何会交给小八胡闹呢?”
“那是你知道此事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才暗中授意小八,就是做好了事后把罪责都推给小八的打算,小八都和我说了,萧老四,你好狠的算计!”
萧四老爷不生气,娓娓道:“二嫂,当时情境,百姓愤怒,我若不处置小八,小八被当场砸死都有可能,更不要说我萧家多年经营的声名,还有萧家未来的大计,都难免受影响。说到底是小八行事不密,功亏一篑,你要知道,皇太女来了海右,之前在跃鲤搞出偌大的事儿,一股脑儿弄走了我们全部的管事,然后又隐身了……弄不好这人就在附近,这万一下游百姓闹起来,皇太女煽风点火,京中的次辅和太后就要被放在火上烤了……这事儿如此重大,二哥二嫂要拿去祠堂评说,我倒也不介意的。”
那夫妻俩都窒了窒,片刻后,二夫人绝望地嚎哭起来。
便是有万千委屈,和家族名声,萧家大计比起来,便什么都不是了。
萧家招揽人才,交联百官,都需要钱,所以祖宅不能淹,上游的万顷良田不能毁。
萧家招揽人才,交联百官,经营美名,都是为了将来的大计,为了顺利登上至高位,先打朝堂和民间的舆论基础,所以萧家的名,也不能毁,不能递给铁氏任何把柄。
所以,只能委屈他们的儿子了。
话说到这里,两人心知,便是闹上祠堂,也没个好结果,谁叫萧八能力不足,接了差事却没能办好呢。
萧四老爷静静等她哭得声音渐低,才轻声道:“此事我虽问心无愧,但是小八终究是我最疼爱的侄儿。所以二哥二嫂放宽心,帮我带个话,让小八赶紧养好身子,莫要气恼,他四叔无儿无女,对他严厉也是为了栽培他,他今日受了大委屈,家族和我都明白,日后,自然是要补偿他的。”
二夫人霍然抬头,眼底闪出惊喜的光。
“四叔的意思……”
“这也算是对他的考验,他撑住了这考验,难道还当不得族长继承人么?”萧四老爷从容一笑。
二夫人瞬间便收了声,二老爷铁青的脸色也渐渐回转。
若是断条腿能换个继承人,倒也合算。
丫鬟仆妇们赶紧将二夫人搀起来,要送两人回转,两人即将出门时,萧四老爷又淡淡道:“帮助合拢大堤的那几位客人,我已经请了回来,安置在一抔明月楼。这是贵客,还请二哥二嫂不要怀恨在心,打搅人家。”
二老爷脸色僵硬点点头,二夫人眼神闪过一抹恨意,低了头出去了。
众人目送两人匆匆来去,被闹了一场,都有点精疲力尽之感。转眼看四老爷,却见人家整整衣裳,坐回椅上,依旧云淡风轻,顿时都十分佩服,心想果然是见惯风浪,大将风范,难怪能越过那许多长辈兄长,坐稳了这族长家长之位。
却有人犹豫地道:“四哥,您这样提醒一句,似有画蛇添足之嫌。”
这点明了仇人住在哪里,二老爷夫妇忍不住摸过去怎么办?
四老爷看他一眼,那人一惊,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低头不再说话。
此时门外有几个小辈报进,四老爷命传,进来一男一女,男子是五老爷的嫡长子,早先也在跃鲤书院读书,前不久捐了一个监生,年底就要赴京了,生得雪肤大眼,相貌出众,是那种看起来懵懵懂懂的美少年。
女子则是旁支的一个庶女,出身虽然一般,但容色清丽,隐约还有几分书卷气息,也是个让人见之忘俗的美人。
这是萧家老宅一大群小辈中,容貌最出色的两位。
萧四老爷一一看了,慈祥地道:“近日府中来了贵客,住在一抔明月楼。你们作为主人,和对方年纪相仿,便代家族尽尽地主之谊,陪他们在这东明逛逛吧。”又叮嘱道,“记住,这是贵客,要殷切些。”
少年男女们便领命去了。
众人心知肚明,那群人年纪多半也很轻,现在怀疑是世家大族后代,那自然先想法子笼络,派出五房嫡长子,目标自然是那绝色女子,只是那女子生得风情卓绝,不像个良家,而男子无所谓这个,如若身份真的不高,纳妾便是。
至于嫡女尊贵,是要用来和世家皇室联姻的,比如目前养在老家的萧次辅的嫡孙女,未来就打算配昭王嫡子。
所以送个庶女就可以了。
只是众人有点不明白萧四老爷的操作,又给二老爷夫妇暗示,又派美人去勾引,这是闹哪出?
萧四老爷慢慢揭开盏盖。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别人已经换过茶水,他那杯名茶犹自热气腾腾。
和这些蠢人多说什么呢。
便是小妾无妨,庶女廉价,但都是他萧家的人,怎么能轻易给出去。
自然还是要让一些蠢货先试试对方斤两。
而且他们被人试斤两的过程,不正是萧家示好的机会吗?
至于老二夫妻,经此一事,终究存了龃龉,还真以为他会把继承人位置留给二房?
他笑了笑,浅浅啜一口茶。
真香。




辞天骄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迷弟迷妹(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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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对少男少女出了正堂,沿着抄手游廊向外走,忽然前方前呼后拥来了一大群人,拥着一个少女,两人见了,赶紧行礼,一个道:“九妹妹。”一个道:“问柳小姐。”
萧问柳站下了,规规矩矩回礼,却又十分好奇地问:“十一哥和雯姐姐这是去哪?”
两人便照实说去招待贵客。萧问柳顿时兴奋起来,脆声道:“咱们家里一向少来外客,我方才也听说了,说是昨夜三白堤被水冲垮了,险些要淹了下游,是这群人出手相助,才挽救了大堤,我正想着这是何等出众的少年,能见一见就好了,没想到四叔把人给请回家来了,那咱们这就去瞧瞧!”说着便挽起萧雯的手臂要走。
身后的人露出一脸头痛表情——萧家小公主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又犯了。
嬷嬷急忙上前劝阻,“小姐,四老爷可没让您去,您这般尊贵身份,哪能让您招待客人呢……”
“都说要尽地主之谊,难道我不是地主吗?”萧问柳笑嘻嘻推嬷嬷,“好啦好啦,我不招待,我就去瞧瞧成不?难得今日没下雨,还要把我关着吗?你闻闻,我都快发霉了!”
她性情娇憨,一向受众人宠爱,嬷嬷毕竟也是下人,只能一脸苦笑地往后退。萧十一郎萧竞便笑道:“那便只能跟在后头瞧瞧,你明年就要回京,及笄礼后便要嫁人。可不能再任性了!”
萧问柳听见嫁人两字,便捂住耳朵,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嫌我吃你家米了是吗?这么急着打发我嫁人!我连人面都没见过呢!”
萧竞笑道:“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什么见过没见过?仔细人听见笑你。”
萧问柳嗤地一声道:“铁凛比我还小一岁!一定是胎毛未退乳臭未干。我啊,要么不嫁,要嫁就得是个人物,像爷爷那样的,像姑祖母那样的,像雪崖叔那样的!”
铃声响起,有舆车行至门口,萧宅太大,去哪都得接送。
萧问柳笑着,提着裙子飞奔去先上了车。
“你就知道昭王世子不是人物了?”萧竞在后面追着,也跟了上去。萧家的嫡子女们的笑声洒落一地。
萧雯默默在后头跟着,她生得清丽秀致,眉宇间却隐隐郁气,在人前不显露,背过身来便现于眉端。
主宅和别院之间有湖相隔,湖上有小舟可渡,也有沿湖的白石道可以绕行,舆车一路沿道而行,走了两刻钟,才看见别院东南角的大门,一仰头,那座高耸的一抔明月楼在目,萧竞站在门口,忍不住叹息道:“筑美楼以掬月,飨繁花以挽春。一抔明月楼这般清雅流芳之地,往日里都只陈放些名家金石字画,如今怎么可拿来与俗人居住了呢?”
话音未落,照壁后行出一女子,乌发如缎,肌肤温润,鹅蛋脸线条柔和,看见一行人,神情也不惊异,嫣然一笑。
萧竞正撞上这笑容,不由一怔,忍不住叹道:“方才是我失礼了,这哪里是俗人呢。”
萧问柳便笑道:“你方才还在车上怨四叔将你拉来陪客,耽误了你读书,如今瞧来,可还怨了?”
“自然是不怨的。是我孟浪了。”萧竞一个长揖,“这位想必就是……”
女子侧身避开他的礼,笑容温柔:“萧公子误会了。奴婢奉我家主子之命前来迎客,不敢当公子礼。”
萧竞又是一怔,喃喃道:“竟只是个婢女吗……”
萧问柳拉了拉他衣襟,他才醒过神来,歉然点了点头,道:“请姑娘带路。”
赤雪也不生气,一笑转身,三位公子小姐连同他们的仆从跟在后面,眼看那女子背影婀娜不说,行路翩然,裙摆不动,点尘不惊,身姿步态十分美妙。别人还罢了,两位大家闺秀对视一眼,眼底都露出惊叹之色。
这仪态,她们专门请的宫中出来的教习嬷嬷都比不上!
赤雪背对着她们,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唇角笑意更深。
这算什么呢?她们在宫中练习礼仪的时候,教引嬷嬷给穿的裙子,膝盖上钉一排银铃,但有响动,鞭子便抽过来了。
转过一道回廊,二门前,立着一个白衣少女,肌肤通透如冰晶,眼睫却乌黑璀璨,整个人雪人似的,萧竞想这应该是主人了,果然气质独特,正要施礼,却听那冰雪般的少女冷冰冰道:“随我来。”连多看众人一眼都不曾,便转身带路。
几人才知道这竟也只是个婢女,虽然人冷漠得很,但举止步态,竟也不差前面那位温婉姑娘。
过了二门,院子里坐着一个少年,月白长衫,面容清秀,正噼里啪啦打算盘,那手指快得几乎要成虚影,这回连一直低头的萧雯都抬头看了看,心想这位便是那位主人了,看那神情气度,倒也不凡。
萧竞等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便要上前见礼,结果那少年一抬头,看见乌泱泱一群人进来,面色大变,丢下算盘便一路退走,退进东厢房,啪地一声重重关上门。
众人:“……”
赤雪微笑道:“那是我家主人的朋友戚公子。”
众人才知不是正主。
忽然正房的门开了,一人步出,众人想从正房出来的总该是主人了,一抬头齐齐一怔。
那人身量颇高,面容轮廓很深,发色微淡,鼻梁极高,眼眸隐隐透一点幽蓝之色,显然有一些异族血统,上身是一件短小的黑色衣裳,翻领,露出里头的白衣,白衣领口位置,还有一个黑蝴蝶一样的结,下身却是一条黑红大格子裙,裙子只到膝盖,再下面是黑色长袜,黑色的短跟无面的皮靴子。
这一身打扮着实辣眼睛,寻常人穿就是灾难,偏这位高大轩昂,气势凌人,那般踩着皮鞋咵哒咵哒走过来,几位萧家公子小姐直接懵在当地,直到他走到众人面前,昂起下巴,萧竞才回神施礼,结结巴巴地道:“这位想必想必就是……”
赤雪在一边微笑道:“这位是我家主人的师兄。”
乐无逊伸出手,要去握好奇地打量他的萧问柳的手,“幸会。”
萧问柳笑嘻嘻地也便伸手,吓得她身后嬷嬷猛冲上来就拉,“小姐不可!”
乐无逊鼻子哼笑一声,收回手,看看猛退一步的萧雯,连手都不伸了,“无趣!”
萧竞显然还没能反应过来,盯着他的苏格兰裙目瞪口呆中。
乐无逊已经懒得理他们了,大步越过几人,往前院去看那些书画收藏了,行动间开叉的苏格兰裙掀开,隐隐露出里头的……
嬷嬷们又扑过来,纷纷挡住两位小姐的眼睛。
就,很累。
萧竞咳嗽一声,环顾四周,尴尬地道:“那……你们主人呢?”
看这模样,这两个美婢的主人,才是这一群人的灵魂人物。
萧竞虽饱读圣贤书,时刻告诫自己当谦虚礼让,但骨子里难免以家世为傲,觉得这普天之下,再也没有比萧家更出众的世家和人才,然而今日不断被刷新眼界,原先的些许怨气早抛云外,对那千呼万唤不出来的主人倒起了好奇之心。
赤雪笑道:“主人和她的朋友,登了一抔明月楼赏湖景去了。”
众人便又前往一抔明月楼,顺着木质的楼梯往那楼顶的露台去,还未至,就听见上头有人笑道:“看这湖水清澈,想必鱼儿少不了。”
这说话的是个女子,微微哑嗓,音色却美妙,听来字字勾人。
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道:“怎么,想吃了?”
众人:“……”
女子道:“你会烤鱼?”
少年道:“何止,我和人学了一手,不仅会烤普通鱼,还会烤锦鲤。如果运气好遇见天鹅,我还会烀大鹅。”
众人:“……”
楼上女子便笑了起来,道:“那便去捞鱼逮鹅吧,捞回来我做给你吃。”
少年便应了一声。
此时众人一抬头。
就看见一道人影斜飞而下,雪白的衣袂凌空鼓荡,眨眼间便落在了明月湖上,他靴尖如刃,分碧湖如软玉两方,身后水汽濛濛如雾,流迭聚散,他似乘风而去,踏云而行。
说是捞鱼逮鹅,很煞风景,做起来却是闲庭信步,如拨叶寻花,就见他踏波湖上,极快又极随意地几个俯身,手上已经多了一条鳞细嘴阔的肥鱼,又过片刻,一只鸭子傻傻地游过,被他轻巧一抄。
他转过身来时,左手一只鸭,右手一条鱼,周身上下,只袍角微湿,午后日光逐浪起金鳞一线,正抵达他脚底,碧湖镶起金边,如柔软披风,脉脉在他肩下。
他一抬头,发丝拂过唇角,夏日簇簇新莲都失了颜色。
萧问柳猛地捂住了心口,喃喃道:“我……我仿佛被什么击中了……”
而萧竞比她走前几步,此刻目光落在楼上,也喃喃道:“……你说的对,我亦如此……”
萧问柳抬头,才看见楼上栏杆边缘坐着个美人。
她似乎有点害怕高处,一只手紧紧抓着栏杆,手背白如堆雪,指尖却是淡淡的粉色,沿着细长手指目光一路延伸,正迎着日光,佳人侧影朦胧绰约,修颈乌鬓,如画轮廓,如扇长睫,如樱丹唇,都于那金光绯色之中,神光离合,浓淡相宜。
她半个身体探在楼外,绯色宽大衣裙在高楼之巅舒展,渲染那一色春光杏林,桃李云霞。
萧问柳年纪尚小,于绝色之前只会惊叹,萧雯却在瞬间失色,几乎觉得难堪。
那美人听见底下动静,眼眸斜斜地挑过来,那一瞬流波飞光,每个人心中都流过几个字“天生无情也动人。”
萧竞只感觉一口气噎在了心口,竟然呼吸不畅,大家子弟交接人物练就的畅达,此刻都飞去了九霄云外,眼看着那美人一瞥便转头,并不兜搭他们,迎风微微抬起指尖,正接着那拎鱼逮鹅而至的少年,两人雪白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握,翩飞的衣袂一瞬卷缠,下一瞬那少年已在楼顶,探头对底下看,笑道:“主人家来了,可要一起烤鱼烀鹅?”
他当着主人家的面捞人家的鱼和鹅,还要请人家一起销赃,萧竞没见过这般疏朗人物,正不知如何回答,萧问柳已经兴高采烈地提裙奔了上去,道:“好啊好啊,你的轻功可真好啊,比我们府里的武师傅还强些,教我好不好?”
萧竞怕她唐突那两位神仙般的人,急得一脚踩住她裙子,萧问柳平地空跑几步,茫然回头看他。
那边铁慈看见,笑了起来,上前和几人见礼,萧家的随从颇有防备心地上来,几乎站满了楼顶,萧竞以前对这场面司空见惯,此刻却觉得过分,正要道歉,把人驱赶下去,铁慈已经从容挥手道:“诸位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未免伤了公子小姐们的赏景兴致,不如就便站下去,沿着这楼梯一顺儿往下,如此,任谁也飞不下这楼顶,是不是?”
她一说,那些人自然而然便施行了,等到顺着台阶站了一溜儿,才反应过来,怎么不知不觉就听话了呢?
这人仿佛天生起范儿,开了口便是玉旨纶音,教人下意识顺从。
而那美人飞羽姑娘,却是另一种做派,始终懒懒悬空坐在楼边嗑瓜子,两只脚在空中晃荡,偶尔掀起眼皮看一眼。
萧竞神魂飘荡,绝不会去计较美人失礼,萧问柳心大,对铁慈明显兴趣更大,只有萧雯站在一边,温柔而沉默,大部分时候都垂着眼帘,时不时悄悄看一眼飞羽,再看一眼铁慈,又细细打量两人,眼底微微露出疑惑之色。
那边年轻男女攀谈几句,在双方都有意交好的情形下,熟络得飞快。铁慈当即就把在楼顶准备好的工具调料摆开,当真做起烤鱼烀鹅的事儿来。两人都捋起衣袖,露一截雪白有力手臂,铁慈剖鱼杀鹅,飞羽起火调料,两人配合默契,手法熟练,萧家三个公子小姐蹲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铁慈看飞羽给鱼抹调料,想起容蔚也一手好厨艺,这么想心中一动,细细地看飞羽眉目,乃至耳后,颈项,以及声音,身高、气质……等等种种,然而再次泄气,除了都美和都会厨艺外,实在看不出两者相像处,甚至会觉得自己荒谬——容蔚虽美,却实实在在男儿清嘉风致,晓月晨星,半点女气也无,如何能和满身风情,女人味十足,一颦一笑总销魂的飞羽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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