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养成计划失败之后在线阅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佚名的小说
张禁将军看着苍老许多,冯令瑜见了他,扑到他怀里哭道:“叔叔,你的伤可好了?咱们回京城去医治好不好?这边还有刘武将军,你别硬撑着。”
他慈和地笑:“傻丫头,叔叔这辈子大风大浪过来,屈屈箭伤,何足挂齿,趁着去年攻克幽州的余威,一鼓作气,攻入萦州官邸,活捉方作,我这辈子便无憾了。”
“说什么这辈子,叔叔还年轻呢!还记得叔叔在两军交战中,一人一马杀入敌军阵营,把我从方作的营帐里救出,不过几年前的事儿罢了。”
他大笑,“如今你可要保重,若再被绑,我可没力气把你抱起来了——我与你爷爷可是一辈人,快六十啦,哪里还年轻?”
她从他怀里抬头,像小时候一样揪他胡子,胡子花白,他也垂垂老矣,她簇簇落泪,“六十怎么了?古有廉颇八十为将,姜太公九十出山,叔叔还有得活呢,还有大把的功业可以建立,还要看到令瑜嫁人生子,还要教我的孩子武艺呢!”
刚巧走进营帐的刘武和宋文两位将军闻言而笑,刘武打趣道:“令瑜丫头长大了,都想着日后孩子如何了!”
她赶紧抹去眼泪,“我就想了,我说的都是认真的,叔叔可要好好保重身子,累了一定要休息,饿了一定要吃饭,我就在这儿监督你了。”
是夜,营内设宴为她接风,烛火长明,三两杯酒下肚,肚皮大敞的汉子们个个面泛红光,互相说些荤话,啐上一口,又举杯相碰。
武将们喝上头了,勾肩搭背到一旁空地打起来也是常事。拳拳到肉,一招一式利落飒爽,看到精彩处,冯令瑜忍不住站起拍掌,“好!打得好!”离席走上前仔细看他们的动作,时不时跳起来喝彩,“左肋下是破绽!对!就这么打!太棒了!太棒了!”
“哈哈哈!还是个贪玩的小丫头!”张禁看着她,对宋文笑道。
一场武斗结束,她意犹未尽,对获胜的武将道:“这位大哥好功夫,跟我比试一番如何?”
她摆开架势,那皮肤黝黑满头大汗的汉子却连连摇头,她恼怒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命令你跟我比试!”
他只得无奈接受,比划时明显收了力道,处处忍让,冯令瑜直接往他腹部出拳,他无意间抬腿格挡,她收势不及,力道反弹后退两步。
还待再进攻,他已跪地求饶:“郡主饶命,属下并非故意,郡主饶命!”
每次都是这样,她没了兴致,郁郁寡欢坐回张禁身旁,气闷吃菜,味同嚼蜡。
“你是郡主了,又是大姑娘了,可再不是从前漫山遍野跑的丫头。他们一介草民,伤了你,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也体谅体谅。”张禁劝道。
“我知道了……”
营内热火朝天直达深夜,张禁熬不动,先回帐篷休息了,冯令瑜托腮看着武将们猜拳、打架,越发觉得没意思——光看着没意思,参与进去也没意思。
无聊里夹杂了一丝不对劲,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她拍拍脑袋,忽然瞧见角落里有个皮肤白嫩的,挺俊俏的小兵。
“年纪这样小,便来充军了,长得还挺俊。”她喃喃自语,突然灵光一闪。
美人啊,她最喜欢看美人的——美人?!美人……似乎今日一整日,都没见过萧恂!
原本有些酒意上头的她登时被吓醒了,仔细回忆,就怕是她昨晚睡得太死,一脚把他踹下马车,或是在哪里落脚的时候没带上他一块走。
她问身后的素文:“萧恂在哪里?”
她错愕:“奴婢一下车便忙着安顿小姐的行李,没留意恂公子啊。”
红菱说:“奴婢今日都在为小姐打扫帐篷。”
裴柳说:“属下以为小姐带着他一块儿走了。”
她重重拍了拍脑门,她是干了什么事儿呀,谁家有这么个美人,不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心这么大的只有她吧。
“小姐,要不要带人去搜?”裴柳问。
“慢着……慢着……”她站起来,踉跄两步,晚风一吹清醒了少许,拔腿往马棚跑。
昨日他们分明头并在一处,互相说笑着入睡,今早廖炬过来接她,她一时惊讶,便忘了他还在马车里。
跑得气喘吁吁,车帘一把撩开,角落里果然蜷缩着一位公子,本靠着车壁闭目,听闻响动幽幽转醒,眼中交织脆弱和不安,涣散的瞳孔渐渐锋利,刺猬般竖起满身防备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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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紧紧环住自己的膝盖,眯着双眸,想把背光的她看清楚些。
冯令瑜想到了几个月来,祖父丧仪、阿翁称王、萧岑登基,她忙得脚不沾地,关于他的流言,仍见缝插针地传到耳边。她对他没有感情,也不甚在乎,这些流言却终归成了埋在心底的种子,朝夕相处几日,在乎多了些,种子便破土而出,生根发芽,牢牢攥紧心脏,在这么个明月高悬,八面来风的夜里,让她感到丝丝抽痛。
她走进马车,撩了窗帘,让他看清了是她。
他的眼睛似乎伴随着眼泪而生,否则,落泪的样子怎会这般令人垂怜,她极专注地看着他,反倒令他不好意思起来,袖子掩面趴到墙角去,哭得身子一颤一颤。
冯令瑜又头疼了,家中小弟小妹众多,她从没哄过谁,不知怎得撂下一句,“你再哭,我便走了。”
说完又后悔了,想给自己一大耳光子,她正踌躇,衣襟晃动,他一手掩面,另一手悄悄伸过来,紧紧攥住她的袖子。
她起了坏心思,用力把衣袖从他手里拉出,他攥得更紧,拉扯两个回合,她的力气占了上风,成功夺回自己的衣袖,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愣了半晌,抬眼便看到招展着自己袖子一脸得意的她。
他错愕得忘了流泪,气急败坏扑过来环抱着她,埋头进她发顶。
她小心避开他背后鞭伤,手指顺着他的长发,“你可是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
他哼唧两声,一语不发。
“我困了,”见他不哭了,冯令瑜便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你若是不饿,我们便去歇息吧,你和我一起睡,我的帐篷,可舒服了。”
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萧恂都快气死了,觉得她的罪行罄竹难书,开口却无从说起。
早晨醒来,只见她和俊逸青年并肩骑马离去,他也闷闷的,想待在车里等她回来,这一等便到了深夜,外头喧哗吵闹,来往武将荤话连篇,加之肠胃绞痛,心中越发生气,只想糟践自己的身子,看她会不会心疼后悔。
眼里又溢出一颗泪,他稍稍侧头,让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不至于玷污了她的青丝。是这几日,她的温柔给了他诸多幻想,他本不应该得寸进尺,奢求更多。逐渐又哭出来,又恐痴缠得过分了,令她感到厌烦,咬唇压抑着抽泣。
她却忽然低低笑出声,把他拉开少许,摇头晃脑的,酒气全呵到他脸上,从衣袖里掏出个油布包,笑得有些傻,“你看!我想起来了,我就说,方才我怎么往袖子里塞了个糯米鸡,原来我当时便想着,这儿的糯米鸡好吃,要让小恂也尝一尝。”
萧恂面色沉沉,看着她手忙脚乱剥油纸包,面上遍布红霞——她当真还醉着,虽然醉了跟没醉一个样,只是想法没了逻辑,东一锤子西一榔头。
只能接过香喷喷的糯米鸡,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愤愤然咬下一大口。
再抬眼时,却见她托腮膝上,笑容显出几分痴气,璀若星辰的眼里,装的全是他,“小恂,好吃吗?”
他心跳漏了一拍,满腔郁闷霎时烟消云散,半晌抛出蚊呐般的一句:“好吃……”
细微的呼噜声传来,她已靠着马车壁呼呼大睡。
第二日将将鸡鸣冯令瑜便醒了,宽敞舒适的帐篷里,虎皮铺就的床榻上,她仍“大”字型躺着,稍稍清醒,转眼便见少年窝在角落里,四肢蜷缩,双手紧握着她右手,睡梦中皱起眉头,额上薄汗点点,极不安稳的模样。
帐篷里昏暗,外头却传来小兵早训的声音,她脑中还晕着,思考了半刻,我是谁,我在哪里,以及为什么她能忍受这少年握着她的手睡在她床上,明明他们只相处了五日,此前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廖炬正在早训——从睢清山的山脚到山顶跑五遍来回,并且回来时砍一背篓的柴。他遥遥领先身后小兵,正往山上跑。
一个人追赶上来,与他并肩跑着,他转头看,是小兵装扮的小郡主,锈红抹额和布衣,裤腿扎进靴里,高马尾摇摇晃晃,红唇白齿笑容明媚,很是精神。
“早啊!廖副将。”
虽然听说了多遍郡主的本事,她的谋略不亚于天下任何一位谋士,昨日展示的箭术也令他叹服,但面对她时,他还是下意识把她当成娇滴滴的弱女子。如今这小郡主紧跟他的步伐,二人一道跑了几十公里,除了面颊更红润,气息未曾急促半分。
他不由又对她刮目一番。
到达山顶,正巧艳阳初升,举目远眺,层层叠叠的山岚和树影下,脚下的睢清山为界,一侧是一马平川、营寨一字摆开的幽州,一侧则是山峦连绵,营寨林立的萦州,军营间山坡上林立哨点,以防炽焰军翻过山脉突袭。
廖炬道:“白狐军都是些萦州本地的乡野蛮人,军营建在山坳坳里,光靠吃树根树皮也能活命。要在这山地里打起来,四通八达,瘴气凶兽,不计其数,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我们丝毫不占优势。”
冯令瑜领悟:“我们翻过睢清山不占优势,他们倒可以常常过来骚扰,炽焰军在平地上一字摆开,绵延数百里,他们专攻一个寨子,大军没法子即刻赶来。只能任由他们烧杀掳掠,扬长而去,这群耗子钻进这山林之地,我们便束手无策。”
泥土松木的清香混着一股炭焦味涌入鼻腔,举目四望,山岚弥漫间,昨夜他们放火箭烧掉最近的一个营寨,如今成了跃着微弱火苗的一片焦土。
冯令瑜望向廖炬,他也正巧低头看她,英气的眉眼被阳光镀上浅金。
她福至心灵,双掌一合,“你早就想到了,对不对?所以昨日找我比试箭术。”
他微微点头,“郡主也想到了。”
她的双眸比日光更亮,“火攻!山石嶙峋之地,火攻可解!”
下山路上,廖炬板着身子小跑,冯令瑜却一面跑一面头脑风暴,设想了成败的无数种可能性,一会儿落后几步喃喃自语,一会儿跑到廖炬前面兴冲冲地说计划。
“我们昨日烧了个寨子,是因为我们二人的箭术皆登峰造极,这也是白狐军大胆把营寨设在山林里的原因,若要火攻只能从这睢清山往下射箭,常人不可能做到。只要一支火箭射偏,他们便会有所防备。”冯令瑜侧头对着他,自言自语道:“若要短时间内提升士兵的箭术,你我二人合力,虽然困难,应是可行的。”
廖炬还未回答,她皱起眉头,“可是炽焰军善使长刀,骑兵少之又少,更别说弓箭等军备,数量不多,且老化严重。”
看起来她在自个儿纠结,没有和他讨论的意思,廖炬默默闭嘴,在她停嘴时“嗯”一声表示肯定,便看着她一张脸上喜怒哀乐轮番上演,比唱戏还精彩。
“要到幽州去要箭倒也可行,可是这样,肯定会让藏在幽州的探子得知消息,让白狐军早做防备,那不是白忙活一场——哎哟!”
一颗突兀的石头绊住脚步,她直接往前扑倒,脚尖乱踢,想在地上寻个着力点稳住身子,无奈山路被士兵们踩得光溜溜,两颗杂草也无,加之清晨露重地滑,她扑棱几下,向前叉去摔了一脸狗啃泥。
她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一双手抓着她手臂把她扶起来,廖炬一直端着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类似憋笑的神情,想必是方才她挣扎的样子很好笑。她拨了头发脸颊上的湿泥,怒道:“你还有来脸笑,不求你英雄救美,像话本里一样抱着我转个三圈半才放下地,抓住我不让我摔跤总可以吧!”
他也来帮忙摘她发间泥土,“冤枉啊,属下太过愚钝,只能把郡主之言放在心中仔细斟酌,以求理解,一个没留神,郡主便摔跤了。属下若有第三只眼睛,便能思考之余,也看着郡主了。”
冯令瑜眼刀子威胁,“我怎么觉得你在拐着弯骂我?”
他立即正色道:“属下绝不敢!”
一身狼狈回到军营,她头脸上还有泥点子,不顾旁人的注目礼,脚步雀跃走到大帐前,要跟张禁商量自己的计划。
门外两小兵见了她,面色微妙,她伸一指“嘘”了声,挥退二人,正要拨开毛毡帘子,里头忽然响起个粗犷的声音:“将军,那小郡主娇滴滴的,身板比菜板还薄,到战场来,不是给兄弟们添乱吗?”
冯令瑜听出了这是昨夜坐在张禁身旁的一名黑圆脸汉子,名叫江矛,本是西淮王手下的大将,炽焰军进攻幽州时献城倒戈,被张禁收为己用。昨夜她挨个给将军们敬酒,这汉子先是装作没看到,张禁再三轻咳提醒下,才不情不愿喝下那酒。
帐里张禁果然也驳斥了他,“休要胡言,令瑜非寻常闺阁女子,她的才略可与方作的军师虞轼比肩。”
脚步踢踏,“她一介黄毛丫头,学了两本书,只会纸上谈兵而已,军国大事,岂是儿戏?无论如何,怎容一妇人插手!”
张禁隐隐不耐烦:“你可知道四王之乱时,京城未定,灏王照顾病重的冯公,无暇分心,正是令瑜当机立断,趁灵帝伙同四王密谋诛杀冯公的事情败露,西淮王方寸大乱之时,遣我等攻入幽州。炽焰军原是她的外祖父,大司徒韩夷一手创立,如今虽在灏王手下,真正的主公,是她冯令瑜!”
帐外,争执的主人公冯令瑜抬眼和廖炬对视,对方比自己更死鱼眼,她勉强扯了个笑,帐内江矛又嚷道:“将军糊涂了,古往今来,哪有妇人舔居主公之位?周朝之乱,始于灵帝之母韦后乱政。斌鸡司晨,后祸无穷,将军三思啊!”
话音刚落,便接上一句昂扬的嗓音,小郡主一身狼狈却骄傲昂扬,大步进入帐里,“江将军既然不服,那我便让你看看,我这略读了两本书的一介妇人,究竟但不担得起这主公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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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皮地图摊开,冯令瑜手指在两军地形上游移,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的作战计划,没忘记给廖炬记一份功劳,拍他肩膀道:“是我和廖副将一道想出来的。”
张禁思忖片刻,道:“这火攻若要实施,弓箭手和弓箭缺一不可。特别是百步穿杨的弓箭手,起码要上百位。”
江矛如同听到滑稽之语,捧腹大笑,“郡主怕是把越地的军师虞轼当作傻子不成!把军营扎在山坳坳里,等着咱们用火箭烧老鼠屁股?这法子当然走不通!”
冯令瑜笑容浅淡,对他招手,他警惕退后半步,“干啥子?”
“江将军,你站到这个来,靠墙站着,对,别怕嘛。”她把江矛按在墙边,踮脚往他宽厚的肩膀上放了个枣子,她拧着眉头双手按住乱滚的枣子,几次才成功,江矛一张黑脸已经煞白了,她装作凶狠道:“不许动,否则本郡主便灭你九族!”
取下墙上长弓,抽一支案旁弓箭,跑到帐篷另一边,她举箭瞄准,江矛冷汗如雨,抖如筛糠。
她坏笑着暂且放下弓箭,对廖炬道:“廖副将,昨日没分出胜负,咱们今日再来比试一番?看谁能射到将军肩上的枣子!”
江矛眼睛瞪得像铜铃,在他的注视下,廖炬取下弓箭,慢悠悠走到冯令瑜身旁。
“你……你们……”半里外两支明晃晃的箭对着他,箭簇闪着冷光,江矛哇得大叫:“郡主饶命!草民知错了,不该冒犯郡主!郡主……将军,将军救我!”
他的将军没有救他,张禁为自己倒了杯热茶,吹了口茶沫,安生看戏。
“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弟弟,我不能死啊!郡主饶命,小的再也不乱说话,再也不敢冒犯郡主了!”
看他实在怕得不行,张禁才嫌弃道:“壮如牛的汉子,怎么这般鼠胆。令瑜丫头十岁被姚堃掳走,辗转落到方作手中,孤身面对乱军中十万支长箭,可没有哭过鼻子。”
“好了,”冯令瑜放低弓箭,“你别乱动,便不会受伤。”
他恍若未闻,依旧哭爹喊娘。
冯令瑜无奈地和廖炬对视一眼,他目光移向江矛的脚下。她心领神会,指着地面大叫道:“啊!有老鼠!”
江矛果然霎时停了嚎哭看向地面,浑身肌肉绷紧,冯令瑜拉弓射出一箭,箭行过半,廖炬也射出一箭。
她的箭先擦过江矛的耳朵把枣子钉在墙上,把他吓得魂不附体,一屁股摔坐在地,须臾间廖炬的剑也穿过枣子,同时穿透她的箭身,两支箭交叉穿透钉在墙上,可怜的枣子已经四分五裂,一堆渣滓掉到江矛头上。
冯令瑜拔下两支箭仔细查看,廖炬使用的箭略细,刚好嵌入她的箭中,看起来还是他技高一筹,把两支箭扬到他面前,“你耍赖!后出箭半晌,又特意选了一支细箭,是想着法子要压我一头,是不是?”
廖炬没有反驳,握着长弓拱手道:“郡主说什么便是什么。”
好气啊,他这模样倒让她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冯令瑜握着两支箭怏怏不快。
“好了,”一边是自己的副将和爱徒,一边是视若亲女的真主公,张禁喝够了茶,终于赶来做和事佬,“令瑜丫头,你若是对自己的箭术足够自信,何必与这小子计较!——你二人的箭术我放十万个心,可是,要把普通士兵练到你二人的八成功力,怕是难啊!”
“我与郡主合力,此事可成。”廖炬似乎胸有成足。
冯令瑜一股脑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练兵计划:“箭术精进,一要力气,二要技巧,力气士兵们有的是。至于技巧,我们亲自从营里遴选一百名资质聪颖的步兵,制定练习计划,不出两月便能把他们练出来。”
廖炬附和着点头,从她手里拉过两支交叉长箭,一手托举,“炽焰军里成立一支神箭军,就以此双箭为盟约,我和郡主为主帅。”
冯令瑜说到兴头上,拍着手掌来回踱步,“没错!箭术技巧俯拾皆是,而领悟不易,有我们二位坐阵,亲自指导,一定可行!至于弓箭不足,我来解决,我另想法子,大不了劈木为箭,反正我们只用火攻,不求伤人。”
张禁颔首:“既如此,你二人便去办吧。”
走出营帐时,她听到张禁数落江矛:“你一大男人竟然吓得尿裤子!丢人!也别带兵了,到幽州城拉军粮去吧!把我这帐篷打扫干净再滚!”
冯令瑜轻笑一声,知道张禁是找个由头把不服她的江矛调离军营,好让她大展拳脚,她回头对尿裤子将军笑了笑,拨帘走了。
帐外日头正盛,士兵们早训结束,空气中四处弥漫着青年男子的汗臭味,空地上架起凉棚,几张长桌并起,摆了几盘拳头大的,升腾着热气的白馒头,一大锅飘着几粒米点的稀粥。冯令瑜与廖炬并肩往早膳去,原本插科打诨的汉子们霎时噤声,拉紧自己敞开散热的衣襟、手背抹去嘴角沾着的米点子,一个个正襟危坐,若非冯令瑜摆手,几乎要跪下行礼。
凉棚下背面着他们蹲着几个汉子仍在私语。
“你说这白馒头握在手里,搓圆捏扁的,像不像美人的玉臀?”
“你傻了吧你,就罕了几月,吃个馒头都能想到女人!”
“这不是,昨日营里来了个美人么,乌漆嘛黑的我就远远瞥见一眼。”
“你不要命啦?连郡主都敢肖想,头顶上有几个脑袋?”
“他说的是郡主的男|宠,西淮王的庶子,我昨夜和他一起瞧见的,真是个美人坯子,那皮肤远远看着,就像块莹润的玉。不愧是王府养出来的,若是能抱一抱……”
“可惜你生不逢时,听说从前王府有一驾凤鸾车,过了子时从王府后院驶出,开往幽州勋贵的后院,载着的正是那位公子。若你那是便杀出军功,说不准可以受用美人。”
三人说得起劲,全然忽略身后空气凝滞,桌上几人大气不敢出,只见那位传闻里比男子更凶悍的小郡主黑着脸从阳光里走进凉棚,夺去一人腰际长鞭,用力一甩,鞭声破空裂地。
三人惊动回头,见了她,霎时跪倒连声求饶,她不由分说挥着鞭子甩向他们面门。
一鞭不够解气,两鞭,三鞭……她终于明白,为何萧恂在进入幽州途中,会半夜惊醒,抱着她手臂睁着双眼直达天明,为何他一日比一日乖顺,事事窥探、顺从她的心意,害怕被扔下,害怕受伤害……原来他是这样活在这些幽州人的口中,这样不堪,这样可怜!
三个嘴贱士兵身上血肉模糊,她眼中血光愈甚。恨这些伤害他的人,更恨她曾经也是伤害他的一员。便把这恨意全部发泄到他们身上,鞭鞭深可见骨。
“郡主,够了,他们快要死了!”廖炬握住她挥鞭的手。
冯令瑜清醒过来,挣脱他的手,用鞭子指一圈座下众人,傲然道:“我告诉你们,西淮王参与四王之乱被贬为庶人,如今萧恂和他再无关系,他是我郡主府的人。”
排排坐大气不敢出的士兵纷纷跪地,“属下知道了,郡主饶命!”
“这三人欺君犯上,冒犯军规,按例应该拖下去乱棍打死,”眼珠子转了一遭,她平静不少,“念尔等初犯,我赏你们一顿鞭子,罚你们到山顶放哨,若能拦住白狐军偷袭,算将功补过,另行封赏,若是不能,我要你们的项上人头!”
冯令瑜扔下鞭子,抚慰两句被惊吓到的士兵,走向伙房,廖炬跟在她身旁问:“你为什么罚他们去山顶放哨?把他们打成那样,还不如直接打死,他们只要还能爬,肯定会叛逃到白狐军里去。”
“他们叛逃的话,正好,到白狐军里去宣扬我这个郡主多娇蛮任性,不得民心,好让他们掉以轻心。”她接过正忙活的素文递过来的一盒早膳,走出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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