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一用是缱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帘重
妈妈面前椅子上正在服务的那一名顾客,不是别人,是似笑非笑的欧阳文。
他的校服和书包搁在旁边的椅子上,脖子下面,有一块绛蓝色的防污围布。
欧阳文仰脸对宋母说:“阿姨,我说过和老宋是学校的同桌。”
宋母笑盈盈地对女儿说:“还不快点给你同学端杯水。小伙儿这叫一个帅,他说今天来找你问问题的。听说,你这次考试考得很好?”
不等女儿回答,就又说:“哈哈,我跟你们说,我当初知道自己怀孕时候,每天都特意吃炖燕窝,甚至还吃过活的猴脑,所以啊,我家闺女才这么聪明!
闻言,宋方霓的整个脸颊,顿时燥得滚烫。
……谎话!彻底的谎话!母亲这一辈子,哪里吃过什么燕窝!更别说,什么“活的猴脑”,妈妈到底为什么要夸大其词地说这些话呢。她不理解。
但是,周围人都在哈哈大笑,包括欧阳文。他们好像没感觉,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只是觉得老板娘说话态度格外风趣。
宋方霓深呼吸一口气,或者憋着气,等再抬起头,她的脸上又恢复学校里时的平静。
她乖顺地拿起一次性杯子,在饮水机下接了杯温水,放到欧阳文的右手边。而这时候,妈妈已经剪发完毕,用小刷子给欧阳文刷刷脖子,满意地看了一下,让他站起来。
“小伙子真高,有一米九了吗?”妈妈看着欧阳文站起来,眼睛一亮,然后拽着他胳膊,两人亲亲热热地在镜子前比了比身高,“现在有个流行词,是不是?什么最合适的身高差。”
母亲的身体倚靠在他身上。
欧阳文哈哈一笑,目光却寻着宋方霓。
宋方霓径直走到后面。
她紧紧地抓着书包带,想跑进自己房间。愤怒、吃惊、以及被冒犯和某一种羞耻,但忍了忍,在天井停住。
没一会,欧阳文跟着走了进来。
他用手向后摸着自己新剃的头,笑着说:“怎么样,我剪完头,有没有更英俊?阿姨剪发技术可以啊,我以后都来你家剪头。剪个头还真是便宜,你家这样便宜,开店能赚到钱么?”
哦,让她母亲为这个少爷服务,再说一些不着四六的话?
宋方霓想,为什么他就不懂得和自己保持距离?
远处传来母亲的声音,让她送送同学。
宋方霓压抑住怒火,把他直接拽到家门口的小巷子外的一根电线杆子下。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邻里街坊弥漫着一股饭餐的香味。
欧阳文感觉到女生柔软的手指搭在手背上,他心中一柔,却听到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的?”
欧阳文不好说他是偷看班主任的电脑,转了转眼珠:“我给你买了一兜零食,就搁在门口。你妈吃了里面一袋的芒果干,说挺好吃的,你也尝尝。嘿,你的模考成绩考得不是挺好么,我想奖励奖励你。”
宋方霓听到最后一句话,怒极反笑。奖励奖励自己?他以为自己是谁?
欧阳文这句话一说出口,也后悔了。
深色的树影像幽灵般地投下来,昏暗的路灯,照得宋方霓眉目如画,但她的眸子却似厚雪般漠然,不复平日的温柔。
他一冲动,便说:“你真好看。”
宋方霓气得转身就走。
欧阳文连忙拉住她:“我每天都想你,我以后会和你考一所大学。你当我女朋友吧?”
却听到宋方霓冷淡地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可能,会有人以为,对付欧阳文这种人的最好方式,就是漠视他的存在,说明自己的坚持。
但是,根本没有用。欧阳文根本听不懂这些。
宋方霓从小看到,母亲不光和父亲极度亲密,还和所有男顾客相处得如鱼得水。
母亲总是笑,收钱的时候笑,生气的时候笑,即使和爱揩油的顾客聊天也笑吟吟地说着不,对方只以为释放一种暧昧的调情信号,然后第二天继续来,买点理发膏,充点钱之类。
她讨厌这个。
她讨厌灰色地带。
她讨厌不经大脑思考就说出口的东西。
她讨厌这种打扰人,以自我为施压的亲密。
她更讨厌任何人阻挠自己学习。
宋方霓断然把手抽回来,插进自己的衣兜里,她看着欧阳文吃惊的脸,重复一遍:“我有男朋友了。”
“什么?”欧阳文的脸色白了一点,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老宋,你别逗了。”
宋方霓咬了下唇。
欧阳文仔细地看着她表情:“你现在说这些,是来气我的……”
“我的男朋友,学习成绩比你好,性格比你好,长得比你更好,家境也比你好。”这些话,都是理发店经常放的家常电视剧台词,母亲最爱看,宋方霓每次都嫌庸俗,没想到关键时刻,源源不断地从她嘴里说出来。
“我只喜欢这样什么都是最好又最优秀的男生。听到了吗?至于你,我们只是同学,我没有想过任何和……请你以后在班里,不要说那些令人误会的话,也请你不要对我那么奇怪。”
她一口气说完,胸膛来回起伏。
欧阳文低头看着她。
这是宋方霓平生所说过最重的话。她一瞬间几乎心软,觉得伤害到了他的脆弱心灵。
随即,欧阳文却冷笑说:“行,你要是真的有这么号男朋友,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你别想,直接告诉我。”
一个名字瞬间脱口而出。
“梁恒波。”她说。
沉默,在两人中蔓延。
百无一用是缱绻 第8节
“他叫梁恒波,奥林匹克物理竞赛第一名,会参加国家队保送。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他是我男朋友。”
随着那个名字不假思索地说出口,脸颊和手再次开始燃烧,之后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说什么都忘了。
她继续虚弱地说:“不要再对我那么奇怪。”
为了虚张声势,宋方霓决定转身就走,但偶然一低头,兜里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重新攥在手心,一瞥屏幕,整个胸膛突然空空地狂跳。
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她居然按了□□的语音通话,而这个语音通话显示:正在通话中。
怎么搞的?
欧阳文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看着她手里举着的手机。
随后,好像还嫌场景不够乱似的,梁恒波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宋方霓?”
他再次准确地叫了她的名字。
宋方霓今天第二次整个人惊呆了,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一种面临巨大噩梦时的虚无感,梁恒波听到了多少?她知道自己完了,在两个男生面前,整个人都被社会性地毁灭。
梁恒波果然说:“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口气有隐约的不快。
“……对不起。”
宋方霓动了动手指,触屏的位置却仿佛被卡住,即使用手指拼命地戳,挂不上□□通话,她开始长久地按手机物理电源键。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她痛恨自己。
欧阳文却也陷入同样的震惊和愤怒,他上前一步:“你是说,这个人你男朋友?宋方霓,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丫是谁……”
“闭嘴。”
这不是宋方霓说的。她口腔里的牙齿在发抖。
“需要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吗,宋方霓?”这是梁恒波说的。
“还有,兄弟,你需要我重复一遍她刚才的话?离别人的女朋友远一点,你听懂了吗?”
梁恒波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说话很慢,带着在宋方霓从来没有听到的严肃感。
这时,她的手机终于成功地强制关机,屏幕黑下来。
第7章
第二天清早,宋方霓无精打采地趴在座位上做题。
一整天,欧阳文也没有再过来烦她。
午休的时候,物理老师将她和陆明叫到班外,发给他们竞赛考试的准考证。这是他们暑假集训的竞赛,考试时间在周末。
宋方霓尚抱有一丝侥幸,她问:“老师,竞赛设有几个考点?”
“就一个。”老师笑眯眯地说,补了一句,“加油啊,老宋。”
陆明在旁边呵呵笑了下,宋方霓则捏紧了准考证。
……这就代表,梁恒波本周六也会去相同的考点考试。
回到教室后,郑敏问她怎么了。
“老宋,你这段时间特别奇怪。”郑敏说,“魂被勾走了,脸还那么红?”
宋方霓摇摇头,她的手机揣在长长的校服袖子里,从昨天开始根本就不敢开机,也包括打开□□。
“估计你在烦竞赛的事情,靠,好学生的烦恼。”郑敏摇头评价,她从课兜里拆了一包薯片,晃了晃,递给宋方霓。
宋方霓摇头拒绝,郑敏转头分给其他人,再自己开始吃,“欧阳今天怎么没跑过来烦你?”
宋方霓为了避免回答,伸手拿了郑敏的薯片。
“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平时,也没看到他对其他女生那么欠。”
宋方霓什么也没说,薯片在口腔里油油的,咸咸的。
她想在□□上和梁恒波解释,欧阳文缠着自己很久了,昨天在烦不胜烦的情况下,出此下策,但又觉得马上要竞赛,人家可能在复习,没必要解释这些。
那些丢脸的事情总会过去,它们统统不重要。
她反复告诉自己,除了成绩,什么都不重要,世界毁灭都不重要。
参加竞赛的前一天晚上,下了场深秋所特有的倾盆大雨,凉意入骨,还有种从柏油马路深处所弥漫的湿气和腥气。
宋父宋母也很早就起床。
他们拥有的一套房,租户的租约到期了,准备重新粉刷一遍,再次出租。
他们不想花钱请装修队,就打算自己代劳。
宋父开车,宋母让女儿一起坐上来,顺便把她送到考点。
考点在人民大学。
车,停在对面的街道,仅仅走了几步,零星的雨就大起来,宋方霓想起把雨伞遗忘在车内的座位下,但是,她父母已然在雨幕中,把车开走。
她一路跑过天桥,气喘吁吁地问门口的保安,教学楼在哪里。
考试的教学楼,还要穿过大半个大学校区。
宋方霓的外套湿了大半,准考证和资料还妥帖地在包里。她仰头看着天空,有点犯愁,正在这时,却看到一个男生撑着把雨伞,远远地走进来。
定睛一看,正是梁恒波。
保安原本想说,小姑娘,不然把值班室的雨伞借给她,对方几乎立即扭头,飞也似地踩过水坑跑走了。
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地冒雨,直跑到教学楼,停下脚步。
心脏快炸开了,她想。
一些同样来参加竞赛的学生和学生家长,聚集在门口。
同班同学陆明也在,两人打了招呼,当着他人的面,她硬是压下气喘。
宋方霓说:“加油哦。”
陆明的脸微微红了,他说:“你这一次在考场上别睡觉啊。”
宋方霓微微一笑。
终于打铃了,教室的门打开,一共开放五个教室,五个考场。
走廊里的考生捏着准考证,蜂拥进入,把带来的包和厚重的秋衣,搁在后两排的座位上。
黑板上写着监考事宜和考试规则。
宋方霓的发尾和刘海全湿了,最难受的是球鞋和袜子黏连在一起。
她脱了外套,用冻得僵硬的手指,从斜挎包里抽出纸巾,其他女同学,随身装着小小的、精致的、香气四溢的手帕纸巾。宋方霓用的却是一大盒的软抽纸巾,家里理发店里拿来的。
因为暗自也觉得略微土气,宋方霓很少公开使用,总是藏在包里,每次用的时候,拿出几张。
门口还站着两名老师,逐一检查每一个考生的准考证。
有人在门口被拦住。
“同学,你在隔壁考场。”监考老师提醒。
梁恒波却说:“老师,请帮我把这瓶水递给第二行第六行的那个女生。”
宋方霓刚坐在座位上,用纸巾擦着脸,纸质过软,很快就烂了。
她闻声抬起头。
看到梁恒波的面孔,宋方霓的胃感觉被咯噔地敲击了一下,尴尬让所有心理活动都变得格外生动,竟然还能保持平静。
她走到门口,男生伸手把一瓶温热的咖啡递给她。
比起她的赤头白脸,他神态很自然。
“加油。”好像说了这么一句,也好像根本没有说。宋方霓脑子乱乱的,梁恒波垂下眼帘离开。
她重新坐回座位上。
宋方霓握了好一会温热的塑料瓶,随后费力地拧开瓶盖,细股的暖流在喉咙里,看了看标志,这是她第一次喝牛奶拿铁咖啡。
大雨还在窗外剧烈地倾泻,半点也没带点停。
等考完试,雨也只是稍微变小。
老师收了卷子就走,考生嘟嘟囔囔地到后排拿自己的东西。
宋方霓急着拿自己外套出去,偏偏前面的一个女生动作很慢地收拾书包,怎么都让不开。
她只好耐心地等,直到那女生回过头。
“你,宋方霓!”对方惊喜地说。
看着面熟,宋方霓一时间忘记对方的名字,直到对方提醒:“我,我是裴琪。咱俩集训时住一个房间。记得我吗?这次考得怎么样啊?”
两个女生并肩走出教室。
她抽空望了眼,走廊里的人已经很少。旁边几间教室的考生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也没有梁恒波的身影。
裴琪的父母就在楼下等着女儿,宋方霓看着他们先走。随后,她掏出手机。
按了半天,没有反应。
反应原本就不灵敏的手机屏幕,估计因为进了雨水,彻底地黑屏了。
宋母听到女儿说手机坏了,哎呦声。
“怎么坏了?你说你,用东西仔细点啊,行了,别花钱修了。你都高三了,学校里也用不上手机,等你上大学,妈妈给你买台最新出的爱疯!一万多的那台!”
宋方霓轻微地抗争了一下:“老师有时候传课件,是用□□的……”
“你就用家里的电脑上□□。妈妈用的手机还没你的好呢。当初上初中就哭着闹着非要买手机,家里给你买的全新机,三千块,你才用了四年,怎么就坏掉了……”
妈妈最后这句话是对着顾客说的,说完后又说:“你看我们家方霓,长得像特级老师的脸,哈哈!”
宋方霓被弄得没办法。
百无一用是缱绻 第9节
她要过来妈妈的手机,登录了下□□。但是,也看不出之前是否有人找自己。
找到梁恒波的头像。
她打了长长一串字,把“谢谢你的咖啡”和“我手机坏了”“之后都用不了□□”,压缩在一条信息里,发出去。
等待了很久,没有回复。
直到妈妈催着还自己手机,这时候,梁恒波回复了:“别来找我了。”
“下次,换我去你们学校找你拿卷子吧。”
下了三天的冬雨,到最后,怀疑下得是小冰雹。
气温骤然下降了十度。
宋方霓一大清早洗了头,用店里的大功率吹风机吹干,这一天连郑敏都忍不住盯着她看。
“老宋,你长了一张初恋脸。”郑敏啧啧说了两句。
宋方霓说:“为了抄我的数学作业,你讲话也是够没谱的。”
郑敏气得扑过来掐她的胳膊。
欧阳文从她的桌子前走了好几次,不过,他没有和宋方霓主动说话。
从那个“我有男朋友”的乌龙开始,两人就没说话。
宋方霓感觉,这是那次乌龙事件后唯一的意外之喜。
好不容易到了晚自习结束,出现在西中学校门口的,不是梁恒波,而是一个外卖骑手。
他的母亲梁小群。
“丫头,小波让我来找你取卷子。”梁小群笑着说。
宋方霓回过神后,连忙把准备好的试卷交给她,梁小群的手在外套里掏了掏,随后递给她一笔钱。
宋方霓的脸一下子通红:“阿姨……”
梁小群却没她那么敏感:“我只负责完成儿子的交代。你不要,得跟他说。小波就嘱咐我两件事,从你这里拿卷子,然后把钱给你。”
“我真的不要这钱。”
大概看她太窘迫,梁小群笑着说:“丫头收着吧。小波最近的日子已经过得很烦了。”
宋方霓刚要细问,远处的欧阳文却插兜走上来。
原来,欧阳文看宋方霓又匆匆提前结束自习,他留了个心眼,跟着她出来,看到宋方霓站在学校门口,和一个送外卖的说了半天,又拿着什么东西推推搡搡的。
梁小群因为穿着骑手统一的制服,看不出男女,欧阳文心里大疑。
这不会是她嘴里的“男朋友”吧?如果真的是,宋方霓真是太没眼力价了,居然喜欢上一个送外卖的。
“送外卖的,你干嘛呢?”欧阳文眯着眼睛,不客气地打量着梁小群,随后,发现她是女人。
梁小群则看到一个高中生走过来不客气地质问自己,她好脾气地看看表,也不再多待,开着小摩托走了。
宋方霓则拿着梁小群临走硬塞给她的钱,试着追了几步,终于停下。
她转过脸,对着欧阳文。
欧阳文换上一张截然不同的笑脸:“老宋,你别上自习了,我请你到旁边喝星巴克……”
话都没说完,宋方霓无视他,奔跑着回到班里。
第8章
梁恒波在竞赛中提前交卷,匆匆地离开,只因为他接到一通电话。
梁新民和邻居打起来了。
邻居家周末装新的抽油烟机,需要用电钻凿墙,梁新民被吵得脑壳痛,出去和对方理论。
他嘴巴不利索,语气也蛮横,被装空调的小伙子抢白几句。
邻居知道,梁新民的脑子不好,连忙呵斥维修工,这一句话被梁新民听到。
“谁,谁脑子有癔症!”
他力气大,把维修工直接从梯子上推下来,男邻居也被梁新民一撞,跌得头破血流。
民警赶来,梁新民吓得结结巴巴,第一时间给姐姐和侄子打电话。
幸好邻居宽容不予追究,但是要赔邻居和修理工一笔不小的医药费。
梁小群原本计划用这笔钱开服装店,现在,日子又过得紧巴巴的。
晚上的时候,梁新民犯了轴,无论如何都不肯去邻居家上门道歉。
他眼白露出来,狠狠推了妹妹一把,梁小群摔倒在地,她的眼睛撞到一个尖角,迅速肿起来。
房间里有几秒鸦雀无声。
一直在旁边抱臂站着的梁恒波走上来。
梁新民一脸恐惧,哀嚎着他姐姐的名字。
梁恒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亲舅舅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圆形的彩色小点。
梁新民被外甥一拳掀翻在地,随后,满脸是血被重新拉起来,剧烈地摇晃着,再以刚刚相同的姿势,推倒在房间的另一头。
他尖叫着,发狂地要往桌面下躲。
梁小群睁开一只眼,勉强看到儿子高瘦的身影:“小波!”
梁新民吸气时,鼻孔发白,粗粗的手指在半空中挣扎。梁恒波依旧俯视着他,修长的手指卡住他肥胖臃肿的脖子。
几秒后,他转头走了。
梁新民立刻躲在姐姐身后大哭,梁小群狠狠地扇了弟弟的胳膊一巴掌:“别鬼嚎,跟我道歉去。”
梁氏姐弟脸上同时带的淤青和鼻血,上门道歉的效果出众,邻居坐立难安,让他们赶紧回家。
回来的时候,梁小群没带钥匙,拍了几下大门。梁恒波正戴着耳机,在家里学习。
门铃响了几次,他视若罔闻,坐在桌面前也不起身,
梁小群和梁新民被生生地困在外面。
又拍了几次门,梁小群叹口气,拽着梁新民坐在肮脏的台阶上等待。
梁新民吧嗒着嘴:“你,让,让小波开门,我渴了。”话虽这么说,他也完全不敢拍门。
梁恒波在专心学习时,会枉顾身边一切杂音。他从小便如此,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无法阻挠到他进入到自己想去的世界。
一个多小时后,梁恒波温习完所有功课,终于沉默地打开门。
梁新民最先进入房间,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搪瓷杯的冷水。
梁小群则拿着外卖骑手的衣服,显然又准备上班。
她急急地跟儿子说:“厨房有白菜,你给舅舅下点热的东西吃,顺便把碗刷了。我把那个丫头给你的卷子放到大衣柜最上面,怕你舅舅不小心喝水撒到上面。”
梁恒波点点头。
吃完饭后,梁恒波展开宋方霓的卷子,拿去街巷口的打印店扫描,上传电子版,更新微信信息,有谁购买资料包,会自动发网盘地址。
那天和之后的那天,梁恒波都在忙家里和学校的事情,根本没顾得上宋方霓。
他在语音电话里帮了她,那又怎样,梁新民经常闯祸后,打来这一种结结巴巴、不知所谓的求助电话。
宋方霓这里却心急如焚。
她偷偷把手机拿到街角的维修店,维修工看到这女孩的样貌,且还穿着醒目校服,狮子大开口说修手机得500,要换电路板,内屏和外屏。
……太贵了吧,哪有那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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