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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手记[无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凉蝉的小说
接下来只要再次使用手记回到“缝隙”,他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在无数个“鸟笼”中穿梭,不必再担心被捕捉。
“缝隙”才是樊醒的所归之处。
他在深渊手记上建立了一个“陷空”,这条通道可以从“缝隙”抵达现实世界,也可以循路返回“缝隙”。
但,没有实体的樊醒,连翻开手记都做不到。
余洲:“……我一开始也翻不开。”
樊醒:“所以我把安流给了你。”
余洲:“安流……哦,黑瓶子里的小鱼。那瓶子也是你们捡的?”
樊醒:“‘缝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从你们的世界里捡的。”
得到从骨头化为鱼干状态的安流之后,手记被彻底唤醒了。余洲无意打开了手记,跌入“陷空”,落到了雾角镇。
一直紧跟着他的樊醒与他一起,回到了“缝隙”。
接二连三的惊人事实,让余洲连吃惊的反应都来不及给,甚至忘记了愤怒。
他需要时间去思考,现在只能麻木地应:“原来如此。”
樊醒对余洲起初没有半点儿兴趣。他只是好奇,为什么深渊手记会黏上这个平凡的人类。
而这些问题在保全自身这个前提下,又是完全不重要的。樊醒想要利用手记穿梭“鸟笼”,则必须从余洲手中夺回自己的所有物。
只是手记居然只认余洲,只允许余洲打开自己。
余洲掏出手记,扔到樊醒身上,樊醒嗷地痛呼一声。
“现在,快,带我们所有人从这个‘鸟笼’里离开。”余洲低声呵斥。保全自己的性命最重要,他并不想死在这个“鸟笼”里,永远成为付云聪城市的原住民。
樊醒一动不动:“做不到。”
余洲:“为什么?!”
“手记现在认你作主人。”樊醒说,“我无法再使用它了。”
余洲颓然,在小棚子之上,在他的背后,那硕大的眼睛越来越近。它发现了码头上这小小的棚子,和棚子前面的人。
“既然这样……”余洲抓起樊醒的手,“我把你交出去就行了,它要找的就是你吧!”
鱼干尖叫:“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樊醒睁大了眼睛看余洲,末了嘴角一勾:“生气了?”
余洲正要说话,头顶忽然一阵巨响。是大手挥动,直接扇塌了棚子。





深渊手记[无限] 深渊手记[无限] 第35节
霎时间如同天摇地动。
混乱的响声之后,樊醒睁开眼睛。余洲压在他的身上护住了他,额角却被硬物砸出红痕。
樊醒盯着他:“……谢谢。”
余洲:“……”
他开始憎恨自己的本能反应。
码头上几座小山般的杂物堆全被掀翻,乱七八糟的物品与河水形成一面高墙,挡住了那怪物的行动。
河堤上,付云聪浑身湿透。他摘下眼镜:“滚开!”
眼睛像嘴巴一样裂开了,瓮声瓮气:“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付云聪强硬而坚定,“不许动我的‘鸟笼’!!!”
眼睛不停转动,像头颅一样。它显然很喜欢付云聪的鸟笼,并没有否认付云聪的话:“我并不想扰乱你的‘鸟笼’。我只是过来找我的孩子。”
余洲心头一紧,下意识挪了挪身体,试图把樊醒彻底遮盖住。
“我感受到了安流的心脏。”怪物尖长地嘶叫,“安流——我只要我的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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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溃疡(10)
随着尖利叫声响起,水墙轰然倒塌。瞬间,河岸如同决堤。
付云聪没有对抗的能力。他即便在“鸟笼”里度过了四年,但这个城市如此平和安宁,他只是个普通的高中学生,根本不懂如何应对。即便这样,他在看到河堤下方的余洲和樊醒之后,仍努力地试图吸引怪物的注意力。
“我知道安流!”他大喊,“我听过它的名字!它居然是你的孩子?”
眼睛顿了顿,流露出温柔:“是的,我的第一个孩子,最爱的,唯一的孩子。”
付云聪:“它很漂亮,我见过它的幻影。”
硕大眼睛愈发喜悦:“是的、是的,我制造了很多幻影,可是——”它声音一沉,显然再次陷入悲伤,“可是我夺走了它的心脏。”
那四条嶙峋枯瘦的手臂开始胡乱舞动,其中两只手掌挡在眼睛上,像是拭泪。它开始嚎啕大哭,声音又尖又长。
余洲根本不想管那玩意儿说的什么、做的什么。不幸的是,水墙倒塌推来了更多的杂物,他和樊醒被压在杂物堆下,腿脚动弹不得。
他离樊醒很近,看得见樊醒正注视天空之中的怪物。
那双素来总是含着调笑、泛滥多情的眼睛,沉寂得如同一面水镜。
樊醒抓住了鱼干的尾巴,鱼干扭头看他:“母亲很想我。”
樊醒笑了:“你信它?”
鱼干沉默了。余洲在它的沉默里读懂了一种执拗:“母亲”是专程来找安流的。它不要樊醒。
“还是算了吧。”鱼干说小声,“心脏被揪出来的时候,实在太疼了。”它蜷缩进樊醒的手掌里。
余洲气急败坏:“想聊天等咱们安全了再聊行吗?没看过恐怖片吗?该跑就跑,互诉衷肠稍后再演。”
他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腿从杂物里拖出来,开始扒拉樊醒。
腿长的人真麻烦。余洲腹诽不已,手上动作丝毫不停。樊醒的裤子被划破了,余洲发现,他竟然连大腿上也布满鞭痕。
他心头涌起不好说清的复杂情绪,很快又压了下去。
碰到樊醒皮肤,余洲吃了一惊:“这么热?!”
那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热度。樊醒整个身体都在发热,有什么正在他身体里滚烫地燃烧着。
余洲连忙去推樊醒:“樊醒?!”
樊醒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的听觉暂时地失去了作用,视野渐渐黑了下来。
在余洲看来,樊醒黑色的瞳孔正在变白,他的眼珠如同刷上一层灰色的釉质,浑身皮肤渗出冰冷的白。但温度仍在攀升,余洲的手心都觉得烫了。
樊醒微微张开了口,他像一尊冰冷、瓷白的雕塑,英俊的脸上是凝固了的半个笑容。
樊醒并不知道在自己之外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全黑的视野里,仿佛回到了“缝隙”的漆黑通道中。头顶裂缝里落下来的不再是雪,而是无数细长的触丝。
舞动、抓挠,他无处可躲。
一个孩子站在樊醒面前。孩子有细瘦的手脚,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裳,手脚布满鳞片。他仰起头,鱼脸让人悚然一惊。
孩子从自己胸膛胸口里拉扯出一颗滚动的混沌。混沌生出连结的细小藤蔓,死死抓住孩子的身体。那孩子的鱼眼睛里流出眼泪。
“安流?”樊醒尝试去抱它,“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形态。”
“我的真身很漂亮。”孩子开口,是稚嫩的声音,“很漂亮,很强大。”他不断重复。
樊醒注视孩子的脸庞。他握住孩子细瘦的手,手指在光滑的鳞片上抚摸。“安流,你现在也很漂亮。”他说。
孩子化成了一尾小鱼,有流光溢彩的皮肤。它在樊醒手里打滚、游动、消融,最后只留下混沌。樊醒攥紧了手掌,混沌如流水一样融化、流淌,渗入樊醒的皮肤。
头顶水母的触丝仍旧舞动、抓挠。樊醒听见轻轻的叹息声。
裂缝闭合了,黑暗的空间结结实实把他裹在其中。
樊醒胸口有一种窒息的痛感,他猛地睁开眼,余洲正按着他胸口给他做心肺复苏。
“……”樊醒说,“我想要人工呼吸。”
他说话时,皮肤温度正渐渐恢复正常,苍白如瓷器的脸色也有了人味儿。唯有瞳仁,灰白如同透明一般,瞳孔处墨黑一点,樊醒用这样一双眼睛看余洲,余洲心头莫名一冷。
他捏樊醒的脸,手感和人类的肌肤无异。“……活过来了?”余洲问。
“嗯。”樊醒动了动手,用暧昧的方式抚摸余洲的背。
余洲拧他手臂,樊醒嗷地痛叫。
鱼干在他胸口昂起头,像嗅闻着什么东西。
“心脏……”它喃喃道,“你完全吸收了我的心脏。”
天空中,怪物停止了哭泣。
它松开手,热气球一般硕大的眼泪仍断断续续砸下来。“心脏不见了。”它自言自语,声音自四面八方震动。
忽然,四根手臂愤怒地砸下,河水瞬间激起十数米。“安流呢!安流!”眼睛裂开了,一张嘶吼的大口,“我的安流——!!!”
付云聪站在河堤上,被河水从头到脚泼湿。
“这里没有你的安流。”他大声喊,“如果有,我一定会告诉你!”
“你是帮凶、帮凶!”怪物大吼,“他是小偷,你也是小偷!你们都是小偷,你们……”
它怔怔流泪,突然嘶哑笑了。
“我再去找,我再去别的地方找。”大口恢复成巨大的眼睛,扭曲着,有些狰狞,“我会找到的,我一定会。”
云雾再次覆盖天空。它消失了。
樊醒手上的伤口愈合了,连伤痕也没有。鱼干围着他打转:“你现在是樊醒,还是我?”
樊醒:“不知道。”
鱼干:“为什么你吸收了我的心脏,我还能说话,我还在这里?”
樊醒:“不知道。”
付云聪跳下河堤,和余洲一起把樊醒从翻倒的杂物里扒拉出来。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多问,只是眼里藏不住好奇。
怪物的光临让城市陷入恐慌,即便是经历了好几个“鸟笼”的历险者,也都是第一次目睹“缝隙”意志的身影。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笼主付云聪制造的怪物。
一时间,街道上涌出了不少的人。他们慌不择路,纷纷往车站奔去。离开“鸟笼”的门在车站里,他们要走了
付云聪没有阻拦。他静静站在雨里看着,良久才回头对余洲说:“你们先回去,我到车站维持秩序。”
走出两步,他又问:“你们也要走吗?”
危机消失,余洲摇摇头:“没找到杀害洪诗雨的凶手,我不走。”
付云聪:“……其实这件事,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余洲本想说,可这事儿跟姜笑有关联。话到一半,他不好意思讲,转而嘀咕一句:“要这么说的话,洪诗雨出事,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付云聪静了片刻,冲他微微点头,朝车站走去。他手腕一拧,一把黑伞出现在手中。余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越发觉得付云聪还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肩头忽然一沉,樊醒靠在他身上:“走不动,背我。”
余洲:“……”
樊醒再度确认了一件事:余洲的怒点,牢牢地长在“久久”这个话题上。其余的大多数时候只是虚张声势,像色厉内荏的小猫。
他耍赖一般黏在余洲身上,余洲拖着他走了几步,实在不便,只好蹲下:“上来吧。”
不料樊醒比他高比他重,余洲一个趔趄,两人都摔在地上。
雨细细密密,余洲一下站不起来。他心脏狂跳,仍觉得后怕。
两个人都躺在了地上,鱼干在他俩胸膛上蹦来蹦去,玩蹦床似的,余洲抓也抓不住,长叹一声。他知道樊醒和鱼干还没有把一切都说清楚,或许有所保留就是他们保护自己的方式。
余洲怎么都想不到,樊醒居然并非人类。他有如此真实的触感和躯体,余洲回忆手上的感受,忽然生出强烈好奇:樊醒的原形是什么?安流是大鱼,他会是什么古怪动物?或者跟“母亲”一样,是形态令人反感的缝合怪?
扭头看樊醒时,樊醒也在看他。
“……你怎么知道久久不是我亲妹妹?”余洲问,“那小鱼瓶子是你给久久的?可我当时看到的是……是另一个人。”
樊醒撑起脑袋,他现在不难受了,很乐意在余洲面前摆出风流倜傥的姿态,虽然淋着雨,风度稍显不足。
“你跟久久的气味不一样。”樊醒说,“血的气味,源头的气味,完全不同。”
鱼干不跳了,鱼眼珠一动不动,瞪着樊醒。
樊醒一把将它抓到手里。
余洲:“……你在骗我。”他从鱼干的脸上读懂了“都这样了你还不跟他坦白”的惊愕和不可思议。
樊醒:“怎么会,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微微一笑:“我要报答你。”
天上的怪物自然也吸引了姜笑他们的注意力。几个人四处寻找余洲樊醒,最后在路边看到了背着樊醒往回走的余洲。
余洲没力气跟他们说话。樊醒悄悄揪着余洲耳朵,热气喷到他耳郭上:“别告诉他们我的事。”




深渊手记[无限] 深渊手记[无限] 第36节
余洲随口搪塞过去,只说那怪物就是“缝隙”的意志,来“鸟笼”里作乱的。柳英年又抄起笔记本疯狂记录,姜笑问:“付云聪呢?”
余洲樊醒收拾好自己之后,眼看天色微微亮起来。付云聪来到了酒吧。
他让众人随自己去江面路。
“水果店复原了?”许青原问。
“嗯。”付云聪心事重重,似是心头有了什么决定,“对不起,耽误了你们许多时间。”
抵达江面路,付云聪没有让周围进入黑夜。他站在路牌下,仰头看那棵过分高大以至于阻挡了标志牌的梧桐树。
“我撒了一个谎。”他说,“2017年4月6日晚,最后一个见到洪诗雨的人,不是书报亭老板,是我。”
余洲头皮一紧:“在哪里?”
“就在这里。”付云聪平静地扶了扶眼镜,梧桐树枝叶被雨水洗得干净透绿,“她主动跟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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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文中写到:他从鱼干的脸上读懂了“都这样了你还不跟他坦白”的惊愕和不可思议。
读到此处的鱼干惊讶地抓起镜子,左右观察。
鱼干:余洲好厉害,能从俺这呆脸上读出这么多内容,牛牛。
梁作者涨红了脸,握紧了鼠标:这是……这是修辞!文学手法!你没有脑子你懂个啥!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读书人的事”,什么“这样很高级”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酒吧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32章 溃疡(11)
付云聪想过很多次“如果”。
如果那一晚上他停下来。
如果他立刻答应洪诗雨的要求,如果他心情好一些,如果他不记挂着还未拿到的游戏。
如果他陪洪诗雨走过江面路,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
洪诗雨是临江中学羽毛球队的成员,她的位置就在付云聪的左前方。付云聪的同桌很烦洪诗雨的马尾,扫来扫去,总把他桌上东西扫乱。被他说了几次之后,洪诗雨上课时便把头发扎成团子。
付云聪对洪诗雨的印象便是:一个脾气挺好的女孩子。
洪诗雨有个习惯,喜欢坐在窗台上看漫画。这是学校明令禁止的事情:窗台上能放的只有书,绝对不可以坐人。洪诗雨老喜欢占据阳光最好的位置,老师来的时候她会火速溜下来,坐到朋友身边。班主任点她名字:洪诗雨,你又不遵守规矩。
次数多了,班主任懒得喊她,进门就凝重的一张脸,盯着几乎把眼睛贴到漫画上的洪诗雨。
付云聪羡慕过她:她没日没夜看漫画、看小说、玩手机游戏,可她居然不近视。
十六七岁的学生,脾气好的话,很容易跟人交朋友。洪诗雨朋友特别多,班级、球队、初中、小学。有一次她和幼儿园的同学在学校里相认,两个人勾肩搭背,一路狂笑。
班主任说她乱交朋友。洪诗雨睁圆了眼睛,不知道讲的是自己,眼睛左看右看。班主任拍拍讲桌:说的就是你啊洪诗雨,又装乖。
她总是抿嘴笑笑,确实是很乖。
付云聪和洪诗雨平时没有什么交集,也很少说话。付云聪看过洪诗雨的比赛,全市中学生运动会羽毛球比赛女子组冠军,他为她喝过彩。
洪诗雨问过付云聪要不要去打羽毛球。付云聪指了指自己的眼镜。
他话不多,那是他和洪诗雨少有的一次完整交流。他问洪诗雨为什么喜欢打羽毛球,什么时候开始练的,洪诗雨问他军训时和班上男孩从训练营翻墙出去打游戏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聊得天南地北,洪诗雨最后说,你话其实挺多。
付云聪扶扶眼镜:看人吧。
两人坐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秋季梧桐叶金黄明亮。
2017年4月6日晚上,付云聪蹬自行车绕路,从江面路路口经过。洪诗雨当时就站在路牌下,路灯照亮她踟蹰的脸,她看见有人靠近,眼睛一亮。
这一天晚自习的时候,洪诗雨带回付云聪在国际竞赛中斩获金奖的消息。
她去班主任办公室取上学期被缴的漫画,无意听见老师们在议论这件事。这个奖项必定可以为付云聪加分,甚至可以申请国外高校的奖学金资格。老师们猜测付云聪以后在国内还是国外深造,洪诗雨把两本漫画揣怀里,高高兴兴回班上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得奖的事儿付云聪一早就知道,他心里喜悦,脸上没波澜。
班上同学见洪诗雨这么开心,调侃她:哇,你是不是对付云聪有意思?
付云聪眼睛一抬,听见洪诗雨迅速否认:怎么可能!
两个人眼神撞在一起,为了不让她尴尬,付云聪迅速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他只是在看见洪诗雨脸上的神情时,心里头有一些纳闷:我很差?
在江面路的路牌下,洪诗雨先是朝付云聪招手:“同学!”
付云聪靠近了她才认出来,登时变得局促,笑容很不自然。
付云聪捏紧刹车,单脚落地:“怎么了?”
两个人都想起今天在班上被调笑的情形。
“你……你能不能……陪我走这段路?”洪诗雨很是不好意思,抬手指指江面路。
江面路在修葺,人极少,路灯灭了一半,黑魆魆的。修车行里传来吆五喝六的猜拳声,洪诗雨在路牌下绞着手指。
“就几分钟。”她补充,“我去坐公车。”
付云聪比洪诗雨个子高,说话时洪诗雨仰头看他。
余洲也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女。
洪诗雨就站在他们面前,用仰视的姿态面对所有人。
付云聪把洪诗雨的一切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她梳紧头发露出额头,绒绒的发际线,脸上一点儿痘印,说话时会露出虎牙。不安、尴尬的洪诗雨嚅嗫着,眼神游移又紧张,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吞回去似的。
“算了,没事没事,”洪诗雨挠着鬓角笑了,“我自己走。”
付云聪看一眼手表。他在一家电玩店里订了游戏,跟老板约定十点半去取,现在已经十点二十,再过十分钟,店铺就要关门。
电玩店就在前方,过一个红绿灯就是。洪诗雨的尴尬传染了付云聪,他移开目光,看着前路说:“你等我五分钟。”
等红绿灯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洪诗雨,洪诗雨当时还站在路牌下。
一去一回,已经是十点半。付云聪回到路牌的位置,洪诗雨不在。
在“穿过江面路看看是否能追上洪诗雨”和“回家”之间,付云聪犹豫了几秒钟。他选择了后者。
回到家时将近十一点,付云聪打算去洗澡,手机闪动,班群里班主任问:洪诗雨还在学校吗?
班长回复:我关门的时候没见她。
手机没电关机了。付云聪没把这些对话放心上。直到第二天抵达学校。早自习开始了,洪诗雨没有出现,他忽然想起班群里简短的对话。
仅一个上午,洪诗雨失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年级。
在余洲面前,洪诗雨仍站着。她是一个幻影,一座静静的雕塑,有永远凝固但新鲜的表情。
她似乎仍活着。
姜笑冲到付云聪面前,她和洪诗雨的身影重叠了,仿佛是那个好脾气的女孩在说话。
“你根本不是为了帮她!你是在赎罪!”姜笑推了把付云聪,付云聪低头没反驳。
她的眼睛红着,被柳英年拉住了。
“只要你当时……你当时……”姜笑发现自己在重复付云聪的“如果”。
如果这样,如果那样。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选择可以重来,她知道付云聪不会离开江面路路口,也不会就这样回家。
付云聪抬头看她。从他们进入这个“鸟笼”开始就没有一天停止过的雨,仍在不停、不停地飘落。
“有很多人帮我,很多历险者都愿意找出凶手,来换取我所说的秘密,或者他们就只是……单纯地想让洪诗雨解脱,让真相大白。”付云聪说,“但我的真相,我自己的秘密……我只跟你们说,就这一次。”
负责侦办案件的父亲问过付云聪当夜行踪。因为江面路路口的一个拾荒者见过付云聪和洪诗雨在路牌下说话。
付云聪对父亲坦白了一切。父亲静静看着他,他在那锐利如刀的沉重目光中流下了眼泪。
从此他每个有闲暇的白天夜晚,都会流连在江面路。他无数次重走洪诗雨当夜的路径,从校门到江面路。他试图从已经恢复热闹喧嚷的路面上,寻找他的同学可能留下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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