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田园泡
“啪嗒,啪嗒”两颗石子在地上滚过去,正踢中一双皂角靴。
梁定安抬头,看到一身素袍站在自己面前的扶苏。
“长情?你怎么来了?”梁定安一脸惊奇,仿佛看到了亲爹。
扶苏身后站着青路,累得面色涨红。负伤在身的扶苏公子自然不可能是自己走上来的,因此他是青路背上来的。
虽然青路自小习武,武艺高强,但背着一个男人上山,还是十分吃力的。因此比起仙气飘飘的扶苏公子,他简直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似得一身臭汗。
梁定安没有细想为何会在这里碰到扶苏,他扯着扶苏的宽袖,一脸哭丧相,“长情啊,我做坏事了。”
扶苏眸色一沉,嗓音一沉,“坏事?”
“是啊,就刚才,我跟陆五小姐在那边的山上……”
“哦?”梁定安话没说完,扶苏上前一步,抵住了他。
虽然扶苏的身量跟梁定安差不多高,但梁定安从小就挺怕扶苏的。扶苏不会武,可折磨人的坏点子多的很。又喜欢看些刁钻古怪的书,想出些什么刁钻古怪的刑罚……咳。
梁定安下意识觉得头皮发麻。
扶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又笑,“说啊。”
看着眼前仿佛贴了一张假面皮,整个人阴森可怖到让梁定安觉得如果自己说错一句话,就马上要去见阎王的扶苏公子,梁定安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说,说什么?”
“当然是说你,做了什么坏事。”说到“坏事”二字时,扶苏明显咬紧了牙关,手里的折扇也轻轻搭在了梁定安的肩膀上。
梁定安提醒扶苏,“你,你这折扇上我记得是不是藏了刀片?”
“好像是吧。”扶苏神色淡漠地掀了掀眼皮。
“那能不能离我远点?”
“我的折扇,它有自己的想法。”
梁定安:……
虽然不知道这位扶苏公子为什么突然就开始生气,但梁定安还是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后面的话。
“就,我就说了一句她的腰细……”
秋风冷冽,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干燥的空气顺着梁定安的脖颈子往里钻,他突然觉得自己脖子非常凉,像是马上就要掉了。
“摸了?”身边传来两个音,淡淡的,低低的,沉沉的,漆黑深邃。
梁定安立刻大叫,“哪能啊!我跟陆五小姐清清白白,我就……看了一眼。”
“哦。”扶苏垂下了眼,向前走出两步,突然转身问梁定安,“你有兴趣当瞎子吗?”
梁定安:……
梁定安觉得今日他的扶苏公子说话奇奇怪怪的让人听不懂,并且对他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敌意。
难道……梁定安猛地想起前几日青路提醒自己的话,他面色大变,一把拽住扶苏的胳膊。
扶苏被迫停住脚步,十分不耐烦地瞥他。
梁定安道:“你,你是不是……”
扶苏皱眉。
“吃醋了?”
扶苏双眸一颤,继而冷笑一声,“呵。”
不可能。
扶苏握着手中折扇,僵硬地转身,继续往前走。
梁定安跟扶苏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不了解他的脾性,看他如此,难道是他猜对了?
梁定安站在那里,震惊了好一会儿后才面色涨红又为难地追上去。
不,他不能失去这个兄弟!都怪他,提这件事干什么!他们以后还怎么做兄弟!
“长情。”梁定安颤抖着声音再次拉住扶苏的胳膊。
秋日晚霞之下,两人面对面站着梁定安看着扶苏这张清冷淡薄,犹如神袛一般的脸,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虽然你对我有断袖之意,但我,我喜欢的还是女人。”
扶苏:……
“我跟陆五小姐,虽然现在没有可能,但说不定以后就有可能了。不是陆五小姐,也会是别人,你就,你就别吃我的醋了,我们不可能的。”
扶苏:……他明白了。
扶苏慢条斯理地抬手,扯开自己被梁定安拽着的宽袖,然后轻启薄唇道:“你觉得当一个又哑又瞎的人怎么样?”
梁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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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他会错意了?
如果扶苏不是在吃他的醋,那是在吃谁的醋?
梁定安思索良久,终于知道扶苏在吃谁的醋了!他一定是因为自己说绿腰的腰细,所以生气了!
绿腰是扶苏的丫鬟,就是那种丫鬟,自己的那种丫鬟被觊觎了,当然是要生气的。即使他是他的好兄弟,他也会对他生气。
对,这点没有问题。
梁定安自觉想的透彻,翌日去寻陆婉吟赔礼道歉的时候提到这事,“唉,长情还因为绿腰那小丫鬟,跟我生气呢。”
凉亭内,陆婉吟与梁定安各坐一边,身边各自站着丫鬟和奴才,万分守礼的等着正在殿内起伏的扶莲华和梁含芸。
“哦?”陆婉吟正在欣赏梁定安带来的胭脂,听到此话,动作一顿,指尖处的胭脂都不香了。
美人关 第53节
“我也能理解,虽然兄弟比较重要,但第一个丫鬟嘛,难免不一样,宠爱些,舍不得。”
“第一个丫鬟?”陆婉吟不解。
梁定安刚想解释,后来一想,这种事情怎么能跟女儿家说呢?便赶紧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什么都没有。你看这胭脂喜欢吗?我特意让人下山去买的,你上次说喜欢这个,正好胭脂铺子没有了。”
“无功不受禄。”陆婉吟将胭脂推回去。
“不是,这是我,我那个跟你赔罪的,昨日里说错话了,还望陆五小姐莫怪。”说着,梁定安便朝后退两步,然后对着陆婉吟深深拱手作揖,“望陆五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莽撞。”
其实昨日,陆婉吟确实是对梁定安动气了,可她并不觉得梁定安会来跟她道歉。毕竟人家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怎么可能来给她一个庶女道歉?
可他却真的来了,来给她作揖。
陆婉吟心中有些暖,“梁公子不必如此,我没有生气。”
“那陆五小姐是愿意原谅我了?”梁定安立刻顺杆子爬。
陆婉吟轻笑一声,眉眼柔媚。
梁定安盯着她看,直到陆婉吟身旁的宝珠咳嗽了一声,他才恍然回神。
“是,是我唐突了。”
美人轻柔一笑,微微摇头,“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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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莲华跟梁含芸一道从殿内出来,梁含芸一眼看到正在跟自家兄长说话的陆婉吟,立刻上去一把扯住梁定安,“哥哥,我们走了!”
“哎哎哎?一起走吧?陆五小姐?”
“闭嘴!不准喊她!”梁含芸气得不行,觉得陆婉吟这个小妖精不仅要抢她的男人,还要抢她的女人,现在还要抢她的男人!
真是气死她了!
梁定安被梁含芸硬生生拉走,他无奈道:“行了你,行了你,我去找长情,你先自己……”
“扶苏哥哥?扶苏哥哥来了吗?”梁含芸眼前一亮。
梁定安万分无奈,“嗯。”
“我去找他!”梁含芸已经没影了。
梁定安:……女大不中留啊。
梁定安感叹一声,想起刚才陆婉吟对着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傻笑起来。
无碍,无碍,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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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内,陆婉吟把玩着手上的胭脂盒,觉得梁定安虽性子荒诞了些,但也还算是个良配。
其实,可以一试。
她拿着胭脂盒起身,出了凉亭。
陆婉吟记得方才梁定安跟梁含芸走的是这边。
白云道观内安静极了,尤其是在这山上,远离了喧嚣,只剩下静谧。陆婉吟看着这蓝天白云的景象,也忍不住跟着心静了下来。
她走出一段路,看到前头男人被枯树遮挡,若隐若现的背影,赶紧拿着手中的胭脂盒上前,“梁公子。”
前面的男人转过身来,姿容俊美,神色阴寒。
哪里是什么梁公子,分明是扶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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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面露诧异,扶苏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该再跟他见面的,她跟他的关系早已结束。
陆婉吟转身,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扶苏站在那里,双眸微微睁大,像是不可置信。他疾步上去,一把攥住陆婉吟的胳膊。
陆婉吟不防,被他猛地一拽,狠狠撞到扶苏身上。
男人单手箍着她的腰,俯身道:“你的腰真的很细。”
第50章 想要什么
秋意凉风, 红枫掩印。青山被云雾笼罩,常年不散。在散开的日光下,红色的枫叶连绵拔地而起, 烧红了一片天。
男人的手白皙修长, 指骨用力,指腹从背脊往下滑落, 顺着光滑的衣料,勒住陆婉吟的腰, 掐着她的腰骨。
陆婉吟被这一手激的浑身发颤, 仿佛被十万只蚂蚁舔了一口。等她反应过来, 立时伸手推拒, 却不想男人一侧身,就把她按到了一旁的枫叶树下。
扶苏身形清瘦挺拔, 红枫窸窣,男人微垂下眼,半张脸浸着日光, 半张脸被红枫拢住,像渡了一层暗墨。
分明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袛, 可那只圈住她腰肢的手却沉甸甸的重, 透出独属于男人的占有欲, 望着她的眼神也像在看一只被按在爪下的猎物。
“你放开……”她弱弱地说了一句, 双眸被激出红痕, 湿漉漉的泛起水雾, 连白皙杏腮都染上了绯红。
男人低笑一声, 盯着她的脸,极有趣似得。他长睫垂落,渗出一股漫不经心, 像一只悠闲看着猎物落入陷阱的暗兽。
“我一只手,就能掐住吧?”男人将她逼得退无可退。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扶苏,陆婉吟心中升起一股紧张感,她抬眸朝他瞪去,自以为凶恶极了,可其实,她这副模样落到扶苏眼中,就像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孩童强撑着要露出凶恶的乳牙。
又奶,又凶。
扶苏舔了舔唇,心中那股憋屈感突然有了地方发泄。
他想,他终于寻到了让这小骗子乖乖听话的法子了。
男人勾唇,笑得薄凉,两人四目相对,男人露出的表情意味不明。
“你想嫁给梁定安?”他连猜都不用猜,就能知道她在计划些什么。
陆婉吟心间一坠,想要使劲把人推开。可扶苏毕竟是男子,真想要桎梏她,哪里是陆婉吟一双纤纤玉手能阻止的。
陆婉吟想到这里,心中升腾起一股惧意,正想强制挣脱,不防扶苏突然后退一步。
日光下,扶苏眉眼清俊,下颌明显,他看着涨红了脸,一副无措模样的陆婉吟,唇角懒散弯起,黑眸之中沁出浅淡笑意,舒畅的仿佛吃了一吨酒。
“定远侯府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陆婉吟自然知道定远侯府不好入,可人家定远侯府总比你卫国公府门槛低吧?
小娘子生怕扶苏再做出些什么事来,赶紧往后退了好几大步,并怒斥道:“你,你不知羞耻,自甘下贱!”
不知羞耻他是认的,只是这自甘下贱嘛。
男人被骂了,也不恼怒,只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陆婉吟回过神来,一脸懊恼。
她说什么自甘下贱?这不是连带着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吗?
扶苏看着小娘子脸上渐染霞红,眸色微深,神色一沉,“你是真想要嫁他?”
“不然呢?”陆婉吟直接坦荡承认。
男人面色越发阴沉,强忍着气。
他虽然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但心中还强忍着气,问道:“那你当时,为何舍身救我?”
陆婉吟压着唇角,脸上是甜美的笑,“公子说笑了,就算那日是只猫儿,狗儿,我都会救的。”
在她眼里,他就是那些猫儿,狗儿。
扶苏唇角微压,脸上不显半丝情绪,只看着她,半响后忽而一笑。
“我倒是要看,你如何入定远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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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过来除了扶莲华要为扶苏祈福,她还欲跟梁含芸一道去寻苦树道长算卦,只可惜枯树道长云游去了,不知所踪,两人无奈,只得下次再来。
下山的时候,扶苏并不在,按照梁定安的说法,是为了保住扶莲华的拳拳爱兄之心。
陆婉吟戴着帷帽走在梁定安身边,没忍住,道:“扶苏公子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来找苦树道长,我们准备……”梁定安话说到一半,住了嘴。
陆婉吟也大略猜到,又是什么国家大事,便不再问。
两人顺着石阶走了一段,晚风突起,又强又急,陆婉吟的帷帽被风吹起,在空中打着卷儿往路边的枫叶树上飘。
她踮脚去够,一个不妨往前一跌。
梁定安赶紧伸手拉住她。
两人一前一后,往中间一靠,难免肌肤相贴,手臂相触。梁定安是习武之人,胸膛宽阔,陆婉吟的后背撞上去时,就像是撞在了一块石头上。
小娘子被烫到似得往旁边一躲,梁定安也赶紧松手,涨红了脸道:“那个,我替你爬树去拿帷帽。”
“不用,我有备用……”陆婉吟话未说完,梁定安已经撩起长袍,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
远远山路中段,扶苏站在一小坡前,一眼就能看到前头景象。
青路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地看,“那不是梁公子吗?怎么爬树呢?”
“是啊,”身旁的扶苏公子淡淡道:“怎么没摔死他呢。”
青路:……
“公子,梁公子好歹也是您的至交好友。”您这样是不是太恶毒了点?
扶苏淡漠垂眼,朝青路一瞥,忽而一笑,风情无比,“那就摔断腿好了。”
青路:……果然是至交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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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定安回府的时候,手上拿着一顶帷帽。
这是陆婉吟的帷帽,他将它从树上取下来的时候被割破了,陆婉吟自然不会再要,便让宝珠去扔了。
梁定安趁其不备,捡了回来。
美人关 第54节
男人面红耳赤地盯着帷帽,小心翼翼嗅一嗅。
真香……
“骋望!”
梁定安屁股还没坐热,他娘就拿着一大堆小娘子的画像找了过来。他赶紧把帷帽往宽袖内一塞。
“儿啊,你看看这个,怎么样?”定远侯夫人急匆匆奔进来,直接就摊开一幅画往梁定安眼前怼,上头赫然就是一位紫衣美人。
梁定安随意一瞥,头疼的快要炸开。
这紫衣美人他是见过的,先不说比这画上胖了一圈,就那脸上,跟老天爷借了几百颗星星,都嵌在上面了,整个就是麻子脸,哪里像画上这么精光的只眼角一滴泪痣。
“娘啊,我不要!”梁定安气得偏头。
定远侯夫人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都这把岁数还不找?等着干嘛?等着投胎?”定远侯夫人出生将门,说话难免嗓门大,粗俗了些。
梁定安气呼呼道:“那长情不也没找呢吗?”
“你怎么能跟他比?他是天上的月亮,就算七老八十岁了都有人抢着贴上去。你要是七老八十岁了,连咱们府里倒夜香的老妈子都看不上你。”
梁定安:……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如扶苏,但也没有差那么远吧?
“你放心吧,我已经有喜欢的小娘子了。”梁定安老神在在。
正在翻着画卷,准备再让梁定安挑一挑的定远侯夫人眼前一亮,“哦?是谁家的小娘子?”
梁定安坐正,笑眯眯的跟他娘道:“兴宁伯爵府家的。”
定远侯夫人脸上的笑意收敛,语气淡淡,“家世虽还行,但门风不正。”
梁定安赶紧道:“她跟她家那些人不一样。她不仅生得漂亮,性子还娴淑,您若是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定远侯夫人略思半刻,“我听说她母亲那边是从商的?”
梁定安愣了愣,“她母亲……好像去世了吧。”
“去世了?”定远侯夫人奇怪,“什么时候去世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前段日子不还跟我一道去茶会了吗?”
梁定安终于觉出不对味来,“娘,你说的是哪个小姐啊?”
定远侯夫人也终于明白过来,“你说的是哪个?”
“就陆五小姐啊。”
定远侯夫人沉默下来,良久后道:“她不行。”
“为什么不行?”梁定安嗓音下意识拔高。
定远侯夫人道:“一个庶女,怎么做的了你的正妻?”
“怎么做不了?她性子很好,温柔体贴……”
“这世上温柔体贴的人多的很,你若是想要,娘这里好几个丫鬟都是温柔体贴的!”
梁定安确实是没想到,自家母亲竟然会不同意。
“娘,你不是总催我成亲吗?为什么不肯让我娶陆五小姐?”
定远侯夫人看着梁定安白皙俊脸的面容,突然叹息一声,“你以为咱们定远侯府如今看着昌荣,就真的昌荣吗?若非你父亲那边握着一点兵权,你姐姐那里成了太子妃,撑起一点门面,待你父亲老了,不光是你姐姐,就连咱们定远侯府都要没落下去。”
梁定安沉默下来,他知道,他自己没用,身为定远侯府独子,却根本就不能撑起定远侯府。
“我就是个没用的人。”梁定安嘟囔了一句,起身就要走。
不防定远侯夫人拉住他,一脸正色的又重复了一遍道:“骋望,你不能再孩子气了。兴宁伯爵府那样的人家,你不能娶。这不只会影响咱们定远侯府的名声,也会让你姐姐这个太子妃蒙羞。”
梁定安看着自家娘亲严肃的脸,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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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回府时,天色已晚。折腾了这两日,他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化脓流血。男人叹息一声,皱着眉头往院内去。
院子里点几盏清冷的灯,在黑暗中晕开一角。男人的身影被拉长,忽长忽短的像树的影子。
他伸手推开房门,屋内点了熏香,床帘半掩,静谧无声。
扶苏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他的目光穿过那细薄的床帘,直盯着床铺。
秋日的晚风裹挟着寒凉之意往屋内吹,床铺之上有了一点动静。一个女子伸出素手,撩开床帘,露出半张艳丽容色来。
“公子。”绿腰轻唤一声,语气柔媚,“奴已经替您将床暖好了。”
绿腰说话时垂着眉眼,含羞带怯,露出只着小衣的香肩美肌。
扶苏站在暗色里,绿腰看不清他的脸,只觉自己的肌肤被风吹得阴寒。
房门大开,丝毫没有要关上的意思。
“青路。”扶苏的声音很淡,平静无波,像随着日落而平稳的海。
可听在绿腰而中,却是凌迟的匕首。
青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屋内,床前,鬼魅一般。
“不,不要公子……”绿腰抱着被褥,慌张地穿衣服,刚刚套上,就被青路从床上扯了下来。
“送她回母亲那边。”
“是,公子。”
青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反手一扭,就将绿腰给扯了起来,拖拽着往屋外推。
绿腰惊恐的大哭起来,“我错了,公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放过我吧……”
扶苏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绿腰从他身侧经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青路,猛地一把攥住他的宽袖,“公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您放了奴婢吧?奴婢只是,只是喜欢您,奴婢爱您啊!”
扶苏被她扯着宽袖,身形微晃,他慢条斯理地垂眸,看她。
绿腰见扶苏低头看自己,还以为他是对自己这番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动容了,正扯起一个笑,却不防正撞进那双眼里。
本是多情的薄凉眸,如今浸着一股看不清,道不透的阴冷。扶苏抬手,一点一点拉高自己的袖子,扯开她的手。
“青路,你办事越来越不利索了。”
绿腰面色煞白。
青路单手一捏,绿腰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她的腕子竟被生生捏断。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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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腰一事,扶苏处理不过一个时辰,主院那边就来了人,说是主母想要见见公子。
扶苏已经很久没有到他母亲的院子来了,他看着院中挂满了由蜡烛而制的腊梅花,脚步略顿,直到身后的婆子客气的催促了一声,才抬步继续往前走。
主屋内点着灯,有年长的女使守在那里,见扶苏来了,忙打起毡子。
安庆长公主膝盖上披着一条薄毯,靠坐在榻上,怀中一个手炉,脚边跪着一个哭哭啼啼的丫鬟,腕子上绑着白布。
衣衫不整,可怜兮兮的模样,是绿腰。
屋内燃着熏香,是宫内特有的供香,整个卫国公府只有安庆长公主才会用。
扶苏垂眸,拱手,“给母亲请安。”
安庆长公主睁开眸子,那双与扶苏如出一辙的风情眼眸轻轻一瞥,示意他坐。
扶苏撩袍,坐到安庆长公主的下首位。
扶苏来了,绿腰哭得更厉害了。
“你是哪里不满意这丫头?弄得人腕子都折了。”安庆长公主说话时声音懒懒,音色与扶苏不像,语调却极像,因此听上去两人竟有七分相似。
扶苏低头,单手搭在椅靠上,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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