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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田园泡
刘骅是与傅班一道来的。
傅班并非第一次来卫国公府,安庆长公主那边的梅花都是他亲手捏出来的,如今还悬在枝桠上。
“走吧。”扶清摇只是说了这两个字,便随傅班而去。
刘骅本想刺几句这位高高在上的卫国公,不想正接触到傅班阴寒的视线。
刘骅虽在圣人面前得宠,但毕竟比不过傅班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有实权。而事到如今,定远侯府死的死,走的走,卫国公府眼看着也要散了,众人都往六皇子这边靠拢。
唯独这位锦衣卫指挥使,铁了心的自己圈了个块干净地儿,根本不沾染任何一党。
圣人看似糊涂,在这一点上却门清。
他最信任的还是这位锦衣卫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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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清摇入狱了。
陆婉吟听到消息的时候她还在忙着给陆白玉找教书先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根本不懂什么国家大事。
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面露焦急,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扶苏。
“小姐,卫国公府都被锦衣卫封了。”宝珠拉住陆婉吟。
“封了?”陆婉吟一愣。
宝珠点头,“是呀,卫国公入狱,其余的人都被软禁在卫国公府之内,没有圣人的命令是不准出来的。”
陆婉吟呆呆坐在那里,想了半刻。
扶苏不能出来,或许她可以进去看他?
“小姐,如今人人都避卫国公府如避蛇蝎,您可千万别往上头凑。”宝珠见陆婉吟坐在那里不说话,诚心劝道:“您如果做出了什么傻事,小郎君要怎么办?”
宝珠一句话点醒陆婉吟。





美人关 第95节
是啊,她不能如此不顾一切,如果她这样做了,那白玉怎么办?他才十四,读书那么好,还有大好的前程。
陆婉吟的身子瞬时软下来,她被抽干了力气,像被打蔫了的茄子,软绵绵地趴下来。
不能,不行,不可以。
陆婉吟的生命中有太多牵挂,她办不到。
“阿姐。”门口突然传来陆白玉的声音,陆婉吟转头看去,小少年单手抚着门框,面色担忧地看向她。
陆婉吟露出笑来,“没事,在烦恼给你请先生的事。”
“我觉得扶苏哥哥教的很好。”陆白玉一边说话,一边朝陆婉吟靠近,他站定在陆婉吟面前,伸手摸上她的脸。
陆白玉的手纤细柔软,带着淡淡的墨香,温柔地抚过陆婉吟的面颊。
陆婉吟盯着他,不知何时,少年的容貌已初显俊美轮廓,与她越长越相。
“阿姐,你不必顾忌我,我希望姐姐能真正为自己做一件事。我知道的,阿姐喜欢扶苏哥哥,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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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疾步穿梭于京师暗巷之内,她走得又快又急,这跟她平日里喜欢慢条斯理,装腔作势的矫揉造作完全不同。
可当她行到那熟悉的高墙处时又停住了步子。
她怔怔站了一会儿,伸手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发,又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她看着眼前的高墙,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后门上。
后门处守着锦衣卫的人。
前门也有,整个卫国公府都被团团包围住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陆婉吟不知道扶苏现在到底如何,她只是想,只是想见到他。那是一种从心底里呐喊出来的渴望,已经无法抑制,就算是粉身碎骨,她也在所不惜。
终于,她明白自己对扶苏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了。
他总是说她不爱他,可她的爱或许并不比他少。
可是她要怎么进去呢?锦衣卫武艺高强,必然不会给她溜进去的机会。
陆婉吟沉思半刻,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往侧边一抛。
锦衣卫们看两眼,撇开了头,根本连半步都没有挪。
不行。
这么小儿科的东西,他们不会上当。
陆婉吟又仰起头看高高的墙,她想,或许只能放手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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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公府一角燃起浓烟,里面传来惊声尖叫。
“走水了!救火啊!”位置靠近后门,烈火汹涌,穿透那扇窄小的木门而来,那两个锦衣卫甚至已经感觉自己的后背要被灼伤。
他们对视一眼,打来门,迎面奔进来几个家仆,正提着水桶救火。
兴许是冬日太过干燥,反正这火起得很快又很莫名。
“快救火啊!”家仆们急得不行,这两个锦衣卫见状,也不再袖手旁观,加入了救火队伍。
陆婉吟脸上露出笑来,她赶紧趁乱溜了进去。
她不是第一次来卫国公府,对里头还算熟悉,一进去,就直奔扶苏的院子。
男人的院子她只去过书房,她记得那边有大片的竹林,即使是在冬日里也森森阴凉。
陆婉吟一路遮遮掩掩,幸好没碰到几个人,大部人都去那边救火了。
一侧假山石后,一个锦衣卫立在傅班身边,问,“大人,就这样让她进来,没关系吗?”
傅班道:“是她自己进来的,与我们无关。”
听到此话,锦衣卫看向傅班的视线带上了一抹奇怪的异色。他早就听说自家大人养了一位娇俏小娘子,难不成是因为有了女人,所以开始怜香惜玉了?要知道,从前的傅班大人不管是女人是男人还是狗,都一视同仁。
锦衣卫们甚至怀疑傅班大人的脑子就没有性别概念。
“你守着,我有事。”傅班与那锦衣卫说一声,转身就走。
锦衣卫挠头,“大人,你又去巡逻?这样的小事由我来就行了。”
傅班头也不回,迅速消失。
不远处的小院子里,扶莲华正努力地踮脚想爬墙从院子里出去。
卫国公府里头的人被软禁,不只是不能出府,就连院子都不能出。
扶莲华知道自己虽然没用,但她也想出一份力。现在,她的第一步就是从这个院子里逃出去!
扶莲华努力蹬脚,因为太用力,所以不小心连脚上的绣花鞋都给蹬掉了。
冬日冷风一钻,扶莲华忍不住一抖,攀着墙壁的双臂也跟着颤了颤,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摔下去了,赶紧去够那两只叠起来的椅子。
踩到椅子了!
扶莲华面露惊喜,然后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下头踩着的哪里是椅子,分明就是一个大魔王!
傅班伸出双手,托住了扶莲华悬在半空中的莲足。
她的脚虽然很小,但却是天足。隔着一层罗袜,傅班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温度。
他下意识伸手握紧,扶莲华惊呼一声,面红耳赤的一踹,不仅没把人踹开,还因为动作太大,所以跌了下来。
傅班用一只手托住她的脚,另外一只手托住她的腰。
小娘子安安稳稳摔进他怀里。
扶莲华一脸惊恐,“我不是要逃跑!”
傅班:……
“撒谎,罪加一等。”男人抱着怀中小巧纤细的小娘子往屋子里去。
扶莲华几乎快要被吓哭了。
“我,我只是想去救哥哥,救母亲,救父亲……”
傅班脚步一顿,他揽着扶莲华腰肢的手瞬时收紧,却什么话都没说话,直接把扶莲华推回了屋子里,然后落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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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终于寻到扶苏的院子,她看着眼前苍翠的青竹,想着男人现在是在做什么?
父亲入狱,卫国公府沦落至此,不知明日这颗脑袋还在不在自己头上。他那样的人,会如何?
陆婉吟提裙,小心翼翼迈过院门。
扶苏的院子不大,看着非常清简。应该说,整个人卫国公府都十分清简。
院子里很静,让陆婉吟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她低头,看到自己裙衫之上的脏污。那是方才搬运稻草的时候粘上的,她想,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奔着过来见他的样子也一定很狼狈。
已经近在咫尺,陆婉吟却突然开始犹豫。
她与扶苏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那她凭什么出现在这里?
是啊,她凭什么呢?
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就好像是一个笑话。
陆婉吟站在那里,寒风呼啸,吹得她面颊生疼。周围的竹叶森森而响,如同凤尾飘散。
风越来越大,天气越来越白,难捱的冬日,天上突然飘起细碎的雪花。
陆婉吟怔怔盯着,眼睫之上落下一层薄薄晶莹雪花。
冬日的天确实很冷,地面上都结冰了。
陆婉吟垂眸,看着那结上的一层冰,就像一面天然的镜子。
镜子……
陆婉吟想起男人的吻,想起他说的话,想起他望向自己的眼神。
他说爱她,他祈求着,让她爱一爱他。
他仿佛永远都在为自己让步。
陆婉吟眨了眨眼,心中有什么东西恍然升起。
她为什么来?不就是因为她也爱他吗?
是啊,她爱他,既然她爱他,那为什么她不能出现在这里呢?扶苏朝她迈了许多步,她也该朝他迈一步。
陆婉吟颤抖着脚,往前迈了一步。
精致的绣花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啪嗒”一声。
陆婉吟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冬日的风夹杂着雪花倾泻而落,陆婉吟觉得今年的雪花仿佛与曾经的不一样,可到底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陆婉吟继续朝前走,她越走越快,身子几乎要像雪花一般飞起来。
其实,卫国公府沦落至此,陆婉吟心中除了悲怆,竟还有一丝窃喜。
她触到了自己心中的那层云。
云端跌落,与她同行。
陆婉吟跨过了自己心中那道坎,她终于明白自己的感情。她爱扶苏,她爱的并非是他的家世,他的身份。
她爱上了他这个人。
第72章 全部的爱
院子里寂静又萧瑟, 陆婉吟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去。




美人关 第96节
她的身体很僵硬,心情却雀跃又紧张。她迈向的是她未知的远方, 是她的爱人。
其实陆婉吟一直都知道, 自己是个胆小鬼,她赌上一切妄想嫁入高门, 只是选择了一条最简单的道路。
她将自己的一生依附于男人身上,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 她选择了这个时代的女性走过的最大众, 最容易成功的路。
可她偏偏碰到了扶苏。
这个男人出身高贵, 才华横溢, 是京师内闺中少女梦寐以求的对象,可他偏偏不走寻常路, 他对她祈求着一份爱情。
爱情。
陆婉吟实话实话,哪个少女不盼望着有一份举案齐眉,心灵相通的爱情呢?
可在这个世道里, 这样的爱情比海市蜃楼都难见到。
她想,她何其有幸, 能碰到扶苏, 与他一起完成这份独属于两人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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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屋的门虚掩着, 陆婉吟站在那里, 偷偷往里头看。
男人坐在地上, 背靠着榻, 微曲着腿, 黑发披散,看不见脸。他的身子懒洋洋地靠在那里,仿佛死去了一般。
屋子里, 是浓稠的,仿佛死亡一般的寂静。
陆婉吟一瞬间心慌至极,她猛地一下推开门,“扶苏!”
男人没动,像是真的死了一般。
陆婉吟疾奔进去,跪在地上,伸手拨开男人脸上的黑发。
不知在此处过了几日,他原本白皙光滑的下颌处满是细碎的青色胡渣。陆婉吟的手拂过这些凹凸不平之处,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
正在此时,男人幽幽转醒。
他漆黑的眸子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更透出一层死寂般的光色。
陆婉吟见他醒了,神色一喜,语气轻柔地唤他,“长情?”
扶苏颤了颤眼睫,眼珠子朝陆婉吟的方向滚过去。他张开嘴,似乎想说话。
陆婉吟凑上去,听到他说,“水。”
水?水?
陆婉吟起身去桌子上取水,发现水壶里头都是空的。她又奔出去,看到地上堆积起来的,薄薄的一层雪片,赶紧捧了一捧奔回去,喂到扶苏嘴边。
男人就着她的手,吃了好几口雪,嗓子才终于能发出声音。
“你怎么来了?”
“你先别管我,你知道如今外头是什么局面吗?八王之乱,圣人手边无人,怕是要拿你父亲开刀。”前面的事情京师百姓已经都知道了,后面的事情是陆婉吟猜的。
而事实证明,如今的局面跟她猜得没什么两样。
圣人确实是拿扶清摇开刀,企图平息这场八王之乱。
“我能如何?”男人靠在榻边,黑发披散,身型瘦削。他拨开袍踞,露出自己拴着链子的脚踝。
“这是怎么回事?”陆婉吟看到那链子,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谁把你拴在这里的?”
扶苏还没说话,陆婉吟继续道:“你又不会武,拴你多浪费。”
扶苏:……
陆婉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她就是这个意思。
陆婉吟伸手扯了扯那根链子,“我替你将链子打开。”她摘下头上的簪子,对着扶苏的锁眼捣鼓。
扶苏一派颓丧之色的脸上露出些微惊奇之色,他道:“你会?”
“应该……会吧。”陆婉吟话音未落,她手里的簪子就断在了锁眼里头。
陆婉吟:……
扶苏:……
陆婉吟面露心虚,把手里断了一截的簪子藏好。
“那个,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扶苏歪头看她。
陆婉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面颊坨红。
扶苏盯着她烧红一片的面颊看了一会儿,又往身后的榻上倒去。三日未进食的他声音虚软,手脚无力,“陆婉吟,再过几日,这世上恐怕都没有卫国公府这个地方了,你走吧。”
“你要我走?”陆婉吟站起来,瞪向扶苏,说话的时候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愤怒,“那我辛辛苦苦放了火混进来干什么?就是听你说让我走的吗?”
在小娘子的质问声中,扶苏沉默下来。他不说话以后,整间屋子里只剩下陆婉吟气喘吁吁的声音。
良久,男人慢条斯理地睁开眸子,他坐在地上,她站在他身边,他仰头看着她。
她还在生气,胸脯上下肢起伏,眉宇间竟还透出一股孩童般的委屈。
扶苏的眸色忍不住温柔下来,他语气轻缓,眼神缱绻,“你若不走,还想嫁我不成?”
陆婉吟脱口而出,“你若娶我,我就嫁你。”
男人的唇角不着痕迹的一勾,他望着她,眸色深沉。
“从前的你怎么没有这份气魄?”
“现在的我有了,你娶不娶?”小娘子被激怒,一言一语,完全不过脑子。
扶苏轻笑一声,他又往榻上靠,闭上眼,神色平静而宁和,“现在的我没有这份气魄。”
天之骄子,一下跌落神坛,任凭谁都不能一下越过这个坎。
陆婉吟不能理解,可她能陪他撑过去。
她蹲下来,握住扶苏的手,“我想陪你一起走。”这就是她独身一人闯入卫国公府,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长情,我爱上你了,完完全全的爱上了你。”
“我爱上了你的人,而不是你的身份。”
陆婉吟这个别扭而傲娇的小娘子终于承认,她爱上了这个为她几乎低到了尘埃里的男人。
“陆婉吟,你不会后悔吗?”扶苏坐起来,静静看着她。
陆婉吟摇头,紧握着他的手,声音之中带上了几分哽咽,她道:“不会。”
现在的陆婉吟只怕扶苏后悔。
扶苏脸上的笑逐渐放大,就像是冬日里被驱散了阴霾的暖光,一层一层,叠叠悠悠,他的眼中倒映出小娘子漆黑明亮的眸子,这是一双在午夜梦回之际,他永远都无法摆脱的眼睛。
爱一个人,倾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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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奔波了一日的陆婉吟蜷缩在榻上,忍不住沉睡过去。
扶苏将身上的斗篷替她披在身上,然后伸手打开了链子上面的暗扣。
“啪嗒”一声,链子应声而开,扶苏从地上站起来,转身看一眼躺在榻上的小娘子,俯身在她额上留下一吻,然后转身出了门。
冬日的夜,寒风刺骨。男人行在早已积了厚厚一层的地面上,大摇大摆,直往安庆长公主住的院子而去。
中途有锦衣卫看到他,也权当做没有看见。
扶苏一路行到安庆长公主的院子,里头昏暗一片,只有主屋内侧隐约透出一点光来。
扶苏走过去,毫不避讳地推开了门。
安庆长公主伏在榻上,看到扶苏过来,低笑一声道:“你终于来了。”
身后的风呼啸而入,扶苏站在那里,衣袍猎猎。他黑发披散,半遮住的眉眼透出一股清冽的寒意。
他的唇薄而红,像一抹弯曲的红月。
“你曾经说,我像父亲。”
安庆长公主摇头,“我说错了,你像我。”
今夜,安庆长公主是特意在等他。她披着身上的斗篷坐起来,身子却依旧斜斜的,慵懒的,像是没有骨头。
“我与你父亲是先帝赐婚,当时,我是大周的公主,他是大周的状元郎。金质玉相,风姿俊朗,不瞒你说,我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爱上他了,是不是觉得很荒谬?”
如果是以前,扶苏一定会觉得荒谬,可现在他不会,他甚至能理解安庆长公主这股炙热而鲜明的爱恋,他仿佛能想象高贵娇媚的公主在看到俊美的状元郎时,心脏怦然的声音。
她太过执着,一生所求不过一份爱,却忽略了更多她需要关注的东西。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不祈求你们的原谅,”顿了顿,安庆长公主又道:“长情,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是为子女活着的。我很抱歉,将你和莲儿生出来,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或者是以后,我都会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请你不要对我寄予期望。”
扶苏站在那里,神色淡漠,掩在宽袖下的手却微微蜷缩起来,他道:“这样很好。”
安庆长公主勾唇一笑,转移话题,“我听说你喜欢的那个小娘子是兴宁伯爵府的?”
“嗯。”
“不如趁着你父亲不在,把事情办了吧?”
扶苏:……
“父亲在牢中生死未卜,母亲觉得我现在办事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如果你父亲死在牢里,那你可就要守孝三年了。”安庆长公主歪头,保养的极好的面容之上显出几分少女的灵动娇憨。
扶苏:……
“哦,我想起来了,兴宁伯也才死了不久,你那位小娘子还在孝期,怕也是不能成亲的。”安庆长公主摇了摇头,重新懒回到榻上,本想喝杯茶水,却发现茶壶里的水都是冷的。
“啧啧,”安庆长公主轻摇头,“如今,连杯热茶都吃不上了。”
“母亲不怕吗?”
“怕?我怕什么?怕这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还是怕死?”安庆长公主说到这里璀然一笑,“长情,你知道吗?若是当一个人心中没了念想,断了希望,她会觉得活着只是活着,便是死了都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她说,她是一个自私的人。
是的,她确实是一个自私的人。只有自私的人才会抛下自己的子女,抛弃自己的丈夫。
从前的扶苏不能理解,可现在的扶苏却能理解了。




美人关 第97节
他想起那个还躺在他榻上的小娘子。
他多么希望她能抛下一切只倾心爱他,可是她做不到。陆婉吟和安庆长公主都是自私的人,可她们的自私又截然不同。
扶苏想,若陆婉吟是像安庆长公主一样的人,他是否还会爱她?不会。
相反,扶苏的自私却与安庆长公主如出一辙,这可能就是血脉的影响,扶苏最终成为了自己从前最讨厌的那个人。
可他却对她那么苛刻,他既欣赏她,又抗拒她。而他欣赏她的地方,恰恰就是他抗拒她的地方。
人总是如此矛盾,有些事情若是能一一想通,人大概也就得道成仙了。
沉默半响,扶苏终于再次开口,“母亲现在不爱父亲了?”
“爱?”安庆长公主的眼中露出迷惘之色。
她也不知道。
感情这种东西太复杂了,没有办法说清楚。
“爱或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从一开始,这场婚姻就是错误。”安庆长公主是炙热的火,同时又是一只飞蛾,她热烈的朝着扶清摇扑过去,然后烧得粉身碎骨,体无完肤。
她看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选择用封闭保护自己,她牺牲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也牺牲了自己或许能获得的,那一点虚假的,微小的幸福。
她是一只花瓶,碎了,她努力的把自己粘起来,一片一片,一点一点。然后她将自己藏起来,不能再经受一点风雨,一点阳光,一点雨露,只能在无尽的黑暗里保护自己分崩离析的身体。
“若是父亲真的死了呢?”扶苏突然道。
安庆长公主眸色一动,“人都会死,谁先谁后罢了。便是我现在死了,我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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