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田园泡
房廊前方是一片细密竹林,有枝桠横出。翠绿的颜色,略浓,略艳,肃冷,与小娘子最喜欢穿的裙衫颜色完美融合。
扶苏的面颊滑过那片竹叶,有些微刺痛感传来。
他突然觉得不对,他凭什么要走?他是来教训这个坏女人的,他不应该走,他该好好治治她!
前方,已经走出数十米的男人停住脚步,又转身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脸上寒冰未消,眸色深沉晦暗。
陆婉吟已经跑不动了,她扶着身侧的栏杆,心跳得极快。在看到缓慢踱步到自己面前的扶苏时,立刻努力稳住自己的面色,露出一抹笑来。
扶苏在陆婉吟面前站定,漆黑双眸落下,极淡,极冷地看着她,说,“求人办事,总要拿出些诚意。”
陆婉吟脸上笑意微僵,她努力柔声道:“只要公子愿意帮忙,不管公子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都可以给公子。”
这一番话,若是由旁人听来,定然要酥软了筋骨,着了她的道,可扶苏眸中冷意却咻然加深,像冬日寒天又深深落了一场雪。
他看着面前的陆婉吟,轻勾唇,微微俯身,直视着她,“我要一百两黄金。”
第18章 是在撒娇
一百两黄金,一百两黄金!把她卖了都没这么多黄金!这扶苏分明是要逼死她!
陆婉吟趴在梳妆台前哭,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收拾自己的首饰盒子,还让宝珠将被自己剪碎的那些金子小人都拿了出来。
一百两黄金,她这些首饰、金子,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两,还有七十两,她到哪里去找给他?
“小姐,真的没有了。”宝珠将院子内外都翻了个遍,屋子里乱糟糟的,她甚至将自己藏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补贴陆婉吟,虽然只有几两碎银,能换个一两金子,但聊胜于无。
陆婉吟哭得双眸红肿,“我以后会还给你的。”说着,她一把拽过宝珠死死捏在手里的私房钱,然后提醒她道:“小郎君存钱的那只罐儿呢?”
宝珠:……
偷偷摸摸把陆白玉宝贝的不行的存钱罐儿给偷拿了过来,陆婉吟仔细一数,也才二十两,换算下来也只有二两黄金罢了。
她只有三十三两金子,还差,还差多少来着?
陆婉吟心烦意乱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越数越烦,一边哭一边喊宝珠给她数。
“小姐,还差六十七两黄金。”
陆婉吟又趴回去,身边的宝珠提议道:“小姐,不如去问问伯爷吧?”
陆婉吟听到此话,挂着泪的脸上冷笑一声。
“他有用,猪都能上树了。”
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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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陆婉吟抱着自己那三十三两金子,登门拜访。
她想了一晚上,实在是不明白扶苏此举为何。她想,堂堂卫国公府的嫡出公子,肯定不会真是为了这一百两黄金才这样做的,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管是为了什么,就算黄金没凑齐,三姐姐她也一定是要救的。
“我,我只有这么多了。”陆婉吟将手里捧着的木盒递到扶苏面前。
跟在扶苏身后的青路上前接过木盒,当着扶苏的面打开,细细数了数,笑道:“公子,这里头大概三十两金子。”
“不不,是三十三两金子。”陆婉吟伸出三根手指头纠正,她可是用秤细细的称量过的。
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三两金子也是救命钱。
美人关 第16节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陆婉吟抿唇,将手指头收了回去,并绞着帕子道:“我实在是没钱了,只有这么多。”
扶苏的视线从小娘子发顶往下落,素净的发髻,只用了一根半旧木簪,白玉圆润的双耳之上没有半点饰品,只两个小巧的耳洞。再往下,是捏着帕子的手。
小娘子的腕子又细又薄,莹白的肌肤下是青色的血脉。
“你腕上的镯子不错。”
陆婉吟面色一变,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腕子。
极小的一只翠玉镯子,成色也不是太好,顶多值五两黄金。
“这镯子是我十三岁的时候戴上去的,如今已有四年,怕是取不下来了。”
镯子确是极小,像小孩戴的,可因着她腕子薄,所以并不显奇怪,反而将腕子更衬得羸弱纤细了几分。
扶苏懒洋洋道:“如此看来,陆五小姐也不是诚心想救你的三姐了。”
陆婉吟心间一坠,一股委屈莫名涌上心头。
“我取。”小娘子咬牙应了,按着镯子使劲往下褪。可是镯子太小,她实在是取不下来。
陆婉吟疼得哭了,她哽咽着埋头,“我,我实在是取不下来……”
扶苏本已打定主意要好好治治这撒谎精,可如今看着面前小娘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心中竟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之感,夹带着几丝……怜惜之意。
圈儿太小的镯子被她硬取,磨红了腕子,压红了手,骨头都要被碾压断了,还是取不下来。
扶苏冷眼看着她轻声啜泣,朝身后的青路道:“拿油来。”
陆婉吟扯着镯子的手一滑,真是又气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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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路取了油来,扶苏示意青路将那瓶油递给陆婉吟,并与她道:“自己来。”
陆婉吟真是气得咬牙切齿,却又莫可奈何。
她愤愤接过青路手里的白瓷瓶,猛地往掌心里一怼,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倾泻而出。
青路探头,一脸困惑道:“好像拿错了。”
“这是桂花蜜,也能用。”陆婉吟垂着眉眼,双眸红肿,声音轻细微哑,说话的时候不去看扶苏,从男人的角度看去,她白嫩面颊微鼓起,像两颗刚刚出炉的小包子。
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撒娇。
呵,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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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冷眼偏头,往身侧满目葱茏碎玉的竹林子望去。
眼前是清冷的绿,鼻息间传来浓郁的桂花甜香,小娘子认真地倒了满手,顺着手背往上抹,抹了满腕。
粘稠的桂花蜜腻腻的沾着肌肤,将那镯子也一道包裹住,像是裹了一层浆。陆婉吟咬着牙,按紧手,使劲往下褪。
不行……好疼。
陆婉吟蹙着黛眉,双眸之中是被逼出来的泪。她盈着泪往上看,却正对上扶苏那双冷沁的眸子。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陆婉吟心中突然冒出一股子气,手掌一阵剧痛,那只镯子竟真的被她褪了下来。手疼得打哆嗦,陆婉吟将那只浸满了桂花蜜的镯子往扶苏面前一推。
“给你。”
男人垂眸看一眼,伸出手中折扇,穿过那镯子,轻轻往上一挑。
“你小心些!”陆婉吟情急之下娇声厉呵。
扶苏看她一眼,折扇竖直,那只镯子就套到了他指尖。男人白皙的指尖肌肤触碰到桂花蜜,温热的,香甜的,细腻的桂花蜜,伴着面前小娘子这张生动精致的脸,不再像之前那般跟糊了一层纸皮子似得温柔假笑。
扶苏下意识勾唇,道:“明日辰时,过来找我。”
第19章 太亲密了
扶苏一路回了院子,手上还拿着那只镯子。
青路随在扶苏身后,探着脖子左看右看。
自家娇气的郎君居然一点都不嫌弃这黏腻腻的桂花蜜,还拿在手里把玩?
扶苏一边走,一边用两指圈着镯子量。
这么小的镯子,她的腕子才这么细,跟那刚刚出色的翠竹子一般……
“郎君,小心门槛!”青路急喊一声,扶苏脚下一绊,修长身型往前疾走两步,像只一时忘了该怎么用四条腿走路的猫儿,在踉跄了三米后,终于是堪堪稳住。
“喊什么?”扶苏握着差点脱手的镯子,恼羞成怒的朝青路狠瞪一眼。
青路委屈。
“我要午歇,你替我准备一个去刘骅那里的拜帖。”
“是。”
青路转身去了,扶苏将折扇置到一旁案上,镯子放在上面。
翠玉的镯子,骨白的扇。
像小娘子细柔的腕子。
扶苏心烦意乱,索性不看,只将那木盒取了来,一打开,便闻到一股浅淡馨香扑鼻而来。
这是小娘子身上的味道。
男人动作微顿,定神半刻后将里头那些碎金子一一取出。然后又把之前青路收集过来的也取出来,放在一处,精心凝神的拼凑。
两只胳膊,两条腿,身子,脑袋……扶苏用了半柱香的时辰,将金子拼凑完成,终于把金子小人恢复原貌。
他仔细端详,金子小人没有脸。男人的指腹在金子小人身上摩挲,最后触到后背,那里有刮磨的痕迹。
这上面之前该是刻了字。
刻了什么字呢?
恐怕只有陆婉吟知道了。
想到那个坏女人,扶苏又是一阵心烦意乱的气闷,他索性不管,合衣躺倒在榻上,闭眼。
虽心烦,但春困难挡,他合眼不过半刻便入了梦。
“劳烦公子,喊个婆子过来替我将手抓紧。”
层层叠叠的房廊,压着稠密的林子,小娘子立在他面前,还在那里褪镯子。青葱嫩叶一般,睁着那双盈盈水眸看他,里头满是祈求和撒娇,与平日里假笑盈盈的模样很不一样,语气也娇软。
有些怪,又很让人心痒。
“麻烦。”站在小娘子对面的扶苏冷哼一声,伸手,一把抓住陆婉吟的手。
大掌包裹着她幼嫩的手,往里一挤,然后另外一只手将镯子往下一褪。动作迅疾、干净、利落,并伴随着小娘子的一声娇呼。
疼得厉害,手似乎都被他捏碎了。小娘子擒着泪,面色煞白,哼哼唧唧。
扶苏掌心都是黏腻的桂花蜜,他沉着一张脸,手指微微发抖。
她的手软的厉害,像刚刚揉好的面团,他只是轻轻那么一掐,还没使上什么劲儿,那只镯子就那么褪了下来。
“郎君,你弄得我好疼……”
疼,疼……
风起,竹动,扶苏猛地惊醒,身体疼得厉害。
他额角滑落一滴汗,鼻息间是浅淡的桂花香。他转头往侧边看,榻侧边置着的,是那只尚染着桂花蜜的镯子。
是梦。
扶苏心底烧起一股野火,可一想到这个女人做的那些事,又忍不住恨得咬牙切齿。
他不会让她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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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陆婉吟准时出现在卫国公府门口。
青路笑盈盈的候在那里,请陆婉吟入角门,引到一处屋内。
屋里正坐着扶苏,他今日穿一身墨绿长衫,束玉冠,配白玉,手中也换了一柄更漂亮的象牙雕花折扇。晨曦之色从门扉泻入,男人沐浴在光色中,神色清冷的朝陆婉吟瞥一眼。
陆婉吟今日也穿了件绿色的裙衫,她最喜欢绿,衣柜里有十几件不同颜色的绿,今日是翠绿,与扶苏身上的墨绿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一站一坐,颜色相印,翠竹一般匹配非常。
空气静谧,扶苏看着她的脸,小娘子偏头站着,目光根本不往他身上落,俏生生站在那里,绞着帕子玩。那素白腕子上触目惊心一片红,像是没消下去的红肿。
扶苏还没看清楚,青路突然从一旁插进来,手中捧着一物。
“陆小姐,请换。”
陆婉吟低头,这是一套……小厮的衣服?
她想问扶苏这是何意,可还没开口,那边男人已道:“换。”
陆婉吟咬牙,拿过衣裳便往外去。
青路赶忙道:“陆小姐,碧纱橱内可换。”
一个外间,一个里间。
外间坐着男人,她在里间换衣裳。
太……亲密了。
陆婉吟捏着衣裳的手紧紧攥住,其实她本应该高兴,她本来就是奔着勾引扶苏来的。可她又不高兴,她想起那日牡丹花圃里,男人望着她的,居高临下的视线。
他以为她在用身子勾引吴楠山。
他错了,她陆婉吟再手段低劣,也会护住自己的清白身子。因为这不仅是她唯一的资本,也是她最后的尊严。
“于理不合,我想去隔壁屋。”陆婉吟脸上又挂上那抹浅盈盈的笑。虽好看,但太假。
扶苏见状,原本尚算好看的脸一瞬拉了下去。
那边,面对如花美人,青路哪里有不应的,早已将自家郎君抛诸脑后,殷勤的引着陆婉吟去了隔壁屋。
美人关 第17节
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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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换好了衣裳,重新出现在扶苏面前。
男人已经吃了半盏茶,他看一眼跟前一身小厮装扮的小娘子。
青涩,鲜嫩,像十三四岁,还没长成的小少年。唇红齿白,如年画上跃下来的仙童。
除了……扶苏的视线落在陆婉吟某处。
小娘子顺着男人的视线低头,面色瞬时爆红。她扯着自己的衣摆,双手环抱,似是想遮掩,可却是欲盖弥彰。
“你那处怎么办?”男人冷淡的声音传来,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在说今日这月亮实在是太圆了些。
陆婉吟臊红了脸,不敢抬头。她一方面震惊于扶苏居然能面不红气不喘的对着她说出这种话来,另外一方面又觉得心凉。
她费了诸多心思,这位天之贵子终究是对她没有心思,不然怎么能面不改色的对着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铺天盖地的羞耻席卷而来,陆婉吟咬着一口小银牙道:“请公子,给我一块干净的长条白布。”
第20章 欺软怕硬
陆婉吟收拾好了自己,重新出现在扶苏面前。
男人目光直视,表情虽没变,但眼神之中却透出一股古怪的探究和惊奇。
饶是陆婉吟脸皮再厚,都忍不住臊红了面颊,恨不能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埋到脖子的那种。
扶苏慢条斯理收回视线,转着手中的象牙折扇把玩,也不说话,就那么撑着下颌,垂着眼。
空气静谧异常,陆婉吟直觉有些古怪。
终于,男人开口了,他问,“那个金子小人背后写了什么字?”
扶苏漆黑双眸朝她瞥来,冷淡自持,矜贵高雅。而陆婉吟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正在受审的犯人。
可她立刻就抓住了重点,甚至连双眸都亮了。
“那两个字,很重要?”她向前一步,眉眼弯弯,是盖不住的狡黠。
陆婉吟这一路被扶苏压着,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一口。
原来这男人不是为了什么一百两金子,只单纯为了要那个黄金小人。陆婉吟不知道这个黄金小人牵扯到什么大事,她只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扶苏眯眼看她,转着象牙折扇的手又快了几分。
陆婉吟见扶苏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公子想知道那两个是什么字,就需得替我救出三姐姐。”陆婉吟提出自己的条件。
扶苏嗤笑一声,从椅上站起。
原形毕露了,来跟他谈条件了。果然,前头什么乖顺,温婉都是装出来的,如今才是她的真模样。
两人虽隔了好一段距离,但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却还是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不知道为什么,陆婉吟就是知道他动气了。
可他动气了,关她什么事?
陆婉吟心中发憷,面上不显。
那边扶苏朝她走近一步,手中的象牙折扇划出一道森冷的光,连带着男人的神色都变得阴冷。
“你可知道此事牵扯到多少人命?”
陆婉吟咬牙,扬高声音,“那些不相干的人关我什么事?我只要我三姐姐平安。”
虚伪,自私,贪财又愚蠢!除了相貌一无是处!
扶苏瞪着陆婉吟,陆婉吟也看着扶苏,互不相让。
空气凝滞,气氛焦灼,扶苏咬牙吐出四个字,“自私至极。”
“我是个小女子,无法心怀天下,只能装得下某些人罢了。民间疾苦关我什么事,外头死了人关我什么事,就算天塌了都有高个顶着,那又关我什么事!”陆婉吟一口气嘶吼出来,她生扯嗓子,疼得直抽气。
“是,就你姐姐的命是命,旁人的就不是!”
“对!”
那一刻,两人的伪装在一瞬被撕扯开。
他不再像那轮高高在上的无暇皎月,她也不再是那朵端庄温柔的娇花。两人互瞪着,用力喘气,像两头斗得正起劲的小牛犊。
“公子?”外头传来青路轻轻的叩门声。
“滚。”扶苏吼一声。
“哎。”青路滚了。
被青路一打岔,扶苏这才惊觉自己竟失态至此,因为这个女人。他打开折扇走至窗边,面容已平静,面如冠玉,唇若含单,半倚靠在翠竹茵茵之下,又恢复成平日里冷淡自持的样子。
陆婉吟站在那里,尴尬地伸手梳理自己垂落在肩头的一缕碎发,将其绕至耳后。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突然冲着扶苏发脾气,那可是卫国公府的扶苏公子啊,那是只价值千金的鸿鹄!
扶苏冷静下来,也败下阵来,他道:“我只有知道了那两个是什么字,才能替你救出三姐。”
“我如何信你?”
男人咬牙,“我扶苏,一诺千金,从不食言。”
陆婉吟自然不肯,她道:“我要立字据为证。”
“呵,”扶苏嘲讽一声,“随你。”
屋内正好置着书案,上头有笔墨纸砚,陆婉吟挽起袖子,露出莹白玉腕,手持狼毫笔,于白纸上写下约定。
扶苏站在离她三步远处,看到那纸上一行秀丽娟美的字迹,觉得这人生得好看,字也不错,只是这性子……呵,送给他,不,倒贴给他,他都不要!
“麻烦扶苏公子签下大名。”陆婉吟将手中狼毫笔递给扶苏。
扶苏站在书案另外一面,单手将纸张翻转,然后抽出那支尚带小娘子指尖余温的狼毫笔,于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扶苏。
这是陆婉吟第一次看到扶苏的字,字如其人,清俊秀雅又不缺傲骨,像未曾经历过风吹雨打的铮铮秀竹。
“那两个字,是知长。”陆婉吟将狼毫笔挂到笔架上。
知长?
扶苏蹙眉沉思,然后转身朝外走去,走了两步,猛地转头朝身后看,“跟着我做什么?”
陆婉吟歪头,“公子说好要替我去救三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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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跟在扶苏身后入了外院,远远便见前方有一身穿官服之人正穿过房廊而来。
扶苏领着陆婉吟迎上去,她听见他唤这个男人为,“父亲。”
这是陆婉吟第一次见卫国公,已入中年的男子却半点不显老态,甚至透出一股翩翩俊朗来。虽两鬓斑白,但不减当年半分清俊风采。
陆婉吟生得晚,却也听说过卫国公的名号,如今坊间还流传着以卫国公为原型的话本子。
三十年前,卫国公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有京师第一公子之称。十五岁那年参加科考,后连中三元,成新科状元,八抬大轿,迎娶长公主,惹得多少皇宫贵族、京城勋贵眼热。
最难得的是,这位卫国公还是出身寒门,自己一路攀爬上来的。比起那些门第高尚,却内里腐烂的京师贵门,是真材实料的才子忠臣,性子更是公正真诚,格外受到圣人青睐。
“怎么,有事吗?”扶清摇没注意扶苏身后跟着的玉面小童。
“是,父亲请与我移步书房。”
“嗯。”
扶苏与扶清摇往书房去,陆婉吟小跑着跟在两人身后,正准备跟着一道进去时,前头的男人突然道:“站在这里等着。”
陆婉吟:???
春天的日头已然很烈,暖融融的让人睁不开眼。陆婉吟守在书房门口,歪着身子将耳朵贴上去,可惜隔扇太厚,窗子又覆明瓦,她听不到也看不到。
书房内,扶苏与扶清摇提到金子小人背后的那两个字,扶清摇听罢,面色大变,半响未曾开口。
“父亲,怎么了?”
扶清摇吃下一口茶压惊,看向扶苏的视线沉静而凝重。终于,他说出了一句可以令整个京师翻天覆地的话。
“这两个字,是当今圣人的字。”
“什么?”扶苏瞬时站起,瞳孔震颤,脑中立时想到一连串暗涌阴谋。
其实他方才对陆婉吟说,这个黄金小人牵扯到人命是诓她的,可如今看来,这牵扯可不止是几条人命,甚至可能是几百,几千,几万条人命!
“父亲,你说这件事会是谁做的?”扶苏冷静下来,他捏着扇子压低声音询问。
扶清摇想了想,道:“除却那些已然仙逝的,如今知道圣人之字的,整个朝廷不过四人而已。”
“哪四个?”
“首辅黎庸卫,大太监刘骅,定远侯梁骥,还有我。”
扶苏沉默半刻,又问,“那父亲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
“你觉得呢?”扶清摇反问他。
扶苏分析道:“这金子小人是为陷害定远侯府,会下如此阴险之招,定要将定远侯府连根拔起的人,除了黎庸卫,我想不到其他人。”
黎庸卫亲妹乃当今贵妃,膝下有一子为当今六皇子,暗藏争储之心,与三皇子赵善于暗中较量多年一直不得胜。直到黎庸卫任首辅,代替扶清摇得到圣人青睐,六皇子那边才以隐隐之势压过赵善。
虽说如今大周重文轻武,但没有兵自然也是不成的。赵善这处有定远侯府的十万铁骑精兵,赵辞那边却只有一座巡防营。赵辞觊觎那十万铁骑已久,如今赵辞趁着巫蛊之事,想趁乱利用黄金小人将定远侯府彻底消灭,此事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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