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贵婿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等等,你说吕妈妈每天都向卫献禀报?”应寻忽道。
“是啊,整个卫府的人都知道,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她就是卫献放在后宅和妻子身边的眼线,比丁宣还可怕。每天的事务,无论大小,她都要向卫献回禀。”明舒闭着眼随口道。
“我知道了,多谢。”应寻起身抱拳。
正巧衙役已经将大夫请来,正请大夫进门,应寻来不及叫上小衙役,只朝他道:“陈忠,你在这里帮衬一把,我先走一步。”语毕他匆匆离去,只剩小衙役莫名其妙地留在陆家。
明舒睁开眼:“阿兄,我说了什么他这么着急?”
“别管他,先看病。”陆徜哪有心思管卫家的事,只将大夫请到明舒身边。
明舒点点头,不再多想。
榜下贵婿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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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诊完病开好方子就离开了。
明舒得的倒不是大病,普通的伤风而已,就是起症太急,高热难退,待大夫离开后她就上楼歇下。因怕病气相过,陆徜让她睡在他的屋里,曾氏给她不断用湿帕敷头,陆徜自己则去抓药煎药又兼顾晚饭,一刻没停。
晚饭是稀烂的粥糜,按医嘱先进食再进药,只可惜明舒吃了半碗粥再喝药时,也不知何故,竟是“哇”地把吃进去的食物连同汤药全都吐个彻底,整个人愈发没有气力,眼睛也吐得通红,像哭过一样。
陆徜无法再冷静,二十年的生命里,他头一次体会手足无措的滋味。
收拾完地上的狼藉,他又冲出门跑了趟医馆,把明舒的症状同大夫一说,大夫说是脾胃失调,给换了新的方子,他再抓药回来重新煎过。
如此折腾到一更天,明舒总算吃了点东西喝下药,安安静静睡着。
“阿娘,很晚了,你先睡吧,我看着明舒。”陆徜向曾氏低声道。
“好,要是有事,你叫我。”曾氏帮明舒掖好被子,转身出屋。
陆徜坐在床头盯着她看,指尖轻轻扫过她脸颊,拨开几缕沾在颊上的发丝。
晕黄烛火下,明舒全无先前生龙活虎的模样,孱弱得像波涛中的小舟,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但落在他心头,那份量却沉得连他都诧异。
明舒虽然浑浑噩噩的,但意识一直没消失,知道自己吃药吐了,把房间弄得一片狼藉,也知道身边一直都有人守着,替她换额上湿帕,给她喂水,按时给她喂药。
退热的汤药,每隔一个时辰喂一次,他没错过一次时间。
夜里她喊冷,也有人用厚实的被子裹紧她的身体,再拥进怀里给她温暖,像童年她生病时母亲的照顾,无微不至,直到天明。
她不知道自己几时沉沉睡去的,直到街上的吆喝声、打闹声与匆促脚步声传到楼上,她的意识逐渐归笼,缓缓睁开眼,才发现屋外天色透亮,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她又一转头,目光便撞上近在咫尺的侧脸。
陆徜坐在地上,正枕着他的手趴在她床头小睡,半披的发丝散落在枕侧,被他压在手臂下。
即使是睡梦中,他的眉心也微微拧着,似乎随时要惊醒般。
一瞬间,她的胸口暖得发烫。
是阿兄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整夜。
陆徜并没睡实,查觉得床上些微动静,他就立刻睁眼。
他眼里有些红丝,看到明舒望来的目光时有瞬间迷茫,很快便回神:“醒了?”他边说边坐直身,伸手探她额头。
她额头已经不像昨天那么热了,他才稍稍放心。
“阿兄,我没事了。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明舒缓缓起身问道。
身体仍有些酸涩,但比昨天那兵荒马乱般的滋味已经好转了许多。
“刚刚过午。阿娘给你熬了粥,还温在灶上,你吃一点?”陆徜道。
这一觉睡得可够久。
明舒点点头,又拉住他道:“我自己可以,阿兄去洗漱整理吧。”她说着摸着自己的下巴示意他,“胡子……”
陆徜也摸摸自己的下巴,摸到了刚冒头的零星胡茬。
“明天传胪大典,你的大日子,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郎,你得光彩照人的进宫面圣,可不能胡子拉碴的见人。”明舒笑道。
陆徜扶她坐好,刚要说话,两人却同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扔砸的动静。
“发生什么事了?”明舒疑惑道。
楼下只有曾氏一个人,陆徜也不知出了何故,便道:“我下去看看,你歇着。”说罢他就下了楼。明舒独自在屋里坐了一会,也没听到有人再上来的声音,心里有些担心,便穿好衣裳下了楼。
才走到楼底下,她就瞧见陆徜把在大门,冲门外的人冷道:“带着你们的东西滚。”
门外是几个衣着体面的人,面对陆徜毫不客气的驱赶,他们仍旧毕恭毕敬不敢造次,只是拾起散落满地的礼物盒子,又捧到陆徜面前,只道:“大公子息怒,其他的不收便罢了,这是老爷闻及明舒娘子患病,特地送来的补品,您就收下吧,好让小人回去有个交代。”
大公子?
明舒吸吸鼻子——这是陆家人找上门了?
第68章 夫妻
砰——
门被陆徜重重关掉, 他没给陆家下人再多说话的机会。门外的陆家人险些被门砸到鼻头,只得悻悻离开。
明舒一边唤了声:“阿娘。”一边走到厅堂内。曾氏正站在陆徜边上,刚要劝陆徜莫动气,听到明舒的声音转头就道:“你怎么下来了?下面风大, 你还没好齐全呢。”
“不碍事。”明舒嗓子发哑, 声音沙沙的, 不似平时清脆, “这怎么了?”
“还不就是陆家人找上门来。其实这段时日已经来过好几次,我只是没给你们说罢了。”曾氏坐到堂上,叹口气道,“陆文瀚三番四次遣人过来送东西,除开那些礼品外,还有金银财物, 今日更是送了地契房契过来,说要咱们搬家。”
陆徜倒来两杯温茶给曾氏与明舒两人,脸上寒霜稍去,只冷道:“下次再来, 打出去就是。”
“倒也不必。毕竟是你生父,我也无意阻挠你们相认, 他送的东西, 若是给你们的,你们想收便收。只是金银财物和地契房契这些,我是不能要的。”曾氏饮了两口茶, 慢条斯理道, “今日我生气, 是因他家下人非要将那地契房契留在这里, 又明里暗里希望我们搬去他赠予的大宅院, 我才动的怒。当初坚持与他和离,为的就是不想叫人当成外室,如今若收下这些再搬去他的宅院,那我成了什么?”
真的收下钱物,住进他送的宅邸,那她这二十年的坚持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就算只是弥补,她也绝不愿意收下。
“阿娘,我们懂你。”明舒没有多劝什么。曾氏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却是个极其坚持的女人,同时她也豁达。她不会阻止陆文瀚弥补自己的儿女,更不会阻止他们收下陆文瀚的馈赠,因为这二十年本身就是陆文瀚亏欠了儿女。只不过若他们收了金银宅邸,曾氏断然不会同他们一起搬去享受,那是曾氏与生俱来的,叫人敬佩的骨气。
曾氏唇角绽开温柔笑意:“我晓得你懂我。”她说话间拍拍明舒的手背,又道,“只是担心你哥哥。有空你劝劝他,让他莫替我不平,也不必对那边耿耿于怀,心存怨恨。说到底当初是我一意孤行,才令得他父子二人分开二十年,各有难处错处,也不全赖陆文瀚一人。总归我和陆文瀚是桥归桥路归路,恩怨两消,但你们不同,不必顾忌我,我看得开的。”
这话明面上说给明舒听,但陆徜也在旁边,一字不落全都收进耳中。
“阿娘,阿兄心里也憋着二十年的气,不让他发作一下,他怎么甘心?不过你也别担心,阿兄心里有分寸,他知道应该怎么做的,这个爹认与不认都不重要,重要是我们会一直陪着阿娘。”明舒笑道,又挑眼看陆徜,“你说是不是,阿兄?”
陆徜只道:“话都叫你一个人说尽了,两头讨好的墙头草。”
“我就只有你和阿娘两个亲人,我不讨好你们,我要讨好谁去?”明舒翘起下巴,面带得色道。
见她大病一场,此时虽然脸色仍旧苍白,但眉间已恢复往日神采,也会说笑了,陆徜多少放下心来,把陆家之事抛到脑后。
就如明舒所言,他也只有母亲和明舒,除了她们,这世上众生皆是浮云,不足主宰他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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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陆徜依旧让明舒睡他房间,他则去楼下打了简铺凑合一晚。明舒看着蜷在小藤榻上的陆徜,心想着,这宅子确实该换了。
翌日,便是金殿传胪大典。
明舒的病来得虽急,去得也快,喝了两天药恢复一大半,就只剩下些咳嗽尾巴,她醒得特别早。
“阿兄,你好好洗洗!洗干净些!”
陆徜一大早就被明舒拽起,又被她推进净房,净房里头香汤备全,水上还漂着花瓣,旁边放着桂花味香胰,甚至还有女人的头油、面脂等物,陆徜无奈笑笑,褪衣沐浴、净面剃须,待到穿好衣裳出来,明舒已经坐在厅堂里等着他了。
此时天色也才刚亮,明舒手边还点着烛灯,听到动静,明舒转身站起,冲他招手:“阿兄快来。”
陆徜走了两步,见她手里捣鼓着瓶瓶罐罐,不由蹙眉:“你要做什么?”
“我替你敷粉簪花!”明舒顺手摇摇手里的瓶子。
敷粉簪花是历朝流传下的传统,在大安朝颇为盛行。敷粉簪花并不拘男女,大安朝许多美男儿也喜敷粉施朱、熏衣剃面,将自己打扮得干净漂亮,尤其传胪大典结束后还有头三甲骑马游街的习俗,陆徜要受全汴京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的争相品评,可不得把自己打扮得齐整些?
明舒不能让阿兄落于他人之后。读书上的事儿她帮不上他,但这个敷粉簪花,她在行啊。
“这都什么女人的东西,我不……”陆徜话没完,就让明舒给拽着坐到椅子上,眼瞅着明舒挑了一大坨香膏抹在掌心搓开就往他脸上擦。
“你别挣扎!放轻松些,只是润肤的香膏而已!”明舒一边用手肘按下陆徜的手,一边眼明手快往他脸上抹。
陆徜虽然抗拒,但也不能真的使力抵抗明舒,只能由着她在自己脸擦抹一气。香膏滑腻,三两下就被明舒抹匀,淡淡的玉兰香气蔓延开来,和明舒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如今也沾在他身上。
“好了。”明舒替他润泽好脸,又换了鸭蛋状的扁瓷盒。
盒子一打开,里头全是匀白的香粉。
陆徜忍不下去了,把脸转开:“别给我用这个!”他无法容忍自己的脸被涂得雪白。
明舒见他实在抗拒,端详了半天,道:“也罢,我阿兄生得好,这小脸光滑细致比大姑娘还俊,用不用香粉都没差。”
陆徜额头的筋狠狠一跳——这些都什么虎狼之词?!
“好吧,不抹香粉,我给你擦点唇脂,你可别动。”明舒没有坚持,换了个小圆瓷瓶,打开后里头是朱红口脂,她用指腹沾了些许搓开,先在鼻下闭眸一嗅,“好香……”
“……”陆徜盯着她的手,喉头滚了滚,有点想骂人,但见明舒比他本人还激动兴奋,好似游街的人是她一般,他便将话吞入腹中。
“阿兄,你可别再动了,口脂要是抹花,这脸可就毁了!”明舒睁眼,脂腹狠狠抹过口脂,迅速点在陆徜唇畔。
那动作可谓快准狠!
以陆徜的身手,竟没来得及的避开。
温热柔软的指腹触及他唇瓣的那一瞬间,陆徜如遭雷殛,整个人化作木石,一动也不能动,只怔怔由着明舒替自己抹唇。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先点而后抹开,仿如羽毛般摩挲过他的唇。她半矮着身子倾向他,身上的气息香香甜甜,似化实物绕指温柔,又张成铺天盖地的网。
陆徜觉得口干,嘴唇发痒,他想舔舔唇,但明舒的指尖就在他唇瓣上,他只能生生忍着。
这对他来说,是个酷刑。
明舒替他抹好了唇,又欣赏珍宝般看着陆徜的脸,最后双掌一张,捧住他的脸。
她给他抹的口脂不像女子那般浓丽,推开后浅浅一层覆在唇上极衬肤色,一眼扫过就是唇红齿白精神抖擞的英俊少年郎。
陆徜被她拍醒。
“我觉得再修个眉,拿黛粉画一画,就完美了……”
明舒还琢磨着打扮陆徜,陆徜似被吓着般从椅上站起,声音都哑了几分:“够了,可以了!就这样吧。”
眼见陆徜拒绝得彻底,明舒也不再坚持,只道:“那我替你绾髻总成吧?”
陆徜看了她两眼,确认她真的不会再在他脸上动手脚后,才又坐下。明舒站在他身后,解散他原有的松绾的发髻,拈了木梳,沾一点点头油,轻轻替他梳起头来。
男人的长发,也很柔软顺滑,摸在手中像一捧流水。
明舒梳得很仔细,一丝一缕,整整齐齐地收拢在发顶,绾成发髻,再将鬓角理顺,最后取来金花乌纱,替他戴上。
乌纱帽上,簪着一簇生花——牡丹为主蔷薇为辅,鲜艳娇嫩。
陆徜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他只看到明舒绕到自己身前,让他垂头给他整冠,又叫他起身替他整衣……
温柔细致,无一不妥。
与他……仿如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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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陆徜出门后,明舒也没闲着,喝过药也跟着急匆匆出门。
她与殷淑君、闻安约好,要去东永街的观元楼,这街连接着皇城大门,金殿传胪后的骑马游街,就从这条街上走过。观元楼是间三层酒楼,开在东永街最正中的位置,其名既为观元,自然是整条街上看状元游街地理位置最佳之地。
榜下贵婿 第68节
这一日,整个汴京城的娘子们十有八、九应该都要挤到这里看游街,观元楼更是一早就被定空,所幸闻安早早预定好极佳的位置,明舒托了她的福,也能在观元楼上看自己阿兄人生中最风光的时刻。
传胪大典都没开始,整条街已经站满了人,街两边的酒肆茶馆也都爆满,观元楼的位子更是千金难求,早就坐满汴京城达官贵人的家眷。满楼的贵妇人、小娘子,都在一边饮茶一边闲谈,一边等着看游街。
明舒与闻安、殷淑君她们一桌,郡王妃今日也出来凑热闹,与相熟的贵妇人坐在另一桌有说有笑。茶过两盏,明舒才和闻安、殷淑君两人闲聊了几句,旁边就有人过来。
“这位想必就是陆娘子吧?”来的是个与她们一般大小的娘子,盛装打扮,生得颇美。
明舒忙站起:“我是陆明舒,你……”
殷淑君笑了:“这位是工部尚书家的千金,卢三娘子。”
明舒便朝她行礼,她也忙还了一个礼,又亲切地拉着明舒寒暄说笑了半天后才让丫鬟奉上一方帕子赠予明舒。
“今日能与陆娘子结识是缘分,你我也谈得来,若是陆娘子不弃,咱们日后也时常走动走动,一块玩耍。这丝帕乃我一点小心意,权当你我今日初逢的赠礼,还请收下。”卢三娘子温温柔柔请她收礼。
丝帕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明舒道谢之后也就大大方方收下,与她约定日后一起玩耍,卢三娘子也就高高兴兴走了。
闻安见人离开,冷笑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说着话她又靠近明舒,道,“新科状元郎的好妹妹,我可告诉你,我与殷娘才是你正经的手帕交,你倘若被这些动机不纯的莺莺燕燕迷惑了眼睛慢怠我们,我可是要生气的。”
殷淑君也点头:“就是,我们定不饶你。”
小圈子拒绝目的不纯的人加入。
“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夸张!”明舒喝了口茶,道。
闻安又冷笑:“那你等着瞧吧,今日可有你受的。”
明舒尚未领会,旁边又传来一声:“可是陆家娘子在这里?”
“……”明舒默。
这桌子附近的宾客开始络绎不绝起来。
骑马游街还没开始,新科状元郎的面还没露,她这个状元的妹妹已经收到了一大桌子礼。
看着堆满整张桌子的手帕、串珠儿、香囊等女孩子送来的礼物,明舒已经察觉到她阿兄招的蜂引的蝶的威力了。
汴京这么多的小娘子,都走迂回路线,都来讨好她,想做她的嫂子?
进京的时候她在陆徜面前说的笑话,突然间就实现了。
讨好了小姑子,才有机会接近兄长不是?
第69章 游街
就算此前陆徜公开在榜下提过自己已经定亲, 也不能阻止众人对他迫切的兴趣。他就像是打造了一个状元金身,闪闪发光地震慑众人,再加上出众的容貌,一跃成为汴京新贵, 宛如刚出鞘的刀剑, 锋芒毕露。
当然, 也像一块香味扑鼻的肉, 勾得四周围的人都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观元楼里的人听到陆徜妹妹在此,一波接着一波前来结交。都是京城有名望的人家,这里头指不定有日后陆徜的同僚、他的上峰,亦或是她的嫂子,明舒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一番应酬下来, 明舒连和闻安、殷淑君闲话的机会都没有,所幸楼外传来的仪仗声响打断了这一切。
闻安、殷淑君拉着明舒跑到观元楼二楼外的扶栏内,与一众年轻小娘子一起向远处张望。
楼下长街已被衙役们清场,百姓都退到街道两侧, 空出正中街道。街道两侧人头蹿动,全是来看热闹的百姓, 其中不乏年轻的小娘子, 打扮得鲜妍漂亮,手里拎个小藤篮,里头装满鲜花, 一准是待会儿用来扔给这头三甲最英俊的那一位。
仪仗队的身影先出现, 除了喧腾的锣鼓声外, 前方的百姓也已经发出阵阵欢呼, 呼声如浪涌到这里, 又勾得众人愈发好奇激动,踮脚的踮脚,伸脖的伸脖,恨不得自己能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好能第一个把前头景象瞧个清楚。
观元楼上的娘子们自然不必像街上的百姓那样人挤着人,大家闺秀都还保持着最基本的教养,只是微微向外张望的动作多少还是泄露少女的心思。
“听说这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生得可俊得很。”
“再俊能有国公府的宋郎俊?那可咱汴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儿。”
“你们可别这么说,按着历朝的风俗,这探花郎才是最俊美的……”
旁边站的几个小娘子都在议论这届春闱三甲的容貌,平时循规蹈矩的娘子们,这时也难掩少女心思,露出几分俏皮模样。明舒在一旁听得勾起唇来窃笑不歇。
想来这届春闱应该不走寻常路了。
众人正抱着各自的心思和期待遥遥相望,那一头的欢呼声浪掀起一轮高、潮,锣鼓声也朝这边逼近,三匹金鬃马被前呼后拥着游街而来,打前头那一匹马上坐着,正是年仅二十的新科状元陆徜。
只瞧那陆徜双眸如星聚,眉色飞扬神采奕奕,嚼浅笑一缕,唇红齿白,正朝四周百姓挥手示意,举止似闲庭信步,无半分怯人之意,风流尽淌,当真是鲜衣怒马,少年正好。
围观人群中接连发出女子的尖呼,无数鲜花、手帕、香囊……劈头盖脸朝陆徜扔去。
你道这就是最精彩的了?那陆徜身后,可还跟着个宋清沼。
做为汴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宋清沼与陆徜不单是学识在伯仲之间,就连这容貌,也难分胜负,恰似春花秋月,各有各的好。
小娘子们手里的东西扔完一波,又见着紧随陆徜的宋清沼,惊呼声再度掀起。
这届的举子,未免过于优秀,要学识有学识,要容貌有容貌,个个不俗。
明舒站在楼上等着队伍走过来,只听声音此起彼伏,由远及近,身边这些小姑娘们也愈发兴奋起来。
终于,金鬃马走到观元楼前,明舒很清晰地听到身边几个小娘子发出倒抽气的声音,楼底下也同时响起尖叫声,陆徜在无数热情的“礼物”间含笑而至。
明舒扑在栏杆上,本正使劲冲陆徜招手,忽见一个香囊不偏不倚砸在他额角上,她没忍住,顿时捂住嘴趴在栏杆上,险些狂笑出声——她觉得她阿兄这个笑脸,快要绷不住了。
陆徜内心,定是在骂人的。
似乎心有灵犀般,陆徜忽然抬头向明舒这里望来,一眼看见站在人群中间的明舒。
目光隔着这热闹的人潮遥遥相遇,陆徜那抹笑,由浅及深,眉眼俱弯。
明舒旁边的小娘子捧心道:“他是在看我,在向我笑吗?”
“哪里是看你,他分明是在冲我笑!”她的同伴不甘示弱。
明舒听她们争了半晌,含笑举起早就准备在手中一朵怒放的芍药,朝陆徜使了个眼神,扬手而手,将花掷向陆徜。
芍药并没能正好扔在陆徜附近,眼见与陆徜错马而过,陆徜却忽然勒马侧身,脚踏金蹬向旁跃起,探手轻巧接下芍药后又落回马背上。
明舒的芍药花,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他又转而望她,摇摇手中芍药,做了个嘴形——谢谢。
扶栏后的少女,笑容似此际骄阳,明媚且灿烂。
目送陆徜身影远去,可欢呼声并没停歇,明舒又见宋清沼。名次虽然逊陆徜一头,但宋清沼的受欢迎程度,并不比陆徜低。
绯衣乌纱,少年眉朗目明,一身清贵,似古卷里策马翩来的贵公子。
旁边的闻安撞撞明舒手肘:“你看我表兄如何?”
明舒回她:“自然很好。”
楼下宋清沼也正抬眼望来,看到明舒有些惊喜,明舒笑开,冲他挥起手,又竖起拇指。
宋清沼松开缰绳,朝她拱手,谢夸。
声浪随着游街的仪仗又渐渐远去,街道两侧的百姓不愿就此散去的,都簇拥在仪仗队的后面一起远去,其余人各自离开,街道慢慢空了。明舒在扶栏上又看了片刻,跟着闻安和殷淑君进了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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