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凰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杨十六
玄天华看了她一会儿,没再多说,只道:“我们正是要去法场,带你过去吧。”
想容轻答:“谢谢。”然后靠在车厢后头,微闭了眼,不再言语。
俞千音坐到玄天华身边,给他讲起上次想容落桥,被步家的将军救了之事,说着说着,竟又跟想容想:“听说你与那位步家的将军订了婚约?恭喜恭喜呀!你看你救桥,那么巧他就来救,这真是缘份呢,七哥,你说是不是?”
玄天华没什么反应,情绪未见任何变化,想容也是一样,还是靠在那里微闭着眼假寐,俞千音的话就像扔进了棉花里,没有回音,也弹不起风浪。
马车快速前行着,很快便到了法场所在的地方。外头赶车的人将车帘子掀了个小缝,对玄天华道:“殿下,外头雨太大,已经没法观刑,法场对面有家酒楼,咱们不如到酒楼二层去挑个靠窗的位置,也是能看到的。”
玄天华点点头,“好。”
马车再往前走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外头的人撑了大伞等着他们出来。玄天华先一步出了车厢,俞千音跟在他身后,就等着他伸手来扶,可玄天华手到是伸了,却是伸向想容——“把手给我。”
想容愣了下,没有犹豫,直接就把手递了过去。玄天华小心地扶着她下了马车,这才吩咐下人:“把俞姑娘也扶下来。”说着话,人拉着想容已经走进酒楼里头。
这酒楼就开在法场对面,许是开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准备要赚观刑人的酒钱,所以每当这里有大刑时,掌柜的都异常兴奋。本以为今日暴雨,就算有刑也不会有什么人来看的,却没想到,居然迎来了贵客。
七皇子玄天华的外貌辨识度很高,这京城里但凡上点儿心的人,几乎没有人会不认识他。只是看着七皇子牵了个女子下车到是有些意外,一时间,这掌柜竟还真的没敢认人。
想容似乎觉出不妥,胳膊一动,将手从他从中抽离。玄天华也没多说什么,犹自抬步往楼上走去。俞千音看了想容一眼,随即快步跟了上去。想容问那掌柜:“我要二层靠窗的位置,能看到行刑的。”
掌柜一愣,“你们不是一起的?”
想容摇头,“不是。”
掌柜就有些为难:“靠窗能看到行刑的最佳包间就两个,另中一个之前已经有人占了,剩下的那个……”他指了指刚上楼的那伙人,“其余的就是外头的散座,您看……”
“那就散座吧。”想容没再说什么,转身就上了楼。这一身湿的遇了冷风就打哆嗦,她催着掌柜:“先给我上一壶热茶。”
话音刚落,就听到楼上有个人喊了一声:“三小姐快上来,热茶咱们这儿有。”
她听着声音十分耳熟,一抬头,就见忘川正冲着她招手。想容一喜,赶紧加快了脚步奔到忘川面前,急问了声:“是不是二姐姐也在这?”
忘川点点头,拉着她进了其中一个雅间儿,果然看到凤羽珩正坐在里面喝茶磕瓜子。见她傻愣在那,凤羽珩无奈地冲其招手:“过来。”
想容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走进去,直接就扑向茶碗自己给自己倒了茶,一口就喝了下去。
凤羽珩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吩咐黄泉:“到边上那家成衣铺子去给三小姐买件衣裳。”然后再指指窗外,跟想容说:“你看,凤沉鱼已经到了。”
果然,就在她手指的方向,正有辆囚车缓缓而来,车里的枷锁上套着一个人,披头散发的,一身囚服也被大雨冲得紧紧箍在身上,远远看去到是能看出几分婀娜身姿。
“凤瑾元是不是都快急哭了?”凤羽珩笑嘻嘻地在桌上的盘子里拿了块猪蹄放到嘴里啃,“他最心爱的女儿就要被处死,还是腰斩这样的极刑,只怕这会儿正在府里头急得跳脚呢吧?”
想容点点头,“何止跳脚,我就不明白,在他心里,是不是只有大姐姐一人才是他的女儿,咱们都是捡来的?”
凤羽珩失笑,“我到真希望自己是捡来的。”她摆摆手,无意多说,此时,黄泉也回来了。
“成衣铺子买不到什么好衣裳,三小姐先凑合着换下,总比穿着湿的强。”黄泉很细心,连里头的小衣裳都一并买了回来。
想容却问了凤羽珩一句:“还有多久行刑?”
凤羽珩说:“快了。”
“那我看完再换。”她目光坚定,死盯着法场,一下都不肯移开。
凤羽珩点头,让黄泉把衣裳先放着,几人也凑到窗前一齐往外看。
说是快了,但其实还是有些程序要走。犯人押入法场要先报号,然后验身,再将刻有生辰八字的小牌子往刑台上插好,这才将囚犯押到高台上。
腰斩需要一种很大的器械,看起来就像是个门框,木质的,立在高台之上。粱上悬着一把大砍刀,拱背朝下,刃开得极其锋利。刀的两端用麻绳子捆着,一边坠了一块大石头,可见那刀身极重,不用两块大石头压着,根本就悬不起来。待行刑时,要把囚犯押到门框下面的案板上趴着,腰身处对准上头的刀锋,待监斩官一声令下,两边的石头一松,大刀直接下来,像剁饺子馅似的就把下头的人拦腰砍成两截。刚砍完的人是没死透的,还有些意识,刽子手会把砍下来的下半身拿到前头去给犯人看,这么一刺激,最后一口气紧跟着就泄了去,这才算彻底死去。
凤羽珩头一次看这种刑罚,她到没什么可害怕的,只觉得新鲜。想容却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但目光一直也不肯移走。
凤羽珩双手托着下巴往下看,玄天冥这时刚好也抬起头来看向她这边,两人目光一对,她笑嘻嘻地冲下面挥手,用口型说了句:“嗨!”
玄天冥没明白“嗨”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应该是打招呼,于是扭过头跟身后站着的白泽吩咐了几句,然后就见白泽披了蓑衣往酒楼这边来了。
不多时,人已上了二楼,就在这雅间儿门前跟凤羽珩说:“王妃,殿下说了,他一大早到现在都没吃饭呢,让王妃一会儿晚些走,就在这边一起吃点儿。”一边说一边盯着凤羽珩手里的猪蹄,再道:“王爷还说,看王妃猪蹄啃得香,让属下给他也带几块儿去。”
凤羽珩翻白眼,原来是要分她的好吃的。极不情愿地把剩下的猪蹄连着盘子让白泽端走,再回过头来冲玄天冥皱皱鼻子表示不满,这时,就听忘川说了句:“好像是快开始了。”
人们的注意力立即又往法场上集中了去,就见凤沉鱼已经被按住扒在案板上,人在不停地挣扎,有人上前用长绳子把她整个儿人都绑在了案板上,让她动也动不了。
紧接着,就见玄天冥在面前的令牌中挑了一阵子,终于拿到那枚斩杀令时,突然冲着凤羽珩这边勾起了一个阴森的笑,然后猛地将那斩杀令往前一扔,运足了内力大喝一声——“斩!”
这一声“斩”,穿透暴雨幕墙,散开四面八方,就连坐在酒楼二层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随着他这斩令一下,那悬着的大刀终于被放了下来,以极快的速度下落,“砰”地一声,将下面的女子拦腰断成两截!
妙手凰妃 第433章逃难
凤家长女凤沉鱼,终于在她自己的无限连环作死活动中,成功地死去。
眼瞅着她被腰斩,凤羽珩也不见多少喜悦,只是啃完手里最后一块儿猪蹄后,用温布巾擦了擦手,然后自顾地开口道:“凤沉鱼的时代,终结了。”
想容还站在窗前,还是死死地盯着那具被斩成两半尸体,看着人们把尸身抬走,大雨瞬间就洗净了那一大片血迹。“二姐姐。”小丫头呢喃开口,“我终于明白你以前说的话了,人活着必须得靠自己,存着什么心,就会收获什么样的命。二姐姐,我要退婚,父亲已经不是丞相了,步将军正妻的位置我坐不起,与其让人家退,不如我自己先去退。”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凤羽珩,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凤羽珩到是没有什么意见,只告诉她:“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凤瑾元现在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官,就算是他想攀步家,步家也不会乐意给他攀。”
想容又道:“二姐姐,我还想搬出来住,你说,父亲能同意吗?”
凤羽珩失笑,“你管他同不同意,除非他叫人来把你绑回去,就算是绑回去,你也可以反抗不是吗?”
想容点点头,“我自己存了些银子,二姐姐能不能帮我找找住处?”
凤羽珩伸手拍拍这丫头的小脑袋:“找什么住处,搬到县主府就是了,我到要看看凤瑾元有多大的本事,敢上我那县主府去要人。”
想容马上表态:“那我得给钱。”
姐妹俩说得正高兴,这时,就听隔壁忽然传来一个语带讽刺的女声:“自家姐姐被处极刑,怎的还看得这么开心?七哥,你说她们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是俞千音。
玄天华没说话。
黄泉有些气不过,往边上走了两步,冲着两个雅间儿中间的隔断就喊了声:“有本事当面来说,背后讲究人算是什么东西?”
隔壁静了一会儿,不多时,就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的门口走来,门一开,是玄天冥。
凤羽珩指了指隔壁,同他说:“看没看见七哥?”
玄天冥点头,却道:“他已经带着那女人走了。”
黄泉拧着眉不解地问:“那女的到底是干什么的?”
玄天冥很干脆地说了句:“不知道。”然后一屁股坐到他媳妇儿身边,也不理想容冲他俯了俯身问安,开口就对凤羽珩道:“昨晚钦天监连夜奏报,这场雨最少要下十日。”他说话时,面上已经没了适才派人来跟她要猪蹄时的悠然,甚至提都没提凤沉鱼的事,两道眉紧拧着,着实是为这场雨担心。
这雨下成这样,凤羽珩也一直都存着担忧,一听说最少还要再下十日,面上的忧色便也泛了起来。冬日时那场大雪给京城及周边带来的灾害她还没忘,那些被冻死的人她也没忘,当时虽然已经尽可能的去救灾,可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一场雪灾都成那样,更何况是洪灾。
她也皱着眉,开口道:“暴雨会引发山洪,山洪多数伴着泥石流。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是灾后,由于天热,尸身处理不当就会腐烂生瘟,届时疫情蔓延,才是最要命的。”
玄天冥点头,“我也正是担心这个。”
凤羽珩突然想起大营那边,紧着问道:“营里怎么办?”
他拍拍她的肩,安慰道:“营里没事,那头早就修好了排水沟,就是为了防止山洪。”放在她肩上的手微收紧了些,玄天冥站起身,告诉凤羽珩:“你们快回家去,我进宫一趟。”
凤羽珩也站起身,急问了句:“不是说还没吃饭吗?”
他摆手:“到宫里再吃吧。”
她知他为灾情心急,便也没有多留,带着人一路跟着一起出了酒楼,众人分坐两辆宫车,分别往皇宫和县主府而去。
此时,凤府的法事还在继续,几个法师个个口中念叨着听不懂的经文,屋子里燃满了蜡烛。何忠再次跑进堂厅,苦着脸跟凤瑾元道:“老爷,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大小姐已经……受斩。”
凤瑾元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到地上。与此同时,几个法师齐齐将手里灵幡挑起,念经的声音更大了些。
老太太也是失了神,好在她对沉鱼的感情和寄望并没有凤瑾元那么深,此时还能保持着一丝理智,就听她开了口,对着一众下人道:“你们哭吧,好歹哭几声,也是那个意思。省得那丫头死不冥目,再来叨扰咱们。”
下人得了这声吩咐,赶紧就现了哭腔,虽然不见得有几个人真有眼泪,可声势却还是足的。特别是有几个胆小的丫头,被凤沉鱼的腰斩给吓得哇哇大哭,到是让凤瑾元有几分满意。
凤羽珩带着想容回了县主府,才一进屋,立即就有下人送来干净的衣裳过来。凤羽珩催着想容:“你先把我的换上,府里有现成的裁缝,回头我叫她再给你多做几件。”
想容摇头,“到凤府去取就成了。”
凤羽珩无奈地告诉她一个事实:“首先,凤府你不见得能回得去,又或者说,你回去了,就别想再出来。其次,就算凤家那边不给你任何障碍,可是方才你也听说了,这雨最少要下十天,这么大的雨,还折腾什么。”
想容没再坚持,只是道:“谢谢二姐姐收留我,但是想容得付钱,想容再也不想做没有用处的人被二姐姐保护着。”
她点点头,很干脆地道:“可以。”然后再对忘川道:“你带上清玉,一起往步府走一趟,去给三小姐退婚。”
一听说退婚二字,想容眼中立即现出一道飞扬的神彩。那种感觉就像是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突然又沉冤得雪,获得重生。她拍拍想容的手背,同她说:“我帮你退了这婚约,今后的路,就要你自己去走。我明白你的心思,也可以给你创造机会,但是那个人,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去逼迫他做任何事,你懂吗?”
想容知道她说的自然就是七皇子玄天华,脸颊稍微红了红,却立时就恢复了常态,认真地点了头,告诉她:“二姐姐,我懂。”
人就这样在县主府住了下来,凤家那边得了消息,也得了步家的消息。凤瑾元已经顾不上这婚事到底是哪边先退的了,他清楚地明白,自己一个五品大学士,怎么可能再把女儿嫁给步聪做正妻。只是有凤羽珩从中间横插这么一杠子,怕是他有心再给想容争取个妾室之位,也是不行。
凤家的法事做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全部撤了去。凤瑾元派了几拨下人出去打听,希望能把沉鱼的尸体弄回来自行安葬,可惜,传回来的消息却是:“衙门说了,极刑犯的尸体是不允许家属带回的,已经扔到城外的乱葬坑里。”
眼瞅着凤瑾元就又要晕倒,老太太紧着说了句:“你把她弄回来要往哪儿葬?这么大的雨,连城都出不去,还想葬人?更何况,老家那边早就不认咱们这一枝了,你难不成还要把那小贱人送回凤桐县去?”
凤瑾元双手掩面,跌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哀叹。
老太太提醒他:“你若有精神头儿,不如往西南边走一趟,看看咱们的新府到底有多大,都搬过去能不能搁得下。”
凤瑾元最怕老太太说这个,这些天他刻意回避,可算算日子,似乎今日那章远就要往府里来了。一想到这个,他“腾”地一下站起身,冲口就道:“对,我这就去看看。”说着就要往外走。
金珍担心他,说了句:“外头这么大的雨,老爷也不急在这一时吧?太危险了。”
程君曼也提醒他说:“上次地契没换成,那西南边的宅子到底在什么地方,章公公也没说。老爷就是去了也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进不去啊!”
她这一提醒,凤瑾元又泄了气。
老太太就想不明白了,“那日章公公说交换地契,你为何不换?”
凤瑾元说:“不是想着还要给沉鱼做法事。”
“做法事也碍不着交换地契啊?又不是马上就赶咱们搬家,你这一耽误,咱们连提前看一眼新宅子都不成。”
凤瑾元特别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借着提到沉鱼,故意张罗着吩咐下人:“去扯白布,把孝带子都扎起来,给大小姐守丧!”
程君曼一皱眉,跟老太太说:“被处极刑的人,家里是不准办丧事的,这是朝廷的规矩。”
老太太点点头,“对,朝廷的规矩不可破,凤家不办丧。”
凤瑾元也知这是大顺律法规定的,不好再坚持,却也退一步道:“那至少让她院儿里的丫头穿得素静些。”
这一点老太太到是没有反对,只是说:“是那么个意思就行了,让那院儿里的丫头换上白的,穿三天。另外,三日后,那院子里的人全部遣散出府。”再看了看凤瑾元,对他说:“你把地契也拿出来吧,交给君曼,以后地契就由君曼来保管。”
凤瑾元一哆嗦,面色不太好看。程君美看出些门道,不由得问了句:“为何一说到地契,老爷就不大对劲?”
凤瑾元刚想反驳,这时,何忠又顶着大雨匆匆地跑进了堂厅,急声道:“老太太,老爷,凤桐县老家那边遭了洪灾,祖宅逃出来的人到京城来投奔咱们,已经到府门口了!”
妙手凰妃 第434章从乡长变成三胖子
自从上次回乡祭祖,凤瑾元这一枝虽然没有被清出族谱,但老族长也说过,最好大家老死不相往来,就连凤栖山顶凤瑾元祖父的坟,只要他们想迁,都随时可以迁。凤瑾元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回去了,更不会跟老家的人有任何往来,没想到今日对方竟主动找上门来。
他闷哼一声,开口道:“当初把话说得那么满,赶我们离开时可没留半点情面,今日受了灾就好意思找上门?”
老太太也不太乐意,当初在凤桐县被族长训斥,让她这张老脸简直没处放。没想到啊,风水流轮转,今日老凤家终于求到她头上了。
“来的都是什么人?”老太太问何忠,“可是老族长亲自来了?”
何忠摇头,“老族长没来,来的是二叔公和三叔公,还带着几个孩子,一行十多个人呢!”何忠面上有些犯难,“老太太,十多个人啊!”
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十多个人怎么了?”
程君曼在旁提醒:“既然是遭了灾,那就是来投奔咱们的,势必要住下,这要搁平时也就罢了,府里怎么也不差十几个人住的。但现在我们就要搬家了,那边的宅子据说很小。”
老太太一拍额头,“这可怎么办?”
程君美说:“不能让人家在门口等,咱们还是出去看看吧。”
老家来人,老太太自然要亲自出去迎接,老太太一去,所有人就都得跟着。除了大肚子的韩氏被留下以外,凤府其余人都呼呼拉拉地往外走,就连已经被放出来的安氏都跟着出去。下人们撑起无数把大伞给主子们遮雨,可雨下得太大,又怎是大伞就能遮得住的,有几把伞甚至还没等绕过牡丹院儿的影壁墙就已经被风吹散了。
一众人好不容易走至门房,就看到外头大人孩子的站着十几个人,有个孩子还在大哭。
凤瑾元快走了两步,到跟前与两位老者打招呼:“二叔公,三叔公。”
那两名老者看上去近六十的年纪,被雨淋得一身狼狈,脊背也有些弯,一路逃难过来,鞋子都磨破了。一见了凤瑾元,更老一些的那个就赶紧道:“总算是见到你们了,这一路过来死了不少人,再到不了京城,只怕我这把老骨头也要交待了去。”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一脸冷漠地问道:“你们怎的这般狼狈?”
那人叹了口气,回话说:“不瞒嫂子,凤梧县的暴雨一连下了一个月,终于引发了山洪。祖宅被冲毁了,咱们拼了命往外逃,可还是死了不少人。”
凤瑾元问他:“老族长呢?”
一听问起族长,这十几个人的神情都落寞下去,就连那个哭闹的孩子都停止了哭声。
三叔公把话接了过来:“老族长告诉我们往京里逃,来投奔你们,他自己上了凤栖山,说是……说是要跟祖先们死在一起。”他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将怀里一直接着的包袱打了下,放到地上。人们一看,那包袱里包着的竟是一堆牌位。三叔公继续道:“这是祖先们的牌位,族长说了,你们这一枝在京中立足也不容易,咱们虽是逃难,但也不能给家里添麻烦,所以我们的意思是,家里如果方便收留的话,咱们就住下,如果不方便,咱们就在寻别的去处。但是这些牌位希望能留在这边,好歹你们有祠堂,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祖先。”
老太太一听这话,脸上就又有些挂不住了,人家大老远逃难来的,怎么可以不收,这话要是传出去,凤家成什么人了。于是赶紧道:“方便!怎么可能不方便!这么大的一座府邸,住多少人住不下!”
程君曼也点头道:“外头下这么大的雨,能往哪里走呢?就留下吧,好歹等雨停了再说。”
老太太和程君曼说了话,凤瑾元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心里连声哀叹,可还是得把人都迎进府去。
孩子们一听说可以留下,一个个开心得不行,跪到地上就给凤瑾元磕头。这么一磕,到是让凤瑾元更不好意思说不留了,于是一众人等又回了牡丹院儿的堂厅,一时间,堂厅挤得满满的。
程君曼主动安排着:“现在府里正好空着几处院子,康颐茹嘉还有沉鱼那边都能住人,眼下的情况也来不及再多收拾了,直接就住吧。”同时吩咐下人:“快去烧热水给客人沐浴,再准备干净衣裳。”说着看向二叔公:“外头雨大,买布料请裁缝是不行了,只能找些老爷的衣裳先给你们换上,两位叔公不要嫌弃就好。”
二叔公赶紧摆手:“不嫌弃不嫌弃,能留下来已经是造化了,还挑什么新衣裳。再说外头这么大的雨,最好大家都不要出门。”
有个小孩子说:“我们来时在城外看到有人掉到泥沟里怎么都爬不出来,马车都陷了。”
老太太一听就有些忧心,“凤桐县的洪灾很严重?”
二叔公点头,“何止严重,整个凤桐县,已经全没了。”
凤瑾元有些心惊,凤桐县不是太小的县,洪灾能把一个县都给毁了,外头到底成了什么样?他到底是多年的丞相,说他不心系百姓不心怀天下那是不可能的,否则天武帝也不会留他在丞相位上坐了这么多年。如今一听说灾情如此严重,凤瑾元就有些坐不住,可这官级已经被撸到了五品,再坐不住又能如何?
看着程君曼有条不紊地把老家来的人妥善安排,凤瑾元忽然就心生恍惚,他在想,如果没有沉鱼这个事,家里有这两个皇后的亲侄女做贤内助,自己还是丞相,也不用搬家,该有多好。老家来了人,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难心,可以好好招待,对外还能博个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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