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夜流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凌伊丶
先看见周朗夜的人是梁青野,然后白辉也看见了他。
周朗夜盯着几步开外的白辉,一面把烟盒放回了大衣口袋。
梁青野往前走了两步,扬声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继而被白辉拉住了。
小区里一字排开的路灯照得四下亮堂,周朗夜两个月没见白辉了,视线根本移不开,大脑一时也没运转起来。
白辉一只手稳住了梁青野的一条胳膊,以一种略带警惕的眼神看着周朗夜,并没有主动开口。
周朗夜好像忽然回过神来,转身从车里提出一大一小两个袋子,说,“我...带了几道你喜欢的菜。还有、手机修好了。”
说着,他把两个袋子拢到一只手里,余出一只手从大衣内袋掏出了手机。
梁青野终于忍不住了,又担心白辉正在康复中的手,故而不敢用力挣脱,沉声说,“小白,你松开。”
白辉叹了一口气,仍然很用力地拽着梁青野,“师兄你先上去吧,我和周总聊两句。”
梁青野一贯是依着他的,这时却有些执拗,不肯留他单独在这里,“我们一起上去。”
白辉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很诚恳,“就几分钟。”说着,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兜里的钥匙掏出来递给了梁青野,“先用银色的那把开外面那道门,再用黄色的那把开里面那道。”
当众给钥匙这个行为,像是给了梁青野某种安抚,他一手提着蛋糕,一手拿着钥匙,嘱咐白辉,“外面冷,别久留。”
待到梁青野进了2号楼,白辉才慢慢走了两步,停在周朗夜身前约一米的地方——保持着一段社交距离,然后伸手把那部手机拿过来,冷淡地说,“这个我收着了,其他的你带走吧。下次别来了。”
周朗夜忍住想抱他的冲动,问他,“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他很想告诉白辉,周氏就在附近两个街区新开了一处河景电梯楼盘,预售还没开始,只要白辉开口,他可以立刻为他留出一套正对中庭的三居室。
白辉摇了摇头,“和周总有什么关系?”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白辉的银行卡里只有不到十万块钱。当初白礼睿关在看守所里不得保释,白辉把自己过去几年的演艺收入全交给了母亲童昕用于资金周转,就留了一点零用傍身。他从白翎那里搬出来以后,中介向他推荐了这套交通便利的小高层,出租前刚做过一次简装,白辉看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当天签完合同,拎包就入住了。
周朗夜心里不好受,放低了声音叫他,“辉儿......”
“周总,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白辉将他打断,“我不想追究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址。以你如今在平州通天的能力,想要什么大概都易如反掌。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答应过的事,还请你信守承诺。”
说到这里,白辉垂眼下看,辨清了周朗夜手里的另一个盒子,猜到那里面可能是限量版的香水套装,不由得略带嘲讽地笑了笑。
周朗夜被过载的思念压断了最坏一根理智的弦,一时克制不住,伸手将他一把拉住,想往自己怀里带,嘴里说着,“我知道过去是我做得不好,对你限制得太多......”
出乎意料的是,白辉没有反抗,竟然任由他抱了一下。
这里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小区主道,周朗夜没有做得过激,白辉也不想引人注目。
当把白辉拥在怀里的那一刻,周朗夜的心跳频率先是猛地加快,而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忽然又急遽冷却了下来。
白辉偏开头,不带感情地对他说,“别这样。”
然后在周朗夜愣怔的瞬间,退开一步,回到刚才那段安全距离。
过去那些满盛在他眼里的情意、宠溺、迷恋,不由自主和患得患失,统统都消失了。
二十三岁的白辉像一个陌生人一样,站在周朗夜面前,对他说毫不留情的话。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只手,指了指那个礼盒,淡笑着说,“你怎么还会想着把这个拿给我?”
“我曾经有一种安慰自己的方法,就是每一次从你这里受了冷遇或伤害,我就去喷一点香水。非常无聊又幼稚的行为,但可以聊以自慰,好像造出一个被爱的假象,让自己得以继续下去。直到那天晚上我拿起那个瓶子,发现里面的香水都用完了。”
周朗夜站在原地,看着白辉,为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感到心惊胆寒。
“你根本不知道,是么?”白辉的声音是温和的,可是眼底半分温度都不见,“我把一整瓶香水在过去四年里用尽了,最后敲碎了瓶子割腕毁容。你却可以再提一整套来见我?”
“周总。”白辉很慢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只是一个依附在你权利之上的装饰品,你捧我、给我资源,也无非是出于你的面子。我们从未心灵相通过。”
“十六岁白辉会犯的错误,二十三岁的白辉不会一错再错了。”
第54章 你真的放下了吗?
白辉转身的瞬间,周朗夜在原地愣了愣。
待到那抹清瘦的身影已经快要走到楼栋门口了,他才回过神来,把手里的礼袋往地上一扔,快步追了上去。
他从后面将白辉拉住,白辉回过头,他沉着声,难掩自责地问,“......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这些?”
白辉的半张脸掩在口罩下,一双漆黑星眸望着他。那是一种凉薄的墨色,不复从前的天真热烈了,变得若即若离不可捉摸。
白辉还来不及说话,楼道里突然冲出一道人影。
梁青野去而复返,白辉叫了一声“师兄”,可是为时已晚。就见他身手极快地照着周朗夜面部挥上去一拳。
周朗夜怕把白辉误伤,反将白辉往自己身后拽了一下,错过了抵挡回击的时机,那一记直拳就打在了他的左脸。
随着眼前黑了黑,重击的闷痛在颅内散开,周朗夜偏着头退了一步,才勉强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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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青野上楼以后总是放心不下,一直守在三楼厨房窗边,关注着楼下的情况。周朗夜抱住白辉的一瞬间,他的理智也断线了,被夺所爱的怒火一下子窜起来。周朗夜得到白辉始终太过轻易,不知道梁青野这些年承受的单恋之苦有多难熬。
原本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梁青野和白辉渐渐恢复了联系,偶尔一起约个饭,或在微信上聊聊天,似乎有种回到校园时期的感觉。梁青野心里满是期待,打算在今晚和白辉提前庆祝自己的26岁生日,还想趁着气氛融洽,委婉地向白辉表达自己的心意。
没想到周朗夜竟然凭空冒出来,带着示好的礼物,又对白辉动手动脚。梁青野实在忍不下去,一时头脑发热冲下楼,觉得不打一架枉为男人。
他还要再动手,白辉跳起来死死将他拽住,“师兄”也不叫了,厉声喝道,“梁青野,冷静!”
梁青野的确是情绪上头,理智什么的都已荡然无存。白辉却比他清醒得多。
他待在周朗夜身边这些年,深谙这个男人的狠戾决绝。以周朗夜如今的身份,这一拳要真是追究起来,梁青野苦心经营的事业可能全要毁于一旦。
白辉见周朗夜站在那里,神情里似有几分阴冷,心里不由得暗暗紧张。他走上前一步挡在梁青野身前,试图揽下一切,“和他没有关系的,都是我的意思。”
周朗夜却连半分眼神都没有给到梁青野,只是转过脸看着白辉,先是为他袒护梁青野感到一丝愤怒,继而觉察出对方眼底明显的恐惧。
......白辉是害怕他的,这个认知让周朗夜的醋意和怒气瞬时减退了,他悲哀而无奈地想。大概是怕他还像过去一样,迁怒于白辉身边的人,进而胁迫白辉低头。
周朗夜抬起手,白辉似乎想躲,但最终站在原地没动。男人的一只手轻放在他的右肩上,然后很慢地捏了捏他的肩。
白辉抬眸看向周朗夜,也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眼中神色闪变。
朗夜流光 第36节
他们终究是爱过的,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朝夕共度,不管过程是如何不堪回首、结局又是如何支离破碎,他们之间仍然会呈现出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化学反应。
周朗夜说,“你不想我做的事,以后我都不做,好么。”——如此,算是解除了白辉的后顾之忧。言明自己不会为难梁青野。
白辉却并没有因此轻松起来,面部线条反而像是绷紧了些,也没有说话,就一直盯着周朗夜。
周朗夜这三十年的人生杀伐决断、目标明确。只有白辉,哪怕只是给了他一个无声的眼神,他好像也会为此心软。
他的手拿开了,自知多留无益,对白辉说,“早点休息。”
白辉站在那里,看着周朗夜转身离去,途中又提上了那两个散落的纸袋。而梁青野在一旁说,“我们回去吧。”
白辉点了点头,跟着梁青野上了楼。
三楼的家中暖气都开了,背景音乐还放着,彩色蜡烛也点燃了几根,蛋糕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气氛显得很温馨。
白辉心里的兵荒马乱好像渐渐刹停了。他隔着玄关的隔断,望着那几簇跳动的烛火,听见梁青野问他,“小白,你真的放下了吗?”
白辉笑了笑,右手不自觉地伸到左边衣袖下,摁着那处割腕后留下的疤痕,像是对自己也是对梁青野说,“......放下了。”
“如果真放下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梁青野又问。
他原本没打算这么急切,但是刚才亲眼目睹了白辉与周朗夜之间那种微妙的相处,梁青野有些稳不住了,急于想要一个答案。
白辉沉默片刻,说,“师兄,你应该听过不少传闻了,我被包养什么的......你现在还在事业上升期,不要因为我这种人耽误了你的发展。”
梁青野闻言先是一愣,又像是被白辉气笑了,主动去牵他的手,“你“这种人”?怎么会这么形容你自己?伤害你的是周朗夜,是他不懂得珍惜,从此以后远离他就好了,但你不能反过来惩罚自己。”
白辉退了半步,觉得眼下不宜再谈这件事,于是诚恳地告诉梁青野,“对不起,我在未来很长时间都不会考虑感情问题。师兄你不要再等了,我会觉得过意不去。”
白辉说完,室内安静了几秒,继而以梁青野转移话题,说,“我们先吹蜡烛吧。”——结束了这个仓促得不成样子的告白。
白辉和梁青野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清唱了一曲“生日快乐”。
蜡烛快要燃到底了,梁青野在许愿前,态度温和地问白辉,“可以抱一下再许愿吗?”
白辉看着他,出于不想伤害对方,他张开了手臂。还不等他轻轻做一个拥抱的动作,梁青野已经将他紧紧摁在怀里。
白辉立刻感受到了另个人的体温,甚至好像感受到了对方胸腔里起伏的心跳。但他的神情却显得空洞失落,望着自己对面的一堵白墙没有做声。
梁青野低声说,“你知道吗白辉?你值得更好的。”——言辞恳切,听了本该让人动容。
然而白辉内心毫无波澜,仿佛在忽然之间认清了自己的心。
周朗夜这个人,他是不会再爱了。那段太过曲折无望的爱,耗尽了他的感情。可是他大概也没有办法再爱上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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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朗夜听闻白辉离开平州的消息很突然。
他想出了很多补偿的办法,其中包括再一次捧红白辉,让他成为那个万众瞩目的电影圈宠儿。于是他联系了乔蓁,让她来与自己当面商谈白辉往后的事业发展。
乔蓁接了他的电话,听他阐明意图,继而有些错愕地问,“小白不是要走了吗?”
周朗夜那头倏忽安静下来。
乔蓁又说,“周总不知道吗?他上周和我联系过一次,谈到解约的事宜。因为当初是您出面替他拟的合同,那时的华讯影业还在您哥哥名下,周总应该是担心华讯为难他吧,所以解约金违约金什么的统统都没要。小白可以随时解约走人。”
乔蓁停顿了几秒,没有听到周朗夜的回应,担心自己判断失误,于是小心翼翼地说,“我以为...您这边已经不在意他的去留了,所以他要解约,就让他解了......”
“他打算去哪里?”周朗夜问。
这次轮到乔蓁沉默了,过了片刻,乔蓁才斟字酌句地说,“周总,小白现在这样的处境,很难回到当初的高度。他只是说自己接受了一个舞台剧的角色,其他我也没有多问。”
周朗夜似乎一时还不能接受白辉的不告而别,冷声吩咐乔蓁,“你去把他的合约签回来,签约费只要他开口,不管多高都可以支付。”
乔蓁似乎也搞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回答的声音更小了,“......周总,要不您另找别人吧。”
顿了顿,又试图解释,“过去几年,小白过得挺不好的。有时我带着他赶通告,看他身上也常有淤青什么的,还都在很明显的位置......”
乔蓁到底是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的,周朗夜这样的大佬她得罪不起,可是也不想再昧着良心替他做事。最后只能十分恳切地说,“周总,我最近没见过他。只是在电话里听他说,受了些外伤,以后不适合再上大银幕。不如,您就随他去吧。”
后面乔蓁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为她自己开脱的话,周朗夜已经听不清了。
他渐渐回想起来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想起他在向周家寻仇的过程中,积攒下的那些压抑愤恨,似乎都于无形之间转移给了白辉。
他强迫过他,也一再选择用他的单纯明媚,来清洗自己身上的血腥和阴霾。即使明知他隔天就有活动安排,仍然在床上折腾他,让他在毫无回应的情况下,一再地对自己表白。
而周朗夜却从始至终,吝于说一句“我爱你”。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周朗夜看着办公桌上那几份华讯影业即将投拍的电影合约,突然明白无论自己再做什么补偿,都已经太迟了。
白辉要的,不是找回过往遗失的一切。而是一个没有周朗夜的未来。
第55章 希望能远远地看着他
“漂亮、温和、乖巧、识趣。”
如果在半年前,有人问及周朗夜对于白辉的认识,他大概会给出以上几个词。
他对白辉的了解显然太过片面,这其中一部分或是源于白辉爱得卑微,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周朗夜的居高临下。
白辉离开平州的前一天,周朗夜收到了一条来自白翎的信息。内容很简短,也就十来个字:白辉拒绝了,他猜到这些安排与你有关。
周朗夜当时正在前往公司的车上。助理从前排探出身,和他确认今天的工作行程。他扫了一眼信息,然后把手机扣在座位旁,转头看向窗外,任由助理在前面自顾自地继续汇报。
当白辉走出周朗夜的世界以后,周朗夜终于重新认识了他。
白辉吸引人的地方并不仅限于那张脸,他足够聪明,也有棱角,能够清楚地划分爱与不爱的界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会轻易动摇。
周朗夜很想给他补偿,而他已经警惕起来,不愿再给周朗夜一丝一毫的机会。
原来白辉并不是一个不懂得拒绝的人,周朗夜想。他甚至生出一种荒谬幼稚的念头,希望能够魂穿过去的自己,告诉那个频频伤害白辉的周朗夜应该怎么善待所爱之人,这样他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当天晚上十点,他在事先没有和沈卓联系的情况下,敲响了沈卓位于城北的新家。
沈卓的太太下个月就要带着已满周岁的宝宝回国定居。沈卓这处刚装修完毕的家里摆满了各种玩具和婴儿用品。
沈卓见到周朗夜站在门外,也有些意外,可是没有问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只是说,“进来吧。”
周朗夜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很沉的袋子,他进了门,把袋子放在置物架上,一边换鞋一边说,“想找个人喝酒。”
沈卓两手插兜,靠在墙边,瞥了一眼那里面的四五种酒类,不怎么同情地发出感叹,“这个时候你就想起我了。”
在沈卓的印象里,周朗夜从来没有失恋的经历,一段感情里他总是来去自如的那个人。尽管猜到了周朗夜的情绪不佳是与白辉有关,但沈卓所认识的周朗夜,绝不是一个会为情所困的人。所以直到这时,沈卓还没有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
周朗夜换了拖鞋,站起来面对填满半间客厅的玩具,停了片刻,才说,“等嫂子回来,我就不找你喝了。”——神情里竟然有种少见的落寞。
沈卓拍了拍他的肩,领着他往吧台那边走。
喝酒只是个形式,沈卓觉得。周朗夜应该是想找人倾诉。
然而沈卓又一次错了。周朗夜找他喝酒,真的就是喝酒。周朗夜是个酒量很好的人,酒品也很好。在沈卓认识的人里面,周朗夜就算是烂醉以后,也有极高的自制力,这一点让沈卓由衷感到佩服。
沈卓陪他前前后后喝了一个多小时,周朗夜喝得多,而沈卓喝得少。
后来沈卓终于意识到必须制止周朗夜,再这么喝下去就要酒精中毒了。他本来想等周朗夜主动提起白辉,但是周朗夜一直没有开口,沈卓忍不住了,隔着吧台问他,“白辉不肯回来吗?”
周朗夜的头微垂着,手边是一个玻璃杯,威士忌喝完了,冰块还在缓慢地融化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明天晚上他就落地首都机场了。”
沈卓想了想,保持冷静地说,“如果是我,可能也会想离开这里。”
周朗夜没有说话,于是沈卓继续道,“你的势力范围太大了,白辉想要摆脱,这不难理解。”
这一次是周朗夜和沈卓的共同沉默,最后沈卓好像下了某种决心,告诉周朗夜,“坦白说,我也觉得你们不适合。”
周朗夜的眼睑挑起来,看着沈卓。他不像一个喝醉的人。
喝醉的人不该有他这么锐利的眼神。
沈卓叹了一口气,手指在大理石台面上一下一下敲着,“如果当初没有他陪着你,那几年你也很难坚持下来。最后白辉却落得这么一个结果,你仔细想想吧,是不是该学着放手了。”
其实沈卓也不擅长劝人,最后他对周朗夜说,“如果感情也有守恒定律,现在白辉的那部分流失了,你只能用他曾经爱过的方式补齐缺失的部分。不要再走先前的老路。”
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就只能止步于此了。周朗夜不擅长倾诉,沈卓也不擅长安慰。
后来沈卓让他在自己家里留宿了一晚。躺在客房的床上时,周朗夜因为喝得太多而感到一阵阵头痛,可是睡意仍然没有如期而至。
他又一次打开了那个属于白辉的微博小号,翻回到四年前的记录,恍惚地看着那些短暂而甜蜜的记忆。
这是他和白辉同在平州这座城市的最后一晚,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白辉就会在一座与他相距1800公里以外的城市开启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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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辉在首都联系了一间资质可靠的医院做疤痕修复手术,事先也征求了姐姐的意见。
或许这样的选择,不如顺应周朗夜的安排来得那么万无一失。但他不想再和那个男人有任何联系,他希望成为一个凡事可以自己做主的人,而不再是谁的附属品。
达到首都的当晚,他给白翎报了平安。白翎收到信息以后很快回拨给他,再一次试图劝说他回到平州,接受亲友的照顾。
可是白辉说,“姐,就这样吧。我挺好的。”
他有了新的住址,换了新的手机号码,里面的联系人不多,但是收件箱已经清空了。代表着白辉和过去从此告别。
此前的一个多月里,他一直在尝试与曾经的导师姜铭缓和关系。
当年他以专业第一名考入平大戏剧学院,是时任教研室主任的姜铭主动把他招至门下。可惜白辉那时恃才傲物,又为爱盲目,做了不少自毁前程的决定。最后毕业时,姜铭对他失望透顶,甚至没来参与证书的授予仪式。
白辉这次重新登门拜访,起先几次都被姜铭指着鼻子骂了出去。
后来经过师兄梁青野的斡旋求情,加之有师母心疼他,替他吹了半个月的枕旁风。白辉总算得到了昔日导师的谅解。
姜铭终究还是爱惜他的才华,给他指路,让他再静下心来好好打磨演技。不要再像过去那么轻率任性。
而后经由姜铭牵线,白辉接受了来自首都剧院的舞台剧邀约,出演一部先锋话剧的男二号,顺势就将自己的生活重心转移到了另一座城市。
他真的在专业课上荒废太久了,差点要失去当初那股令人惊艳的灵气。
剧场是新建了,设置为能与观众互动的360度环形舞台。演员的走位与对戏难度都大大增加。白辉的角色有着跨越年代的背景,需要背下大段冗繁的台词。
任是他天资再好,也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状态,适应新的舞台方式。期间他也被导演骂过,承受了不少剧组同行背地里的指指点点,甚至有曾经的影迷辗转听闻他的消息,结队等在排练室的后巷,在他下班离开时对他口出恶言。
登高跌落的感觉并不好受,白辉曾在深夜里惊醒,听过梦碎的声音;因为压力太大,在浴室里痛哭过;想起自己有过的辉煌,觉得难以为继。
可是待到睡了一觉起来,他又还是继续向前。
一无所有的人也应该一无所惧,这是他给自己的祝福。
经过长达近三个月的排练,话剧《遗失半生》于四月十日开始第一场公演。剧本脱胎于莎翁名著《麦克白》,讲述一个男人跌宕起伏的一生。白辉扮演主角死去的亡魂,有着横跨五十余年的年龄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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