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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夜流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凌伊丶
时间像是进入了扭曲的虫洞,把一切重置、倒转,犹如一个回到起点的长镜头。
不管是真心或假意,白辉都不愿再看了,周朗夜却开始忏悔挽留。
卡片如此寄了十余天不歇,白辉终于在七月末的傍晚,在自己租住的公寓楼下,见到了周朗夜。
见面来得毫无征兆,却也没有让白辉觉得太意外。
周朗夜瘦了,瘦得很明显。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周朗夜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见到白辉的瞬间,眼中突然敛起了光。
他的眉目轮廓因为消瘦而显得愈发英挺深邃,眉骨与鼻梁转接着光影的痕迹,眼尾却透出藏不住的倦意。
白辉心里是不好受的,可是并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见到他,于是索性不要搭理,越过他径直往楼里走。
周朗夜立刻跟了上去,正对楼门的电梯间里还有旁人在场,白辉一时不好发作。
待到那几位邻居先上去了,白辉没有摁键,显然是不想把周朗夜引到电梯里。他沉着声说,“不要再来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周朗夜穿着衬衣西裤,皮鞋裎亮。这么闷热的天,他还是妥帖收拾过自己的,为了给白辉一个好印象。
而他也的确是好看的,一身深色的衣裤衬得他形容俊美,身形修长,他的头微微低着,声音也低着,对着白辉说那句他已经写过无数次的话。
“辉儿,我错了。”
眼看着楼外又要进入几位住户,白辉也见不得他这样当众低三下四,不得已摁了上行的按键,旁边的一部电梯正好就开了门。白辉转身走入的同时,周朗夜又一次跟在他身后。
电梯往十二层爬升,只有他们两人同在的电梯里气氛压抑凝滞。
白辉站在角落,周朗夜与他相隔半步。
白辉垂眼看着轿厢的地面,周朗夜却看着他。
过了不到半分钟,他们从电梯里出来了。这一层楼没有旁人,白辉不愿再往自己家门那边走,就站在电梯口说,“你回去吧。这样没有意义的。”
周朗夜不走,薄唇抿着,面色苍白,出口的声音甚至带了几分恳求,“我知道错了......辉儿,给我几分钟,让我跟你道歉。”
说着,却见白辉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又有些慌乱,伸手去扳住白辉的双肩,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无人的封闭空间、周朗夜失控的力度,让白辉一下回到了过去被束缚压制的恐惧之中。他开始抵抗挣扎,眼神陡然暗了下去。周朗夜来不及意识到自己过界的行为,来不及松开他,就被他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说:
虽然为时已晚,但小周总是真的知错了
第58章 上天给过他这世上最好的恋人
白辉的手滞在半空,因为没有控制力道,他的掌心有点痛。
周朗夜头偏开了,也在原地停滞了一下。他知道是自己吓到了白辉,于是动作很轻地松开对方,手指慢慢从白辉的肩头滑下,每移开一点,都透出不舍。
“......你要是不解气,就再多打几下。”
他沉声说话,眼神不似以往淡漠,里面隐藏的情绪深重难解。说完以后嘴角抿紧了,下颌线条勾勒出一种以往少见的紧绷不安。
而白辉呢,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周朗夜,更像是被逼得忍无可忍了,突然掉头就走。
事已至此,周朗夜知道自己坐实了一个死缠烂打的罪名,却也只能追上去。
白辉所住的公寓距离电梯口不过几步,他们两人很快到了门前。白辉无路可退了,背抵着防盗门,双眸垂下,不去看周朗夜,用一种冰冷又脆弱的声音说,“放过我吧……”
“......你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吗?”说完以后,白辉抬起眼来,与周朗夜对视。
他的眼睛仍然那么漂亮,眼底仿佛有暗涌的水纹,一直淌到周朗夜干涸许久的心里。
周朗夜的一只手撑在门上,但是手的位置放得很低,大概是不愿给白辉一种被限制的感觉。
他说,“我没忘,我没有勉强你。我只是来道歉。”
这种解释苍白无力,周朗夜自己都觉得不可信,他顿了顿,又说,“......我不敢松手,如果现在我松手,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彻底结束了?”
我们早就结束了,白辉在心里回答他——从我回到那个酒庄的包厢,站在你面前叫你“周总”,求你让我回来,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可是他没有把这个答案说出口,他始终没有那么狠心,他要的只是好聚好散。
站在他跟前的男人显得很无助,较之上一次白辉隔着剧场玻璃墙看着他独自抽烟时更为无助。
不知道为什么,白辉觉得这一刻站在自己跟前的周朗夜几乎就要哭了。他也随之感到了不可抑止的心痛和悲哀。
他不想要周朗夜这么失魂落魄。就算白辉不再拥有他,也希望周朗夜永远是那个骄傲优越的人,有着睥睨众生的资本。
他伸手推在男人胸口,是一种抗拒的姿势,但是出口的话已经软化了一些。
“进屋再说吧。”白辉说,另只手伸进自己裤兜里掏钥匙。好像接受了自己仍对周朗夜怀有恻隐之心这一事实。
他侧身打开了门,先走进去,然后扶着门让周朗夜进入。
这是一间面积很小的公寓,一室一厅,简装带家具。因为是在首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又处于地段尚好的3.5环,所以就算只有30平米,仍然租金不菲。
周朗夜刚一进门就愣住了。白辉在一旁换鞋,他面对着这间窄小得一眼就能望穿的屋子,一时间不能相信这是白辉会住的地方。





朗夜流光 第39节
就这里里外外加在一起,都不如他那套别墅的浴室宽敞。
白辉看了周朗夜一眼,淡声说,“你坐吧,我刚排练完,一身的汗,先换件衣服。”
说完就进了卧室,然后又关上了门。
周朗夜只走出去三步,就从门口到了客厅。
客厅里有一张两人座的小沙发,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书,墙角挂着空调,空调下面是一排晾衣架,上面晒着几件t恤。此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餐桌餐椅,没有多余装饰,甚至连电视机都没有。
周朗夜慢慢在沙发里坐下,看到茶几的下层放着一包喉糖还有几个奢侈品的盒子,大概是皮夹或顶针一类的东西。没有开封,不像是白辉自己买的。
梁青野。周朗夜立刻想到了这个名字,猜测对方还没有停止追求白辉。
可是没有拆开的包装盒又让他放心了一点。白辉应该只是被迫收下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卧室门开了,白辉换了一件浅色的t恤走出来。
他问周朗夜,“喝水吗?”
说完就从墙角的一个纸箱里掏了一瓶纯净水,抛给周朗夜。然后他自己也拿出一瓶,站在墙边拧盖喝水。
客厅只有一张沙发,周朗夜知道白辉不会坐在自己身边,也站了起来,犹豫一下,问他,“怎么住得这么简单?”
白辉笑了笑,很坦然的样子,“我和剧团只是临时合同,没多少钱。”——底薪加上演出抽成,只够应付租房和日常开支而已,偶尔还要用所剩无多的存款贴补一下。
白辉这样轻描淡写,周朗夜却几乎不能呼吸了。他勉强维持着冷静,又问,“你的手呢,恢复得怎么样?”
白辉的左腕一直戴着护腕。周朗夜看过他在台上表演时,也见过他下台穿便装,包括现在他们已经回到公寓,白辉始终没有取下护腕。
白辉沉默了几秒,然后右手费力地拽了一下,把左腕上的护腕取下来,翻转出内腕的那两条割痕给周朗夜看。
他是有意的,随即就见男人的脸色变了。
白辉面目和颈部的伤痕已经痊愈,化一点淡妆或用些遮瑕就能掩盖。但是左腕这两条伤疤他没有治疗,是想给自己提个醒。别再像以前那么自轻自贱。
他不带什么情绪地说,“快好了。”——只要周朗夜兑现承诺,真的放他走。
身体的残缺是次要的,白辉心里被挖去了一块,只能留给时间自愈。周朗夜不是那个巧夺天工的人,他是始作俑者,所以修补不好。
周朗夜与白辉之间不过短短两步之距,若要说是千山万水,也不过如此。周朗夜身边多得是唾手可得的人和事,但那里面不包括白辉,白辉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一段回忆。
周朗夜先前那句话是对的。只要他一松手,他们就散了。
白辉又把护腕戴了回去,他并不想真的伤害周朗夜,只是要他知难而退。
白辉不再是那个漂亮干净的十六岁男孩。他被仇恨、欲望、不单纯的人心、还有各种算计一次一次鞭挞,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如果周朗夜把他找回去只是出于缅怀过去,那么周朗夜必然要失望的。
周朗夜往前走了一步,白辉与他离得更近了,近到周朗夜一伸手就能把他揽进怀里。
这一次白辉没有躲,他既然让周朗夜进了家门,就想好了要怎么送他出去。
他问周朗夜,“你吃晚饭了吗?”——声音很和缓,刚才那一点展露伤口时的尖锐也已消失。
周朗夜微怔,好像一下子没有适应这么家常的对话,继而说,“......还没。”
“我觉得你瘦了。”白辉没有掩饰对他的关心,“我煲了汤,你喝一碗吧。”
然后就朝着那间更为狭小的厨房走去。
周朗夜看着他的背影,渐渐从各种情绪之中平缓过来。他明白白辉的意思,白辉在给他机会,让他接受这一切,用最平静的方式告别。
他们没有认真地道过再见,他们总在明里暗里纠缠。白辉可能早已累了、厌倦了,周朗夜永远在错误的时间表达错误的感情。
周朗夜看见白辉正试图把一只慢炖锅抬起来。那应该是他早上出门时预设的煲汤模式,现在回到家里,汤已经好了。
他知道白辉的右手不能使力,于是快步走过去,站在白辉身后,两手从后面伸出,帮他托住汤锅,转而放在一旁的台面上。
厨房空间很有限,他们两个人这样一前一后站着,已经有点侧不开身了。
周朗夜的两只手撑在灶台边,轻轻圈住白辉。
白辉没有转过来,仍然背对他站着。周朗夜的视线从他小巧的鼻尖滑落至诱人的唇珠,又游移到瘦削下颌、隐现的锁骨。白辉没有侧目,他看不到男人的喉结滚动,只是听见那道磁性半哑的声音响起,“......我在大学时读过albert camus写的《局外人》,里面有一句话至今还记得:不被爱只是不走运,但不会爱则是一种不幸。”
白辉的侧脸条线优雅俊秀、脖颈细长,在周朗夜想象中白辉曾有过的,时至今日仍然保有的温柔昳丽,这一刻都对周朗夜展露无疑。
“对不起,我不懂怎么爱人,我做得很差劲,总是在伤害你。”周朗夜诚恳地道歉。他的呼吸在白辉耳畔起伏,这种感觉白辉始终记得,唯一不同的是,以往大都在欲望驳杂的床榻之间,而这一次他们衣衫完好,保持克制。
过了很久以后,白辉听见周朗夜说,“......不要再怕我了,过了今晚...以后我会离你很远......”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外面的天光还未完全沉没,这片朝北的厨房已经笼在暗影里了。
白辉转回身,就这么恍惚一瞬,周朗夜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忽然将白辉紧紧拥在怀里,低头含住了他的嘴唇。他深吻着白辉,将他收拢在双臂之中,粗重的喘息着,湿热的唇舌与他紧密交缠,好像要夺走白辉仅存的一丝氧气,永远地将他收藏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含混而疯狂地在热吻中一次又一次重复,“辉儿,我爱你,我爱你。”语调无比虔诚,捧着白辉的脸,像是捧一件稀世珍宝。
白辉慢慢阖上了眼,他承受着男人的吻,也接受了他的道歉和告白。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相爱的人就算错过了时机,也值得一次心无芥蒂的相拥和热吻。
周朗夜再也不是白辉曾经认识的那个在性/事上游刃有余的人。他吻得很动情,像是要把白辉揉碎了,汲取着他的气息赖以生存。他的舌头顶入白辉口腔里,顺着他的牙齿舔/弄,直到被白辉的一颗尖利虎牙划出了一点血丝。
白辉很温顺,像那些年他爱着周朗夜时那么温顺,他给了些微的回应,因为他感到了男人的颤抖。
当周朗夜最终把白辉松开时,呼吸很乱,眼底有深暗的情/欲挣扎的痕迹。他垂下头,靠在白辉的一侧肩膀上。
白辉继而感到自己的左肩有一点湿润,周朗夜哭了。
白辉的眼神闪了闪,眼尾浮起一抹浅淡的红痕。他戴着护腕的那只手抬起来,像哄小孩子一样,很轻的揉了一下男人的头。
过了约莫半分钟,周朗夜低声说,“......让我喝一碗你煮的汤吧。”
白辉说“好”,那只揉头的手又向下了一点,以指腹抹过男人面颊上的湿痕,然后被周朗夜的手捉住了,紧紧裹在掌心里。
“辉儿。”周朗夜哑着声叫他,“你再答应我两件事。”
白辉有些警惕,不说话了,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周朗夜抬起头,深情地看着他,“是以前你想我做,我没有为你做的事,让我弥补一下。”
白辉一时不知是该摇头还是点头。他曾经很向往的事......他不自觉地蹙眉想了想,某个念头灵光一现的同时,男人已经单膝跪了下去。
是的,曾经的白辉想要一个慎重其事的求婚,想要被珍视。而不是被不明不白地强迫戴上一枚戒指。
他愣愣地看着单膝跪地的男人,看着他低头吻着自己无名指的位置。
周朗夜最终没有说那句应景的话,他没有再为难白辉,他知道刚才那个没有推开的吻已经是对方最大的宽容,他没有资格再要求更多了。
白辉的手抽走了,对他说,“起来吧,我给你盛碗汤。”
周朗夜回到客厅,白辉把一碗温热的莲藕排骨汤递到他手里。然后白辉去了卧室,留在周朗夜独自坐在沙发上喝汤。
又过了约莫十几分钟,周朗夜把用过的碗筷收拾进厨房,走到卧室门口,对白辉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白辉也曾多次地对他说过,不喜欢出门时总是车接车送,想要偶尔和周朗夜在晚上出门散个步。就是这么微小的一个要求,在他们同住的三年多里,周朗夜几乎一次也没有陪白辉走过。
白辉揣上了钥匙手机,从卧室出来,两个人离开了公寓,乘电梯下楼。
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暑热还未消散。小区外面一片喧闹。
他们几乎没有说话,就沿着小街并行着走。白辉更多时候是看着街面的,而周朗夜一直看着他。但是很奇怪的,每一次遇上有突然冲出的电动车,或者随意跑动的小孩子快要撞上白辉,周朗夜总能眼疾手快地将他拉开。
就这样彼此间话很少地走了好多条街,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甚至更久。白辉知道,不管多长的路,他们已经走到尽头了,总要有人先说再见。
街边有一间装修温馨的烘焙店,白辉看了一眼店招,突然说,上个月是你生日吧。
周朗夜愣了一下,说,嗯。
“给你买块蛋糕吧。”白辉说着,走到烘焙店门口,推门进去了。
周朗夜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他在透明陈列柜里选了一块慕斯蛋糕,付了账,然后提着一个小盒子出来。
白辉穿着素色t恤,牛仔裤,挂了一根裤链,头发略长,没有刻意打理过,有几缕随意地卷翘着。
他的眉目在街灯照射下有种不真实的美感,嘴唇柔软,脸型精致,一侧头发挽在耳后,露出漂亮的耳廓,肩颈瘦削,双肩平直,手臂劲瘦修长。他身上每一寸地方,都是周朗夜最爱的样子。
那个小纸盒递了过来,白辉看着他,平声说,“很晚了,就走到这里吧。”
周朗夜接过盒子,那么轻巧的一小块蛋糕,在他手里却像是沉得提不起来。
周朗夜知道自己应该再从容一点,体面一点,好好地道别。但他一个字都发不出来,白辉每看他一眼,他的理智就丧失一寸,他发疯一样想把眼前这个男孩拖走,锁在家里,永远占有他。
但他最终还是点点头,对白辉说,“叫个车回去。”
然后抬手在空中,很快就有一辆出租停在了他们身边。白辉没有拒绝,坐了进去,周朗夜把一张整钞递给司机,报了白辉租住的小区地址。
白辉没有再抬头看他,就坐在靠门一侧的后排座位。车很快发动起来,周朗夜站在路边,一直目送那辆车开得很远,开进光影闪动的车流里,再也辨不出来。
周朗夜最后的想法是,白辉就算到了分开的一刻,也想留给他一点甜。
原来上天从未薄待他,上天曾给过他这世上最好的恋人。
第59章 不知为谁展露的温润动人
周朗夜并不知道,一直表现得情绪稳定的白辉,在出租车上哭了一路。
他对司机说,你把这一百元都开完再送我回小区,缺的路费我补。
司机是个很老实的北方人,也没有多问,就在深夜的大街上畅行无阻地往前开。白辉坐在后排,眼泪簌簌地淌落。
他的手握紧成拳,捏在腿上,压抑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他在恍惚的泪眼中想起周朗夜缓缓跪下去的样子,想起他低头亲吻自己的无名指,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忘记这一跪。
此后的很多个月里,白辉常常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梦见出租车把他载走,梦见两道身影渐行渐远,梦中的白辉和周朗夜都开始流离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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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仍在继续,首都今年的夏季很长。闷热,潮湿,或是连续多日下雨或是连续高温,总之较之往年磨人。
九月的第一个星期,市气象局还在发布高温橙色预警,白辉于这周末完成了他的第50场演出,意味着他和剧场的合约也随之到期。
用盛况空前来形容他的最后一次演出并不为过,385座的剧场甚至卖出了不合宜的站票,就连通道上也挤满了人。作为受众偏少数的舞台剧,很少能出现这样一票难求的场景,引得剧场方在后台连连感叹,没能与白辉续约是他们最大的损失。
谢幕时白辉穿着汗湿的戏服,面对台下经久的掌声鞠躬两次,起身后又双手合十点了点头,嘴型说着谢谢,神情很诚恳。
过去的他是不怎么把影迷当回事的,尽管不曾轻慢过那些追逐,但也从来没有真的放在心上。毕竟成功于他来得太过轻易,他既有惊艳的皮囊,又有天赋的才情,还有取之不尽的资源,也包括周朗夜挥金如土一般地砸钱捧他。总之就算白辉离开了娱乐圈,内娱也始终有他的传奇。
直到经历了登高跌落,变得一无所有,又独自在寂灭长夜里摸爬滚打了一程,白辉也冷静下来了。他明白每一张戏票、每一条手幅背后都装着别人对他珍视和向往。
白辉但愿自己的努力对得起这些珍视和向往。




朗夜流光 第40节
他想突破自己的舒适圈,开始重新辗转于各个剧组试戏。在很多人讶然的目光中入场,然后在摄影机前完成一段表演,离开时总是无一例外地被要求再次确认联系电话。
白辉对于演戏的灵气是可以让所有质疑他的人闭嘴的。他就算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衣,素颜,甚至连助理都不带,当他说“准备好了”,抬手取下棒球帽站起身的一瞬,看人的眼神一下就变得不同寻常。
他低调了很多,全然不像个二十三岁的男孩子。如果近距离地看他,是会发现他脸颊和脖颈处的伤痕,也不免让人对他失去消息的一年多发生了什么产生各种猜测。
而他没有多余的解释,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只要有戏演,角色吸引他,他就愿意尝试。当下的电影制作有着一套默认的圈钱模式,往往会找几个顶流来担纲男女主用于保障票房,然后再找一些实力演员配戏,稳定普通观众对于剧情和品质的信心,也借此弥补主角的演技不足。
这些配角往往有很大戏剧张力,或是奸恶的反派,或是内心戏复杂的角色,总之符合白辉的意愿。他不在乎自己试镜的是男几号,他是见过顶峰风光的人,也挥霍过狂热的名利,反而有了那种淡然的底气可以直面一切。
他会选择大制作的班底,防止出现一些太龌龊的事。有些试镜比较认真,是正儿八经地拍一段影像资料拿给导演筛选;也有些要随意得多,和导演以及演员统筹的制片坐下来谈谈角色理解,但白辉也都一一应付过来了。
起先他想得比较悲观,觉得自己能在试镜的十个组里得到一两个机会就算不错了。结果却发觉,这个圈子里能够替代白辉的演员竟然比他预料得更少。
那个天才少年的光环虽然一度陨落,可是就算白辉带着黑料,没了金主,赤手空拳再走一遭,遍身的光彩仍然不能遮挡。
他面过的第一个组,在隔天就和他确认了带妆试镜的时间,很快又陆续接到两个组的回复,都是邀请他进组的,远比他年长的工作人员颇为礼貌地称他为“白老师”。
圈子就这么大,白辉这种低调的回归也并不真的如他所预期的那么低调。
他并不知道一旦他真的翻红,会对其他同类型的演员产生多大的市场冲击,也不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
但是在这之前,他先接到了乔蓁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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