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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夜流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凌伊丶
两个半小时的表演极其耗费精力,直面观众的沉浸式戏剧对于每个演员的身心都是巨大考验。白辉第一次演完后,蹲在后台角落粗喘了很久无法平复。直到导演从前台走下来,紧紧拥抱他并告诉他,白辉是全场完成度最好的一人,白辉才获得了稍许的安慰。





朗夜流光 第37节
他的生活被排练、演出、与之相关的一切填满。尽管戏剧舞台获得的名气不可与过去的盛名相比,但白辉开始享受他所拥有的当下。他的疤痕修复手术很成功,通过两个疗程的激光治疗,已经淡化到只用一层遮粉底就可以完全遮盖的程度。
他偶尔还是会在周末下午的余暇时间,想起那个男人。
或是在习惯要用右手进行负重工作,却只能改换为左手时,想起他。
但是记忆不复从前的激烈了,没有那种令他窒息的灼痛感。白辉觉得自己已经渐渐放下。
他是在公演到第十场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朗夜或许是那三百多名观众中的其中一个。
起先他是不信的,周朗夜天生令人瞩目,在哪里都会自然地成为焦点。怎么会隐匿在人群中,一点无法察觉。
这场话剧有几段与观众互动的环节。演员进入观众席后,一般会沿着通道绕场,但场内有几个太过偏僻的角落是无法照拂到的。
白辉这晚在后台更衣,听到两个年轻女演员在更衣室在聊天,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他真的好帅,我给他心愿卡时,看见他眼尾有颗泪痣。”
白辉系扣子的手立刻顿了顿,不自觉地又往下听。
原来这个女孩从第三次演出时就发觉了这名观众,几乎是一场不落地来看剧,永远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于是这个女演员就有意地绕到他的座位前,与他互动。
可是对方很奇怪,总是接过那张心愿卡,什么也不写,似乎对于女演员毫无兴趣。
白辉垂眼听了一会儿,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确信那个人是周朗夜无疑。
首都与平州的飞行时长三小时,演出每周进行两次。他不知道事务缠身的周朗夜是如何做到频频往返于两地之间的。
后来他也会偶尔留意一下,周朗夜仍是每周都来,也几乎坐遍了这个剧场里最不起眼的那二十余个座位。
《遗失半生》的口碑越来越好,观众人数也一再增加,白辉在台上的表演愈发亮眼,后台开始出现写有他名字的花篮与手幅。
演出三个月后,《遗失半生》被提名当年的最佳年度话剧。
消息公布的当天,正好有一场公演。周朗夜却没有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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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位于北美的分公司突然爆出产品原料的污染问题,周朗夜带着律师团队去了一趟,在当地没日没夜地忙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他近来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强撑着直到与当地政府谈妥后续补偿方案以后,原本准备在温哥华休息两天再走。可是一打开首都剧场的订票官网,就看见《遗失半生》获得年度提名的喜报,弹窗广告上写着:为了回馈观众,本周末将追加两场演出,并将赠送最新拍摄的角色海报,以及演员亲笔签名。
白辉的那一张海报被置于五位主演的最前面,周朗夜点击大图看了很久,心跳莫名地有些快。
他不顾助理劝阻,改签了飞机票,希望还能赶上周末的第二场加演。
他不敢再冒犯打扰白辉的生活了,只希望能远远地看着他,然后收藏那张有他签名的海报。
第56章 “后悔药” “忘情水”
这一次周朗夜订票的时间太晚,没能像往常一样买到后排或是角落的位置,只剩下前排售价980席还剩最后四座。
他的机票已经出单了,电脑屏幕上专属白辉的那张海报还没有关闭大图模式。
周朗夜看着那四个与舞台近在咫尺的座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鼠标移动到选座区,点击了确认购买。
他在登机前吃了几片感冒药,坐在飞机商务舱里昏昏沉沉地熬过了十二个小时的国际航班。落地已是国内时间的傍晚六点,而演出将于七点半开始。
周朗夜在机场免税店买了一袋两片装的黑色口罩,走出贵宾通道时,来接他的司机已经候在外面。他侧身进了后排座,吩咐司机把他送去位于东三环文汇路的公演剧场。
轿车在晚高峰的车流里走走停停,开得很焦灼。周朗夜头昏脑涨,空腹喝了半瓶水,又在冷气充盈的车里闭眼浅睡了一会儿。梦里好像依稀见得白辉向他走来,俯身在他耳边与他亲昵低语,周朗夜听不分明,在梦中挣扎良久,忽然撑坐起来。
耳畔是持续不断的鸣笛声,轿车停在一个水泄不通的十字路口,他久久没能回神,望着前排车窗外快要坠落的那一抹残阳,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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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辉扮演的角色因其身份的特殊性,往往是不与现场观众产生互动的。
这天他登台不久,舞台旋转到周朗夜所在的那片区域,他立刻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男人。
与周围的观众有些不同,周朗夜戴了口罩,穿着衬衣和休闲裤,头微微垂着,似乎精神不怎么振作。只有当白辉的一段念白出现时,他才会抬起头来看着台上。
白辉演得一如既往地投入,注意力没有在男人身上停留。然而当他与众多演员进行到一段非常安静的默哀场景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台下响起几声短促的咳嗽,似乎是从周朗夜所坐的方向传来。
他的视线余光瞥见那抹英挺的身影站了起来,继而匐低上身走出剧场。
白辉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既然生病了为什么还要赶来这里?——里面好像还夹杂着一丝他不愿细想的酸涩不安。
演到最后一幕时,周朗夜又摸着黑进来了,仍然戴着口罩,坐在第一排。
很快就到了台上台下的互动环节,这里的剧情是让几位演员走下到观众席,随机给观众一个许愿的机会。过去由于演出经费有限,交给观众的都是纸质的心愿卡,而随着剧目的口碑愈好,票务几乎场场售罄,赞助商追加了投资,心愿卡也换成了心愿瓶。瓶体上贴着标签,用于写字。
白辉拿起两个玻璃瓶下台时,观众里泛起了轻微的骚动。这是他表演近三十场,第一次走下舞台互动。
可是他走到第一排座位就停住了,没再继续向前。
周朗夜吃惊于他的到来,仰头看着他,似乎想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周围都是其他观众投来的注目,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白辉把瓶子和彩笔递给他,周朗夜接在手里,迟疑了几秒,拧开笔盖在瓶体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把那个瓶子交回给白辉。
出人意料的是,白辉先拿过周朗夜手里的水性笔,在自己手里的瓶子上也快写了几笔。接过周朗夜瓶子的同时,他把自己写过的瓶子给了对方。
周朗夜交还的玻璃瓶上写着三个字,“后悔药”。
而白辉给他的瓶子上同样是三个字,“忘情水”。
白辉看见男人低下头,认清了瓶上的字,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拒绝后的尴尬,周朗夜没有再抬起头来。白辉也转身回到台上,把手里的瓶子放在舞台一角,继续表演。
一直到最终谢幕,他都没有再看一眼周朗夜所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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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结束以后,是留给现场观众的签名环节。
剧目的场务在前厅搭了一排长桌,五位主演从后台换回便装,坐到桌后,而领到单人海报的观众则排队等待签名。
白辉桌前的观众是数量最多的,目测约有一百二三十名,从大厅一直排到了门外。
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手持扩音器,对着在场观众扬声说,“大家排好队,不要挤!请注意安全。每一张海报我们都会签到!”
趁着工作人员说话的间隙,白辉有些走神地望向了剧场外面,然后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剧场的玻璃墙外建有两根装饰用的圆柱,上面挂着每周的演出剧目。
周朗夜独自一人站在圆柱边,先前戴着的口罩已经摘了,露出半张轮廓深邃的侧脸。他的衬衣袖子挽到了小臂处,一手拿着明显像是海报的长条卷轴,一手夹着烟,还有一边休闲裤的裤袋鼓了起来,好像是揣着那只心愿瓶。
白辉对着那道身影愣了愣,想起刚才与周朗夜面对面的一瞬,看见对方眼底明显的血丝。印象中他似乎还没有见过这么颓丧的周朗夜。
观众们都挤在大厅里聊天说笑,等着与喜爱的演员签名留念。而他却站在灯光晦暗的剧场外面,没有车来接他,也不像是急于要走的样子,就靠在圆柱边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任是白辉如何猜测,也想不到此时的周朗夜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找他签名。
当周朗夜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海报时才被告知,签名并不是一早写好的,而要在现场完成。可是他刚在演出中拿到了那只有着白辉亲笔写下“忘情水”的瓶子,心里像是刀剐着一样难受。
既已知道自己不受白辉待见,他也不敢进去再要签名给白辉添堵。于是就站在剧场外抽了两三支烟,偶尔在白辉埋头签名的间隙,隔着层层人群,多看他一眼。
七月初的夏季多雨,周朗夜站了约莫半小时,疾风就挟着雨点落了下来。
他毕竟还有感冒在身,人也乏得厉害,左思右想觉得今晚是要不到这个签名了。于是打了电话,通知司机来接自己,同时退到远离正门的檐下避雨。
这一片的屋檐装饰基本都是为了美观好看,没有多少实用性。周朗夜在下面站了十几分钟,两边肩膀和裤腿都被雨淋湿了。
他上车时有司机给他撑伞,可是背影仍然有些狼狈。
白辉远远地看着他离开,紧接着上来一名观众想要同他合影,白辉在配合对方微笑时,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笑不出来。
当晚回到租住的公寓,白辉躺在床上,少有地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周朗夜坐在剧场里仰头看他的样子、独自抽烟的样子,总在他脑中挥之不散。
白辉暗暗骂自己没用,周朗夜只不过是为一件得不到的东西而卖惨可怜,他不能再因这个男人心软。
他曾经无数次地为他让步、妥协,把自己逼得退无可退,以为有一天对方会明白那种爱到深处的感受。
结果却只是一次一次无底线地被他轻贱,直到最后伤痕累累地换了一个自由身。
白辉睁眼望着天花板,忽然想起了已经很久没有登陆过的那个微博小号。他记得那上面的最后几十条更新,都写着自己当时的绝望和无助。
于是他翻身起来,往新手机里加装了一个微博,重新登录账号,想要再看一遍这些记录,提醒自己痛定思痛,不要重蹈覆辙。
他刚一进入首页,多达七八十条的评论提示就连续跳了出来。白辉满是疑惑地点开评论,发觉一个id为“zhou1009”的账号在他三年前的一条微博下写了很多留言。
那条微博内容简单:学长说了,以后晚归或是应酬都要和我报备。那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而下面的留言则持续近半年。
——应酬喝酒了,回来你不在家。
——去了鎏金会所,十点到家,有香气的人和东西都没碰。
——出差四天,下周一回来。
——开会晚了,马上到家。
.......
白辉慢慢地滑动屏幕,依次地看下去。最后他点开了那个id的头像,是一只粉色的布偶猪。
周朗夜在很多年前的一场酒会上,拿着那只猪对他说“怎么这么像你生气的样子”;后来当他要带着布偶猪进组时,周朗夜隔着行李箱向他承认,自己是另一只猪。
就是那只猪,被那个总是很冷峻无情的男人设为了头像。
第57章 就被他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
白辉把那77条报备留言一条不落地看了一遍。周朗夜的态度很端正,去了哪里、因何晚归、几时到家、甚至见过什么异性都有一一注明。
端正得不像他曾经认识的那个男人。
黑暗中长时间地盯着手机屏幕,让白辉的眼睛感到些许刺痛。他无意地抬手揉了一下,一滴眼泪就落在了屏幕上。
他随即怔了怔,好像不相信自己还会为周朗夜而哭。然而片刻过后,他又把头埋下去了,整个人蜷坐在床上,肩膀隐隐发颤,像是在无声饮泣。
难以抑制的眼泪让白辉认识到自己曾经陷落得有多深,就算右手留了残疾,就算腕部和颈部的伤痕至今未能消除,他仍然没有办法狠下心去恨那个人。
白辉已经不记得自己十六岁时的样子,但他不会忘记二十三岁离开周朗夜时,他曾拥有的家人、事业、身体健康,甚至对于爱情最基本的信任,通通都丧失了。
他像一个被挖空的容器,很少得到妥善的对待,总是站在岌岌可危的破碎边缘。但即便是那样,对方也没有给他一个体面的离开。
白辉哭完以后,走去盥洗室冲了一把脸,再回到卧室时已经平复了许多。
他再次摁亮手机,在微博界面里翻找了一遍,然后将微博设置为仅六个月可见。
距离他最后发出的那条“但愿与你再无来生”,已经过去了半年以上,这就意味着周朗夜此后不能再看到他的任何微博内容,也无法给他评论留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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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夜流光 第38节
周朗夜在机场买了一个箱子,用来装白辉的那张单人海报,以便将其完好无损地托运回平州。
他的感冒由于疲劳和抽烟淋雨,进一步演变为喉炎和发烧,持续了多日才慢慢好转。然而真正让他变得如此不堪一击的,并不是生病引起的情绪低谷,而是他在返回平州的当晚,突然发觉白辉的微博不可见了。
这个微博和他收藏的那些与白辉有关的电影一样,算是他寄托思念的精神鸦片。每晚睡前,周朗夜都要把微博里的早期内容翻出来看看,咀嚼一点早已过期的糖分,才能勉强睡下去;又或是在自己应酬回家前,照例去给白辉留下一条评论,报备自己的行程,装作他们好像从未生分。
现在整个微博只剩下一片黄沙背景的默认模板,以前的内容全被隐藏了起来。周朗夜一开始以为是系统故障了,他使用微博很少,对于各种设定并不熟悉,而后又刷新了几次,才确认是白辉在后台更改了设定。
那个瞬间他感觉自己所剩无几的氧气好像被一点一点抽空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那个太过显眼的前排座位,这种不加克制的距离无疑刺激到了白辉。
分开的这半年多时间,周朗夜一向精准的记忆力终于也在有关白辉的事情上起效了。一直以来他总是选择性的失忆。
他回忆起自己在最后那几个月里是怎么对待他的。那时的白辉已经开始抗拒亲密接触,而他对此没有丝毫的耐心和体贴,总是一再地打碎白辉用于自保的那一点可怜的抵抗。
他多次地强迫白辉跪着为自己做过,买了一些过于暴露的、带有明显挑逗意味的衣服让他穿上,当着司机的面在车里弄过他,也把他直接摁在书桌上发泄欲望,事后白辉的腰脊处全是青紫的痕迹。
后来只要周朗夜一碰他,就能感觉到白辉不自觉地发抖,大概是源于一种身体本能的恐惧。尽管白辉从来不是一个孱弱的男孩子,但是周朗夜有意施加的侮辱和伤害,还是把他剥离得体无完肤。
所以周朗夜清楚,自己应该和白辉保持距离,留给对方空间,让白辉放下心防。慢慢相信周朗夜也可以做一个为他等待,并且尊重他意愿的爱人。
可是那个过于靠近舞台的座位,带来了没有预料到的负面效果,或许让白辉误解为周朗夜又重新开始渗透他的生活。
周朗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订了一张隔天再飞首都的机票,想要去向白辉当面解释,说明自己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为了得到限量版的海报才坐在那里。然而他最终没有登机,那个写着“忘情水”的瓶子被他摆在卧室床头柜上,时刻提醒着他。
他和白辉之间,缺少的不是一个解释。而是经历漫长的爱与失望之后,另个人需要独自疗伤的时间。
周朗夜知道白辉走得已经很远了,也许再有一个路口、两个路口,或在某个不经意的转角,他就会从视野中彻底消失不见。周朗夜的焦虑不安终于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在他三十一年的生命里,没有一个人能把他搅乱至此。
白辉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甚至就连他在工作中、开会时,眼前看着新品开发方案和营销企划,脑中却无时无刻地想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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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快好的那个周末,平州当地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了一场试营业前的内部酒会。
酒店的投资人与周氏有一些业务往来,也算是周朗夜私交尚可的朋友。请柬发到了助理陶芝那里,对方也亲自打电话相邀,尽管周朗夜状态不佳,还是只能赴约。
酒会上他仍然是众人簇拥的中心,周朗夜一贯是听得多而说得少,可是想与他攀谈的人太多,他脱不了身。后来那位闵姓的投资人走过来,举杯与他碰了碰,冲着他神情微妙地笑道,“周总,今天晚了,我给你留了个豪华套房,你就在这里休息。”
周朗夜起先拒绝了,但是架不住对方一番盛情,最后还是同意在套房里歇息一晚。
他在深夜十二点进了房间,松开领带扔在沙发上,这才发觉房间里竟还有人在候着他。
那是一个年轻半裸的男孩子,穿着若隐若现的丝质衬衣,坐在与前厅相连的封闭式阳台里,见到他一瞬立刻站了起来,软着声叫他“周总,你回来啦”。
周朗夜没有精力应付这种廉价货色,不带感情地看着那个走向自己的人,冷声说,“出去,这里不用你。”
然而这一位大概是被精心挑选来的,深谙勾搭之道,见周朗夜站着没动,一条细白的胳膊已经抬起来,主动去攀周朗夜的肩,带着撩人的气声,往他身上磨蹭,另只手开始解自己衣上的扣子,“周总,一个人住这么大一间房,多没趣啊......”
说着就要踮脚吻他,被周朗夜一把捏住了脸,发力甩向一边。
男孩猝不及防一下撞在墙上,愣了愣,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激怒了这个身价不菲的老板。还来不及扶墙起来,周朗夜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短而冷地扔下一个字,“滚。”
过了十几秒,房门响起开阖声,四下恢复了沉寂。
周朗夜已经步入卧室,没有开灯,他在黑暗中摸出香烟和打火机,而后又无比烦躁地随手扔在床上。
他进入浴室,打开花洒,在等待水温变热地过程中脱掉了衣物。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从布料下释放出来,勾勒出一个成年男人的性感体魄。内裤脱掉时,周朗夜发现自己硬着。
——当然不是因为那个媚俗男妓的撩拨。而是在他恍惚眼花的一瞬间,误以为那抹身影是白辉。
过度的思念逐渐侵蚀了周朗夜的判断力,他总是不自觉地在现实的缝隙里,光影的浮掠中,寻找一个早已远去的爱人。
像他这样强势掌控的男性,自然也有深沉持续的欲望。白辉走后,周朗夜没再碰过别人,很多时候就靠洗冷水澡应付过去。
可是今晚他格外地想念白辉,体内被酒精催发起来的热潮无法熄退,皮肤下窜出细密绵长的痛感,让他感到折磨难耐。升腾的雾气围住了玻璃墙体,水流从身上淌过,顺着紧实的肌肉纹理向下滑落,他一手扶着小块拼接的防水瓷砖,一手替自己解决。
在这时这处,发生的每一分每一寸,都不像是周朗夜这个人会做的事。
他在花洒下闭着眼,低喘着,被前所未有的空虚包围,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他开始明白,无望的爱情可以有多伤人,白辉承受了将近七年,而他只熬了七个月,就已经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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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一次交换心愿瓶后,又过了半个月。
白辉与剧院的合约快要到期,近来总有领导层面的人来找他面谈,想和他续约。白辉还没想好自己下一步的安排,因此只能耐心地听完对方的意图,再客气地回应需要想一想。
排练结束后,他照例从剧院的收发室带走了一些观众邮来的信件,因为手机叫的车还没到,白辉就站在路边一封一封地拆信。
当他拆到一个蓝色信封时,心里忽然没来由地一紧。这是一种触感厚实的纸张,印有压花暗纹,比一般的信封做工精致。上面的手写字体不像女性的笔迹,也不像写过中文多年的人该有的那种流畅与熟练。
白辉慢慢撕去封口,抽出里面唯一的一张卡片。
印着机器人瓦力图像的双层纸卡散发出一种木质淡香,挟着一抹清淡而矜贵的味道。打开以后,一行以蓝黑墨水写成的字,展露在乳白色底纸上。
——辉儿,我错了。
周围的车水马龙好像一下消退了下去,白辉愣愣地看着那五个字,大脑出现一瞬的空白。
他没想过周朗夜会道歉。尽管这不会改变什么,但他真的,从来从来没有奢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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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的卡片,从这天以后白辉几乎每天收到。
他笃定周朗夜是知道他在首都的新住址的,也一定知道他换了手机号。但是周朗夜变得小心翼翼了,只敢往一个更为公开的地址寄信,里面总是写着相同的话,“辉儿,我错了。”
有时也会在后面再加一句,“原谅我”,或是“再给我一次机会”。
很多年前,白辉也曾往周朗夜的邮箱里写过很多电子贺卡,满怀期冀和他说节日快乐生日快乐,然而从来不得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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