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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科书中的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渲洇
教科书中的朕
作者:渲洇

教科书中的朕





教科书中的朕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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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科书中的朕》
作者:渲洇
文案
皇帝嫡女周嘉禾无意中捡到了一本来自未来的初中历史教科书
钻研数年,她终于读懂了未来的文字和语法,这书上说——
她的父亲将被刺杀,国家会内外交困,她会被臣子们推上帝座,成为自武则天后第一个女皇
而后她劳心劳力十多年,在终于云开月明海清河晏之际,又被迫自愿禅位于侄儿
别问,问就是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女子无德不堪大位
读完来自未来的书籍后,周.工具人.嘉禾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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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
那是长业二十年春,四月初四。距夏国建国二十年,距驱除胡虏定都北京十二年,四海初定,民力方兴,紫禁城内的天子于是开始着手做每一位开国之君都会做的一件事——清算功臣。
四月四,皇帝下旨贬黜朝堂之上大批勋贵,其中不乏追随他战场拼杀的武将,曾为他运筹帷幄的文臣。
即将激起千层骇浪的巨石在被投入湖水中的那一刻,长业二十年的春风还是平静宁和的。圣旨在离开奉天殿时,许多的人还对这件事懵然无知。
后宫之中,年方十三的宁康公主周嘉禾坐在窗边,手中握着一卷《贞观政要》。墙外樱花新绽,有两三枝斜刺窗内,在书卷上投下清隽的影。琉璃几上搁着整块玛瑙雕成的碗,盛放有腌渍好的梅子,她伸手在碗边摸索了会,拈住了一支纤细的眉笔,这是顶好的翠黛,用来描眉最妙,此刻却被她用来在书上写下一串串批注。
“公主可需奴去研墨?”身后的内侍开口询问——这也是这间暖阁之中唯一没有被她屏退的下人。
嘉禾摆了摆手。
这眉目清秀的少年内侍跟了她许久,知她脾气,也不再多问。
过了一会,嘉禾掩卷抬头望向窗外,青空流云及灰褐色的飞鸟映入少女墨玉一般的眼瞳中,她注视着不可触及远方发着呆,任微风轻轻撩动鬓发,时间久了,内侍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公主可有心事?”
“不算心事。”她开口,嗓音犹带着孩童清脆的稚嫩,语调却刻意的往下压得沉稳端庄,“只是近来阅读《贞观政要》,见朝堂复杂纷乱,如千丝万缕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错则步步错,深感治国不易有如冰山蹑足而行。”
一个半大的孩子,还是女孩儿,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有些可笑,话音落下,她自己都羞赧的低下了头。
珠帘响动,在细碎悦耳的音色中,她面色稍变,飞快的将那本《贞观政要》藏到了重叠繁复的罗裙之下,顺手将琉璃几下绣了一半的手绢拿出,装模作样的拈起了针。
屏风外传来了妇人恭谨温和的嗓音,“老身求见公主。”
这是嘉禾的傅母段夫人,养育教导她多年,是她需要尊敬的人,因此嘉禾不待身后的内侍开口,她亲自道:“快请进来。”
片刻后,体态丰腴面目慈蔼的妇人缓步走入室内朝嘉禾一拜,见嘉禾正专心刺绣,于是露出欣慰一笑,“公主的技艺越发好了。”又道:“女红之事,无非纺织、刺绣之艺,然钻研此道,需精心用功不可,此女子之德。便是金枝玉叶,也切不可荒废。”
嘉禾朝傅母颔首,柔婉淑雅。
傅母又问:“昨日教过公主的《女则》,公主可有温习?”
“细细读过了。”
“如此甚好。”傅母长长舒了一口气,“皇后娘娘传公主前去用午膳,只怕席间要考校公主一番。”
嘉禾维持着之前的表情几乎没变,即便听到中午要去见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只轻描淡写的吩咐宫女等会上来为她更衣梳妆。
很小的时候她就被教导过要克制喜乐,不求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但求时时刻刻都能维持住天家贵女的仪态来。
然而等到段夫人走后,嘉禾挺得笔直的脊背忽然稍稍放松,睫毛眨了眨,眼珠子灵活的转了转——她还是一身华服高贵雍容,却又和方才不大一样了,这就如同是绢花与真花的区别,后者总比前者要更为鲜活。
“替我将这收起来吧,云乔。”她唤身后内侍的名,将藏在裙幅下的书递给他。
内侍叹了口气,“公主其实不必如此的。”她是帝王的女儿,这宫中所有的人都是她的臣子,她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原不需看傅母的脸色。更何况公主与民间寻常闺秀不一样,即便世人都鼓吹女子无才便是德,出身高贵的女孩中,仍不乏学识渊博之人。
“我知道。”嘉禾从榻上站起:“但他们都不希望我像阿姊一样,更不希望我像娘娘一样。”
这里的“他们”指的是谁,嘉禾并不言明,不过她与云乔都心里清楚。
“我不是害怕他们,只是我不想给娘娘惹麻烦。”嘉禾抿了抿唇,“更何况我从前也不爱看这些,眼下突然对经史感兴趣了,传出去恐怕娘娘也会觉着奇怪。”
然而她也不说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经史好奇。
不多时宫娥上前,服侍她更换衣装。去见皇后原不需太过庄重,燕居常服即可,但便是常服,也分不同场合。反正宁康公主受宠,从来不缺锦绣罗裳与金钗玉饰。
接着又有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围着嘉禾上了肩舆——她还未出嫁开府,又得帝后怜惜,因此居住的地方是坤宁宫的偏殿。从偏殿至正殿,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然而为了天家的排场,几步路也需兴师动众。
嘉禾自幼生长于这样的环境中,早年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十多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成日被一大群人包围着,就像是被无数道锁链捆住一般,一言一行都不能肆意,实在是有些难受。
就譬如现在,她其实觉得肩舆并不舒服,想要歪在软垫上,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她就必须得保持仪态,努力的将脊背挺直了,下颏微抬。春日里宫中景色甚佳,飞花如梦,四处都是明媚鲜妍,她却不得不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只悄悄用余光观察远处的景。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紫禁城固然是这天底下最奢华富丽的所在,也架不住她有记忆起便长于此地,任是怎样绝佳的湖光山色,十余年来也早就看腻了。
云乔注意到嘉禾今日看起来有些焦躁,虽然仍是规规矩矩的坐着,如同泥塑一般动也不动,可他走在她身边,注意到了她纤细的手指正用力绞着裙上系着的丝绦。忽然想起早间她醒来时,曾反复询问过他日期,他答四月初四,她于是便暗暗皱紧了眉头。
四月四并不是个多么重要的日子,既非节庆,也无祭典,只是两个“四”连在一块,略有些不吉利罢了,也不知她为何介意。
就在这时,嘉禾忽然按住肩舆扶手。
云乔吓了一跳,忙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他以为嘉禾是要有什么吩咐,却见嘉禾抿紧薄薄的唇,仰起脖子张望着远处。
已经快到坤宁正殿了,远远可见皇后杜氏站在殿门前。
杜氏是嘉禾的亲生母亲,当今天子少年之时迎娶的妻子。据说出身并不高贵,但她在丈夫建功立业之时不离不弃,且数度救夫于危难之中,因此当她的丈夫君临天下之后,她自然也就成了无可争议的后宫之主。
按理来说作为母亲是不需要亲自来迎接女儿的,她这样做了,若是传出去只怕还会惹来非议,说皇后对公主宠溺无度,说她轻视礼法。
皇后不是在等公主,而是在等另一个人。
有身着朱袍的宦官远远奔来,那是皇帝身边司礼监的宦官,二十四司权位最重者。他匆匆忙忙一路跑到坤宁宫前,顾不得喘口气,略整衣装,趋行至皇后跟前,重重一拜
杜皇后并没有让人站起,反倒俯身凑到了宦官跟前。后者朝她飞快的说了几句什么。嘉禾听不清他们的话语,也看不清母亲的神情,她只见到母亲头上的步摇晃荡着,在阳光下折射凛凛寒光。
宦官再拜,躬身退下。杜皇后扶着宫娥的手站稳,什么话也不说,默然远眺着紫禁城如山峦一般的巍峨宫阙。
侍奉在天子身侧的宦官带来的,必然是不寻常的消息。有时候奉天殿内天子的一道命令,便能搅动这九州的风云。
这些原本都是嘉禾不该知道的,她还不满十三,在大多数人眼里,她只是个孩子。
而此刻,这个本不该知愁滋味的孩子注视着母亲的身影,在雕花嵌金的肩舆上,老成的叹了口气。
第2章 、
杜皇后的名声,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后宫,都不算好。
原因很多,其中有一条,便是她时有干政之举。
这点杜皇后没办法反驳,因为她的确是个在深宫之中也闲不住的女人。这世上谁没有点好奇心呢?只是有些人好奇家长里短的琐屑,杜后好奇的是朝堂之上的风云。
皇帝开始着手清整朝堂了,狡兔死走狗烹,历朝历代,开国功臣下场好些的安享富贵不问世事,下场不好的,身家性命都难以保全。她对她丈夫的决议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好奇皇帝要以怎样的方式去处理过去一同征战的那些兄弟。
立国二十年,过往种种,都似云烟一般。这些年来漠北的胡人渐渐安分了下去,难怪皇帝能够腾出手来了。一口气贬谪这样多的人,动作的确大了些,却也符合她丈夫素来雷厉风行的脾气。
不过
不知她杜银钗的名字,有没有被算入这些不可共富贵的旧人之中呢?她这样想着,不犹一声轻嗤,抬手拨弄了一下鬓边摇摇晃晃的珍珠。
一转头看见了自己的小女儿,于是唇角那一抹讥诮的冷笑很快又化作了母亲的慈爱,“阿禾来了。”
皇帝只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皆是杜皇后所出。
长女荣靖公主周嘉音生于乱世风雨飘摇之下,长于颠沛流离之中,杜皇后自顾不暇哪有精力教养女儿。等到嘉禾出生时,山河已定,杜皇后也就有了精力好好抚养,再加上长女近些年来性情越发孤戾乖张,相对听话的次女在杜皇后心目中于是越发的讨喜。
嘉禾不需要向皇后行礼,皇后直接一把握住了女儿的手,牵着她走入殿内,边走边与她说话,“你爹爹今日需忙碌朝政之事,恐怕是来不了了。就咱们母女三人聚在一块好好吃个饭。对了,你阿姊也从道观回来了,眼下还没到,但想来也快了。”
她说话时嗓不会如京中贵妇人那样刻意拖长语调或是压低声线,她的音色天生尖锐,语速又快,于是便显得没那么端庄淑雅。
她走路是步子迈得也大,满头珠翠叮叮当当作响,嘉禾觉着这声音好听,余光却瞟见一旁站着的女官悄悄皱起了眉。
杜皇后不拘礼节,她的出身不高,便是后来做了国母,也还是保留着过去在民间时的许多习惯。嘉禾敬爱母亲,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她偶尔也能听到有人在背后非议杜皇后的粗野。
然而在这宫中,还有一个比皇后更让女官们头疼的女人。
骏马嘶鸣的声音遥遥传来,这一声打破了皇宫的肃穆威压,如同是有一双手干脆利落的撕裂了一幅锦绣,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畅快。
“阿姊来了。”嘉禾向来话不算多,表情也不多,远远的听着那马蹄声,却已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笑。
皇宫之内禁止纵马,敢于这样做的,唯有身为天子嫡长女的荣靖公主。
荣靖年长嘉禾八岁,她长于军旅之中,学会了骑射之术,后来即便是被册封了公主,也还是喜欢驰骋舞刀弄枪。
不少文臣儒生嫌恶她,认为她不知礼仪不懂妇德,简直离经叛道,不可理喻,每月弹劾荣靖的折子几乎就能将御案淹没。三年前皇帝终于保不住这个女儿,在重重压力之下,令荣靖出家修道暂避风头,但说是出家,不过是寻一处道观,继续做她的公主罢了。总之三年后嘉禾再见到这个阿姊,只觉得她和记忆里神采飞扬的那个女人没有两样。
荣靖的随从并不敢效仿荣靖一般在宫中策马,一个个的靠着一双腿跟在荣靖身后——若非顾惜这些人的体力,以荣靖的骑术,这马儿本该跑得更快。
距大殿数十步的时,荣靖稳稳的勒马,而后她利落的从马上跳了下来,朝着母亲与妹妹大步走来。
她一身骑装,却梳着坤道的发髻,戴着玄冠,英飒与高华在她身上巧妙的糅杂。她的气度无论在哪都是极其出挑的,如同一只孤傲潇洒的鹤——唯一的遗憾是,在她的左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夏国帝后皆是秀丽的美人,作为他们的长女,荣靖生来就有一副好皮囊。然而在她年幼的时候,这张脸毁在了战场上。某年联军主力上阵厮杀,却忽有一支敌军绕路前来偷袭后方,当时城内空虚,杜皇后只能仓促间带着女儿和一众文臣弃城逃命,在颠簸之中六岁的荣靖跌下马去,摔破了相。
嘉禾生下来时所见到的阿姊,就是这幅模样,她不觉得怪异可怕,依然十分亲近她。奈何在世人眼中,容颜损毁的荣靖公主终究是可怖可怜的,被怜悯或是嘲弄的目光注视久了,荣靖渐渐养成了乖戾的性情,早些年她还会小心翼翼的用纱罗遮面,后来索性将这张脸露在外头,扬言说谁敢对她不敬,她便剜下谁的眼珠。
“阿娘,”荣靖走来时,身上带着凛冽清冷的草木香,“我方才看见了梁覃,他急匆匆的从奉天殿亲自赶来阿娘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
梁覃便是方才的红袍宦官,威慑朝野的司礼监随堂太监。
能让他亲自来到坤宁宫通报皇后的事情,必然是大事。
杜皇后瞟了眼女儿,只轻声道:“外头风大,进殿吧。”
荣靖小声说:“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嘉禾不欲母亲与阿姊闹出矛盾来,于是走过去轻轻握住荣靖的手。
荣靖这才低头看了眼这个妹妹,“你长高了。”
“嗯。”嘉禾小幅度的点头。
在身高这件事情上,嘉禾身边的女官一直很苦恼。小公主也不知是像陛下还是像皇后,小小年纪,个子窜得飞快,段夫人甚至还忧心过,万一她的公主日后长得比男人还高,那可如何是好?
对此嘉禾倒是无所谓,现在她已经能够和二十一岁的阿姊并肩而立,她很高兴。




教科书中的朕 第2节
“但还是个孩子。”荣靖掐了一把妹妹的脸。
她揽住嘉禾的肩,带着她跟在杜后身后进殿,趁着珠帘被掀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如落雨一般响起之时,她趴在嘉禾耳边对她说:“你郑伯伯要倒大霉咯。”
郑伯伯即是夏国开国第一功臣,曾经在战场上横扫胡虏所向披靡的齐国公郑牧。皇帝与齐国公过去乃是生死之交,嘉禾幼时管齐国公郑牧叫“伯父”。
此番遭到贬黜的功勋之中就包括了郑牧,荣靖虽身在道观,却已然得到了消息。便是杜后什么也不告诉她,她也能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猜出来。
说给嘉禾听,纯粹是她一时坏心眼,想看幼妹哭哭啼啼的伤心模样。然而嘉禾闻言,只是淡淡一点头,“知道了。”
“真是个无趣的孩子。”荣靖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
当然她下手并不重,嘉禾揉了揉脸,有些赧然。她不是故作深沉,更不是对郑伯伯一家的命运漠不关心,她之所以这样平静,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在她的父亲还未下定决心罢黜勋贵之际,嘉禾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嘉禾十岁那年,长姊前去道观,宫中她孤零零的没有一个玩伴,直到有天在御花园为了追一只花猫与宫人失散。
在这一过程中,她无意拾到了一本神奇的“天书”。书籍的装订方式,是她前所未见的,纸张也与她所摸过的任何一种宣纸有所不同。最最奇怪的,还是书上的内容。
嘉禾开蒙得早,五岁便识千字,到了十岁时,任意一本儒经道卷拿到她面前,她通能通顺流利的诵读完毕,甚至还能略解文中微言大义。除此之外,她还认得大篆、小篆与隶书,可是当她翻开那卷天书时,她深深感受到了她的年幼无知。
书上的文字似乎都是汉文,可大部分都与她所认识的文字有所不同,偶尔她连蒙带猜的猜出了几个,可是这些字组在一起拼出的句子,她又不是十分明白。
嘉禾起初认为是自己学问浅薄,她将书中部分字句抄录下来,拿去询问翰林院中的鸿儒,换来的是对方茫然的眼神。
她不敢说这书是哪来的,直觉让她小心翼翼的将书藏了起来。
今时今日,她总算破译了些许文字。
第3章 、
她发现这本天书知古今未来,通天文、晓民情,记载了夏国之前的历史,还说了不少嘉禾父亲之后的事。
嘉禾能看懂的内容不多,连蒙带猜不知道对了多少错了多少。书上记载的夏国的末路以及她本人的结局,她读来胆战心惊。
她也怀疑过这本书的真假,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这只不过是好事之人伪造出来的无聊把戏,奈何书上记载的发生在近几年的事情,都接二连三应验了。
天书上说,长业十七年,她的父亲会变革商税,果然那一年他的父亲就颁布诏令修改了税则,在朝野上下掀起了不小的风波。诏书送出奉天殿的时间,与天书上半点也不差。
再比如说今天这件事,天书上也是写的清清楚楚,非但说了她父亲会在这日开始着手对付勋贵,还写明了她父亲要这样做的原因,以及所造成的后果——虽然那些所谓的影响,嘉禾大部分都没看懂。
而再往后几页,便是与她命运相关的文字。
天书上说,她,周嘉禾,夏朝宁康公主,将会成为未来的皇帝。
她反反复复的阅读那几段文字,一度觉得是自己又读错了。她怎么可能会做皇帝呢?她可是个女孩呀。
嘉禾知道唐时有个武则天,以女儿身莅临帝座,颠倒阴阳数十年,临到快死了,方还位于李唐。
但千百年来也只有一个武则天罢了。嘉禾从小被教导女子之德,什么是柔顺,什么是不争——因为她有个好干政的母亲和一个目无纲纪的阿姊,所以人们对她的期盼反倒更重了,就连前朝的大臣都偶尔插手起了帝女的教育,生怕她步母亲、阿姊的后尘。
于是久而久之,嘉禾的心愿便成了:做个贤公主,听从父母安排出嫁,而后专心相夫教子,平淡度过此生。
因此当她在天书上看见自己今后将成为皇帝之时,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恐。
她为何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有违纲常的事情?爹爹驾崩后难道没有人阻止她么?
继续往下看,天书上说,她的父亲会壮年早逝,死时甚至没来得及生下一个儿子,恰逢北方异族入境,国内人心惶惶,臣子们竟将她一个女孩推上了帝位,数年之后,戎狄退却,山河归宁,群臣又不满她女子的身份,于是便从不知哪个角落里找出了她周家的子孙来。
她父亲在没有做皇帝之前是个孤儿,四处流浪,不知父母宗族,不知籍贯何方,后因机缘际会,于乱世之中奋起,十六岁那年在江南地域招兵买马征讨蛮夷,拼杀十余年,这才有了如今的基业。
定都北京之后皇帝封赏功臣,却没有一个同姓的亲族能够裂土封王。杜皇后也一直不曾为他生下儿子,因此如今这天底下,皇族仅三人而已,皇帝、荣靖和她。
也不知若干年后那些臣子是哪里找到了她父亲的亲族,找到那人时,他是乡野农夫还是市集商贾,总之就如同拥立她称帝那般,一群臣子再次操纵了北京城内的帝座更迭。
又过数十年,夏亡。
至于她的下场——她在那页书卷的页脚找到了一行小字注释,说她在被废之后遭人毒杀。
嘉禾虚岁十三,从没见过大风大浪,看完这些后一连做了许多天的噩梦。
那阵子杜皇后见她脸色难看,忍不住问她缘故。
她想了想,先是问母亲,信不信这世上真有知天命的神人。杜后抚摸着她的头发,慈爱的递给了她一卷《后汉书》。
后汉时期,光武帝笃信谶纬,在史书之上几乎留下骂名,千百年来不少后人引以为鉴。
嘉禾沉默了一会,又问杜后,信不信这世上真的有神仙鬼怪。
杜后嗤笑,说前朝末年,兵燹四起,灾荒不断,若天上真有仙人,那些仙人想必也尽是些不理凡俗,专心修道的槛外看客。既是如此,这样的仙人有没有都无所谓。
嘉禾被她母亲这样一番狂妄之言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之后又问:若是有位神仙写下谶言,说咱们大夏不过数十年后便要亡了,娘娘您信么?
杜后挑了下翠黛描画的长眉,忽然一拍贵妃榻的扶手,喝令宫人将嘉禾身边的侍从押去领罚。
嘉禾连忙问这是为什么。
杜后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照顾公主不得当,该罚。
嘉禾明白了,杜后根本不信天书的预言,以为是有满口胡话的神棍蛊惑了她。
可是,如果神明预言的好几桩事情都成真了呢?嘉禾抓住杜后的衣袖追问道。
杜后以一种见惯大风大浪,对万事皆了然于胸的眼神轻轻一瞥自己的女儿,说,世间种种,有因必有果,一件事是另一件事的因,或许又是某件事的果。你知道了果,便能推导出因,同理,知道了因便也不难猜测出果。
嘉禾被母亲绕得有些晕,静下心来沉思了一会,发现母亲说的有一定的道理。譬如说她喜欢吃丝窝糖,昨日吃了一份,今日又吃了一牒,那么身边的宫根据她的喜好猜出她明日还要吃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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