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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科书中的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渲洇
杜家的四公子很快被带到了她的面前,这个名义上是她侄儿的男子今年将将二十岁,模样生得不差,头脑也并不坏,杜银钗以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倒也暂时没能挑出多少毛病来。
如今的杜榛与少年时大有不同,在经过三年前那场牢狱之灾后,昔年轻狂.浪.荡的纨绔终于学会了收敛性情,杜银钗听说这几年杜榛一直在用功读书,只不过读的不是科举要考的四书五经,而是书画琴棋。也好,调养心性。杜雍心知这个儿子没有入仕为官的命,于是也不强求什么,还为杜榛请了不少画院的名家为西席,一门心思将儿子教成了一个彻底的文人。
“凌蔚。”杜银钗和颜悦色的唤侄儿的字,“你父亲近来身体可好?”
杜榛规规矩矩的回答她,“前些时日又病了一场,只不过托太后娘娘的洪福,这几天又好了。”
“家中可还和睦?”
“长兄孝顺继母,每日侍奉从不敢忘。虽偶有摩擦——但也并不要紧。”
“后宅是否宁和?”
“侄儿自七岁之后便不再轻易走入女眷居所,后来几位兄长各自娶妻,侄儿更加谨慎,从不敢逾礼,但听说长嫂贤良,想来能料理好后宅事务。”
杜银钗微微颔首。
她的这个侄儿是真的今非昔比,一番对答毫无疏漏,用词委婉谨慎,却又句句都是实话。
做驸马的就该这样,既要圆滑,又不能过于圆滑,最重要的是谨慎,谨慎才能保住性命。
“凌蔚,三年前先帝曾为你与长公主定下亲事,如今你可愿完婚?”
杜榛当即跪下就要答应。
杜银钗却打断了他,“凌蔚,虽说为人臣者不可忤逆君王,但你是我的侄儿,我对你终究还是存有私心。你好好想想你的答案,若你不愿迎娶你的表姊,姑母也不会强求。”
不强求是不可能的,杜银钗只不过是在试探这个年轻人罢了。
杜榛朝着杜银钗一叩首,“能够迎娶长公主是侄儿最大的幸事。”
“幸事?”杜银钗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跪在地上的杜榛没能看清她的表情,“即便会给你家带来祸患,你也认为是幸事么?”
俯首的青年呼吸声稍乱了些,却很快又道:“父亲这些年身子每况愈下,三位兄长无心仕途,杜家的荣华或是没落,系于太后娘娘一身。娘娘要杜家生杜家便生,要杜家死,杜家便死,杜家上下,不会有半句怨言。”
杜银钗抚掌轻笑,“真是个聪明人哪。好,那你便回府准备吧,准备迎娶哀家的女儿。”
都说皇帝是这天底下最富贵的人,可要苏徽来看,还真不一定。
他曾经在还是宁康公主的周嘉禾身边侍奉过,对比了一下嘉禾在做公主时和做皇帝时的待遇,结果发现嘉禾这皇帝当的还不如公主。
内心的吐槽当然不能说出来,他得扮演好自己乡下丫头的人设,在宫中无论看见什么,都要露出新奇羡慕的表情来。
演戏很累的,当苏徽看见嘉禾的晚膳时,终于彻底演不下去了。
从各种史料来看,夏朝初年皇室的用餐规格可谓奢侈,通典、会要、起居注这类的书籍中记载了夏太.祖一顿普通晚饭一共所需的菜品,荤、素、汤和甜品加在一起,大概有八十多样。其中不少菜名一看就很高大上,后世的学者研究了半天都猜不出那些都是什么。
苏徽在嘉禾传膳的时候把微型录像机都打开了,满心想着要好好研究一下夏朝宫廷的饮食,回去好写一篇相关的论文,结果尚食局的人端上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你这是怎么了?”苏徽一脸复杂纠结的表情理所当然的引起了嘉禾的注意力。
“臣在想,陛下竟然如此节俭……”苏徽盯着桌上的那几盘分量不多的素菜,强忍着内心的崩溃说道:“这实在是万民之幸啊。”
这个时代吃不起肉的人一抓一大把,可她周嘉禾堂堂皇帝,她至于么?她还在青春期啊,青春期的小孩子不多吃点是会影响身体健康的。
“北方战事还未结束,每年都要耗费粮钱的数目庞大。京中若是仍旧奢靡成风,会寒了边关将士的心。故而是朕自己提议,削减皇宫开销。”
这是她傀儡生涯中第一次主动开口在朝堂之上提出自己的政见,而满朝文武虽然不愿见她染指朝政,却也不得不同意她这一提议,为了边关将士,天子带头节俭,这怎么看都是不容反驳的仁政。
对于嘉禾来说,每顿少吃几道菜,每年少穿几声新衣裳不是什么大事。她要的是借助“仁政”为契机,撬开朝堂针对她的壁垒。何况这政策推行下去,还能为嘉禾换来美名,是划算的买卖。
苏徽不记得《实录》或是《惠敏帝纪》中,端和初年有削减皇室用度的政策,也许又是一处史书的疏漏吧。
“那陛下也不至于连一点荤腥也不沾。”
“朕当然不会每日茹素。”嘉禾说:“只是这次长姊回来之时,恰好前线败了一场,死了三万将士,朕茹素是为了悼念死去的将士。”
苏徽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了一声高明。
荣靖似乎这几年在边疆立下了好几场战功,可是临到回京之前,边疆却又败了一场。嘉禾以皇帝之尊为死者悼亡,这样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开,百姓们念叨着这事,反倒会渐渐的不再提前些年荣靖立下的战功,短时间只记得边关死了三万人,以及皇帝如何仁慈。
《惠敏帝纪》中还说什么嘉禾登基之初毫无建树,可这小姑娘的政治素养分明挺高的。
“随朕来。”嘉禾放下嵌银木箸之后,忽然朝着苏徽招了招手。
苏徽好奇的跟上,嘉禾领着他穿过乾清宫的重重幔帐,一路走到了寝殿。她脚步轻快的在自己的房间内翻找,没过多久捧出了一只雕花的木盒子来。
第61章 、
木盒打开,里头放着的竟是被油纸包好的各色糖果,诸如五香糕、玫瑰糖、琥珀糖之类,是夏朝女孩们爱用的零嘴。
她拈起其中一枚,眼中含着狡黠的笑,宛若从前,“你当真以为朕会饿坏自己么?”
苏徽也跟着一起笑了,却是想起了过去他待在嘉禾身边的时候。似她这般大的孩子大多嗜甜,嘉禾在做公主时被内傅段夫人等管得紧,碰上喜爱的点心也不许多食。这小丫头表面上看起来规规矩矩的,背地里却悄悄攒了一堆的甜食,后来她信任苏徽,还叫苏徽帮她代为保管。
三年过去,嘉禾的性情有了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可这方面的习惯却还保留着。堂堂九五之尊因为一盒子的糖竟能开心的像是个孩子,只是这时她身边已没有了“云乔”,所以装着甜食的木盒子,她只能自己藏着。
苏徽想着心事,等到反应过来时,口中被嘉禾突然的塞进了一块窝丝糖。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身着龙袍的少女,而嘉禾往后退了几步,只是笑。
“谢、谢主隆恩。”苏徽一脸懵逼的咬着糖含糊不清的说道。
唔,夏朝女性对于友谊到底是怎样定义的?难道认识才几天就已经发展到可以互相投喂的地步了么?
不对不对,嘉禾是主,他心中的身份是奴,哪有主子将奴仆当做朋友看待的。她这是拿他当做宠物在逗弄了吧。
不对、还是不对——苏徽一向还算聪明的脑子因嘉禾突如其来的举动而超负荷运转了起来,各式各样的猜测飞快的浮现又被他掐灭。
他也不是什么“追星脑”,对于嘉禾虽然怀抱着仰慕,却也不至于给自己戴上滤镜,短暂的思考了一阵子后,他不得不遗憾的承认,嘉禾眼下的举动看似是在向他示好,实际上……她根本还没有放下戒心。
她故意待他亲密,在他面前暴露出少女天真懵懂的一面,是为了蛊惑他这个“细作”,好使他露出马脚。
想通这点之后,口中含着的糖忽然就不甜了。他并不因嘉禾的多疑而生气,他反而有些怜悯她,做君王的称孤道寡高处不胜寒,她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你的伤口有记得抹药么?”嘉禾笑着笑着,目光落在了苏徽的脸上,于是那抹笑忽然就如同风中烟云一般消散了。
苏徽按住脸上的擦伤,点头。
“给你的药是高丽贡上的,据说在去疤方面有奇效。我今年开春时得到这药原本是打算给长姊的,但她不要。”嘉禾眼睫半垂。
“长公主面颊上的疤痕是许多年前留下的了,想来再好的药也都无能为力。”
嘉禾没再说什么,沉默的将盒子盖好藏回原处。
“陛下吩咐的事情,臣已经去做下了。”苏徽想不出该怎样化解这对姊妹的恩怨,只好用这来转移嘉禾的注意力。
“啊,很好。”嘉禾猛地想起了此事:“你替我传见礼部诸官,朕要与他们商议长姊的婚礼事宜。”
荣靖长公主周嘉音自长业二十年起从军,三年内历经大小战役五十三起,胜多负少。
她是有资本得意的,多少夏朝的男儿都没能有她这般的勇毅。她自小长于狼烟烽火之中,如今那几个功绩显赫的名将,不是教导过她骑射便是指点过她兵法。虽说女子在体力方面天生就有劣势,荣靖照样能够率领着大军杀的胡虏丢盔弃甲。
可惜她也仅仅只是在军中待了三年就被迫回到北京城内,三年时间里,朝堂之上对于她的弹劾从未停歇过,一个女帝本就已经足够骇人听闻,再加上一个在外作战的女将,一时间儒生们纷纷大呼礼崩乐坏,国将不国。
这些弹劾她听得烦了,她也清楚如果她继续待在军中积攒战功,就算成了卫青霍去病一般的人物都是无用的,文官一支笔,轻轻巧巧的就能将她的血与汗一并抹去。
何况她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军中,她的妹妹不会容许。
于是她索性急流勇退从形势大好的战场上撤回来了,这次她回来,就是为了与京城之中这群见不得她好的人好好的斗一斗。
而对方的招数简直让她觉得可笑,竟然寄希望于用婚姻来约束住她。她在战场上杀敌万千,难道会害怕一个丈夫么?
她反倒很是希望能够早些与杜榛完婚,不是她下嫁杜榛就此成为“杜周氏”,而是她以皇姊的身份与杜家联姻,将杜家的势力收为己用。
不过她猜,她的心思应该是被自己的妹妹给看透了。酸腐的文臣不懂她,她的妹妹却是对她最了解不过。
这几天她一直在京郊游猎,故意不理会朝堂之上的纷乱,就是行看看,她的妹妹将要如何对付她。
这日她回到紫禁城中她所居住的天晖阁时,很快就迎来了一个访客。
司礼监的宦官的带着皇帝拟定的谕旨到了她跟前,在见到这群人的时候,荣靖就知道,自己婚事多半是成了。
怎么,她的妹妹终究还是妥协了么?从小胆怯柔弱,大了也还没改。
宦官宣旨,说的是皇帝决定在紫禁城西皇城脚下为荣靖兴建公主府,并赐下了珍玩若干,为荣靖的新婚贺礼,同时圣旨还絮絮叨叨的的啰嗦了一大堆,是在讲要用何等规格为荣靖主持婚礼。
荣靖听着听着只觉索然无味,懒懒散散的谢恩领旨,站起来之后,她见到了自己的妹妹。
嘉禾就站在传旨的宦官身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荣靖。荣靖不慌不忙,任她打量。
“恭贺阿姊新婚。”嘉禾抿唇笑了笑。
“是真心实意恭贺?”荣靖斜睨着她,“是真心的,我也不收。阿禾吾妹,你可要小心,今日群臣能够齐心协力的逼迫我完婚,明日便能胁迫你。”
“胁迫?”嘉禾走进室内,在荣靖房中的太师椅上坐下,“阿姊分明是很乐意的。”
荣靖笑而不语。嘉禾清楚她的心思,她也就不必废话什么。
“朕并不愿意看着阿姊出嫁,但先帝赐下的良缘,朕不能干涉,惟愿阿姊婚后和美,夫妇平安。”
荣靖忽然觉得烦闷无趣极了,“阿禾,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的?”
“长姊即将出嫁,身为妹妹,难道不该祝贺?”嘉禾反问。缄默了片刻之后,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有想到,长姊还愿意唤我‘阿禾’。”
荣靖背对着妹妹,良久后开口道:“我也未曾想到,离开三年,天晖阁还和过去一样。”
三年时间里,是嘉禾一直命人定时清扫这里却又并不打乱阁中布置,等着长姊回来。





教科书中的朕 第38节
“听着阿禾。”荣靖忽然凑近嘉禾对她说道:“你我姊妹二人必须要斗下去,他们不会容忍我们和睦……”
说到这里她又猛地闭嘴,不再讲下去。
嘉禾看着她的眼睛,微微颔首。
他们不会容忍她们姊妹和睦。
他们……
究竟有谁呢?
可即便荣靖说了她们姊妹之间无法和睦,在两个月后荣靖大婚的时候,嘉禾也还是给足了这个长姊排场。
夏朝开国至今,这是第一桩皇家的婚事,因为没有旧典可循,礼部的官员只能参考前朝规章,但在制定婚礼流程的时候,嘉禾插手进来,下令将荣靖大婚的规格拔高——拔高到了仿照前朝亲王的水准。
“既然我一个女人都可以做天子,那么阿姊身为我唯一的手足,凭什么她的婚礼不可以按照亲王的规格来?”在被问起缘故的时候,嘉禾这样解释。
何况荣靖不仅是她的手足,还是立下了战功的将领。
嘉禾没有给荣靖封实权官职,甚至在赏赐将士的圣旨中都不曾提到荣靖,好像这三年来荣靖没有在北疆厮杀。她仅仅只是赐予了财帛作为褒奖,却又在荣靖成婚之时,以军礼相送。
她的一切行为看起来都矛盾不已,却又在臣子们的容忍范围之内几番试探。
谨守规矩不留把柄的同时竭力寻找规矩的缺口,这是嘉禾自小就擅长的事情。
民间都说,皇帝给予自己的姊妹如此盛大的婚礼,必然是与长姊感情深厚,纷纷赞皇帝友爱手足,可是在荣靖出嫁的那天,嘉禾却又称病不曾出席,叫在场的臣子们内心揣度不已。
当荣靖和杜榛拜堂行礼的时候,嘉禾正在翻看一份由苏徽整理上来的名单,名单上是京中五品以上文武大臣的年轻子侄。
“等到婚礼结束之后,你把内阁的人找来,”嘉禾头也不抬的对苏徽吩咐,“朕要和他们商量,该怎样封赏驸马。”
杜榛已经因为娶了荣靖而获封定安伯,但这还不够,嘉禾要给予杜榛更大的荣耀与权势——虽然这会变相的助长荣靖的实力,但现在的嘉禾管不了许多。她要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什么是“夫凭妻贵”,要让那些野心勃勃的少年郎们眼热心动。
她抬手,用蘸了朱砂的笔在纸上圈出了几个名字,对苏徽说:“这几家,盯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荣靖:我只是想和杜家联姻,我的妹妹更狠荣靖:她想把有权有势又好看的都套牢了
嘉禾:做皇帝的不搞选择题,我全都要
小苏:……等着我去哭会
第62章 、
荣靖长公主周嘉音自幼不喜奢华繁复的事物,大婚时的礼服是她这一生穿过最累赘的衣裳,大衫霞帔缀着繁复的金玉革带、堆金砌玉的九翟冠比战场上的盔甲还要沉重,从鸡鸣至夜半,一整天的繁琐礼节给让她身心俱疲。
她从未期待过自己的婚礼,自打幼年的她听懂了身后人们对她的非议之后,她就明白了自己并不是世人眼中的“正常女人”。十七岁的时候,她被自己的父亲送去道观清修,她日日听着道士讲经,心想她日后不嫁了,做个女冠也是好的。
可惜这终究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美梦而已,荣靖的性情注定了她无法选择清静避世的道路,大婚时的红绸便是这俗世的功名利禄,将她捆得死死的。但她并不想挣扎,心甘情愿身陷其中。
洞房之夜红烛如火,烛焰明亮炽烈,可屋内的新人之间的氛围却是冷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闹喜的人站在这两个人中都不由尴尬,丫鬟婆子在床帐内草草撒完象征着早生贵子的瓜果之后,讪讪离开,不敢多待。
这些人走后,杜榛犹豫了很久才来到荣靖的面前,他本想要去掀新娘的盖头,但又在抬手之后再度迟疑。
荣靖径自将头上碍事的布帛扯了下来,她今日上了浓妆,可厚厚的脂粉也没能遮住她半张脸上的伤疤。
距她儿时从马上跌落破相已经过去十余年,童年时留下的疤其实已经不再那么狰狞,只是固执的趴在她的脸上,也缠在她的心头。
“公主。”杜榛低头,朝她揖身行礼。
“你比起从前有了不小的变化。”荣靖看着这个才成为她丈夫的男子。
“自历经三年前那场牢狱之祸后,榛不敢不谨慎。”
“三年前……”荣靖微微颔首,“你还记得,很好。”
“榛始终不敢忘记,是公主救了榛的性命。”
长业二十年太.祖皇帝下旨为长女赐婚之后,公主府的修建便在筹备之中,川蜀之地的良木走水路被运送到了京师,然而还未来得及动工便是国丧,直到今年才匆匆修建,两个月的时间也只够完成好公主府的一部分,宾客散去之后这个府邸便冷清了,侧耳可听见窗外夜风呼啸,雀鸟扑棱着翅膀落在新移过来的树上。荣靖走到桌前,斗彩瓷壶中的是给新人预备的交杯酒,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后饮下,对杜榛道:“我知道你并不愿意娶我,先帝遗命,谁也违背不了,你有什么委屈或是心愿,现在一并说了吧。”
杜榛摇头。
荣靖瞥了他一眼,道:“我或许会与你同房,但不会为你生育子女。你可以去纳几房妾室,她们的孩子养在我的名下。”
杜榛还是摇头。
荣靖这才正眼看向了杜榛,“你知道成为国朝唯一的驸马,意味着什么吗?”
“榛在与公主成婚之前,有好些人曾与榛叮嘱过一些话。有人说让榛小心侍奉公主,有人哀叹榛招惹祸患,更多的人,是想要拉拢榛。”
“拉拢你,来对付我?”荣靖不惊不怒,脸上没有一点的表情。
“榛拒绝了他们。”一身绛红喜服的新郎从袖中摸出了一张纸,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皆是对荣靖不怀好意之辈。
荣靖愕然了片刻,将纸张接过,“有心了。”
杜榛朝着荣靖一拜,不再言语,但未说出口的话语是什么涵义,荣靖不会猜不到。
她在成婚之前没有为自己准备嫁衣也没有操心首饰,而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去思考,该用怎样的利益打动杜氏父子站在她这一边。可是眼下不用她开口,杜榛就已经主动的跪倒在了她的脚下。
“你真的清楚你做的究竟是怎样的选择么?”荣靖忍不住问了杜榛这样一句话。
“榛清醒至极。”他说。
他恋慕着她。
这份恋慕萌芽于懵懂之时,不因年岁而变迁。起初他不愿承认自己心动,找来了种种借口与她疏远,可是当她真的远去之时,那份痛苦却又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来有一天,他真的到了生死的边界线,当荣靖破开阴冷黑暗的囚笼大门将他救出之时,他明白了自己的心。
只是荣靖这辈子,或许都不会理解这份恋慕。
端和三年夏,荣靖长公主与定安伯杜榛完婚后不久,女帝的婚事忽然就成了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的新话题。
无论是天潢贵胄又或者贩夫走卒,嫁娶自古以来都是头等的大事,长幼有序,如今荣靖公主既然已经完婚,理应轮到妹妹了。
紫禁城中根本就没有任何消息说皇帝要筹备大婚,传闻纯属空穴来风,却不知为何甚嚣尘上。然而到了六月下旬,女皇忽然在朝会之上说自己近来醉心书画,想要挑选年轻而有才华的士人侍奉笔墨,陪着吟诗作画。
北边功勋执掌了全部的兵权,朝中内阁将皇帝牢牢掌控在手,这个年轻的女孩会用书画诗词来打发时间再正常不过,可既然是侍奉笔墨之人,又何必一定要年轻?
不少人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之前听到的流言,猜测这次恐怕不是要选词臣,而是在挑未来的“皇后”。少部分人则联想到了更深的东西——历朝历代得以陪伴在君王身边的人,如果不死,便能执掌大权。
汉武帝之前,侍中之类的近臣并无太大职权,是汉武帝将侍中地位拔高,使之能与丞相抗衡,在历经了数百年的演化后,最终成了新的丞相。
翰林学士在唐时最开始也不过是伺候皇帝的文人,但恰恰因为靠近天子,盛唐之后逐步凌驾三省六部,政由翰林院出。
如今这个所谓的“御前翰林”谁知道今后会是怎样。
紧接着嘉禾颁布了一道旨意,圣旨上列出了大批的姓氏,其中既有高官的家族,也有名门世家,她说,将挑选这些家族的子嗣,在七月下旬举行一朝考试,不考圣贤书,只看诗赋丹青,选中的人,即封从七品的“御前翰林”,伴她左右。
此令一出,天下哗然。
首先自然是有大批的儒生跳出来说这不合礼制,他们不提嘉禾的皇帝身份,只说她身为女人朝会之上抛头露面已是不堪,眼下竟还打算与数十名年轻男子厮混一处,伤风败俗。
再然后是群臣内部之间的争端,原本这些文臣们是齐心协力架空皇帝,如果要架空皇帝,便不能允许皇帝栽培自己的心腹,可官位就摆在那里,你不去争抢,你的政敌趁机上位了该如何是好?
紫禁城外的喧嚣都以各种途径传回了嘉禾的耳中,她按捺着自己的性子什么也没没说,并罢朝数日不给臣子反驳她的机会,只耐心等着七月下旬的到来。
朝臣们果然如她预料的那样并非铁板一块,陆陆续续有不少人主动为家中子侄报名,到后来首辅昆子熙将自己重孙昆山玉的名字填上候选名单之后,更是有一大群的人效仿。到最后参加这一场考试的人,比起嘉禾预料中的还要多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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