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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科书中的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渲洇
“陛下珍重。”苏徽猛地垂下眼睫,不使嘉禾更进一步的窥探到他的心思。
他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说完之后匆匆屈膝行礼,便要告退。
“慢着!”嘉禾却又一次唤住了他。
苏徽惴惴不安的回头,听见嘉禾同他说:“八月的时候,朕要出宫一趟。”
“去哪?”
“白鹭观。”嘉禾说:“你替朕安排下去,无论如何朕都一定要去那里。”
去白鹭观做什么?祭奠那场屠戮之中死去的故人么?
不,并没有那么简单。
嘉禾是想要借着出宫的机会,去到父亲的泰陵,见守在那里的方涵宁。
她以荣靖私交武官为理由在召见了这个长姊,就在长姊快要离开的时候,她佯装送人,避开了身边的史官与侍从,悄悄问过长姊,三年前父亲死时的情形。
荣靖只回答说,是皇帝身边的人下的手。但当时太乱了,她知道也不多。后来她留在军中三年,三年也没能找出刺客。
这样看来,只能去问方涵宁了。
第75章 、
八月,嘉禾如愿离宫。
杜太后及朝中大臣都对此颇有微词,认为嘉禾作为皇帝就该老老实实待在紫禁城中,去白鹭观那样的地方一则不合礼制,二则容易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但嘉禾坚持如此,磨了一个多月的嘴皮子,总算让杜太后那边松了口。
在去往白鹭观的路上,苏徽与嘉禾聊起了云乔。
话题似乎是嘉禾先起头的,她告诉苏徽,到了白鹭观之后,他可以悄悄祭奠一下他的“兄长”。
“云乔”就是过去的苏徽,祭奠自己曾经用过的马甲怎么想都有些搞笑。苏徽没有直接点头,而是问嘉禾:“陛下也会祭他么?”
嘉禾轻轻说:“不了,他恐怕还在怨恨我。”
“为什么?”
“当年我如果没有将他留在白鹭观,或许他就不会死。”
车内的氛围一时间有些沉闷,苏徽叹气,“不是陛下的错。”
白鹭观那场屠杀对外的解释是不慎走水,“云乔”是死在火灾中的倒霉鬼。可嘉禾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云乔”是惨死在锦衣卫刀剑下的无辜亡灵。
然而真相不能说给“云微”听。嘉禾恻然一笑,避开了苏徽的目光。
嘉禾心中藏着秘密不敢说出,却不知另一旁坐着的苏徽那才是无比的煎熬。
他清楚嘉禾为什么难过——可问题是,他现在是“云微”,“云微”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局外人,连自己的“兄长”因何而死的都不知道,有什么立场来宽慰嘉禾?
“陛下……与臣的兄长似乎关系很好?”
“算不上多好吧。”嘉禾却说。
苏徽愣了一下。
嘉禾接着又道:“他只在我身边待了一年,和你一样不懂规矩,让人生气。”
“哦。”苏徽低头。原来他在嘉禾心中并没有那么重要,他觉得自己应该庆幸,但又有些失望,“那陛下就不要为他的死而伤心自责了,人总会死的,早死晚死没分别。陛下就当他是出了远门,暂时回不来了吧。”
“可朕还是很思念他。”嘉禾靠着车壁,身子蜷缩成一团,仿佛是怕冷,“如果他还活着,朕也许……”
也许不会这样孤单,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至于独自熬过父亲死后的三年,不至于一个人为自己注定早夭的命运而惶恐不安。
她之所以坚持要来白鹭观,一方面是为了找到出宫的机会,另一方面,也的确是为了缅怀逝去的亡者。
白鹭观因为帝王的频频造访,与其说是道观,不如说更像是一座行宫,锦衣卫重重戍守在观内一座座神殿之外,观中的坤道们一个个的屏息垂目,侍奉天子比侍奉神明还要谨慎小心。





教科书中的朕 第47节
嘉禾会在这里住上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白鹭观将一直维持着这样戒严的状况。
“朕有没有和你说过,朕登基至今,一共遭遇了三场刺杀。”拜祭完三清之后,嘉禾漫步在道观的竹林之中,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和苏徽说起了这件事。
“臣听说过。”其实不是听说过,而是后世的史料中记载过。
嘉禾登基之后,朝野上下多得是反对的人。温和一点的伏阙请命,用长跪不起的方式抗拒女子称帝,狠辣些的,直接雇来了刺客或者自己充当刺客。
“朕命大,每一次都侥幸活了下来。太后担心朕,一而再再而三的增加朕身边的戍卫。朕有时候看着身边一重重的人墙,会有种自己被困住了的错觉。”她用一种玩笑般的口吻对苏徽说道。
“不过太后也是为了朕好。”紧接着她又这样说道:“朕自然是感激太后的。”
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不愿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嘉禾一方面抱怨戍卫她的兵卒太多,可另一方面又对自己的安全问题十分的在意。在竹林走累了之后,便寻了个凉亭坐下,将锦衣卫的统领唤到了自己跟前,还问他要了卫兵的布防图来亲自查看。
小姑娘有这样高的安全意识是好事。苏徽心想。
然而到了临近黄昏的时候,嘉禾忽然悄悄对他说道:“朕观察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可以找机会逃出去了。”
苏徽:?
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你等会跟朕一起离开白鹭观。”嘉禾又说。
合着她这样操心卫兵的布防不是担心这群人保护不好她,而是担心这群人把她保护得太好,她没机会钻空子?
“陛下要去哪?”苏徽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无论如何,先搞懂嘉禾的目的地才是最要紧的。
说不定嘉禾就是被关得太狠,想找机会在四周逛一逛而已。
嘉禾说:“趁着天还没黑,朕要去一趟泰陵。”
泰陵是夏太.祖的埋骨之地,但嘉禾就算与自己的父亲感情再怎么好,也不至于闲的没事干偷偷跑去祭拜他。
唯一的解释就是——嘉禾要搞事情。
苏徽的第一反应是阻拦,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贸贸然跑去泰陵,一路上的路程不算近,万一遇上了危险怎么办。
可是当他对上嘉禾的目光时,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她看起来坚定至极,谁也不能阻拦她。
“你不是希望朕信任你么?朕如今让你和朕一起行动,这难道还不算是一种信任?”
苏徽意识到她这句话中有挑衅的意味,她是在用激将法。但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也只能叹了口气对嘉禾说:“好,我跟陛下一起出去。”
嘉禾身边的心腹不少,在今日这场行动之中各司其职。有几人复杂打掩护、有几人为嘉禾弄到了道士的衣裳,还有几人如常的待在往日的岗位上,不使旁人起疑心,最受嘉禾信赖的董杏枝则换上了她的衣服,伪装成了皇帝的模样躺在锦帐之中。
苏徽不由想起了过去他还是云乔时讲给嘉禾的那些故事,故事里总有那么几个离经叛道的大小姐,闺中烦闷,向往红墙之外的天地,于是悄悄命丫鬟扮作她的模样,自己则改换妆容蒙混出家门。
……希望嘉禾今日行动的灵感不是来源于当年的他自己。
白鹭观戒备再怎么森严,终究还是比不得皇宫,更何况嘉禾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和苏徽一同离开道观的一路上无比的顺利。
“陛下说要去泰陵,可泰陵与白鹭观相隔并不算近,陛下要怎么过去?”从侧门走出白鹭观后,一身坤道打扮的苏徽问身边同样装束的嘉禾。
嘉禾并不说话,她难得的发了一小会的呆。这一天她幻想了很多次,走出白鹭观的那一刻,她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随我来。”她低声说道。
天子莅临白鹭观后,不仅仅是白鹭观内被清空,只留下部分道士,白鹭观四周住着的农户也被暂时迁居到了远处——不过这座道观位于城郊,周边的住户本就不算多。
嘉禾领着苏徽走过荒无人烟的小径,秋时的凉风拂过,田野之中麦穗翻涌如浪。
如果不去考虑目的地,只将这当做是一场远足,那这一路上的风景倒是不错。嘉禾不理会他,苏徽便也不再多问,悠闲的想道。
苏徽猜嘉禾不可能真的只靠一双脚走到泰陵,应当还会有人协助她。走过不知多少空着的房屋之后,前方出现了一辆马车。
赶车的人一身布衣,带着斗笠,马车乍眼看起来也平平无奇,走近之后苏徽才发现,那个子矮小的车夫竟然是方延岁。
“陛下。”方延岁朝着嘉禾拱手。
他见到苏徽时并不惊讶,嘉禾一个女子,和异性一同出门时会带上女官做随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苏徽看见方延岁,也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他大概已经猜到嘉禾要做什么了。虽然史书记载语焉不详,但方延岁看样子真的是方涵宁的侄孙。未来端和一朝著名的帝党忠臣肯陪着嘉禾冒险领她去见自己的叔祖父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两拨人都没有废话,黄昏日落,再不快些动身去往泰陵,那可真就要天黑了。嘉禾领着苏徽一同钻进了马车之中,方延岁驾车疾行。
方延岁这年十三岁,嘉禾十六,而苏徽骨骼年龄十五。说实话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孩赶车,还真有些过分。苏徽悄悄开口:“难道这一行就我们三人么?”
他的意思是,方延岁年纪太小,怎么看都应该带个车夫。
原本闭目养神的嘉禾睁开眼睛瞟了苏徽一眼,“朕自然还带着别人。”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她悄无声息离开白鹭观,看似是在犯险,可实际上却还是慎之又慎。她明面上只带着嘉禾一人上了方延岁的马车,实际上却不知还有多少人正暗中跟着方延岁。
苏徽明白了她的意思,暗暗的在心中又感慨了一下这姑娘的安全意识真高,心思真深。
不过心思深是好事。
“换衣服吧。”嘉禾说道。
“啊?”
“朕不能穿着道士的衣裳靠近泰陵,你也是。”嘉禾将车上准备好了的裙裳翻了出来,一套丢给了苏徽,“换吧。”
作者有话要说:某女装大佬现在慌得一批
第76章 、
男扮女装多日的苏徽在听到嘉禾吩咐他在车内更换衣裳的命令后,吓得血液差点凝固。
“怎么了?”一向善于观察的嘉禾几乎是即刻就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
“臣……”苏徽无意识的揪住衣襟,仿佛嘉禾是个随时会扑过来扒光他的恶霸,“紧张。”
“有什么可紧张的。”嘉禾展开双臂,“这样吧,那就由你来服侍朕更衣。”
苏徽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马车内,“陛下,这、不好吧。”他绞尽脑汁找着借口,小声对嘉禾说道:“如此不合礼制……”
“顾不得这么多了。”嘉禾一个生于夏朝的女子,在这样一个时候竟是意外的开明,“辞远乃是君子,不会妄动邪念,又有马车壁相隔,你怕什么?再说了,他也不过十三而已。”
十二三岁是个很讨巧的年纪,将将迈入少年,却又保留了孩童的稚嫩。
需要方延岁赶车的时候,你可没拿他当小孩子看——苏徽在心里无声的吐槽。
车内备好的是两套民家大户人家婢女的装束,且只有外衣而已。苏徽拿过来看了看,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差点以为要脱光呢。
夏朝的衣冠与明代类似,大多为上袄下裙的式样,穿起来并不算复杂,至少比起秦汉之时的深衣要简单。只不过苏徽服侍嘉禾更衣时手抖得厉害,衣带都系的歪歪扭扭。
嘉禾无奈之下自己动手整理歪了的衣襟,“还好朕当初没让你去做宫女,就你这样笨手笨脚的,迟早要挨罚。”
苏徽无话反驳,尴尬的顶着嘉禾的注视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在二十三世纪,苏徽能够做到被一群泳装美女包围而面不改色,可是到了夏朝,他仿佛是被这个时代的保守所感染,脱嘉禾的衣服的时候他觉得他在轻薄嘉禾,被迫脱自己的衣服的时候,他又感觉自己被轻薄了。
“你……”嘉禾看着苏徽几乎没有起伏的胸口,委婉的说:“今后多吃点。”
苏徽:……
他现在不止想撞墙,他还想跳窗投河,死都不要和嘉禾死在一块。
他一个男人,居然被一个正在发育中的十六岁的少女嫌弃胸小。平胸怎么了?平胸难道就不能做美美的女孩子了么?
换好了衣服后折磨还不算完。他们既然是要扮作方家的侍女去接近方涵宁,那么侍女自然不能梳着道士的发髻。
嘉禾于是又从车内不知哪个角落翻出了木梳、珠花、发簪之类的物件,递给了苏徽。
不过在苏徽伸手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你,会么?”
“大概,会吧。”
然而事实证明,直男的审美无论在那个时代都是行不通的。片刻后嘉禾从镜中看着自己头上歪歪扭扭的双鬟,忍无可忍的从苏徽手里夺走了木梳,自己动手。
她从小是被人服侍着长大的,未曾给自己梳过头,但就算是这样,她的一双手也比苏徽的要灵巧。鸦青的发丝在她手中如水涌动,三下两下就成了绾于耳畔的双螺。
接着她又略显粗暴的将苏徽按在了自己面前,祸害起了苏徽的头发。
是真的祸害,前宁康公主、现女皇陛下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伺候人的这一天,心中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拽着苏徽头发的时候下了重手,扯下了不少发丝。
可是看着苏徽那张楚楚可人的脸,她又心有不忍,最后她还是认认真真的为苏徽梳了与她类似的双鬟,结髻于脑后,鬓边垂下轻飘飘两缕黑发,端庄婉丽,令人见之心动。
她掐着苏徽的下巴瞧了好一会,好一会后才如梦初醒,“朕若是男子,说不定会封你当个贵妃。”
“唔……谢过陛下?”苏徽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夸奖了。
“谢什么谢?”嘉禾却又恼了,“容貌出众之人,走到哪里都会惹是生非,就如同怀揣美玉之人招摇过市,总会惹人觊觎。”别的不说,他们要扮演的是方延岁的丫鬟,扮丫鬟是为了低调,而苏徽这张脸一旦露出来,就一定会被人注意。
嘉禾抓起了另一个包袱里装着的胭脂水粉,气势汹汹的开始了对苏徽的另一轮迫害。
去往泰陵的道路不算近,可是嘉禾这一路上……虽然她不愿承认,但她玩得挺开心的。最后苏徽脸上被抹了厚厚的脂粉,成了一个艳俗的少女。
而苏徽则是想明白了,古往今来的女孩子果然都不能拒绝芭比娃娃,确切的说,是不能拒绝将不会说话不会动的芭比娃娃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打扮的快乐。
泰陵自是有重重卫兵戍守着。
方延岁以方家车夫的身份前去交涉,将一张盖了御印的丝绢展露在了泰陵卫统领的面前。
这些人虽然成日里守着帝陵无所事事,可京中的风云他们却也是一清二楚,前些时候皇帝选御前翰林的事情震惊朝野,这些泰陵卫中不少也是勋贵之后,彼此之间还互相打趣要不要也去参选。
后来御前韩玲名额定下,他们知道了其中有一人姓方,是帝师方凌崖的小儿子,也是泰陵之中守陵太监方涵宁的侄孙。
方涵宁疯了三年了,就算从前再怎么威风,如今也是落毛的凤凰。泰陵卫们皆是轻狂儿郎,毕竟他们这些戍卫皇陵的多是些纨绔子弟,不敢上阵杀敌换取军功,又不愿科考入朝为官殚精竭虑,守着一座坟茔换资历求升迁对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一条路。他们不将这个老人放在眼里。可是当他们听说方老儿的侄孙在陛下面前得了宠信之后,却又不由自主的对这人客气了不少。
说实话他们也不清楚方延岁得帝宠是被宠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都说御前翰林便是未来的“皇妃”,按照这种说法方延岁该封个娘娘才是。眼下方家的人带着一方盖有御印的绢帕来到泰陵,足见其所受的恩宠都不是传言。惯于见风使舵的守陵戍卫们连忙将马车放了进去,免得得罪了未来的“宠妃”。
帝陵的一切都还是簇新的,先帝落葬不过三年,无论是神道的石兽还是享殿的梁柱,就连栽种的树木都还不甚茂盛。
嘉禾在来到自己父亲埋骨之地的时候下意识的沉默。
三年的时间虽然足以冲淡对父亲的哀思,可偶尔她心中还是会感到悲切,如果三年前她早些猜出天书中那串与时间有关的符号,也许就能避免父亲的死亡。
“要去拜祭先帝么?”车帘外,方延岁低声问道。
“不必了。”嘉禾定了定心神。
马车直接驶向方涵宁的住所——那是一间偏僻而简陋的厢房,泰陵修缮得再怎么奢华也是给死人的住所,守陵的宫人大多过得清苦,方涵宁也不例外。
方延岁摘下斗笠,又将脸上的炭灰擦去,脱下了外头罩着的麻衣,露出了内里的锦缎长袍,这样一眨眼,他便从赶车的马夫成了方家的小公子。
嘉禾也从车内钻了出来。方延岁本想搀扶她,但嘉禾避开了他的手,径自从车上跳了下来。下车之后她便规规矩矩的垂首站在方延岁身后,仿若真是他家的侍婢。
一向恪守君臣之礼的方延岁后背僵硬,行动都不大自然。
“辞远,事急从权,今日并非你有意僭越,你不必在心中自责。”嘉禾声音压得很低,嘴唇几乎未张。




教科书中的朕 第48节
苏徽则是在下车之后好奇的四下张望了一圈——在二十三世纪泰陵也仍然存在着,作为景点每年会接待不少的游客。那时的泰陵看起来就跟个公园差不多,甚至还有大妈大爷跳舞打太极。而此刻的泰陵——虽然乍眼看去都是华丽的殿堂,然而四周都是冷清的,就连拂过这里的风都透着萧瑟。难为那些守陵的宫人,就要在这样一个地方度过余生。
夏朝国祚短,君王只有三代,而三代皇帝的陵墓都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其中以泰陵最甚,盗墓贼洗劫了不知多少次,就只剩夏太.祖的骨头还是完好的。
怎么办?好想趁着这时候泰陵还没被盗过,赶紧进地宫把里头的珍贵文物都挨个录像啊。
方延岁走到了厢房门前,轻轻叩了叩门扉。
没有声音。
嘉禾抬了抬下颏,方延岁直接将门推开。
霎时间熏人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曾经儒雅不输御前文臣的方涵宁一身破烂衣衫,像是死了一般缩在房屋角落,地上是各种各样的秽物。
嘉禾低下头,压制住了自己想要吐出来的冲动。
苏徽面表情的打开了耳后的ai开始进行录像以及分析研究。
“叔祖父。”方延岁小心翼翼的走到方涵宁跟前,“叔祖父,我来看你了。”
方涵宁像是个孩子一样用手指缠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看都没有看一眼方延岁。
“叔祖父——”方延岁又唤了他一声。
这时老人懒懒散散的抬眼,看见了方延岁身后的嘉禾。
装疯装的再怎么像,这一刻他也还是不由自主的愣住,露出了破绽。
第77章 、
最疼爱的侄孙会和皇帝一起出现,这意味着什么,方涵宁不会不清楚。
在宫中早已练成了人精的方涵宁索性不再装疯,他坐直了身子,颇为无奈的朝着嘉禾拱手,“拜见陛下。”
他的侄儿方凌崖自小忠厚,也不知是读书读多了把脑子读愚钝了,还是天性如此。方涵宁早就料到,新帝登基,方凌崖必然会站到皇帝身边为其驱使,不管新帝是谁。
他担心这会为方家惹来祸患,然而他在泰陵自身都难保,又如何叮嘱侄儿。现在好了,不仅他的侄儿成了皇帝的师长,就连他年幼的侄孙都走上了为帝王卖命的路。
方延岁带着女皇一同出现在这里,就是在告诉方涵宁,方家已经倒向新的帝王,希望方涵宁也能看在血缘亲的份上,也跟着他们一块为周嘉禾效命。
嘉禾看着如今狼狈的像是乞丐一般的方涵宁,幽幽感慨,“方公公这些年,过得还真是辛苦。”
方涵宁垂目不语。
“您一生为先帝操劳,照理来说实在不必受这样的苦。若陛下在天有灵见到自己生前的忠仆沦落至此,恐怕要怪朕了。”
方涵宁装疯无非是为求自保,这点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嘉禾故意说出这样一番话,为了能够从方涵宁这里问出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陛下,可否让延岁暂且去外头守着。老奴要说给陛下的事情紧要,不可让隔墙之耳听了去。”
这荒凉的泰陵能有几双耳朵?方延岁这是在防着自己的侄孙。
或者说,是在保护这个十三岁的孩子。
方涵宁不这样说,嘉禾也是要让方延岁出去的,由他开口反倒正好。
“辞远。”她朝一旁的少年淡淡一瞥。
方延岁不多说什么,得令之后便毕恭毕敬的躬身退下,只是在即将离开的时候,他抬头对嘉禾说了一句,“陛下若有吩咐,唤臣便是。”
“这位女官……”方涵宁又看向了苏徽。
苏徽扭头,等候嘉禾的指使。反正他能窃听,留不留在殿内都无所谓。
“云微留下。”嘉禾抿了抿唇,却是这样说道。
这倒是让苏徽有些意外。去韩国公府的那一次,他直接坦言问嘉禾是不是不信任他,嘉禾当时对他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但苏徽没想到转变居然会这么大。
也许她这也并不是真的就将他当做心腹了,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嘉禾不让他跟着方延岁一起出去,是想要将他一起拉进泥坑里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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