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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科书中的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渲洇
信在送来之前,当然是由锦衣卫拆开读过,赵游舟看到了这样一份书信之后啼笑皆非,却一字未改,将其再度装入了信匣之中。因为赵游舟给康夫人装备的大礼根本不在于这封信,而在于随信送上的礼。
对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苏徽在写信的时候根本就忘了还得给自己的姑母随几份礼,不过礼物赵游舟替他备下了,跟着书信一起从大同送来了韩国公府。
这名心腹侍女见康氏面有怒色,担心康氏失态的模样传开会不利于她的名声,到时候想要镇住府中的妾室和下人便更是难上加难,于是赶紧将屋内伺候着的其余人都打发了出去,待到康氏的情绪稍微平缓一些了,方看向那只搁在信匣边的紫檀雕花木盒,“要打开么?”
康夫人阴沉着脸点头。此时的她尚有些许理智,知道自己那个侄儿她如今得罪不起,再说了,人家既然给她送来了礼,她看都不看一眼,未免失了长辈的气度。
然而木盒打开,里头的东西再次让康夫人怒不可遏。
那是一只白玉雕成的观音像——送子观音。
无子一直是康夫人心中之痛,她未嫁之前也曾幻想过有体贴良人乖巧孩儿,可她的夫君年老体衰,一年之中根本连她的房间都几乎很少踏足,她成婚多年,始终未有身孕。这也是为什么她认为自己不像杜家主母的缘故。韩国公的子嗣,大多是他结发妻子所生,等到杜雍死了,继承爵位的新任韩国公就算碍于声名对她表面上恭敬,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有好日子过。
这座送子观音简直就是对她的嘲弄,康夫人看见眼前精美的玉雕,就仿佛是看见了侄儿张狂的脸、仿佛是看见了父亲失望的眼神、仿佛是看见了自己无望的未来。
她这一生没有得到过丈夫的爱,没有子女作为依靠,仔细想想唯一的寄托竟然就只剩下她那个将她当做是货物商品的母族。
如果就连母族也都抛弃她了,她这一生活着的意义在哪?
恍惚与愤怒交织,康夫人挥袖砸了那尊玉像。伴随着白玉破碎的声音,侍女低声惊呼了起来。
玉片之中混杂着白色的绢帛,上面写着密密的文字。
“你讲给康夫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走出韩国公府大门之后,同行的锦衣卫小声问道。
“一个会叫她怒不可遏的礼物。”赵游舟满不在乎的回答,“礼物中藏着一份邀请函。我请她倒戈,为我们做事。我们找不到杜雍谋反的证据,她找得到。”
“可这……行得通么?”百户一脸迟疑,“杜雍可是她的夫婿。”
“我承诺了她许多东西,自由、亲族的爱重、崭新的人生。”赵游舟骑马徐行,“她会心动的。”
飞蛾看见了亮光便会往前扑,鱼儿遇上了饵料便会一口咬下,毁灭起于贪婪。
第180章 、三十八
端和五年春,曾被调离天子身侧将近两年的御前翰林方延岁归京。
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先是奉命前往京畿之地为县官,之后又被调往淮河一带,再然后是江南,在一个地方的任期往往不会超过几个月,而每一次调官,都离北京越来越远。
世人都道方延岁是失了圣心,被赵氏兄弟这等奸人构陷,所以才会有如此颠簸流离之苦,却不知这两年时间来,方延岁便等同于是嘉禾的眼睛与双足,替她走过千里河山,看民风世情。
如无意外,方延岁应当还会在地方再磨炼几年,等到什么时候女皇觉得他阅历足够丰厚了,再将他调回身边委以重任。方延岁是御前翰林中最是年轻的一位,倒也不用怕这些蹉跎。
可是才调离京师不过两年,方延岁便被召回了京师。使他能够回京的人是昆山玉,昆山玉答应为嘉禾对付韩国公一族,但指明了他需要一名马前卒——方延岁。
外出历练过两年的方延岁仍然是少年人的容貌,但眉宇间的沉稳与英气更胜从前。他并未携带多少随从,只以两名护卫跟随,舍去了相对舒适却也行程缓慢的轿辇马车,扬鞭策马而来。昆山玉站在京师南城门外迎接故人,远远看见烟尘飞扬,骏马嘶鸣之后被稳稳勒住,马上少年身形矮小却身手利落,翻身下马之后理了理沾上了灰尘的儒袍,朝着昆山玉一揖。
“别来无恙否,辞远?”昆山玉笑道,以方延岁的字“辞远”呼之。他是帝师方翰林之幼子,出生之后父母爱惜至极,常言道男儿志在四方,可方氏夫妇却为儿子起名“延岁”,在他举行冠礼之时为其赐字“辞远”,意为希望这个幼子能够不经世事风霜,就留在他们老俩口身边,平安顺遂一生。熟料方延岁却走上了一条完全与父母相反的道路,小小年纪跻身仕途,之后便是长年的东奔西走,流离不定。比起在京中生活的那些文人士子,方延岁的面容中看得出明显的风霜痕迹,少年人的青涩稚气在他的眉宇中已然褪去,在他脸上所能看到的,更多的是如同成人一般的坚毅。
“我一切安好。”他开口,变声期的嗓音略为沙哑,“陛下如何?”
“果然一开口问得就是陛下。你放心陛下也一切都好,眼下正在大同,等到你手头的差使忙完了,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她。”昆山玉以一种算是轻快的语气说道。
“可我听说陛下在大同城下遭遇了一场伏杀。”方延岁眉宇紧锁,“是什么人胆敢谋害陛下,这样的逆贼当诛九族,以正纲纪。”
“陛下将你调回京师,为的便是此事。”
方延岁点头,“我已得到消息,陛下希望我能够追查逆贼。你放心我必不辜负陛下所托。”
昆山玉颔首,脸色忽然一变,“方延岁接旨——”
圣旨是不久前才写就的,天子授意、内阁拟旨,越过了司礼监批红,直接颁发出来,交到了昆山玉手中,只等着昆山玉念给方延岁听。
这是一道授予方延岁官职的圣旨,命未满二十的方延岁为刑部主事,掌律令及奏谳。这是莫大的荣耀与责任,方延岁稍显犹豫,最终还是坦然接旨。待到他握住了圣旨从地上起身之时,昆山玉亲自搀扶了他一把,对他说:“你过去便博学广闻,尤擅律法,你的父亲又是名声赫赫的儒者,天下士子之首脑,我们这些人之中,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人可以但当此任。陛下对你寄予厚望,原是想直接任用你为员外郎,你虽年少,却不知比那些成日里尸位素餐的老臣强不知多少倍。可是你毕竟年少,贸然将你捧上过高的位子,恐怕会为你惹来灾祸,故而陛下只授你主事一职。然你需知,你身负皇命,有陛下的旨意为你撑腰,若刑部之中有谁阻碍你查案审人,你大可告知内阁禀报陛下。”
“我明白的。”站在这人烟稀少的城郊官道,方延岁眺望了一眼远处北京的巍峨城墙,阔别多年再回到京城,这里是他的故乡也是这天下最危险的角逐场,他心中感慨万千,各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关于逆贼之事,陛下……可有线索?”
他知道是有的,在匆忙赶赴京城这一路上,他已经得到了不少相关的消息,有关长公主的战场失踪,杜氏一族的蠢蠢欲动。
“想要害陛下的人是谁,你我都心里有数。只是要阻止他们的野心,不容易。”昆山玉拢着双手,淡淡然的惆怅。
“皇太后会出手么?”
“太后已经出手了。”昆山玉说道:“派去了梁覃前往大同,监视陛下。不过你放心,这一次内阁是站在陛下身后的。”
“内阁站在陛下身后便是忠于陛下么?”方延岁忽然扭头看向昆山玉,目光冷厉如刀剑。
昆山玉并不躲避他的眼神,说:“我是内阁首辅之重孙,我若是为内阁说什么好话,你必然觉得我是存心包庇。可我还是想说,为人臣者,不效忠于陛下还能效忠于谁?我辈儒生,学得文武艺便是为了卖入帝王家,尽心竭力,为的是修身治国平天下,若是这天下乱了,礼崩乐坏,纲纪废弛,于我们有什么好处,后世人读史会不会笑话我辈儒生无能?阴谋家求乱,而儒者但求安稳泰平。”
方延岁没有再说什么。他也是儒生,能明白昆山玉这番话的涵义。
“我这些年辗转各地,见到了多地之世情民风。”他牵着马率先往京城方向走去,边走边说:“当年我从陛下身边离开的时候,她就叮嘱过我要紧盯着杜氏一族,她高瞻远瞩,想来是早就觉察到了杜家的不妥。我费心搜罗证据多年,也的确找到了不少杜氏朋党为祸地方的证据——但我不确定那些证据用来对付杜家是否足够。”
“车到山前必有路。”昆山玉跟在他身后如是说道:“陛下打定了主意要先清算她的母舅,我们做臣子的竭力辅佐便是。”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去大同见陛下一面。”
“我自会为你安排恰当的时间带你赶赴大同。”
方延岁没再说什么。
他要去大同不仅是为了韩国公,还是为了另一桩事情。当初他从嘉禾身边离开的时候,嘉禾交待了他两件事,一件事针对杜家,另一件事则有些莫名奇妙,是让他在徽州一带寻找一个周姓的孩子。
徽州姓周的孩子多不胜数,即便嘉禾还给出了另一些限制条件,譬如说那孩子是农户出身,父亲早逝母亲守寡、比她要年幼九岁之类的,可符合要求的仍旧是一抓一大把。
方延岁到江南的时日不算长,短时间内未能完成嘉禾的要求,他打算去大同一趟陈明此事,不过,这件事他并不打算对昆山玉细说。
回京一路上,他们二人聊得更多的还是杜家的事情,这些年杜雍称病,看似无官无职,可是他的几个儿子都陆续出仕,品阶不低。而这些功勋出身的国公,当年在打天下的过程之中攒下了一批心腹,虽说现在已不是有蓄养食客风气的先秦,也不是讲究门生故吏之谊的秦汉,可那些曾经效命过杜雍的人,会自然而然的与杜家结为一党,这也着实让人头疼。
说着说着,昆山玉停住了脚步。
方延岁抬头,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望去,看见了一群锦袍轻骑的年轻人,正驭马疾行而来。
“赵游舟?”方延岁记性不错,还记得那张在男子中堪称祸水的脸。当初他之所以被调往外地为官,明面上的理由就是这个男人对他的构陷。
“小方大人,好久不见。”赵游舟勒住坐骑缰绳,在马上朗声说道:“我听说小方大人回京,特来迎接。”
“赵镇抚使不在陛下身边,为何到了此地?”
赵游舟轻嗤,因自己的弟弟是被秘密送往南方的,其余人对此并不知晓,故而他也就大大方方答道:“我的弟弟陪在陛下身边,我也就可以安心从大同离开,回到京师为她办事。听说小方大人有了新的官职?恭喜。”
赵游舟的“恭喜”二字听起来颇有些虚伪,方延岁却也无心与他纠缠,拱手回应道:“官衔授之于陛下,镇抚使如有异议,找陛下便是。官印官袍都在刑部官署,我要去那里走一趟,就不与镇抚使多聊。”
赵游舟却从马上跳了下来,“方大人既然已是刑部之官,便该管刑讯之事,对不对?”
方延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迷惑的看着他。
“京中新出了一桩命案,大人若是好奇,不妨跟我前去一探究竟。”
方延岁与昆山玉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的尽是茫然。但他们终究还是跟在了赵游舟身后,和他一起走到了——韩国公府。
“韩国公府发生什么命案了?”才回到北京的方延岁对许多事情都还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道。
“不急。”赵游舟瞥了他一眼。
话音才落,杜府侧门打开,有小厮走出,在大门装点上素白的麻布——这是表明,府中死了重要的人物。
“杜雍死了?”方延岁激动到声音略颤。他听说杜雍病重,似乎已经到了气息奄奄的地步。如果他真能这样病死,那再好不过。





教科书中的朕 第106节
“不,是杜康氏死了。”赵游舟说。
第181章 、三十九
杜康氏死了。
当赵游舟用凉薄含笑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时,即便是向来城府深沉的昆山玉都不由一挑眉露出了惊讶之色。
接着命身边侍从去杜府打听,得知死的果然是杜康氏,那个不过三十来岁,从未听过有什么灾病的女人。杜府的仆役对外解释是,他家国公夫人是因韩国公的病情而悲伤,以至于郁结成疾,昨夜病势发作,于是猝然去了。
“这样的解释,你们二位信么?”赵游舟似笑非笑,他与昆、方二人站在杜府之外,围观着朱门染素色,白麻一点点缠裹在石狮和雕梁画栋上,就好似是春日里落了一场雪。
“赵镇抚使是如何知道杜康氏的死讯的?”方延岁面沉如水,“究竟是因为您秘密安排了锦衣卫潜伏在杜府做了眼线,还是因为,杜康氏本就是由您所杀?”
少年的目光锐利的刺了过来,赵游舟不闪不避,只说:“这不重要。”
杜康氏不是他所杀的,但杜康氏是因他而死的。
赵游舟做了这么多年的锦衣卫,早就学会了威逼利诱,洞察人心。那份送到杜康氏手中的帛书,是他亲笔所写,列举了康夫人不得不背叛杜家的理由,又向康夫人许诺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杜雍为了娶康夫人而休妻,他的嫡子焉能不恨。待到杜家嫡子承爵,她必然生不如死。
杜雍的儿子娶了长公主,如今已是毫无疑问的荣靖党羽。可宋国公一家却是选择了皇帝,母族与夫家,她注定要选择其一。杜雍与她数十年夫妻,却感情冷淡,杜家子孙视她如仇敌,可另一边的康氏一族却是与她有着切切实实的血缘之亲。她纵然怨恨自己的父亲将其卖与杜家,也该心念自己深宅之中的母亲。
最重要的一点是,韩国公一族必然会走上谋反之路,太后及满朝文武却是都站在皇帝这一边的。当今陛下虽然年少,可若是真的与长公主斗起来,赢面极大。
而此时荣靖在漠北大破胡虏王庭的消息虽然传到了京师,但康夫人一个深宅妇人却对此军情懵然不知,还以为荣靖仍然下落不明,多半是死了。那么如此看来,杜家更是毫无胜算,荣靖不在了,皇帝必会清算其党羽,杜氏一族纵然有太后庇护也未必能够在激流之中得以保全。而她一个嫁进了杜家的康氏女,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自己的娘家肯不肯捞——她的小侄儿既然在皇帝面前那样得宠,那么只要他愿意为自己说话,她应该就能够活下来吧。
紧接着赵游舟在帛书上又许诺了她自由,约好只要找到了杜家谋逆之证,杜雍下狱之日,便是他们夫妇和离之时,女皇会为她做主,替她另寻一门亲事,若是她不愿出嫁,天子也愿意荣养她今后余生。
自由、尊严,这是康夫人此生从未得到的东西。她向来只能在高墙之中嗟叹自身命运,现在却有人告诉她,若是她肯冒险,这些便都是她的,这让她如何不心动?
她做了杜雍这么多年的妻子,即便杜雍并不真的拿她当妻子一般看待,她却也知道杜雍的许多习惯,比如说他会将重要的文书藏在卧房的百宝格中,更加重要一些的,会被他塞入镂空的瓷枕,每晚伴他入眠。
她悄悄在杜雍房内的香炉中添加了安神助眠的香料,又以主母的身份调走了侍奉在内室的婢女,趁着这个机会开始翻箱倒柜。她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没有想到的是,自打白天锦衣卫来过杜家府邸之后,她便被自己那几个嫡子给盯上了。
在康夫人寻找着杜府谋逆罪证的过程中,韩国公长子带着手持刀剑的家奴破门而入。当然他也不是傻子,虽然愤怒却也不至于做出弑杀后母的事情,原本他只打算将康夫人擒拿关押,等杜雍醒后再做定夺。
然而不知道是谁,在争执的过程中用力的推了康氏一把,她撞在了杜府家奴的剑上,当场毙命。
倒地那一刻,鲜血溅到了她身后侍女的裙上,昔日心腹歉疚而又残忍的神情映入了她已经涣散的瞳孔中。
康夫人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她果然已经被家族抛弃了。她努力想要为母族再做些什么,以为这样就可以系紧血脉交织而成的纽带,却不知家族早已为她挑选好了她接下来的要走的黄泉路。
杜府内没有人会为康氏之死而流泪,杜府之外或许也不会有。一手策划了杜康氏之死的赵游舟唇角噙着笑,眼中只有目的达成之后纯粹的欢喜。
这样的笑容让方延岁感到愤怒,他正要说什么,赵游舟的眼神却冰冰凉凉的斜睨过来,“出命案了,你管是不管?方大人。”
昆山玉亦是恢复到了从前的平静,对方延岁说:“辞远,你现在赶紧去刑部召集人手吧。”
要找到杜雍谋逆的罪证,需要对杜家上下来个彻底的搜查,死得不明不白的康夫人,是刑部众人冲破杜府大门的钥匙。
凡是有杀害康夫人嫌疑的杜家人都会被带进刑部大牢拷问,至于他们会不会说出点别的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为了掌握康氏被杀的物证,整个杜府都要彻底的搜查一遍,万一某个角落里藏着康氏被杀的真相呢?至于会不会查出别的什么重要东西……呵。
最后不管查出是谁杀害了康氏,哪怕那个人是在朝堂之上位高权重的杜氏长子,抑或者是皇太后的亲兄长,都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宋国公康懋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为自己的女儿申冤,向世人控诉她的不幸,将同情康氏之人的怒火,悉数引到杜家父子身上。
总之这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方延岁想通这一切之后,只觉得浑身冰冷。
“锦衣卫会协助刑部。”赵游舟一脸彬彬有礼的模样,“不用谢。”
“当初我因为你的缘故而被调任地方,我没觉得你可恶;后来我听人将你与来俊臣相提并论,我觉得是旁人夸大其词。我心想,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为了她的江山稳固,我们有时难免会犯下杀孽,但只要是为了陛下,一切罪恶的担负都是值得的——现在我依然是这样想,可这不妨碍我将你视作一只真正的恶鬼。”
赵游舟轻嗤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看着方延岁转身离去。
去的是刑部官署的方向。
苏徽从昏迷中醒来。
他是趴着入睡的,因为后背伤口还没好的缘故。醒后四肢酸软,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下意识环顾四周,看到的是熟悉的床帐,这是他身为锦衣卫校尉的卧室。
裙裾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宫装的侍女掀开了纱幔,将汤药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们……是被陛下安排来的?”苏徽接过了药碗。
“是。”婢女答道:“我等奉陛下之命来照顾大人。陛下说了,大人好好休息,伤势未好之前,就不必去她跟前侍候了。”
“哇哦,皇帝也有良心发现给员工福利的一天呢,我好感动。”苏徽小声的吐槽了一句。回过神来之后又对宫女说:“你们回去吧,我不需要人照顾。”
“可是大人您的伤……”
苏徽明白了,嘉禾大概是以为他之前忽然晕倒,是因为背后伤口恶化的缘故。所以才会一反常态的给他休息的时间,还安排了人给他端茶送药。
问题是,苏徽之前晕过去,其实是因为头疼。他脑子没有受伤,之前逃命时,马车那样颠簸,他也不曾磕碰到哪里。然而那时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剧痛。
是的,熟悉的剧痛。他好像之前曾经多次受过这种罪似的。
更加奇怪的是,在那之后,他便能在脑子里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
房内静悄悄的,侍女们都因苏徽方才的吩咐而左右为难,以为是她们的服侍不够尽心,惹恼了这位天子跟前的红人,于是一时间都不敢说话,可唯有苏徽却听到了有另一个人不停的在说话,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词。
声音来自于他的脑海,就好像是他的脑子里藏了另一个人。
他被吵得很烦,暂时不打算去理会那道声音。昏睡的时候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仿佛是回顾了自己的一生,从孩童成长为少年,再从少年成长为青年。
可梦里的他不在京师的宋国公府,而是在一个十分古怪的地方,那里的人叫他苏徽。
苏徽……这个名字让他心中一跳。
他还梦见自己披上了女人的衣装,阳光之下嘉禾远远的朝他走来——那是更年少一些的嘉禾,面颊比起现在要红润,眉目间也更有神采,她管他叫,“云微”。
而梦里的他笑着轻声应答。
许多人都说他和云微长得很像,这样的传言听多了,该不会是对他造成了什么心理暗示,让他在梦里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云微吧。想到这里苏徽毛骨悚然。
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大门这时被推开,宫女们慌慌张张跪了一地,来的人是女皇周嘉禾。
第182章 、四十
窗外数十道人影一次闪动,紧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在一眨眼,垂下的帘帐被掀开,嘉禾大步走了进来。
与苏徽四目相对的时候她错愕了一下。之前她得到的消息是说,苏徽仍在昏迷之中,她想着自己就来看苏徽一眼,看过便走。可是既然苏徽已经醒了,她倒不好直接转身就走。
“你好了?”女皇并非不善言辞之人,只是不知为何,与苏徽说话时的开场白十分生硬。
“没好。”苏徽愣愣的答道。
“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
氛围一下子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尴尬。
过了一会苏徽为难的开口:“臣也不知道为什么,昏过去之前忽然感觉到头疼不已。想来是什么先天隐疾之类的,与大同城外受的枪伤无关。陛下不必再赐臣那些养气血的补品,臣料想那并没有什么用处。”
“隐疾?头疼?”嘉禾猛地想起,多年前的云微似乎也有类似的毛病,她曾在与她谈话谈到一半时捂住脑袋,面色惨白,似乎正在遭受莫大的痛苦,“真是奇了怪了,长相一样,就连生的病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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