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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锦亦乐
小姑娘,果然娇气。
“扯平了。”
“……”沈容倾有些没跟上他思路的跳跃,好像从根本他们说的就是两件事。
那人身上和手一样冷,沈容倾方才就感受到了。她不清楚这是否跟失血过多有关,还是根本起源于中毒。但总归是个很糟糕的身体状况。
如果沈容倾此时能看见,便不难发现他身上远不止肩伤那一处绷带。
魏霁没再说话,一双漆黑深邃的丹凤眼再次打量在身前愣愣站在那里的小姑娘身上。
沈容倾莫名感受到了视线的汇聚,身子有些发僵。
“怎么了?”魏霁蓦地开口。
沈容倾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被他看着,随口应道:“冷,有风。”
她确实有点冷,也不算在说谎。
魏霁抬眸看了看屋中紧闭的门窗,心道哪里来的风?
沈容倾知道他这样的沉默肯定又是在质疑自己。方才后半句只是随口一说,可这会子两个人都静下来了,她还真感受到了些许微乎其微的冷气,似是从室外涌动进来的。
视线被剥夺后,其他的感官便会被无限放大。多年来身处于黑暗,令沈容倾无论是听觉嗅觉还是记忆与感官,都比常人要强上数倍。
她朱唇轻轻动了动:“有风,就在我身后的左边。”
魏霁眉心微蹙,偏过头望向她身后的云窗。深黑色的凤眸似是在黑暗中发现了什么,狭长的眼尾微挑,眸间隐约闪过了些许玩味的变幻。
“你可真是……”后面的半句他没说,薄唇轻轻勾了勾,仿佛重新生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兴致。
沈容倾站在原处久久等不来他的后半句,不由得有些紧张,“……怎么了?”
魏霁轻轻笑了笑,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窗户不严,明日该叫人修理了。”
他将身上那件玄黑底的金云纹广袖袍重新披好,薄唇轻启道:“睡吧。”
沈容倾没动,因为她听见身前传来了些许声响,她不确定他在做什么,“殿下?”
那人似是不悦的声音已然从她身后传来:“床就在你前面,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沈容倾一怔,下意识地回身望去,还未能真正领会那人的意思,头顶便蓦地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覆压下来随手揉了一把。
“老实睡觉,再出声就把你丢出去。”
魏霁从床上随意拎了一个枕头,回身朝罗汉榻走了过去。灯罩内的烛火晃动呼地一下熄灭了。





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 第八章
这一夜,沈容倾久久不能入眠。
床榻间魏霁身上草药的味道仍残留在这里,方才近距离的接触,令她对这样的气味格外敏感。即便那人已经拿走了他枕过的软枕,剩下的那一个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些许。
沈容倾枕在上面,闭上眼睛周围尽是熟悉的药味。熄了灯的寝殿沉静昏暗,即便背朝着对方,也能清楚地听到那人平缓的呼吸声。
这种感觉就像……就像是魏霁本人睡在了她的身边……
沈容倾再度睁开了双眼,面前是架子床边木色万字型的围栏和纯白无暇的墙面。两人间厚重的织纹帷幔没有拉起,依旧规规矩矩地束在黄花梨架子床的两端。
若此时她回身望去,兴许会看见魏霁沉睡的侧脸,可她不敢回头,生怕动了便会在黑暗中望上那双深邃的眼睛。
那人一贯像是个会说到做到的,方才那一句威胁的意味明显。
庭院间的虫鸣声渐歇,沈容倾也不知道外面现在究竟是几更天了。身体经过这几日的折腾已经很疲惫了,可躺在魏霁的床上,被这样的环境包裹,始终令她无法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身体已经累得睡去了,可精神仍旧紧绷着迟迟无法舒缓。面前的万字型勾纹循环往复,盯着盯着,便让她的眸子生出了几分困倦……
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一阖上眼,周围尽是一片火海。
熊熊烈火将周遭的一切吞噬殆尽,房梁烧塌了砸在地面上,火星四溅又滚起重重浓烟。
沈容倾蓦地从噩梦中惊醒。指尖蹭上前额这才发觉自己竟出了好些薄汗,心脏在咚咚地撞击着胸腔,急促的呼吸久久不能平复。
这是她自重生以来几乎每夜都会做的噩梦,甚至最开始的几天她连明火都不敢靠近。
梦境里的感受太过真实,一闭上眼睛仿佛又重回到了大火将她吞噬前的那一刻。
外面的人都在围观,可她孤立无援。
喧闹声、呼唤声那么嘈杂,却没有一个人真正上前。
这么多年以来,在沈家人心里,三房都是一个累赘般的存在。或许她消失了正好,这样就遂了他们所有人的愿……
沈容倾阖上眼睛默默缓了一会儿,外面的天还未亮,她兴许也就睡了一个时辰。
露在外面的肩膀有些冷了,沈容倾抬起手将薄被往上拉了拉,而后缓缓覆在自己的心脏上轻舒了一口气。
这样的动作并没能持续多久,屋中有些安静,静得令她有些不习惯……
……魏霁?
她蓦地回身望去,昏暗中对面那张罗汉榻上只剩被掀开的薄被和明显被人枕过的软枕,地毯上的鞋没在,那人这是……出去了?
外面传来了些许轻微的声响,沈容倾寻声看去这才发现连通里外间的大门被人阖上了。外间似是点了几盏烛灯,沈容倾能隐约看到些人影,而后便听到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她起身坐在床榻上细细聆听,她很快便辨别出说话的那人是枫澈。
“属下无能,人虽已经找到了,但是审讯前他便服下了藏在口中的剧毒,什么都没有交代出来。”
魏霁坐在主位上缓缓轻叩着紫檀色的扶手,漆黑的凤眸深暗。
许久,他嗤笑了一声:“无趣。”
枫澈背后顿时生出了些许冷汗,他单膝跪下拱手请罪道:“属下办事不利,但求王爷责罚。”
魏霁狭长的丹凤眼微抬,将视线移到他身上。枫澈顿时倍感压力,说到底王爷沉睡期间府中混进来了其他势力的人,这是他的失职。
那寝殿云窗的角落被人从外面划开了一个极小的口,屋内正好有花瓶盆栽做遮掩,轻易不易察觉。就算听到王妃说感觉到了有风,他也定想不出这个地方会被人做了手脚。好在王爷明察秋毫……
魏霁薄唇轻启道:“自己去刑堂领罚,天亮了继续追查。”
枫澈一凛:“属下明白。”
……
沈容倾在屋内听见枫澈推开门出去了,忙重新躺了下来,恢复了原先的姿势。偷听总归是不太好,若是再被那人发现,明日便更无颜面对他了。
通往里间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对方许是常年习武的缘故,她几乎听不到魏霁的脚步。
就在她要稍稍放松下来时,那人忽然一顿,深邃的眸光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她的背上。沈容倾身子一僵,本能地闭紧了双眼。然而魏霁只是淡淡看了下,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黑暗之中,沈容倾听到了他躺下的声音。
应该……没被他发现吧?
……
翌日天已大亮,沈容倾才从困倦中醒来。她许久没睡过这么沉的觉了,以致于刚刚清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将如今的状况全部回忆起来。
寝殿中的窗纸很厚,即便是这个时辰了也没有多少光透进来。沈容倾缓缓回身朝对面的罗汉榻望去,那人似是还没醒,微弱的曦光下,映衬了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丹凤眼。
与其说他是沉睡,此情此景更像是身体在重伤后自我保护般的休眠。不知怎的,沈容倾觉得他脸色比前一日又差了些。
她没敢扰他休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提了鞋子到外间穿好。等到整理好衣领才将昨夜那条缎带重新蒙上,唤来了月桃。
短暂的洗漱梳妆过后,她推开门才发现今日院子里格外忙碌。
静候在一旁的吴嬷嬷适时走了上来:“王妃,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沈容倾隔着缎带,下意识地朝庭院间望去,“他们在搬些什么?”
吴嬷嬷福身应道:“是宫中今早送过来给您添的回门礼,因着王爷还在休息便没有声张,先叫人搬到了小库房,礼单老奴稍后读给您,一切交由您来安排。”
沈容倾一怔,这才想起今日是她该回门的日子。几日未见母亲,她始终有些不放心家里的状况,即便留了芷露在家中,她也还是一直想回去看一看。
可是魏霁还没有醒,就算醒了,她也是不敢让他去的。
沈容倾试探性地开口道:“我可以自己回去吗?”
兴许是魏霁醒着的时候给这些下人们下达过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指示,吴嬷嬷没有片刻的停顿,分外平静地微微福了福身:“老奴这就去命人去准备车马。”
沈容倾下意识地回眸望了望紧闭着大门的寝殿,觉得自己走了还是应该和魏霁说一声。依照这边的习俗,回门得在中午前,她今日已经起晚了,可能等不到魏霁醒来了。
“有劳嬷嬷代我向王爷转达一声吧。我会尽早回来的。”她轻声开口,敛眸间又想起昨日魏霁因她而反复的伤,心里多少有些担忧,“如果可以,再让御医过来看看王爷的伤势,换一换药和绷带。”
吴嬷嬷神色间起了些变化,恭敬地应道:“老奴明白。”
沈容倾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这一天多来她从未见魏霁喝过药。
昨夜她回去的晚,没多想便默认魏霁是已经服过了,可是今天早晨她根本未见有小厮煎药,她明明记得昨日宫里头的御医是开过方子才走的。
兴许是等魏霁醒来后再煎……?
她猜测的工夫,吴嬷嬷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去布置去了,一早上也没见枫澈,沈容倾动了动唇终是没有问出来。
月桃上前扶了她的胳膊,询问她现在的安排。
沈容倾将刚才的思绪暂且搁置,想到能回家,便没什么心思用早膳了。隐藏在缎带底下的眸子轻眨间带了些许亮色,唤了月桃先去收拾东西,而后重新梳妆了一下,很快坐上了出府的马车。
……
枫澈刚从刑堂归来,姿势多少有些一瘸一拐。今日刑堂值班的那个从前因喝酒打赌输过他几两银子,这梁子一结几个月一直没处报,这回算是逮着机会公报私仇了。
他这边想着一会儿回房里的时候得翻翻还有没有金疮药,路过门口时抬头与马车打了个照面,也没往新王妃的方向上去想,跟车夫点头示意了一下,就继续往王府里走。
直到走进内院了,他才发觉今天这个时辰在外面忙活的下人好像比往日多了不少。正巧吴嬷嬷站在廊间跟一个小厮吩咐布置事情。
枫澈看见了,便走了过去问了一句:“嬷嬷,今日府里怎么这么忙?”
吴嬷嬷道:“宫中遣人送来了不少东西,王妃回门只带了一小半,剩下的正叫下人们往库房里头搬。”
枫澈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摸着摸着忽然觉出了几分不对劲儿,“嬷嬷,您方才说王妃干什么去了?”
“回门。”
“!!”
枫澈瞬间想起他刚进来时看见的那辆马车,赶紧迈起大步往外赶,可是等他走到门口,马车显然早已驶没了踪影。
吴嬷嬷甚少见他这样着急,不由得开口询问:“怎么了?”
枫澈没说话,摸摸怀中拿出一封贴身放着的信,苦了一张脸。
和离书……和离书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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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 第九章
沈容倾这一路很长,慎王府建得偏远与她家里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不过好在距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在,怎么都是来得及的。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车上的月桃陪她坐了一会儿便忍不住撩开侧面的窗帘向外张望。
大抵是终于离开慎王府了,沈容倾听见月桃长舒了一口气,就跟不用再回来了似的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她今日因着回家见母亲便戴了条颜色浅些的缎带,白日里光线充足,即便蒙在眼睛上也能大致看见些事物的轮廓,不至于沉浸在一片黑暗里。
隔着窗帘的缝隙,道路两边的景物在快速的移动。沈容倾恍惚间想起,自己好像有很久没有这般仔细看过外面的光景了。
上一世她看不见,童年时脑海里的记忆便是她对世间景色全部的印象了,重生归来一直为着母亲的病和冲喜的事奔走,即便出门也多是带着缎带怕被人瞧见眼睛。
细细算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外面的世界。
另一侧的月桃似是在扒着窗口远远望着那离得越来越远的王府,沈容倾趁她没注意到自己,悄悄撩起了一点缎带的缝隙。
窗外微风和煦,阳光并不刺眼,三两朵成片的白云缓慢地移动。道路边高高长起的野花野草随着风的方向有规律地摇摆着。
一切是那么的寻常,却对沈容倾而言,是曾经只能在记忆深处看到的景象。
身后月桃坐回来的声音明显,沈容倾不得不放下了手中撩起的缎带,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车夫扬了下鞭子让马跑得快点。她听见身侧的月桃低声开口:“主子,咱们这次回去是不是还得去见大夫人他们?”
沈容倾轻轻阖了阖眸子,“哪里用咱们主动去见,他们怕是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沈家这一辈兄弟四人,分苑居于同一府邸。老侯爷年事已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睡着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府中琐事账务皆交由沈容倾大伯父一家来掌管。
她的这些亲族最为势利,估计早已经听说了她冲喜成功的事,掐算着万一魏霁一同跟着她回门,可以多加攀附。顺便揣度一下慎王对于这门婚事的态度。
月桃张了张口,神色有些担忧:“可是……可是王爷他并没有跟您一起来。”
回门对于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不仅是可以与亲人相见,更是夫家对她重不重视的体现。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去,被那么多人瞧见,可想而知自家主子一定会被人轻看的。
沈容倾不以为意,知道月桃的另一层意思,可这么多年她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无妨了,他们散了才好,散了我就可以早点回院子里看母亲了。”
……
果不其然,一切正如沈容倾料算的那样,安南侯府门口聚集了很多的人。车夫将马车缓缓停下,月桃先行下去准备。
沈容倾隔着窗帘的缝隙悄悄朝外面望了一眼。人真是齐,大伯一家还有二伯母和四婶,除了那个公务繁忙的二伯父和整日不学无术在外厮混的四叔,其他长辈算是都到这里了。
守门的小厮和扶着自家主子的丫鬟在门口站了一大堆,里面怕是还有一群下人在观望。从她父亲去世至今,对她们家哪里有过这样的阵仗。
“主子……大老爷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都在。”马车外的月桃担忧地轻声念叨了一遍。
沈容倾慢慢从回忆中淡出,收了视线,将胳膊递了出去。
“慎王妃到——”
车帘外有小厮高声宣了一句。门口自看见车马便噤若寒蝉的人们一听这个顿时有按捺不住的,产生了些窃窃私语。
不是先宣的王爷,而是先宣的王妃,那就意味着……
深颜色的轿帘内伸出了一只纤细的手,皮肤白皙,肤若凝脂,紧跟着露出来的宽大袖口栀子色底由金丝线绣着精致的纹路。
月桃立刻迎了上去将人搀扶下来,沈容倾隔着缎带淡淡打量着凝视着她的众人,停顿了片刻,微微福身行了一礼:“容倾给大伯父大伯母请安,二伯母、四婶安。”
众人面色一变,赶忙扶她起来。
方才她刚一下马车,他们都有些恍神,从前其貌不扬日日穿着寒酸旧衣的一个姑娘,如今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令他们险些没将人认出来。没想这一愣,就安静得久了些。
若是寻常人家此时行礼倒也正常,可沈容倾无论从前在家里再怎么样如今也占着慎王妃的名头,稍懂规矩些也不能就这么站着。
更何况眼下可不是在家中,是在安南侯府的大门口,若被来来往往的人看见了他们就这样受了沈容倾的礼,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在打他们的脸吗!
“好孩子快起来。”大伯母郭氏第一个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脸上虽赔着笑,内心却骂沈容倾故意使他们难堪。
沈容倾朱唇轻轻勾了勾,再抬眸时已换上了平常般的神情。
大伯父沈承武朝妻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忙开口道:“好孩子,你这一路颠簸辛苦,对了,怎么不见王爷陪你一同回来?”
沈容倾掩在袖中的手轻轻攥了攥,暗道这些人真是心急,她才下马车就迫不及待想要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她轻声道:“王爷初愈,不宜舟车劳顿。”
淡淡一句话,断了他们所有人的念想。
郭氏扯了抹笑,给周围人都递了眼色,假意讪讪道:“也对也对……倒是咱们不懂事了。快进来快进来。”
众人迎着沈容倾进了安南侯府,近身仍由月桃扶着,其他人并不靠前。
大伯父一家最好脸面,有外人在时还肯装,如今进了府邸,便没那么多顾虑了。郭氏自以为沈容倾看不见,便肆意上下打量起她。
沈容倾忽而脚步一顿,“不知祖父现在可醒着,我初回家中,理应先去给祖父请安。”
郭氏面色明显僵了僵,不过她很快恢复了神色,如常般应道:“你祖父刚服了药,才歇下,咱们……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休息了,你说是吧?”
沈容倾已经试到了自己想试探的结果,便没再坚持,微微点了点头。
她小时候祖父对她很好,但这些年自从祖父重病由大伯父一家照料,她便很少有机会能见到,四房压根儿不去,二房同大房一向关系不错,倒是不见大伯母有多阻拦。
上辈子她便隐隐所觉,只是看不透究竟是祖父因她父亲的事怕见了触景伤情,还是其他人有意为之。直到前世最后,祖父曾在一次清醒时将她唤到身侧几度喟叹,交给她一盒装满了银票的木盒,她才最终明白过来。
今日这一问,便是印证了她从前的猜想。前世究竟祸起这一盒银票还是其他什么尚不得知,祖父她肯定是要见的,只是今日时间太短,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来不及与大伯母斡旋。
这边郭氏生怕她继续坚持,按捺不住道:“容倾啊,你母亲还在家中等着你,不如先去见一见你母亲?”
沈容倾敛了敛眸光,轻轻一笑道:“是了,不该叫母亲久等的。”
郭氏一听这个便安了心,遣了小厮为她引路。他们这些人都是为了慎王才出来的,眼下瞧着慎王既不会来,沈容倾也不像是多受重视的样子,便纷纷找了个借口离开。
样子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为的是面子上过得去,不失了身处侯门望族的体面,关上大门都是心知肚明的自家人就无所谓了,很快便原形毕露。
沈容倾并不在意他们,甚至可以说巴不得他们快些离去。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
沈家这一辈四人,分苑而居于同一府邸,所有人维系着表面的光鲜,可内里最破败的,只有沈容倾一家。
剥落的墙皮,年久失修的房间……前一阵子因着她要出嫁了,家里才为着体面派人过来修缮了一下,说是修缮,其实只是将外面的院墙重新刷了一遍,内里不改,依旧用度不全。
芷露听说沈容倾今日要回门,一早便候在门口时不时张望,这会子见人终于回来了,眼眶顿时就红了。
“主子……”如今不能再唤姑娘了,只能唤主子。芷露几步向前,见到沈容倾便要跪下。
沈容倾不用看也知道她要做什么,抬手便阻止了她,“快起来。”
芷露含着泪应了,接替了月桃扶上了沈容倾的手,“主子,家中一切都好,您别担心。”
她一向最理解沈容倾的心思,自家姑娘如今放不下的全部,都在这间院子里了。
沈容倾微微颔首,轻声道:“母亲可还好?”
芷露应道:“都好都好,您让配的那副药很管用,如今夫人的气色已经比前两日好很多了。”
那是沈容倾重生前才得到的一个药方,只是那时她母亲的病有些耽搁了已经无法根治,大夫说若是能早几个月服用就好了。
如今她已经将那几味药的名称和分量记下,重生后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去了一趟药房,抓这副药方。眼见真的有起色,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沈容倾扶着芷露,快步向屋中走去。周氏坐在房间里一直向外张望,几次想到外面等着却因一受了凉风就会咳嗽,几次被身边的嬷嬷和芷露劝了回去。
母女相见,周氏几度哽咽。
沈容倾安慰了好久,反复称自己过得很好,还拿了此番带回来的各类赏赐来瞧,周氏才微微宽心。
母女两人又说了好些体己话,一同用了午膳。午后沈容倾亲自服侍母亲服了药歇下,这才轻手轻脚地从屋中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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