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看云起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锦殿下
卧看云起时
作者:七锦殿下
剑碎凌霄,石为朱亥。七百年前的一场浩劫,注定了此生轰轰烈烈的江湖风云。谁人说顽石无情?爱恨且肆意,卧看云起时。
第一章·花魁
天鹤元年六月四日,湖州庆春楼,一片歌舞升平。
“轻衣咿呀解——罗帐慢放……”两三名乐姬在门边轻柔哼着吴腔小调,声线软得和滑在酥胸的薄纱一般,恨不得将眼角的媚意揉进琵琶声中,惹路过公子一夜爱怜。
庆春楼是苏吴地区出了名的青楼,光是里面的小姬就个个模样俊俏,往上的头牌更是老鸨子从苏杭各地买上来的,好生明艳,一手琴棋书画才艺,更别说那帘幔下的媚活,没有一个去过庆春楼的男人能忘却这一绝。
庆春楼三年选一次花魁,论面容、身姿、才艺和床上功夫,样样都得是极品。这样的女儿家,当然吸引来苏吴地区各家风流公子光顾,就算不能与各名家争这美人,普通的男子能一睹这花魁身姿,也算是圆了一桩风流梦。可今儿的庆春楼,比平时还热闹上几倍。虽说每年都有名家风流光顾,但像今年到场的林掌事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此人为当地财主,原为宫中一近身太监,因为协助新皇登基,便被赏了这富庶地方的掌事一职,短短在任半载,几乎湖州一半的地产都兼并到了其名下,虽说名利皆有,但他最大的痛处便是不举,却偏偏也因此他最好女色。今日林掌事来到庆春楼。这花魁势必是要到他塌上去,众风流公子也不过是来林掌事跟前混个脸熟,讨个日后的好,顺道也只能远远一瞥那美人面容,过个眼瘾。
几番筛选下来,只剩三位姑娘争那花魁头衔。左右两个溜着香肩,罗纱蔽体,眼中一汪春色,恨不得把那衣衫下若隐若现的身线当众就裸露给看客,台下的看客公子们虽被这俩姑娘诱得心生荡漾,最终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中间那一个穿着保守褂子的女孩子身上,对比着另外两人的性感妩媚,中间的姑娘一身白袍,素雅别致,腰间的玉带又把她的腰身恰好地勾勒出来,白瓷般的肌肤,一双狐狸的媚眼,加上被咬得微微泛红的丰唇,顿时就把身边那俩女子比成庸脂俗粉。
“着实有意思。”在二楼的暗处,一位着素衫的看客晃了晃茶杯,含着笑看台上女子的机灵把戏——在青楼的婊子里装清纯,好一朵惹人爱的白莲。
进了这行的女子,自然了解如何抓男人的心。女人如花,倘若将花瓣尽数散开,美则美矣,却没有了含苞欲放时的神秘感。男人这种充满探索欲和控制欲的生物,始终想探索的,都是包藏的花蕊,神秘至深的地方,才能招惹他们的兴趣。
此时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比旁人的肉色外露更加诱人。
一曲唱罢,花魁的名号果然被这白莲轻松摘到。
林掌事咧着金牙,抱着那美人便往楼上厢房奔,老鸨子自然也笑开了花,挥着帕子吩咐各位姑娘好生招待着,笑吟吟地将掌事与花魁送上楼去。
只是没人注意到,阁楼一角的那个素色身影,已在一瞬飘进了老鸨子为林掌事精心准备的**暖房。
沉浸在肉欲之欢的庆春楼,无人嗅到血的气息。
林掌事不举的性癖,早就在坊间暗暗流传,与他同房的姑娘,总是要被捆了手脚,像只小牲畜一样被他啃噬,虽有大把的银两可取,但一般的姑娘总还是惧怕的。
只是今天这花魁小娘子倒也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噙着笑,乖乖的扑到这个约摸大她三十岁的阉人怀里。
林掌事满脸色意,伸出两只大手就往那小娘子的腿间探。
屋檐上的一双杏眼将这双手看的清清楚楚,那手上的沟壑与刀疤都是林掌事为新皇打拼天下的印记,而各个指腹厚厚的老茧,则彰显着此人深厚的武力,掌权湖州这一富庶地方,必定有着过人的本事。
太监所练习的阴功,是正派江湖人士所不能深知的,今晚的行动能否顺利,屋檐上的“他”心里,也只有半分把握。
虽说成功的机会只有半分,但“他”也要尽力一试,干这一行的,本就寻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林掌事这样常年保持习武人警觉的人来说,绝不会有比享尽鱼水之欢更放松的时候了。
“他”在屋檐上屏息等待,像只蝙蝠一样暗藏在夜色里,只为让手中的那把凌霄斩一抹血色。
几番前戏过后,那林掌事早已难耐,从腰后掏了绳子便想往那小娘子身上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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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瞳仁
六月的夜风带着燥热吹过湖州城。
星夜清朗,一片祥和,没有人能猜到一桩震惊四方的命案就要在最热闹的庆春楼发生。
甚至连死亡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的主角还沉溺在香色之中。
“真软......”林掌事躺在小娘子身下,躯干早已被折腾得酥麻。
“呵...”年轻的女子一阵浅笑,似乎正满足于猎物入套的喜悦。
“掌事处世多年,最终却也不明白...”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身下老汉的干瘪肚皮,原本严重噙着的柔情已转变为嘲讽与嫌弃。
“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
话音刚落,老汉的身子便一震,他哆嗦着要挣脱绳子,只是四肢再也发不出任何气力。这才明白,小娘子身上的哪儿是体香,那分明是藏在凝脂里面的夺命利刃。
为时已晚。
他的脸已憋得通红,由人事极乐突然坠落到死亡的边缘,这一瞬的落差让他只能发出颤抖的两个字:“你...是”
她轻蔑地挪了挪身子,俯下头去,轻柔的语调依然迷人,只是听得掌事不再热血沸腾:“我是谁并不重要,取你命的人,已经来了......”
她看似轻巧地翻了个身,实则是动了力气将掌事置于她的上面,形成她在身下的架势,如此掌事受上一刀,不会伤及她,最多是这老狗的脏血溅她一身罢了。
真正的猎物不是林掌事,而是檐上客。
“唰——”
寒光一闪,暗红的床帘便被刺破,也就是那一瞬间,林掌事的血已喷射到了地面。
全程不过短短几秒,安静得吓人,连门口的守卫都没有被惊动半分。
林掌事的喉咙被割破了一个血口。
双目撑满血丝,一动不动地躺在地面,从他苍老的躯干里流出练阴功多年而变黑的血,潺潺如暗河。
湖州最有权势的财主,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被人拿去生命。
果然是卧云!
小娘子心中暗喜,面色却已装得惊恐万分,刚要尖叫,就被一双沾着血迹的手捂住口,她的眼里已满是惊恐的泪水。
“你若想活命,便默不出声,否则我叫你下地狱服侍这老太监去。”
小娘子颤抖着点了点头,用沾了血的被褥遮蔽着身体,低头忍着啜泣。
她知道,对她这样的女人,绝不会有男人能拒绝,就算对着她的**能无半分杂念,也逃不过她那双魅惑的瞳仁,这也是她行走江湖最傲人的资本。
眼看那刺客就要离去,她赶紧拽住那人的衣角,含着一汪泪央求:“公子......公子既然答应不杀我。那便给我一条生路,今夜您将......林掌事杀死在这,明日被人发现了,我又岂能活”
那人眯了眯眼,面罩下传来低沉的嗓音:“你想如何”
“不如......不如公子将我一块带离这儿吧......奴家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小娘子又恢复一副纯洁无辜的样貌,仿佛和之前在台上那朵不染的白莲一样。
“美人儿,你床上功夫了得,可我也不能要个阉人玩过的货色不是”那人摇了摇头,而就在与小娘子对视的一瞬间,之前在屋檐上所感受到的那股摄人心魄的力量仿佛又钻入了脑中。
“公子,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您将我带出去,我保准什么都不说,您那么厉害,取我一弱女子的命不如踩死一只蚂蚁一般更何况我已与今晚之事脱不了干系,我又何苦告密自寻死路呢我保证不缠着您,您将我送出庆春楼,小女子定感激不尽。”
小娘子的眼眸好像一泓清泉,却深得看不见底,里面似乎有一个漩涡,要把与她对视的每一个人都眩晕进去。
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莫名滋生:
这女人虽然有心机,但那双手白皙绵软,并非习武之人,想来也只是个青楼小妓,不如当她一码......
“行,说来今个也算我毁了你一夜的荣华富贵,我便将你带至城西,你自个寻个去处。至于连累,那倒不用顾虑,明日天下人都会知道此人是我所杀,与你无半点关系,权当是你被我掳去罢了。”
“他”用绸布擦拭了剑,一束寒光又被收回背后剑鞘。
只是对面的女子已在泪光盈盈中看清楚了这剑的模样。
世人皆传杀手卧云使的是刀,他手下的尸体,颈上都是碗大的斜面血口,必定是快刀所为。就连方才
第三章·狼牙
夜晚的海风应该是有颜色的。
黑,无尽的黑。
海崖远处,风裹着东海深处的嘈杂袭来,阵阵地把寒意往卧云的怀里推。
那嘈杂从何而来或许是传说中东海海底封印的巨兽发出的嘶吼,又或者是死在凌霄剑下的那些鬼魂,卷着舌头来索命。
但这些都不重要,对卧云而言。
那巨兽虽然凶恶,被封印在三万海底下也不过只能发出可怜的哀鸣。凌霄剑下从无善人断头,即使阎王放那四十余鬼魂出来作恶,只怕也要被卧云再杀一回。
“还有什么,对我而言是重要的呢”
轻轻叹了口气,卧云手中的酒壶已空了大半。她嗜酒,在外的时候,却从不敢贪杯,为的是保持杀手的警觉,今日回到玄机阁,自然要再尝尝这醉在酒云间的滋味。
这是东海玄机阁,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家,唯一能够放下屠刀与假面的地方。
海风吹得愈发肆意,混着湿气把卧云的发丝吹散在空中,又卷几缕飘在她卷睫前,不过她也已经分不清,唇角的咸味究竟是海风里的湿气还是自己眼中的泪了。
人人都说江湖第一刺客卧云心如铁石,手起刀落,眉头不曾皱过一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间,曾经还有柔软之处。
“回来了。”
耳畔传来一个男人的低语,在刺骨的风中显得格外温暖。
“回来了”在他口中从来不是一句询问,而是一个肯定的,温柔的怀抱。每一次卧云披上一身伤痕与血腥归来的时候,她都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一直在等待着她,不像她曾经拥有过的温暖,转瞬即逝。
从四岁那年起,她便离不开这个男人。
“嗯。”卧云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转头,仿佛是在和眼前无尽的黑暗对话。
“你信上的话我都看见了,那女人未用魅术伤你半分,是敌是友也不能立见分晓,这段日子你先歇着,等湖州那边的风声过了再说罢,有什么事宜我让枕星去便是。”
卧云点了点头,脑中又浮现出林掌事那干瘪的尸体,倒也不觉得恶心,只有几分悲哀。
她从来不会厌倦杀人的,至少十六岁之前是这样。
因为她这条命是玄机阁给的,她与凌霄剑,都得为玄机阁赴命。
卧云此生的记忆,从四岁的那个雪夜开始。
“嘶……”
狼群轻轻迈着爪,围成圆靠拢过来。长白山峦的一处斜坡,只一群垂涎的狼,和一个颤颤巍巍,跌坐在雪中的女童。
狼群已经把那孩子逼到无路可走,它们露出獠牙,仿佛是在等待那女孩嚎啕大哭,享受捕猎的胜利。
若是将任何一个成年男子置于如此境地只怕都会嚎哭失禁,只是这女童仿若一尊石像,没有丝毫神色,只呆呆地望着凶恶的狼群,等待着死亡。
狂风裹挟着冰雪,往她稚嫩的皮肤上砸,或许是方才被狼群追逐得太久,她的热血已使她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只觉得累,仿佛是经过了漫长年岁的洗涤,只想合上眼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何在这,更不知道眼前这群野兽已将她视为晚宴。
狼群等了许久,等来的始终是女童如冰霜一般的冷漠。
它们终于失去了耐心。
“嗷呜——”
数声狼嚎,头狼的一双利爪已朝她的心口袭来。
没有丝毫挣扎,她就任由其拉扯。本就破旧的衣衫已经被撕咬成碎片,露出她光滑娇嫩的肌肤任暴雪和狼啃噬。
一只爪子已刺进了她的胸口!
头狼兴奋地撕咬着,想用爪子将她鲜活的的心脏刨出来。
可它竟然失败了!
那女童的心口处如同一堵石壁,它的爪间只得刺入肌肤半厘,便再难深入。
它咆哮着,不断用锋利的指甲进攻,却是徒劳。只得被那无形的坚硬屏障击退。
狼群的兽性与尊严一再被挑战,头狼怒了,它用前爪狠狠地摩擦地面,扭头示意剩下的狼群进攻。它们撅起身子,长舌散发着热气舔舐着尖牙,在黑暗的雪夜里,狼群眼睛的绿光散发着恐怖的杀机。
“嗷——”数匹狼
第四章·回溯
时光倒流至三年前,卧云十六岁。
中原的春要比东海来的晚些,卧云到兆城的时候只穿着件单衣,冷不防在春寒里打了几个寒颤。虽不愿承认,中原的春也比东海的春好看的多。她自小长在东海,一年只有夏冬两季,春天不过是短短的时日,海岸边开的也永远是低矮的淡黄月见草,这是她第一次看中原的春花,嫩粉的垂丝海棠在兆城占了大片园林,虽然她不太能分辨出樱花与它们的区别,不过总归是一样美的。
行走在兆城的街头,还有很多事物是她在东海都没见过的——泥人、糖画、一群老头在街边看的眼红面青的斗蛐蛐儿......当然,她若要在东海斗蛐蛐儿,那相必海风能把这可怜的小虫送到海鱼的口中塞牙缝儿。
她微微俯身,嗅了嗅街边缅桂的气息,浓郁得很。
“还是紫茉莉好闻些。”
她揉了揉鼻子,站在兆城的街头望了望东边方向的天空。
这是她第三次为方敛欢行刺,目标是兆城的最大势力——孟义。
此人是中原三大镖局之一——飞虎堂的堂主,掌握着兆城及周围地方的权势,连地方上的官员也要让他几分,相传此人功力深厚,人脉极广。这么大一个角色,谁都不会想到,暗处有人要用高价来买他的命,更不想到被派来行刺的杀手,竟然是个初入江湖的小姑娘,而这也偏偏是方敛欢让卧云来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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