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金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剑吴钩
那名学子倒也十分谦和,如实答道:“这位姑娘,我方才赶来时听闻是今早李兄来寻裴兄却迟迟不见人应门,心下觉得异常便破门而入,也就看见了……那时屋里血腥味太重,吓得他晕了过去,多亏江兄恰巧经过将他背了出来,又拜托了当时同行的苏兄前去报官。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不知可否详细说一说之后的那两人?”风茗大致思索一番,追问。
“唔……那是江飞白与苏敬则两位公子,这两人皆极擅抚琴互为伯仲,时常一同比试,一来二去的倒也算熟稔。”
“对了,公子之前说……你是刚刚赶来的?这又是何故?”风茗从他的叙述之中隐隐觉出了好些不寻常之处,却也无法一一厘清,“昨晚参与宴会的学子不是都留宿于此么?”
“在下因……身体缘故未能参加最后几日的选官,昨晚也是独自在京郊家中休息。”那名学子顿了顿,解释道。
“原来如此,多谢了。”风茗听得此言,又想起了选官时的一些插曲,心下已大致确认了他的身份,便也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什么。
不论其他,昨日她作为楼中的管事旁观这场宴会时,就对死者颇有些印象——包下枕山楼设宴的,正是这名死者:出身河东裴氏的学子裴珩。
现在,风茗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会是什么意外了。
世上岂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
昨晚枕山楼的大堂之中,真可谓是十分热闹。
河东裴氏是本朝名门之一,而裴珩在洛都士族之中的交际似乎也颇为不错,再加上他有一位执掌绣衣使大权的世叔,故而除却此届参与选官的各地学子,另又有不少洛都名士慕名而来,这其中甚至还有几名京中的达官显贵。
裴珩亦是出手阔绰,一楼大堂的夜场被他整个包下。
年轻学子们的宴会,总归还是充斥着少年意气的,尽管这些意气之言大部分还是来自于家底深厚的簪缨子弟们。
“只不知此次选官结果出来后,裴兄将往何处高就?”一名上前敬酒的学子半是客套半是奉承地说道。
他所敬的自然便是如今绣衣使统领裴绍的世侄,河东裴氏子弟裴珩。此人锦衣玉带,相貌堂堂,这样看来倒也有几分裴氏四世三公之家的气度。
“任职何处自然还是由吏部决定,你我现在如何能妄谈?”裴珩先是颇为客套地带了一句吏部,而后才谈到他的期望,“不过若是有可能,我自然希望能去中书省任职。”
不少学子偷偷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心下都十分明了:眼下绣衣使作为奉命督察讨奸的存在深得皇后韦氏重用,中书监则是韦氏子弟任职,他若想入中书省还不是轻而易举?只不过,有油水的地方永远是最滑的,他能不能在中宫一系完全掌控中书省之前在那里稳当立足,还需另说。
“诸位同窗倒也不妨来说一说,只谈心愿,不提几日后会如何。”裴珩向众人一拱手,一时,不少心有把握的高门子弟便开始了他们的高谈阔论。
又想谋得高就又不想做些实事,他们想得倒是很好。那时风茗在一片喧闹之中勉强听得些只言片语,便也就这般半是嘲弄半是慨叹地想着。
一群人客套一番后便是无尽的觥筹交错,岂知或真或假的把酒言欢过后,已有不少人都渐渐显出了醉态,连一些讨论的话题也开始变得敏感了起来。
风茗记得那时是一名学子率先开口:“要说如今这朝堂,可真是没了一点点十年前的影子了啊……你说那谢家风头正盛,怎么在高车手上吃了几场败仗就叛国了呢?”
“那可不是几场败仗……西河郡都被人家一口气拿下离石城了,先帝岂有不降罪的道理?”
“你们啊……谢家的平陵军是什么?居然让那高车蛮子长驱直入,说没有异常都没人相信!”
“只是可惜了当年谢家洛水畔意园集会的‘二十四友’,如今活着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人了吧……”
“可别提了,还不都是靠着临阵倒戈旧党活到如今的,你看看其他的,一个比一个惨呐……”
“我看陆寺卿和定襄伯府如今的日子,也谈不上多好过吧?”
“嘿嘿……这可未必吧……”
这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而那边又一名学子醉醺醺地对身边的友人道:“要说如今啊,大半个朝堂都是韦家的,我们这些出身寻常世家的子弟即便步入了仕途,若是不唯长秋宫马首是瞻,只怕是一辈子籍籍无名了啊……”
未料他的友人似是没有领会这其中的含义,面色微有不悦道:“李兄这是喝多了吧?这天下……什么时候姓韦了,且不说如今乃是宗室汝南王与太宰共同佐政,中领军一职也还是在宗室楚王手中,更不用说德高望重的赵王也仍旧住在衣冠里。”
“所以这几位王爷梁子,可是越结越深了啊,你说这到最后不还是……呵呵……”
“真要说啊,其实当今圣上登基,也离不开这韦家呢……”
裴珩似是察觉到了他们言语之中已然触及了一些逸闻秘辛,当下便立即打断了这名学子的话,但仍旧保持着几分面具般的笑容:“张兄,你这倒是真的喝多了。”
“诶,裴兄岂会不知九年前平陵之变……”
“张兄,你可真的是醉了。”裴珩脸色微变,说着又举起酒樽,向着众人的方向虚一敬酒,“今日本是选官结束的大好日子,诸位便只管饮酒,还请不必多谈什么朝堂之事伤神了。”
其余来客见此,便也纷纷攘攘道:“裴兄说的是,来,我们喝酒。”
而这一番暗潮涌动的谈话,也不过是昨晚一场风波的序幕罢了。
洛城金粉 第四章 画堂春第一折下
“九小姐?”
风茗回想着另两人是否也在昨晚有什么异像,却一时不得要领,而思绪却被另一个声音蓦然拉回了现实。
“何事?”她回过身来,见是在枕山楼中任职多年的老掌柜宁叔,心下不免有几分惊讶,微微颔首算作行礼,“既然是您前来……难道是先生有什么吩咐?”
“不错。”老掌柜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客房之处,说道,“沈先生昨晚毕竟不在楼中,他想必也是为了此事来寻你。”
“如此,我也不多耽误了,还请带路吧。”风茗回望了一眼出事的客房,转而随着老掌柜向着中庭的方向走去,“只是不知,昨天先生是因何而匆匆离开商会?”
“此事若是九小姐也不知,那我又如何能得知呢?”老掌柜微微笑了笑,“不过沈先生向来很少亲力亲为,想来并非易与之事。”
言语之间两人已远离了后院之中的喧嚣,沿着湖畔一路来到了中庭的小楼前。
老掌柜停下了脚步,回身道:“沈先生便在他往日所在的厢房之中,请吧。”
“多谢。”风茗颔首微笑谢过了他,而后举步走上了小楼。
小楼临湖,正与那出事的客房遥遥相对。此时正是晴好,湖面上跃动着一点点的碎金,衬得对岸的客房也好似是沉浸在一片祥和的静谧之中。而风茗只是倚着栏杆稍稍驻足看了片刻,便再次举步向着老掌柜所说的厢房走去。
行至虚掩的房门前,风茗抬手正打算敲门询问,便听得门内之人施施然开口,语调散漫而温和,如春风一抹,而冰雪刹那消融:“不必多礼,进来吧。”
风茗不觉轻轻地笑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不知先生寻我前来,是有何要事?”
“自然是为了这桩案子。”屋中倚着窗棂坐在桌前的青衣人闻声微微偏过头来,抬手用手中的折扇随意地指了指窗外与他们正对着的案发厢房,不紧不慢地笑道。
风茗反手将厢房的门重新掩上,说道:“想不到此事连先生也惊动了。”
“此人身份毕竟不同寻常,”被枕山楼上下尊称为“沈先生”的青衣人看起来不过是位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他此刻虽是这样说着,语调中却仍是带着散漫而随性的笑意,似乎全然没有一点重视的模样,“绣衣使的裴统领可真是有一位会给我找麻烦的好世侄啊……”
他含笑间长眉微挑,俊朗流逸,而眸光迥彻明亮,似凝练了千万云月烟波,轻轻一瞥之间,便仿若飞渡千里,明察万事。
“先生可真是没有半点如临大敌的模样,”似是被他的这副态度影响,风茗便也笑着,停顿了片刻道,“先生似乎并不觉得这会是一个意外……可需要去那间客房中看看?”
“只怕不妥——坐吧。”青衣人以折扇点了点桌面,笑道,“既然已有人去报给了廷尉寺,那么在官府的人到来之前,我们恐怕都不宜有进一步的行动。”
风茗便也就依言在他对面坐下,微微地笑着问道:“难不成先生打算就这样等着?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自然不会,不过想必你已按捺不住询问过了此刻的在场之人,我又何必再去多费唇舌呢?”青衣人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掠过了风茗的双眸,语调散漫,“正巧我对昨晚的宴会也是疑虑甚多,便索性来寻你一问了——如何?不算唐突无理吧?”
“先生又如何能断定我必会去了解此事的情况?”风茗一时兴起,反问道。
“比起中庭的这座小楼,你的住处距离后院的客房并不算远,那些学生一早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如何不会惊动你?而你素来对商会诸事颇为尽心,更不会对这样的乱子袖手旁观。”青衣人将折扇随手一合,从容笑道,“那么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风茗自是不会怠慢先生。”风茗一面将昨晚宴会上和方才的所见所闻简略地说与青衣人,一面思索着,末了又补充道,“如此看来,今年九品选官之中有变数的几人,倒是都在这里了。”
此次选官文试之时有两个不大不小的插曲,一是经书院山长与吏部考官初步查证,河东学子裴珩与吴郡学子顾淮之似有舞弊之嫌,二是洛都学子寒门学子颜宣不知为何而缺席。这也便是风茗所说的“有变数”之人。
“哦?”青衣人细细地听过风茗的叙述,反倒是又笑了,“倘若此后查出凶手恰是那顾淮之,才算是真的‘精彩’——谁不知这所谓的文试不过是做做表象,实际的评定仍旧是依照世家族谱?也亏得他们为了这点才名,竟然还做出舞弊之事。”
“先生可真是敢想。”风茗不禁笑了起来,她回忆着这几日商会所得到的情报,难得也露出了几分乐得作壁上观的神色,“裴氏本是河东望族,如今又有族中之人为绣衣使统领,而顾氏则是南方颇具影响力的前朝世族,兼之有顾昭仪一时盛宠。若真是要彻查这舞弊之事,只怕负责调查的官员难免如履薄冰。”
“确实如此,昨晚的宴会上可还有其他值得注意之事?”
风茗有几分苦恼地再次回想了一番,摇了摇头:“昨晚宾客冗杂,一时也难以再想出些什么……”
“无妨。”
青衣人笑了笑,正待开口再说些什么时,却倏忽听得一阵叩门之声。
“沈先生,九小姐,廷尉寺派了孟少卿前来调查此案。这会儿他已经到了案发的客房,似乎也有意请沈先生前去。”
廷尉寺卿自然不会亲自来调查这样的案子,如今看来,今日带领廷尉寺衙役来此调查的是少卿孟琅书。
青衣人听罢,微微扬声吩咐了一句:“知道了,你且回去当值吧。”
“是。”门外的下属语调尊敬地应了一声,也不宰多言,脚步声渐渐地走远了。
风茗在一旁听罢,暗自地松了一口气,稍有接触的人便知如今的这位廷尉寺卿陆秋庭素来有些严肃孤高,而放眼廷尉寺上下,最好相与的反倒是这位孟少卿。此人出身河东孟氏,素来是做派随和,没有寻常名士们自视清高的矫揉作态,加之神采风华意态风流,倒也颇得青睐。
“好了,你这又是想什么呢?”
不料对方的话题忽然便转向了风茗,她稍稍顿了顿,答道:“只是在担心这个案子会不会引火烧身罢了。商会和绣衣使毕竟……不甚和睦。”
这世上流通得最快最远的两件东西,其一是货品财利,其二便是这悠悠众口之中的消息。风氏家族的商会遍布天下,他们所做的买卖之中便少不得有情报生意,这也就多半惹得身为朝廷鹰犬的绣衣使不快。
“多思无益,何况绣衣使的那位统领即便想对商会做什么,也需借由此案入手。”青衣人笑了笑,起身,“走吧,我们且去看一看这具搅得枕山楼不得安生的尸体。”
风茗闻言忍俊不禁,但仍旧是颔首默认了对方的提议,起身随他离开了厢房。
风茗走出中庭的小楼之时,正见得屋外明朗的日光倾泻而下,照得这天地之间仿佛没有一丝尘埃,一如她三年前初至洛都时的模样。
只是此刻的她不会知道,这个看似并未有多少特别之处的命案,将是怎样一场风雨的开端。
……
事发的客房前,虽说廷尉寺官员的到来让门外的看客们看起来安分了些,但他们隐藏其下的躁动很快便随着青衣人与风茗的到来再度点燃。
因廷尉寺的衙役们大多已被孟少卿分派去各处调查取证,事发的客房前此时正由两三名衙役和一些枕山楼的下属在此处负责维持秩序。
而枕山楼的下属们见得两人到来,纷纷一面拦住那些看热闹的客人,一面恭敬地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沈先生,九小姐。”
而留在客房外为首的衙役见状则举步迎了上来,略微颔首示意,似乎有几分惊讶,道:“阁下便是风氏商会的沈砚卿沈先生?孟少卿此刻正在房中。”
青衣人也便抬手一作揖,笑道:“正是,只是客房之外的这些杂事,却是要辛苦各位了。”
“哪里的话,请吧。”衙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尽管征询的目光在风茗身上一扫而过,却到底没有多嘴发问,任由风茗随着沈砚卿走入了事发的客房之中。
“你看……那是什么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廷尉寺来的,凭什么就能进去?”被拦在一旁的看客之中,难免有不识之人低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枕山楼是风家的产业,那自然便是风氏商会在洛都分会的总管沈砚卿,”冷淡而不屑的声音忽而在那人耳边响起,“至于另一位,想必是风城城主那位行九的嫡系千金了——北疆风城的商会天下闻名,这两人你一个都不识得,也算是稀奇。”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而看热闹的学子们自然免不了讨论几番。
“你说这江飞白是什么怪脾气?”
“就是啊,活该他昨日被人为难,若我是那王左丞,也少不得要敲打他一番的。”
“还是他那位朋友好相处……”
“可不是……”
“不过这个什么总管,看起来倒真是年轻……”
“风城城主的这位千金也真是俊得很……”
……
这几名同届的学子正低声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其中一人忽而轻咳了一声,略微扬了扬声音:“苏小公子,你回来了?”
其余几人便也纷纷颇为识相地停下了讨论,看了过去。
少年也不知是在一旁听见了多少,听得他们开口,只是微微一笑,看向事发客房的方向,也并不多问什么:“看来廷尉寺的人已经先一步来到此处了。”
几人也明白过来他的言下之意,顿了片刻,应道:“是啊,倒是你回来得慢了些。”
他颔首默认,不再多言,目光远远地扫过了沈砚卿与风茗走入客房的身影,在前者的背影上微微顿了片刻。
洛城金粉 第五章 画堂春第二折上
风茗自然是无从得知客房外的那段小插曲,她随着沈砚卿一路走入了客房之中,也便看见了案发现场的惨状。
粗略看来,尸体俯卧在地,头颅应是被青瓷花盆正正砸中,发黑凝固的血液与其他红红白白的液体胡乱地混在一处蔓延在地上,乍一看似有些不辨生死,但即便站在门口处隐约也还可闻见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尸体正倒在一处书架的右侧,看来那花盆原本是放在书架的顶端,而在尸体的正上方则是紧锁着的窗户,窗户顶端比书架的高度还要略高一些。不远处的书桌上放着一只茶壶一只茶杯,以及一些尚未吃完的糕点。
“看起来像是一出意外,但……”风茗草草地看过此处的情况,不觉低声喃喃道,“总觉得不太对。”
“书架上的书册杂物都太整齐了,不像是受到过猛烈的撞击,客房的书架素来牢固,寻常的的力道并不足以让顶端的花盆震落。”沈砚卿扫视了一眼客房,若有所思地低声快速说道,“不过门窗皆是紧锁,若是他人所为,只怕我们还忽略了些什么。”
“还有尸体的位置……”风茗盯着尸体倒下的地方,总觉得自己似乎还是忽略了什么。
“叨扰了,沈先生。”正在两人低声交流之间,另一边身着廷尉寺官服的俊郎青年闻声停下了手中的调查,起身走了过来,微微颔首笑道。
风茗跟在身后迅速地打量了一番来人,想来这便是廷尉寺的少卿孟琅书了。
“无妨,只是不知孟少卿有何事需要枕山楼协助?”沈砚卿便也颇为客气地行过礼,问道。
“听闻昨晚死者曾在枕山楼中设宴,若是单单询问赴宴学生,他们身在其中难免会有遗漏与偏颇之处。且……”孟琅书顿了顿,又微微笑道,“说来惭愧,我虽任廷尉寺少卿一职,于断案一事却并不算十分擅长,故而也想借此请沈先生一同调查此事。”
“此案若不能及时告破,对枕山楼的往来生意亦是不利,我自当配合廷尉寺行事。”沈砚卿说着,微微侧身,又道,“只是昨晚商会之中恰好出了些急事,故而那时我并不在楼中。孟少卿若想了解当时之事,还需询问这位风茗姑娘。”
不意此刻被沈砚卿提及,风茗略微愣了片刻,而后向着孟琅书微微欠身,有几分矜持地笑道:“昨晚楼中之事颇为芜杂,若要一一梳理,只怕要耗费不少时间。孟少卿不妨先行调查此处,也好寻出些突破之处。”
孟琅书点了点头,略做沉吟,提议道:“正有此意,只是此处景象难免骇人,若是风姑娘需要暂时回避,也可去中庭为廷尉寺空出的厢房等待消息。”
风茗笑了笑:“这倒是无妨,我在风城时曾学过不少医术,若是孟少卿不介意,可否让我先看一看……死者?”
“风姑娘请便。”孟琅书自然是应允了下来,而后又与沈砚卿就调查命案之事简单交谈了几句,便各自在客房之中开始了简单的调查。
……
沈砚卿大致地查看过客房之中的情况后,说道:“我听闻今早有学生发现异常之时,房门是反锁着的,他们也是撞了好一会儿才破开。”
“屋内并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而……窗户果然也锁死了,这样一来,还真的很像是意外死亡。”孟琅书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房中的窗户,又拨开窗栓推开窗户向外看了看,“客房后是……一个湖?”
“不错,确切来说是从中庭延伸过来的一片水域。”一旁的沈砚卿正小心翼翼地拈起几片碎瓷片,微微蹙眉,“孟少卿可还有什么发现?”
孟琅书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了一旁正查验着尸体的风茗:“风姑娘,依你所见……尸体如何?”
对于风茗这副并不算多么惧怕尸体的模样,孟琅书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惊奇的。
“孟少卿,死者约死于昨晚亥时至子时,致命伤在后脑要害,伤处有血荫赤肿,皮肤破开之处四畔赤肿,致命伤的上方另有一处非致命伤口,遍身死血淤紫黯色,舌眼俱出,两手微握,确实是因塌压致死。”风茗站起身来,说到此处却是微微蹙眉,“但死者生前疑似曾服用过某些药物……”
“什么药物?”
“类似于五石散的药物,只是药性似乎还要更烈一些——这样看来,恐怕是朝廷禁药醉生散。”风茗顿了顿,思索道,“如此一来,客房的茶水点心之中,或许也有这种药物的遗留痕迹。”
“恐怕确实如此。”沈砚卿取过桌上的茶水细细观察嗅闻了一番,将一旁的茶壶递给了风茗,“你且看一看,这茶水之中是否另加了些什么。”
风茗依照常规的方式检查了一番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微微颔首:“先生猜测得确实不错。”
而后她又转而看向孟琅书:“尸体的情况大致便是如此了,孟少卿一下如何?”
“好,那么我便着人将尸体先行送去义庄……等死者家人到来吧。”孟琅书点了点头,待仵作与几名官吏抬着尸体离开之后,方才征询地看向风茗,“姑娘说这药物是醉生散,可是确定?”
“十之八九。”风茗一手无意识地玩弄着茶壶盖,沉思,“奇怪,我曾于昨晚在大堂见死者生前模样,不似长期服药之人。”
风茗若是不曾记错,长期服用五石散或是醉生散之人,难免会有体质变弱、肤色发白、精神难以集中之类的症状,但昨晚裴珩的模样却是神采飞扬,显然并非是这一类人。
“孟少卿,醉生散在大宁屡禁不止,不少世家大族的子弟仍旧热衷于服用此物。”沈砚卿蹙眉沉思,“恐怕……”
“我会上报的。”孟琅书点了点头,又看向沈砚卿方才特意查看过的碎瓷片,似乎想到了什么,“沈先生可知这种形制的花盆原本是什么模样?”
“客房中的花盆形制都是一样的,就像……这样。”沈砚卿四顾一番,指了指书桌一侧的桌面上摆放着的一只小花盆,“不过打碎的这一只应该更大一些。”
桌边的青瓷花盆是普通的扁圆形,为方便搬运故而花盆口边缘有一对对称的耳,耳上各有一个圆形的小孔。
孟琅书点了点头,似乎暂时并未得出更多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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