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金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剑吴钩
“咦?这窗下的蓄水箱……是因为昨夜大雨被冲入湖中了?”风茗一时难有什么发现,便随意地倚着窗棂向屋后的湖面眺望,这才发现了一些不对之处。
“蓄水箱?我去看看。”孟琅书闻言立即放下了桌边的小花盆,快步走向窗边,探出身子向外看去。因昨夜大雨,如今窗外便是上涨的湖水,并无落脚之处,仔细看来,确实能看见原本用于固定蓄水箱的铁槽断口。
“这断口……”孟琅书似是有了什么发现,他回身关上了窗户,继续道,“铁槽断口的上半部分颇为光滑,但下半部分并非如此——真是奇怪,谁会故意找这蓄水箱的麻烦?”
“……难道是凶手?”风茗犹疑着问道。
“如今线索太少,凶手为何要去破坏这蓄水箱?有些匪夷所思。”沈砚卿从方才开始便站在尸体倒下的地方微微仰头,径自思索着什么,听得孟琅书下了初步的结论,方才道,“孟少卿可是准备去询问那些学子了?”
“正有此意,此处暂时寻不到更多的线索了。”孟琅书点了点头,“首要地便是去问一问发现尸体并报官的那两人。沈先生可愿同去听一听?”
“倒也无妨。”沈砚卿略微沉吟片刻,不经意地看向了风茗,“只是醉生散一事非比寻常,风城之中也一度为此而困扰,我还需去调查一番。”
“那风姑娘……”孟琅书自然是明白了他的眼下之意,也看向了风茗。
“我自是可以同去。”风茗思索片刻,微微欠身道,“若是孟少卿觉得唐突,可让我在屏风后旁听,或许也可提供些帮助。”
孟琅书稍作斟酌,便也就应了下来:“如此也好。”
洛城金粉 第六章 画堂春第二折下
孟琅书所谓的询问证词,其实也不过是在枕山楼中庭临时空出的厢房之中将那些留宿的学子一一地召来询问。而风茗也得以在厢房的屏风后观察每一个人的反应。
一连数十名学子的陈词之中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即便是最早发现尸体的李生,也似乎完全没有独处作案的机会。
尽管如此,风茗还是如实地在脑海中记下了他们大致的陈词,又细细地比对着她对昨晚宴会的记忆。
在又一名学子退出厢房后,风茗听得侍立门口的官吏对屋外等候着的学子们道:“下一个,弋阳江飞白。”
风茗微微蹙眉,立刻想起了这个曾被她在客房外询问的学子所提及的名字。
思及此处,她不由得微微凝神。只听得屏风外孟琅书依例开口问道:“江飞白,昨晚宴饮散后,你可曾离开自己的客房?”
“回禀大人,学生在昨晚宴席结束后曾替醉酒的同窗去后厨吩咐准备醒酒茶,当时后厨之人均可作证。大约戌时中的时候也因此去……寻过裴珩,当时左右客房里同窗的醒酒汤皆是由我送去,他们可以作证。这之后就待在客房之中不曾外出。”
“那么亥时至子时,你又在客房中做些什么?”
“亥时初时我邀了敬则前来切磋琴技,他可以作证,大约是在亥时末时结束的,这之后我便就寝了。”
“好。”风茗听得孟琅书又翻了翻名册,“宣山阴苏敬则。”
恰是此前被提及的另一人。
然而过了好一段时间,屏风外皆是没有动静,风茗有几分疑惑地几乎要起身张望,才听得廷尉寺的官吏领着另一人来到了厢房之中。
好奇之下,风茗自屏风后微微探首看向了这两人,却在看清楚他们面貌的一瞬间想起了昨晚的所见所闻。
原来是他们……
这未免也太过凑巧了些。
……
昨晚自裴珩出言制止了几名学子对朝堂之事的议论后,大堂中仍旧是一派把酒言欢的景象,热闹欢快的气氛看起来愈加浓烈。
但这一切并未持续太久。
“素来听闻此届入京选官的学子之中有几位的琴技颇为精湛,今晚值此良辰,何不弹一曲助助兴?”正在他们推杯换盏之间,二楼的雅间之中忽而传出了一个声音,大堂之中的学子们不由得一时停下了言语,看了过去。
那时在三楼廊上俯瞰着整个宴会的风茗也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正有人自二楼的雅间之中摇摇晃晃地走出,倚靠着栏杆看向楼下的众人,面色微醺,看起来似已是醉了。她仔细地辨认了一番,勉强认出这应是尚书省吏部的王左丞。
“若要说在座之琴技,那自然是江飞白江兄最为出神入化,而苏小公子次之,只是不知……能否真的入了左丞大人的眼。”一时的安静之中,裴珩似乎正打算起身说些什么,却被另一人抢先开了口,起身对着王左丞的方向遥遥一揖。
风茗不动声色地端详了一番开口之人,若她当时不曾记错,那应当就是吴郡顾氏顾淮之——也就是舞弊之事中的另一人。
风茗也不知他们是一唱一和,还是在不一而同地迎合那位左丞,毕竟每年到了这时候,吏部都是格外地有油水。
自然……也格外能见得人心。
而后,又听得那位吏部左丞带着几分醉意悠悠说道:“恰巧老夫今日带了勾栏里的名伶来,一弹一唱,岂不妙哉?”
学子们听得此言,自是有几人窃窃私语了起来,风茗也颇有些看不过去,心里想着这位大人果真是醉得不轻,让入京参与选官的学子给勾栏伶人抚琴伴唱,岂不是将他等同视为了勾栏乐伶?
只是此事会是这么简单么?虽说本朝民风开放,士族子弟皆好隐者名士的风流恣意,但这等荒唐之事,也未免太过无理。此人多少也是朝中官员,醉酒后便是这样不着分寸?
“大人,这……”只见场中裴珩似是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吏部左丞扫视了一眼众人,仍旧是无所知觉般地笑道:“今晚不过宴饮玩乐而已,诸位何必如此拘束?方才所说的江飞白江公子又是哪位?”
在场的学子们无人应答,但他们的目光却已在无声中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同一个人。冷不防突然成为了众人中心的那名学子虽也是眉目端正文雅,但在一片衣冠锦绣的世家子弟之中显得很是不起眼,此刻他脸色颇为难堪,目光闪烁不定,求助似的看了看平日里尚算交好的几名学子。
只是如今正值选官结果尚未公布的微妙时刻,面对着的又是吏部的四品官员,这些学子又岂有人会冒着开罪此人的风险来为他解围?被他目光扫过的学子们或是佯装醉酒不闻,或是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最终,江飞白似是下了什么决心,目光落在了满脸紧张之色的裴珩身上,用并不算大的声音冷然开口道:“裴珩,你别太过分了。”
而后看也不看地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罔顾身后那一片愈加沉闷、几乎令人喘不过气的气氛。
吏部左丞的脸色很有些难看,裴珩仍旧保持着那副看似颇为紧张无措的神态挑不出半分错处,而余下的众人或是神色讶然或是暗暗幸灾乐祸,不一而同。
风茗在那时一时也有些懵然,虽说这位吏部左丞确是欺人太甚,但于此时开罪一个能够干预选官结果的人,未免也太过沉不住气。
只是现下再细细一想,她又觉出了几分异样:于情于理,以裴珩的出身此时都完全可以出面将这番尴尬的境地化解,他会迟钝到毫无反应?还是另有什么打算?
风茗不无遗憾地想着:倘若沈砚卿在场,想必定然可以窥见其中的深意。
而那时正僵持间,风茗却见一名原本坐在江飞白之侧的未及弱冠的少年施施然起身,恭谨地对着吏部左丞的方向垂眸拱手,不紧不慢地开口解围。
“左丞大人,江兄想来已是醉酒,才会行此不端之事,大人身居高位大人大量,还望勿要计较。何况今夜此处十分喧扰,加之抚琴者醉酒,想来弹出的曲子也难入大人之耳吧?”
那时风茗只见那少年玄衣墨发,风神秀彻,举止之间尽是沉稳从容之感,雅致而又不夺目,倒是和裴珩之辈很是不同,便也多留意了一番。
吏部左丞半醉不醉之间似也意识到这是给了他台阶下,而此刻又有几名大胆些的学子附和着相劝,他便也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眼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了裴珩,而后转身回到了雅间。那出言解围的少年便也略带几分歉意地向着裴珩笑了笑,微一行礼后亦是向着方才江飞白拂袖离去的方向起身离开。
如今想来,他应当便是那位苏敬则苏公子了。
……
这一边,孟琅书倒也并未因此动怒。他修长的羽玉眉微微一挑,一双桃花眼中自带一番似笑非笑的意蕴:“何事耽搁至此?”
风茗也在孟琅书的话语之中回过神来,仔细聆听者对方的应对之语。
“少卿大人恕罪,学生一时兴起去客房后的湖畔走了走,因而险些错过了问询。”苏敬则不紧不慢地一揖,语调沉静地低声请罪道。
“也罢,日后注意些便好。”孟琅书也不打算多追究什么,问道,“那么你昨晚可曾离开过客房?”
“只有亥时末时受邀与江兄比试琴技,回来后便就寝了。”
“是否有人可以作证?”
“江兄自然可以,除此以外……”苏敬则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二人的弹奏之法差异不小,想来住在左近的同窗应当也可分辨出来。”
孟琅书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证词,却又转而问道:“方才在湖畔是否有什么发现?”
听得孟琅书这一问,风茗有几分诧异地略微抬眼探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两人的神情。他多半是想起了事发客房外脱落的水箱,想以此试探一番对方的行迹。
“昨晚一夜风雨,湖水涨了不少,似乎有几间客房的蓄水箱出了些问题,尤其是——”苏敬则说着微微垂下眼睑,目光轻轻一掠不知落在了何方,“裴珩公子客房外的蓄水箱,似乎脱落沉入了湖中。”
这是在向他暗示什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叙述此事?风茗心中略有惊疑,再看孟琅书却还是那副轻懒模样,也不知对此到底作何推断。
“听闻事发后江飞白托你前去报官,你却转手又拜托了枕山楼中之人,这又是因为何事?”
“当时后院之人都听到了李兄的尖叫之声陆续赶来,而裴珩公子那时俯卧在地生死不明,学生想留下来看一看情况,故而便转而拜托了随之来此的楼中之人前去报官。”
“哦?看来你有所发现?”
风茗也不禁又略微提了提神,好奇着他是否真的还有其他发现。
“学生只是有些好奇,枕山楼客房的门户,似乎都是以同一种榫卯之法拼接而成。”苏敬则说到此处,却是轻轻地笑了一下,眉眼之间也因此染上了几分春风般的从容与温雅,“也就是说,熟悉榫卯结构的人,可以轻易地拆开一部分。”
风茗的气息微微滞了滞,她自然很清楚枕山楼客房门窗所用的镂花榫卯,却不曾想到这一层。
如此一来,反锁的房门便未必是真的反锁了。
“……知道了,你们都先回去吧。”孟琅书若有所思,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先行离开,而后又翻开了名册,宣召下一人继续问询。
洛城金粉 第七章 画堂春第三折上
自那两人之后,屏风外的问询之中便似乎再没有多少值得关注之处。风茗于是细细地思索着方才他们的一番对话,这才回忆起了昨晚在那之后的所见所闻。
昨晚江飞白离席后,她实在抵不过自己的好奇之心,便也紧随着这两人的脚步来到了中庭。
而当她离了大堂的喧嚣转而来到中庭的回廊之中时,才发现此时的夜色之中正落着倾盆的大雨,远远近近的雨声清朗而错落,让大堂之中隐隐传来的人声显出了几分缥缈,庭中的园林景致也在雨幕之中变得迷离。
临近大堂的回廊中有三三两两的酒客或是踱步或是驻足,各自沉默着或是出神或是静思,而再稍远些的地方,则是几间幽静无人的小轩室。
风茗装作无意地于回廊之中信步而行时,便远远见得江飞白端坐在其中一处僻静轩室之中拨弄调整着琴弦,而此前出言解围的苏敬则正微微加快了脚步自廊下走上前去。
他的眉并不算浓,却是极秀逸,斜斜地微挑扫出,压在长而不狭的凤眸上平添了几分锋芒之气,而双眸沉敛宁静如寒潭明渊,眼尾轻轻一瞥间七分谦和三分清冷如玉匣藏锋,配上廊外的雨幕微风,便更像是浅墨勾笔的写意画中走出的人。
只是他虽生得颇为清隽,待人行事却似乎很是低调而不瞩目,向来细心的风茗也只有在这时候才会想到要去留意他的言行。
江飞白抬眼看见来人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了无笑意地微笑道:“敬则为何也来此?莫非那人转而为难起了你?”言罢,又似是颇为烦闷地扫了一下弦,将琴略略推开了一些。
“江兄何必同这张琴置气?”苏敬则毫不介意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劝说道,“那位大人想是醉得不轻,方才已被劝了回去,江兄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去入席吧。”
“哦。”江飞白淡淡地应了一声,忽而抬起头冷笑着逼视着对方,“他们会好心到替我说些什么?未必。而且你真的以为这只是那人醉酒后的临时起意?”
“自然不是,但……江兄慎言。”苏敬则不知在思忖着什么,目光仍旧是沉黑而深邃,不紧不慢地规劝着,“今日又何必再一次地落人口实?似你这般锋芒毕露而又没有靠山,日后若是入了仕难免要被参劾不少。”
“落人口实?也不差这一次了。”江飞白又是冷哼一声,“裴珩明里暗里诋毁作梗于我也不是这么一两次了,何况我一介寒门本也没有选上的机会——呵呵,看着那些明知选不上却还要费力去巴结他们的人倒也有趣。你看,方才你不也是有所顾虑按而不发吗?”
苏敬则一时不答,只是紧抿薄唇垂下眼睑静静看着案上的古琴,片刻后方才淡淡开口:“江兄似乎也喝醉了。”
“醉了也好,至少看着自己不那么像个笑话。”江飞白忽而自嘲地笑了笑,意蕴不明地这样说了一句,而后倏然起身,向着大堂的方向急促地走去。
……
而那时风茗毕竟不愿暴露什么,也没有再继续观察下去。
这之后直到宴席散去之时,她才再一次见到江飞白——如他自己所言,是来为其他人寻醒酒汤。
……
那时已是宵禁过后,枕山楼大堂中渐渐地变得冷清,但沈砚卿却仍未归来。
风茗担心沈砚卿会遇上什么变数,却也一时帮不上什么,便索性在大堂留了下来,一面候着门一面借着烛光核算着这一旬的账目。
核查过半时,她放下笔稍作休憩,环视一番见仍有几位商会成员也在整理着账目,便向着为首的宁叔微微笑道:“这些琐事我一人便可,宁叔,你们去后院看一看有没有疏漏之处吧。”
“这一旬的账目有些复杂,九小姐一人恐怕要费些时候。”对方却是摇了摇头,并不同意。
风茗毕竟是出身于风城嫡系,故而洛阳分会中大部分人还是尊她一声“九小姐”。
她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得有人从回廊微微加快了脚步走来,问道:“打扰了,请问店家现在可还能做些醒酒茶?”
风茗循声抬眼,便看见来人却是江飞白。只是那时她也不及多想,礼貌地笑着答道:“自然可以,不过此事还得去后厨吩咐,不知公子需要多少呢?”
“就是……按着今日投宿学子的人数备上一些,不知是否方便?”江飞白点了点头,倒也不似宴饮之时所见的倨傲模样。
风茗沉吟片刻道:“自然可以,公子稍候。”说罢又看向了宁叔:“宁叔,我说什么来着,现下后院恐怕需要不少人手,你们便安心过去吧。”
“好。”宁叔向着她微微拱手,而后转向江飞白,“公子也随我去后厨一观吧。”
如今细细想来,昨晚的这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小插曲,似乎也都透着几分不寻常之处。
……
风茗一面回忆着昨晚的见闻,一面侧耳听着屏风之外的动静,孟琅书似乎已将留宿的学生一一地问过,屏风外一时只剩下狼毫划过宣纸时隐隐的沙沙声。
“……孟少卿?这是?”风茗疑惑地出声试探。
“如今只有顾淮之不知为何没有随其他学生应召前来,我已派人前去他住处一探——风姑娘可以不用回避了。”
听得此言,风茗这才起身自屏风后走出:“孟少卿,方才看见其中两人之时,我却是想起了昨晚与死者有关的又一件事。”
“哦?风姑娘请说。”
风茗于是便将方才回忆起的那一场争执告知了孟琅书,末了又道:“只是我也不知此事和他的遇害是否有关。”
“以防万一,还是记下为妙。”孟琅书微微颔首,又道,“不过如今看来,仍是顾淮之此人嫌疑最大。”
风茗疑惑道:“因为他此刻不见踪迹?”
“自然不仅如此。”孟琅书笑了笑,“风姑娘或许是不曾注意到那些学生所提及的只言片语,由地方中正官选入洛都的这一批学生之中,唯有顾淮之喜食五石散。”
“虽说也会有其他可能,但倘若所有学生之中只有他知道如何得来这类药物,也确实颇为可疑。”风茗沉吟了片刻,微微颔首,“当务之急恐怕还是先找到他究竟在何处,若是他也遇害……”
她话音未落,便见得有衙役自远处快步跑入厢房,对着孟琅书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道:“孟少卿,找到那个顾淮之了。”
孟琅书闻言起身:“他如今在何处?”
那名衙役一五一十地回答着:“就在他住下的客房里睡着。据他左近的学生所言,昨晚顾淮之似乎也与裴珩有了些口角,亥时正回来之后脸色很有些不好看,而后便一直不曾见到他,想不到竟仍是没有醒来。”
孟琅书颔首,又问道:“他的房中可有异样之处?”
“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不过……”衙役迟疑了片刻,终究开口说道,“我们叫醒他后照例检查了一番,发现他的房内有不少的醉生散和五石散,他也承认了这确实是他所带来的。”
“什么?”风茗闻言不觉心下一惊,上前一步追问道,“这其中还有醉生散?”
那名衙役征询地看了一眼孟琅书,见后者并不阻拦,这才说道:“确实如此。”
“……多谢。”风茗见此情形,知道多半是廷尉寺的衙役信不过自己,犹疑了片刻后欲言又止。
“风姑娘若是有心,也可前去一探。”孟琅书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说道。
风茗听得此言,有几分感激地微微欠身道:“那便谢过孟少卿了。”
洛城金粉 第八章 画堂春第三折下
另一边,江飞白与苏敬则二人在离开了问询的厢房后一时无事,便一面谈论着方才的问询,一面沿着中庭的回廊向着后院的客房信步走去。
“那时候情况混乱,你倒是悠闲,还看起了他们家客房门户的结构。”江飞白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忽而不着头脑地说了一句。
苏敬则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之中很是平淡:“我只是在想,当时客房的门窗都是上了锁,若此事是意外便罢,但若不是,想必行凶之人便在其中另有出入的门路——说到底,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却不曾想到当真有这一层玄机。”
“对了,怎么突然想起要去那湖边?平白惹得廷尉寺的怀疑。”江飞白似乎终是忍不下好奇,问道。
“确实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仅凭这一点又如何能定罪?”苏敬则仍旧并未侧首看他,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地一带而过,似是不以为意,“幸而孟少卿大度,也不曾为难什么,江兄又何必做这些徒劳之思?”
江飞白的语气之中也不知是不满还是担忧:“我可是想不明白你们为何偏偏都在这时候出了差错。”
“我们?”苏敬则这才微微偏过头来,似是有几分疑惑。
“方才廷尉寺之人召集我们前去中庭之时,似乎并未见到顾淮之的踪影,后来你又差点儿没了踪迹……故而我才这样说。”
“这样说来今日我似乎也一直不曾见过顾兄,”苏敬则思索着说道,“眼下时候不早,今日枕山楼的动静又这么大,他怎会还没有起身?”
“你这会儿倒是操心起了别人。”
“江兄不也是如此?我记得你向来有些看不上顾淮之的行事。”
“……”江飞白一时沉默不答。
“倒是我唐突了,“反倒是苏敬则径自轻声笑了笑,也不追问什么,转而道,“江兄一会儿可有什么安排?”
“如何?还惦记着昨晚未曾分出的胜负么?”
“是啊,”苏敬则微微颔首,笑道,“若是江兄无事,不妨便将这未竟的比试比完吧。”
江飞白闻言,语气不自知地轻松了几分,调侃道:“若非昨晚比试前第七弦无故断裂,而我又不曾备下换用的琴弦,怎会因换了不趁手的琴而无故落后一筹?”
“江兄可是在责怪我的琴不够趁手?不过昨晚一进屋便见你四处翻找着备用的琴弦,倒着实让人有些惊讶。”苏敬则便也顺势调侃道,“琴弦无故断裂多为凶兆,想是预见了今日的命案吧?这样说来江兄似乎不该就这样随意地将那断弦丢弃。”
“说到底也不过是些玄奇之谈,何况那时又何曾想到过这么多?”江飞白便也笑了笑,提议道,“待到枕山楼的出入禁令解除,我再去买上一根丝弦,这比试便到那时再继续吧。”
“好。”苏敬则也不再多说什么,将对方的提议应了下来。
两人一路闲谈着踱步回到后院,这才发现后院的客房之处有些异乎寻常的喧嚷。不少学子聚在一间客房外翘首观望着屋内,看起来似是被廷尉寺的衙役拦了下来才不曾蜂蛹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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