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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金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剑吴钩
“这是怎么回事?”江飞白率先感到了几分异常。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间客房里住着的正是……顾淮之吧?”苏敬则微微蹙眉,语气却是波澜不惊,亦是没有做任何猜测。
“走,去看看。”不由分说地,江飞白已然快步走入了那群人之中。苏敬则的身形顿了顿,也只得跟了上去,听得学子们左一句右一句地议论着此处之事。
“……这么说来,这顾淮之真的就是那个凶手了?”
“……不然还能有谁?据说孟少卿一面在中庭挨个儿审问一面派了人来搜查每个人的客房,这好巧不巧地,就在他的房里搜出了醉生散。”
“……什么啊,分明是从今日一早开始顾淮之就不见踪影,孟少卿审问时见不到他才派了人来寻。”
“……可那裴珩不是死于意外吗?”
“……据说啊是在他生前的茶水里发现了大量的醉生散,裴珩可是从来不碰这些啊,你说这可还能判做意外吗?”
“……这……也可能是昨日尝试这醉生散尝得多了些,而后自己撞倒了书架上的花盆啊?”
“……唉你在这儿瞎猜些什么?你想得到的东西,孟少卿会想不到?”
“……你们啊……单论私藏这么多的醉生散,就已经是不小的罪名了。如今官府严控五石散的买卖,何况是这药效更烈的醉生散呢?”
“……我看顾淮之平日里就爱服用这些东西,原本还以为就是寻常的五石散呢,想不到啊想不到……”
“真要说起来,那天晚上我还曾听见,这两个人似乎争执了好一会儿呢……”
“……嘿,世家望族的人啊,可真是胆子大……”
……
“凶手竟然是顾淮之……”苏敬则略略地听过了他们的几句议论,语气之中难得地有了几分因惊讶而生出的波澜。
“听起来多半是这样了,”江飞白翘首看着屋内,神色之中不免有几分讥讽,“虽说确实很让人惊讶,不过这样看来,案子很快就能结了,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苏敬则本知道江飞白素来与这些世家公子多有龃龉,如今这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也在意料之中,却还是说道:“裴珩与顾淮之两人一向都是瞧不上对方,你倒是一视同仁。”
“都不过是结党营私明争暗斗之辈,自然没什么分别。”江飞白冷哼一声,“如今他们这副模样……咎由自取罢了。”
苏敬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客房外看热闹的众人。
……
顾淮之的房中陈设颇为整齐,一看便知没有他人闯入的景象。
而客房的主人此刻正被廷尉寺的衙役看管着坐在一旁,看起来似乎对眼前的情况颇为不解。
风茗先一步来到了房中,想着顾淮之自有他们廷尉寺去审问,便向着领路的衙役点了点头,走向了一旁的橱柜。
“客房中的这些……确实是五石散与醉生散不错。”在廷尉寺衙役的带领之下,风茗从橱柜中取出细颈口瓷瓶中的药物,仔细查看了一番。
“可……家中有这两种药的人,大宁可是并不少见吧?”刚刚被衙役们唤醒的顾淮之显然还不明白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廷尉寺和风氏商会怎么连这等事情也有空来管了?”
风茗素来在应对这类纨绔子弟的事情上很有些无力,便也只能简短地解释道:“裴珩今早被发现死在了房中,而他昨夜用过的茶水之中正被下了醉生散。”
“他竟然真的死了……”顾淮之似乎懵了片刻,径自喃喃了半句,复又反问道,“昨晚的醒酒茶是江飞白置办的,你们为何不去怀疑他?
“廷尉寺已经调查过,留宿枕山楼的学生之中只有你有醉生散的来路。”孟琅书甫一走入客房便听见了顾淮之的辩驳,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何况醉生散向来是暗处买卖且价格不菲,江飞白一介寒门学子,何必偏偏要去辗转购买此物?”
“这……”顾淮之一时语塞。
风茗见此,为免去无意义的口舌之争,紧接着发问道:“顾公子,可否说一说你昨晚宴会结束后的行踪?”
顾淮之的眼神闪了闪:“昨晚?昨晚……自然是宴会散去之后便歇下了。”
“哦……本官怎么倒是听闻,你似乎和裴珩在他的房中有过些争执?”
孟琅书很适时地补上了这样一句,顾淮之迷茫的脸色一时便有些尴尬:“争执啊……好像也是有的,约摸是我睡得有些久了,记不清了。”
风茗原本在一旁查看着他房中的茶水糕点等物,听得这话一时也有些好笑——顾淮之这岂不是在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揽么?即便是醉酒,记忆也不至于如此错乱吧?
难不成……
这样想着,风茗停下了手中之事,走上前来。
“孟少卿,依我之见,他这副模样倒不像是饮酒过度,而是……”说到此处,风茗抬手指了指他房中放置那些药物的橱柜,很有些无奈,“如今看来,哪怕他未必是凶手,也难免会是从犯或是知情之人——他这副大梦方醒的模样,实在是难以入手。”
孟琅书亦是颔首赞同:“风姑娘说得也有理。”
而后他转而对顾淮之道:“如今看来,在你洗脱罪名之前,都得和廷尉寺先走一趟了。”
“……”顾淮之也不知是否思维清醒了些,没有再说什么反驳之语。
待得廷尉寺的衙役们在此处简单地取证完毕,便开始着手将顾淮之“请”去中庭暂且另做安顿。
原本喧嚣的人群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突兀地归于沉寂,学子们无声地为走在前面的官吏们让开了一条道路,静静地看着神色之中难掩颓靡的顾淮之随着廷尉寺的官吏一路离开,也静静地看着他们将客房中作为证物的醉生散尽数带走。
一时无人再多言,仿佛一切便就此水落石出一般。
此刻已近午后,日光隐隐地已开始向西挪动。
风茗随着廷尉寺的衙役走出客房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她莫名地想起了昨日的傍晚,那时沈砚卿不知得了什么情报,匆匆将楼中之事交与风茗便离开了枕山楼;而那时这些学子们正三五成群地来到枕山楼赴宴,全然不知这之后将会有这样一番一波三折的变故。
那时的窗外正是阴云漫天,夕阳在西方遥远天尽头的云层缝隙里漏出几缕温暖的橘色光芒,像是黑暗中闪烁着的希望,却也如每一点光明的背后,都躲藏着难以预知的暴风骤雨。





洛城金粉 第九章 画堂春第四折上
当晚,枕山楼中庭的小楼之中。
“今日先生走后的情况,就是这样了。”风茗将今日中庭厢房之中的诸事与此后在顾淮之客房之中发现醉生散之事详细地叙述了一番,而后道,“不过此事……有些蹊跷。”
沈砚卿尽管嘴角仍带着几分随性而无所谓的笑意,但眉头却是微微锁起:“何止是有些蹊跷?这个案子……恐怕很难再深入插手了。”
风茗沉吟道:“死者是裴氏的人,难道是对绣衣使那边有所顾忌?”
“不是顾忌,而是裴绍已然派十三使中的廉贞知会了廷尉寺,为了保证选官结果不受影响,五日内必须结案。”沈砚卿一面翻阅着桌上的书册一面不紧不慢地说道,神色在烛火摇曳的映衬之下不甚分明,“至于真凶,即便我已有了大致的猜测,也绝不可贸然行动。”
“等等……廉贞?”风茗察觉到了几分异样,“依照绣衣使那边的说法,他不是‘叛逃’了么?”
“自然是杀死他之后新任的廉贞。”沈砚卿不觉轻笑了一声,“昨日便是这桩事绊了我许久,前任廉贞的‘叛逃’似乎很是不简单,但商会一时也难以调查到更多消息。”
风茗却似乎并不十分在意:“绣衣使中出了这样的人员变动,我想御史台的那位也不会坐视不管。既然商会从不接事关朝堂的情报消息,先生又何必忧心?”
风茗此言也并不虚,宁朝立国时,四世家中长于情报探查的秦氏便掌管了御史台,但元帝晚年时却又设立了同样探查天下微末之事的绣衣使予以分权,这与只在民间做些情报生意的风氏商会毕竟很是不同,故而此二者难免有龃龉攻讦。
“也是,倒是我多虑了。”
“只是不知……这位新任的廉贞使又是个怎样的人?”风茗犹疑了片刻,又问道,“洛都之中的疑案秘事皆归于廉贞管理,来日只怕少不得要与他有所交涉。”
“我还不曾见过,不过听那些绣衣使谈起,此人行事颇为不循常理。何况你不妨想一想……”沈砚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略微凝重了些,“当时裴绍连派出十一名绣衣使从司州一路追至扬州晋陵郡,最后只有这一人提了那人的头颅返回复命,顺理成章地接任了廉贞使的职位。”
“先生的意思是……”
“上任廉贞使未必是他所杀,但他的那些同僚,死因恐怕很显然。”沈砚卿不觉冷冷地笑了一声,“你说这样目的明确的人,怎么可能不想着继续往上爬呢?如今恰巧可利用裴珩的舞弊之事,完全就可以向上峰示好了吧?”
风茗莫名地有几分悚然:“要说他的同僚们完完全全是死于自相残杀,我也不信,看来这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先不说此人了。倘若他真是难以相与,来日若不得不有所交涉,你避着些由我与他周旋便是。”沈砚卿似是宽慰般地笑了笑,转而又反问道,“眼下不妨猜一猜,关于案子的事我是从何处得知的?”
“廷尉寺?”风茗不曾多想。
“不,是商会与绣衣使往常的接洽之处,那时那位新任的廉贞使刚刚动身前往廷尉寺不久。”沈砚卿放下手中的书册,又恢复了那副看客般的神色,“连供职于那处的普通绣衣使都知道,看来裴绍是生怕我们查不出绣衣使的这番动作啊……”
“倘若这是向晚时的事,岂不是说明……”风茗闭目思索片刻,道,“裴绍这是想罔顾真凶,执意拉吴郡顾氏下水了?”
“岂止?恐怕还要来一出大义灭亲揭发舞弊的戏码吧?”沈砚卿挑眉一笑,言语中几分戏谑。
“先生的意思,风茗明白了。”风茗抿出了一个微笑,微一颔首后边准备起身,“待到结案,我再去将此事查明。”
近来吴郡顾氏在朝中颇有几分得势,如今裴绍——或者说他背后的长秋宫皇后——是明摆着要利用这个案子去“提醒”一番顾氏新锐。于情于理,自诩不接手朝堂之事的风氏商会都该放手作壁上观才是。
然而话虽如此,风茗心中为这即将定论的冤案多少还是有几分不平之意的。
“不必着急,”沈砚卿抬手虚按住风茗的手笑了笑,示意她再留片刻,语气稍稍严肃了几分,“比起此事,我更关心的是那些醉生散,顾淮之究竟是从何处得来了这么多朝廷明令禁止的药?私下卖给他的人,手上又有多少呢?这几年风城也为这醉生散费了不少心,却还是没有查出全貌。”
“看来先生也不曾有所收获?”
“不,我已查明顾淮之是从洛都石氏的手中购得药物,但石氏显然不会是幕后之人。”
“这倒是有些棘手了……”风茗不由得沉吟了片刻,“难不成此事结束后又得去调查石氏么?”
“我先行将近日的事情修书交与风城,约摸等到会审的日子,北疆也该传来回复了。”沈砚卿却是随手取过一张信纸,提笔而书。
厢房中的灯光幽幽地为沈砚卿的轮廓打上一层柔和的淡金薄光,于指尖点上最亮的一笔,仿佛一层薄薄的釉色,精美而润泽,而那烛光映衬下的容颜轮廓流畅气韵柔和,竟有一瞬惊艳。
风茗偷眼观察了一番此刻对方的神色,见他此刻虽是并未有太多困惑犹疑之色,却也微微地锁着剑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不觉敛去了几分平日里散漫随性、几近于有些不可靠的模样。
风茗会有这样的印象,其实还是多半得益于她初至枕山楼时的所见。
那时她在枕山楼下属的带领之下刚刚走入楼中,一片喧嚣与繁华的景象恰似一幅生动的帝都众生画。正在无措之间,她微微抬眼看向二楼,便见得一人一袭青衣施施然站在楼梯旁。他乌发半束半散,慵懒地倚着阑干玩弄着手中的折扇,正俯瞰着刚刚走入枕山楼的一行人,笑得风流宛转。
那时倘若不是身旁的下属及时开口,风茗全然不会把眼前此人与分会的总管联系起来。
“风茗?”不意他突然地一抬头,通透清澈的琥珀色眸子里正正地倒映着风茗的轮廓,而语气是一贯的微微含笑。
风茗回过神来:“先生还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不过你今日也前前后后地忙了一整日,我见你神色疲惫,可需要先行回去休息?”
“无妨的,”风茗有几分矜持地笑了笑,“这三年来我随着先生打理商会,何时有过这样的特例?”
“话虽如此,但今日我们所能做的,确实也只有这些了。”沈砚卿不觉轻声笑了起来,“眼下时候不早,又何必在这里白白耗费时间?”
“那便……多谢先生了。”风茗的心思忽而飘了飘,她轻轻地应了一声,而后推门而出,反手又将门掩好,这才举步离开。




洛城金粉 第十章 画堂春第四折下
今夜的天色依旧颇为阴沉,走在中庭回廊之中感受不到微冷的春风,亦是几乎没有任何的声响,浓云密布的夜空呈现出隐隐的暗红色,尽是一片压抑之感。
风茗不过刚刚穿过中庭来到后院的湖畔,便濛濛落起了雨。此时春寒未褪,雨水中也带着几分沁肤的寒意,惹得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脚步,踩得湖边碎石轻轻作响。
风茗趋步走在湖畔,正思忖着方才沈砚卿所提及的朝堂之事,犹豫着是否要去顾淮之处确认一番,便看见眼前有黑影倏忽一闪,不知掠向了何方。她猛地一惊,本能地停住了脚步。
而就在风茗这一愣神之间,那黑影已于夜色之中身形悄然回转至风茗所在,剑锋乍现如暗夜雷霆般直刺风茗心口。
风茗虽不通武学,却自幼研习医理,早在黑衣人出剑时便大致看出了他的目的,俯身急急向右闪开,也不知是否是对方学艺不精,她竟是堪堪地躲过了这一剑攻势。
只是风茗尚且无暇顾及自己此刻正背对着湖水的不利站位,便见那人似乎又再一次对着她刺出一剑,无奈之下,她只得权且避着剑锋向后疾退。
风茗不曾料到的是,那人就在她疾退至湖水前一步时猛地收手抽身而去,而自己则是止不住向后的势头,一时便要后倾倒入这蓄水湖中。
甚至来不及惊叫出声,风茗只觉身子一空,脑海也是一空,恍恍惚惚地似乎只有落在身上的淅沥冷雨才是真实。
许久,料想之中铺天盖地的寒冷感与窒息感也未曾出现,她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正看见有人牢牢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又一用力地将她后倾的身子从湖面上拉了回来,青如水色的衣袖被这冷雨濡得颜色又深了几分。
风茗本能地攥紧了对方的衣袖,待到她站定才有几分茫然地抬起头,素来澄明的眸中也添了几分迷蒙。此刻两人离得极近,他的身子因方才的着力而微微前倾,气息浅浅,衣上不是时下流行的馥郁熏香,而只是一缕极淡的木叶清香,干净而醇和。他另一手执着青竹伞,伞身微倾恰能为风茗遮住落雨。
“先生……抱歉……”风茗愣怔片刻,有些慌乱地松开了手,无措地站在原地,半晌才说道,“先生为何来此?”
“天气尚未转暖,若是淋了雨多半会染上风寒。原想赶着给你送把伞,谁知……”沈砚卿却并没有责怪或是担忧之意,只是淡淡地笑着,眸光清澈,语气中甚至有几分促狭,“怎么好端端地就往湖里摔呢?这似乎并不是你回房的路。”
“只是在想先生方才提及的朝堂之事……”风茗见得他这番神色,不自觉地放松了几分,只是说到方才一番变故,语气仍旧是紧绷着的,“有人潜入了后院,也不知他意欲何为,明明发现了我,却似乎根本没有杀意。”
“……果然。”沈砚卿微锁眉头沉思片刻,低声道,“去中庭顾淮之的厢房看看。”
风茗一惊,而后心中便明了了几分。沈砚卿见她会意,将手中的青竹伞交入风茗手中,道:“我去中庭看一看,你大可宽心,早些回去吧。”
“我与先生同去吧,倘若他受伤不轻,我还能权且治疗一番。”风茗听得此言心中有几分着急,也不及细想便反手握住了沈砚卿的手腕,目光恳切。
“……好。”沈砚卿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仍是应了下来,“只是你不可贸然行事——走吧。”
待两人疾步来到中庭之时,正遇上本应在房外巡视的一名廷尉寺官吏颇有些慌张地迎了上来:“阁下可就是枕山楼的沈先生?”
“何事?”沈砚卿见此也不与他多客套什么,问道。
“暂时收押疑犯的厢房里似乎很是异常,但房门似乎从里面闩上无法打开……”
“你们不必顾虑,放手行事。”
“是。”一声应下,官吏再次急匆匆地跑向厢房,沈砚卿与风茗二人也举步跟了上去。
两名官吏合力撞了数次,终于将厢房大门撞开,而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风茗便立即闻见了熟悉的血腥味,而作为医者,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先行进去探个究竟。
“别急……跟在我后面。”沈砚卿抬手虚拦了一下,当先走入了厢房之中,风茗微微一愣,随即也立即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顾淮之此刻正匍匐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右手手腕上被划开了一道并不算浅的刀口,而沾了血的短刀则落在左手的不远处。厢房的窗户向外半开着,似还在轻轻地摇晃。
见厢房之中并无太多异常,风茗当先快步走到顾淮之身边蹲下仔细地察看,片刻似是松了一口气,对其他几人道:“还有救,我随身也带了些药物可以救急。”
“如此便好。”沈砚卿向着她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一边的两名廷尉寺官吏,“两位是如何发现房中有异常的?”
“我们两个原本只是按例巡察,结果却听见了厢房之中发出了一声钝响——现在看来似乎是疑犯倒地的声音,当时我们敲了门却不见答应,便觉得多半是出了什么事。”其中一名官吏解释道,“傍晚孟少卿离开前曾说过,晚间若有异常便来寻沈先生主事,故而……”
“我明白了。”沈砚卿微微颔首,走到顾淮之身边大致看了看他的伤口,又转而对那两人说道,“现下可方便去知会一下廷尉寺?就说……疑犯疑似自戕。”
“可以,可以。”那名官吏连忙应下,“我这便去。”说罢,又对着同僚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厢房。
风茗听得此言便要起身说些什么,却见沈砚卿装作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眸光浮沉不定。
她不由得一怔,终是将疑问埋在了心中,转而道:“先生,他的伤口大致已经处理好了,只是失血略有些多,并不致命。”
留下的那名廷尉寺官吏听得顾淮之并无大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真是麻烦两位了。”
“不妨事,”沈砚卿看向那名官吏,似是很不在意地笑了笑,“既然他并无大碍,我们便先行告辞了,还望你们在廷尉寺来人前看好此处。”
“这是自然。”官吏一声应下,目送着两人施施然离开了厢房。
风茗心中虽是满腹疑惑,却也知道此事多半不简单,只是又回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顾淮之与半开的窗户,起身取过放置在一边的青竹伞,随着沈砚卿离开了厢房。
早春的雨迷濛而湿冷,目之所及的地方似是都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轻纱。
此刻的后院之中,因此案滞留于此的学子们已有不少得知了方才中庭陡然发生的意外,虽然表面上看来不曾有任何波澜,但想必客房之中的人们都是各怀心思。
“先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明明也知道……那不是自戕。”风茗回到自己的房中在榻边坐下,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正打算离去的沈砚卿,开口问道。
沈砚卿闻言,径自将青竹伞撑开放在了廊下,而后踱入房中虚掩上了房门,侧首一笑道:“我原以为你能想明白。”
“右手上的伤口是从内向外划开的,倘若真的是自戕,这动作未免太过别扭。”风茗摇了摇头,不自觉地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思索道,“先生想说这是裴绍派来的人?但此人做事未免太过疏漏了些。”
“裴绍不好说,但今晚此人……你怎么能够断定,他是在恪守他们统领的命令呢?”沈砚卿似是料到了风茗的这一问,不紧不慢地解释着,语气之中几多嘲弄,“为了试探商会的态度,此人还真是敢冒险啊。”
“先生的意思是……”风茗不禁悚然,继而微有些愤懑,“此人未免太不把商会和他们的统领放在眼里——难道是那个……廉贞?”
“谁知道呢?总不能就因这点小事和绣衣使交恶,他们如今风头正盛,风城可不做这种亏本生意。”沈砚卿有几分无奈地笑了笑,“何况真要撕破脸,其实也绝不会容忍至今了。”
“容忍至今?”风茗在洛都的时日到底不算多,一时也不知绣衣使与商会究竟有何宿怨。
沈砚卿见了她这副并不知情的模样却是一挑眉,琥珀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几分狡黠的光芒:“三年前的洛都分会的事情,你该不会一无所知吧?”
“自然不是……”风茗只知道三年前洛都分会因一次交易的失误而折损了不少人手,当时的分会总管也因此殒命,这之后沈砚卿接任,而风城也派人前来补缺,她便是因此得以随行离城。
如今看来……此事似是另有玄机?难不成那次失败的交易果真与绣衣使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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