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他的世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舞碧歌
张凡微一沉吟,又道:“苏小姐,可以请教你一些事情吗?”
我点点头,道:“在这之前,可以先请张秘书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他点头。
“关于那份协议书,纪先生嘱咐的是让你回去拿红色的文件夹?”我望着窗外,淡淡道。
张凡怔住了,好一会儿,才道:“苏小姐,请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晨只是想确认一下罢。”
“张凡不才,只是倘若连苏小姐话里的质疑也没听出来,那便枉费跟在纪先生身边几年了。”张凡自嘲一笑,一双眸子却精光炯炯。
“天域员工过万,先不说张秘书位高权重,仅是以你对纪先生的情谊,苏晨是绝不敢质疑的,只是事情发生了奇怪的变数,我不得不有此一问。”
张凡望着我:“请恕张凡愚昧,苏小姐的意思是……”
“你让我拿的红色文件夹并非最终协议书。”
张凡猛然一震:“怎么会?我明明看着你把它交给了凌总。”
他果然不知道?
“张大哥请放心。里面的协议被我换了,交给凌总那份是真的。”
严白与方琪相视一眼,张凡则微微蹙眉。
“张大哥还不知道吧,法国后来也加入了这个计划。”
张凡神色一变,半晌,才道:“怪不得方才大堂上那些外国人里多了几张生面孔,原来来了几个法国人。”
“小晨,你怎么猜到他不知道事情真相?”方琪奇道。
“张大哥应该不会法语,对吗?”
我朝方琪摇摇头,仍是向张凡提出疑问。
“不错。”
张凡点头,脸上疑虑更深。
得到证实,我这才转向方琪解释:“琪琪,还记得在路上我跟你说过,当时桌上有两个文件夹,一个是红色的,另一个却是透明且翻开了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确认纪总曾经嘱咐过张秘书的话。”
接着我把在书房看到的两份文件夹的情景告诉张凡。当时,那被装在透明文件夹里的最终协议是被翻开了的。
张凡听完,紧紧皱住了眉头。
我苦笑,道:“如果说,纪总确实是这样交代张大哥的话,那么这事就真的古怪了。”
“这话怎么说?”一直沉默的严白突然开口。
“如此重要的最终协议到底装在哪个文件夹里,纪总会不记得或是混淆了?这不可能!被翻开的文件夹里有两份协议,法英双语一式两份,放在上面的是法语协议,如果张大哥熟谙法语,他不会不留意到这份文件的存在。那么,除非他不会法语,也还不知道法国方面也新近加入了计划。”
方琪烦躁地扯扯头发,道:“我糊涂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苏晨的意思是所有问题的症结在于,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严白缓缓道。
藏不住他的世界 20、游戏
张凡脸色已非常古怪。
“天,我要疯了,我还是不明白!”方琪大叫一声,不满抗议。
“笨蛋,”严白耐心地解释道,“这件事,你几乎从头至尾都参与了,怎么会不知道?你呀,就是不肯静下心来想想。说来确实太过诡异了,这个会议一旦成功,纪叙梵所获得的利益,足够买下宁遥最繁华的商业大厦群的半壁地皮。可在这重要时刻,他却把这份协议遗落在家中,其后他让人过去拿,嘱咐张秘书拿的却是假的那份,真本就摊放在旁边。这岂非自相矛盾?琪琪,你明白了吗?”
“这怎么可能?”方琪眼眸睁圆,低声叫道,“纪叙梵他疯了吗?这太不可思议了吗!”
严白笑道:“这位纪总的心思真是难猜,如果今天不是苏晨插了手,我倒想看看会是怎样一个局面。这当真不亚于把垂手可得的半壁江山随意舍弃,这男人好气魄!”
“说来这件事,确是难为苏小姐的好心思了。”
说话的是张凡,他方才微微失控的情绪已经全部收起。
我听出他语气里已消失了的讽刺,不禁一惊:“张秘书这话怎么说?”
“苏小姐,你到底是什么人?”张凡冷笑,“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因救自家姐妹而将自己卖了的女人却精通法语,后来更是设法避过重重追捕,心思之细密,我怀疑苏小姐的立心不良也无不对吧?”
我顿时愣住:“张秘书知道我的来历?”
没忘记初见时他的不屑,后来却有些转变,原来他知道我卖给纪叙梵的原因。
张凡淡淡道:“苏小姐的来历,张凡知道的也仅是一部分,是吗方小姐?”
我与严白相视一眼,目光慢慢落到方琪身上。
“那个,小晨,”方琪嗫嚅道,“你前些天不是告诉我,姓纪的要到坤叔那里找人那个……那个你,我急呀,就去找他了,这位张秘书不知怎的竟在里间,我没想到里面还有人,说得快,一不小心让他听到了。”
“琪琪,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叹了口气。
“我怕你骂。”方琪贼贼地看我一眼,往后一退,正好撞上严白。
严白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搂住。
“告诉你让你预先做好准备吗,苏小姐?”张凡微微冷笑,“我知道这事后,本着敬重之意,又知纪先生若知你不符合他的条件,必定将你辞退,竟对他隐瞒了这件事,对你也没做任何调查。如今看来却是妇人之仁,怪不得纪先生说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心思并不单纯,我还半信半疑,原来不假。幸好纪先生自始至终就不相信你。”
我脸色一白,嘴唇抖动了数下,却终于无法成言。
方琪大怒,待要冲上去,却被严白紧搂着,他冷冷地看向张凡,道:“张大秘书,好大口气,好威风,攻读法德双语、在宁大以最优秀成绩毕业,却因家庭条件不得不放弃进修,后来在法国时尚杂志担任副主编又因妹妹的病不得不把自己卖了,这便是你说的居心叵测的苏晨的全部!怎么?够了吗?还想听吗?如果张大秘书嫌严白说得不够详尽,那么请再舍杯茶水,好让我慢慢将苏晨这些年的经历和苦难都一一告诉你!”
严白是校辩论队的,辩才是出了名的,张凡素来冷静,被他这一番抢白,饶是身居高职,也不禁微微红了脸皮,眸中闪过怒意,又无比复杂地看着我。
“我说,张秘书,你们在里面搞什么鬼,这门的隔音效果不差,怎么还听得你们在里面吵翻了天。”
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说话的正是之前大堂所见的凤眼美女,她嘴角微钩,半带讽刺。
随后还有三人。
夏静宁、凌未行和纪叙梵。
下意识地看了纪叙梵一眼,
他目光是一贯的冷漠。
“会议还顺利吧?”
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看向纪叙梵,将担心问了出来。
纪叙梵没有答我,看向张凡:“你是不是该跟我交代一下这件事,送文件的怎么变成了苏小姐?”
“我在路上遭到沈家的人的伏击,不得已只好联系了苏小姐。”
张凡说着,朝我的方向看了一下,方才又道:“纪先生,这是我的主意,和苏小姐无关,她只是好意相助。”
我一怔,没想到张凡会这样回答,听他方才的语气,对我看法不小。
纪叙梵道:“你不用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该你负的责任你自然不能免责,回头我一定跟你算。”
“是。”张凡颔首,“那苏小姐……”
纪叙梵眉峰一敛,冷冷道:“她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目光终于落到我身上。
“苏晨,我说过,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其他你不该过问的,你便不该去管。接到张凡电话的时候,你该第一时间通知我,可你没有,而是擅自采取行动。这事做得确实漂亮,只是,聪明是一件好事,过分‘聪明’只会令人讨厌。”
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心,仿佛被什么狠狠一刺,登时痛得说不出话来。我费尽心思拼了命去做的,换来的却是别有用心。
方琪怒极反笑:“姓纪的,你发什么疯?让那姓张的去拿一份假协议,苏晨是拼了命才将真本送到你手上,你却这样诋毁她?你良心都让狗给叼走了吗?”
方琪话音一落,凤眼女子和夏静宁都微微倒抽了口气,后者更是脸色发白。
凤眼美女颤声道:“梵,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不是等于将价值十多亿的生意拱手送给沈家吗?要知道,这合约你一旦签不成,凭美国代表史密斯先生与沈老爷子的交情……”
“又如何?”
纪叙梵的语气淡漠,仿佛差点送出去的不是十多亿的生意,而只是一捧清淡无奇的水。
他盯着窗外的天空,脸色却沉得有些骇人。
夏静宁身子突然微微一晃,脸色白得越发吓人。
会议室死一般的沉默过后,终于,她开口问道:“为什么?”
她盯着纪叙梵,虽然没说出名字,但谁都知道她是向谁发问。
我的心突然一紧,那是仿佛得知什么真相时的紧张和不安。
纪叙梵自嘲地一笑:“是啊,你本来没有诱我出去的必要。说你有急事找我,我们见面后,你一直佯装不适,我就让张凡回去取文件。我明知你在骗我,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决定将这笔生意送给你。虽然消息秘而不宣,但我知道你跟沈家三少东沈亦儒将于两个月后订婚。沈老爷子是只老奸巨滑的狐狸,收在门下的媳妇一个比一个厉害,以沈亦儒的性格,即便在商场上再如何摸滚打拼,也无法有什么作为。届时你将以什么作为倚靠?既然那条裙子你当初没有机缘穿上,后来又给这女人弄脏,也算是毁了,于是,我便决定把这份礼物送给你。”
窗外天空云霰密布,阴沉暗淡,纪叙梵淡漠冷冽的声音消散在这变幻风云里,但那里面的气魄,确如严白所说,很好。
一切便如散落的珠子一般,慢慢串联起来。
初见时二人的针锋相对,夏静宁表现出对我身上裙子不在意时纪叙梵的隐忍与暗怒,汤羹溅落一刹那坐在夏静宁身畔的纪叙梵宁愿被烫到,也不闪不躲。
可你为什么还要待她那么好,哪怕她将要嫁的人并不是你?为什么这样深爱,却不在一起了?
而我……“既然那条裙子你当初没有机缘穿上,后来又给这女人弄脏,也算是毁了”,你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掌心伤口还在,我的血对你来说原来只是污秽。
记得阿桑有首歌: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而我,甚至不是林月如。
“梵,对不起……如果我说,我只是试探,你会不会离开我赶回去取文件,你信不信?”耳边是夏静宁的声音,她微微哽咽着。
你侧身看她,于是,一瞬,眼里都装满了她的影子。你皱着眉,却看得认真。
泪水夺眶而出。
藏不住他的世界 21、如果这一秒,没有遇上你(一)
我静静地看着你们,只是,静静地。
“梵,我以为我是你的未婚妻。”
有一刹那,整个会议室是寂静无声的,直到凤眼美女打破这片沉寂。
纪叙梵道:“是的,乐悦。”
原来,这短发女人叫乐悦,是纪叙梵的未婚妻,他的事,我不懂的太多。
乐悦笑得有丝悲凉:“当日我哥哥的生意遭遇危机,无论我怎么相求,你都不肯相助半分。夏大小姐曾经背叛过你,现在仍背叛了你,你却要赠她十亿生意?”
“我知道你和你大哥感情深厚,但你大哥因为投资上的分歧和你父亲翻了脸,乐叔叔很生气,一直不肯原谅他,我不希望因此驳了你爸爸的面子。”
纪叙梵淡淡道。
“如果是宁的哥哥,她求你,你仍会见死不救?”乐悦自嘲一笑。
纪叙梵微微冷笑:“乐悦,可惜这世上没这么多如果。”
似有感到我的注视,乐悦狠狠地看我一眼,嗤笑道:“你又有什么资格看,横竖也不过是个自作多情的可怜人罢了。何况,你安的什么心,只有你自己清楚。”
纪叙梵看了看我,却很快别开目光。
我低下头,唇动了动,下意识想笑一笑,这些年来,已学会这样去掩饰和保护自己。
凌未行看着我,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方琪却按捺不住,冷笑道:“你们什么狗屁复杂关系我不懂,可是谁准你们这样伤害苏晨,一个比一个损?纪叙梵,你怎么敢这样纵容任何一个人去伤害她?苏晨她不过是爱着你,你怎么能仗着她喜欢你就这样欺负她?夏静宁,你既然已经没有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你还做这些事,你过不过分,明明是你的错,怎么就摊上苏晨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里竟隐约有了一丝哭音。
纪叙梵本淡淡地听着,听她提及夏静宁,目光顿时一暗:“张凡,哪里来的混混,将她撵出去!”
一直没有作声的严白大怒,他拉过方琪的手,夺门便出。
我挡在方琪前面。
抬起头,对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道:“纪总,她不是什么混混,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协议书的事情,错在我,踩了不该我踩的界,更连累我朋友为我的任性付出了代价。”
我一把捋起方琪的衣袖,剥开了她臂上的纱布。
众人倒抽了口凉气。
藕白的手臂上是参差不齐的擦伤,一大片,坑坑洼洼,有些地方甚至还渗着血水。那是她被管仲修的人截下,从机车上摔下来受的伤。
纪叙梵脸色一变。
我深深地看着方琪:“琪琪,我对不起你。换了别人,我必定甩他一记耳光替你出气,只是,这个人……”
方琪急了,连连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经常受伤,这点伤我还嫌它小呢,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是自愿的。”
她越是这样说,我越是内疚。
纪叙梵突然看我一眼,吩咐张凡:“去我办公室,将支票本取过来。”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我目光落到会议桌上方才被方琪不小心打翻的茶杯上,方才我们光顾着分析事情,张凡还没唤人进来收拾。
瞥了眼右手,手心还留着狰狞的伤疤,一直没有愈合。
正好。
在方琪和严白拒绝纪叙梵“好意”的时候,我将手用力按上去。
“噗”,几声细微闷响,我踉跄着退开。
我笑道:“琪琪,我只能这样还你。”
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与此同时,纪叙梵目光一厉,已是大怒。
方琪大惊,愣愣地看着我,她要上前看我,却被严白搂紧,朝她摇头。
温热大掌扣上我的手掌,旋即狠狠收紧,我吃痛蹙眉,迎上纪叙梵暴怒的眸。
他冷笑道:“怎么,你也知道痛吗?”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要把我揉碎才甘心。
陷在我掌心的碎屑顿时刺入数分,我死死地咬着唇,才勉强忍住这撕裂般的疼痛,没有哭喊出来。
“梵,你疯了吗?放开她,这有多疼你知道吗?”一直沉默的凌未行厉声喝道,一手握到纪叙梵臂上。
纪叙梵道:“不知凌总是以什么立场来跟纪某说这话?”
“你变了。你平常的手段作风我可以不管,但今天苏晨的事我插定手了。”
“我以为苏晨是我的女人。”
“你配吗?”
“听凌总的语气,竟不介意别人用过的东西。”纪叙梵收起笑意,语气也是蓦地沉了。
凌未行也不再多话,五指用力,他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指盖圆润,隐隐泛着玫瑰般的光泽,纪叙梵紧握着我的手,却只是不放。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此时身上均充满危险的气息。
“行,耗下去对苏小姐没有好处。”
夏静宁一手握住一个男人的手。
乐悦冷笑。
凌未行慢慢松手。
夏静宁道:“梵,算我求你了。放了苏小姐吧。”
纪叙梵看她一眼,也终于缓缓放开我。
我的心也顿时凉了半截。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抵得上这个女子的一句话。
方琪刚才被严白制止,已是不忿,这时抢过来,狠狠看了看纪叙梵,便要帮我包扎伤口。
夏静宁抢先了一步。她拿过方琪方才用过的急救箱,细心替我清理起来。
凌未行站在一旁,神色恢复一贯的沉静温柔,感受到我的目光,他唇边凝起丝笑,又很快隐去。
突然觉得自己无法猜透这个男子。
我没有去看纪叙梵。
然而,很快我听到他压抑着淡淡怒意的声音:“宁,撒手。”
看去时,却是夏静宁的手指被我掌中的玻璃屑划伤,溢出血。
仅是电光石火间,纪叙梵握过她的手。
还没有包扎好的手,我默默垂下。
藏不住他的世界 22、如果这一秒,没有遇上你(二)
纪叙梵仔细察看着,夏静宁神色复杂,眼睛微红,她手微微颤抖着。他察看完毕见无大碍很快放手。
我想我终于明白这种温柔与给予夏二小姐的有何不同。
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以致如今爱恨迷离的光景?想必刻骨铭心。只是,那些年月里的故事与我无关,以后的故事也仍旧一样。
恍惚中,纪叙梵似乎看了我一眼。
我下意识避开。
手上突然一暖。
一只温暖的手掌将我的手托裹起来。
凌未行低了头,摘下领带上的金夹为我挑去手心的碎屑,将未完的事情做完。他一声不响,除去眉宇间或一皱。
“谢谢。”我垂眼苦笑,“你和纪总非泛泛之交,我让你为难了。”
他突然抬头看我一眼,眸色甚沉,似是不悦。我一惊,正想问,方琪和严白过来,我便没问成。
手机又振动起来。
掏出来一看,却是爸爸的来电。
按了接听。
“畜生。”父亲在那头说。
我自嘲一笑,低声道:“爸,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是你爸?那苏大小姐想必对你那可怜的妹妹还有丁点印象吧?”
电话那头,父亲的语气充满讥讽。
“爸,你别这样说。”
“你妹今晚要做手术了,你居然还在外面野?你大姐快要结婚了,还隔三岔五地过来看她。你以为你出了那笔肮脏钱就很了不起了是吗?苏晨,”父亲冷笑道,“你从小便沉默寡言,一副心机深沉的性子,我早就看出你不安分,你姐妹从小和你不亲,你凭什么这样为你妹,说穿了,过是顺了你要去做那些破事的想法。”
正要开口,那边却啪的一声,挂断了。
我想说,如果我是大姐,我不会在这时候结婚。
若非要说借口,我想是因为多年前那个橘花盛开的夏日黄昏。
那时只有七八岁,正是爱玩疯玩的年纪,我却很少出屋。自学校和邻居的小孩第三次朝我扔石子,放学过后,我就没再走出去过。
我因先天的腿病,性格本便较普通孩子阴郁。
同龄孩子少不更事,有一两个脾性恶劣的带头一闹,大伙很容易便起哄起来。
大姐与小妹初时还会唤我出去玩,后来见我不怎么出声,也就渐渐疏远了我。
父亲是名老师,为人看去很是周正,只是不知为何他很少理会我们,包括母亲,这之中,他最不喜欢的便是我。
我躲在屋里,便常悄悄去翻他的书解闷。
那一天,在父亲一本书中居然发现了半张照片。照片被撕去一半,看得出原来是合照。
相中人极美,巧笑倩兮,我看得目不转睛,冷不妨背后一响,我一惊回头,撞上父亲愤怒涨红的脸。
那一刻,我害怕了,忍不住逃了出去。
外面的公园,橘花开的正好,疏影横斜,暗香流动。
有几个小孩看见我,说了句小瘸子,其中两个男孩跑过来,一左一右,狠狠将我推倒在地,几个小女生走了过来,叽叽咕咕说着什么,不知谁捏了泥巴扔了过来,接着一团又一团的泥巴,雨点般砸到我身上。
反抗只会惹来更多伤害,我那时已深谙此理。强忍着疼痛,任他们砸了好一阵子,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带着满脸的血痕,冷冷地看着他们。
他们见我不闹,也嫌无趣,朝我啐了数口,便都散开了。
我默默走到橘子树下坐下,将脸埋到膝上,任泪水把裤子浸湿。
“大姐,那不是二姐吗?她好像……在哭。”
恍惚中,听到小妹的声音。
大姐有些不耐,说道:“你管她做什么,走,我们玩去。你和她玩,小心胖丫他们不跟你好,哼!”
小妹犹豫了一下,终于,我还是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踱到我身边。
“你别哭了,给。”
有东西扔到我身旁。
再后来,是脚步远去的声音。
良久,我慢慢抬起头来,瞥了眼身边的东西。
却是一顶小小的花冠。
晚霞满天,橘子花纯白晶莹,我心里忍不住窃喜。还是有人喜欢我。
多年以后,那些橘子花瓣还藏在我一本喜爱的书里。
这事小妹想来早已淡忘了。
她曾赠我一瓣流香,我便用自己的身体还她一次生命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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