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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归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安瑾萱
双归锦
作者:安瑾萱

重活一世,陆元宁只想好好弥补从前她亏欠的那些人。  可谁能告诉她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黏上来?





双归锦 第一章 发丧
天黯如铅,云寒似水。
承平二十三年的第一场冬雪,下了整整一旬。
都城的柳巷内,一座五进大宅被一片白色笼罩。仔细看去,却除了冬雪,还有一片片丧幡孝幔。
英武侯府发了丧事。
半月前,一向骁勇善战的英武侯顾允在梁山突遇敌袭,身首异处。
此事一出,举朝哗然,英武侯顾允是什么人?
他是开国功臣老英国公的嫡长孙,是十二岁就能左右齐射,骁捷若飞,十八岁就能上战场,取敌军首级的战神!
这一回不过是梁山上有匪患为祸,圣人为替太子立民心,派太子前去剿匪,为保万无一失,又让英武侯随行护驾,本该是简简单单的一件小事,谁曾想竟遭了暗算,太子被砍断了一臂,英武侯更是为了保护太子,葬送了性命!
圣人得知此事后盛怒不已,第一时间派了羽林卫上梁山,直接将贼匪的老巢给端了。后又加封英武侯为一等英国公,恢复了其祖父在世时的爵位,更赐予了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券。
可圣人的抚恤并没能宽慰到英武侯夫人,失去了至亲至爱,英武侯夫人悲痛成疾,竟于七日后撒手人寰,追随英武侯而去了。
英武侯府一下子失去了两个顶梁柱,就如同天塌地陷一般,人人自危。
在百姓眼中,曾经风光无限的英武侯府,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病恹恹的世子和弱不禁风的世子夫人,纵使有天家赐予的丹书铁券,又还能有什么作为?
更何况,谁知道那份丹书铁券,对于如今的英武侯府来说,是庇佑还是催命符呢?
……
英武侯府内,寒风刺骨,白雾茫茫。
陆元宁身着一件稿色单衣,披散着头发,倚靠在雕花楠木的架子床旁闭目养神。
可下一秒,她就突然惊醒,抬眸看向床榻,“什么时辰了?世子醒了吗?”
一开口,声音已经沙哑得听不清了。
“娘子,您先去歇息吧,世子这儿有婢子们守着,若醒了婢子立刻通知您。”一旁的婢女于心不忍,忙开口劝道。
陆元宁松了口气,刚想说话,一抬眼就透过窗扉看到了廊檐下挂着“奠”字的白灯笼,在寒风中飘飘荡荡,显得尤为凄清悲凉。
她布满血丝的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忙垂眸避开,吩咐身边的丫鬟,“沉香,快去把窗户关上。”
“娘子,您已经两日未合眼了,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您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该为您腹中的孩儿考虑!”另一旁的中年妇人也不赞同地劝道。
“孔嬷嬷,我没事,世子不醒,我又如何能安睡?父亲和母亲已经不在了,侯府不能再失去世子了……”陆元宁面色悲戚,声音里更是说不出的悲伤。
三年前她众叛亲离,被强扭着塞进花轿的时候,她以为她的后半辈子完了,没想到她会遇到这样好的公公和婆母,他们没有轻视她,没有刁难她,更没有像陆家人一样厌恶她,将她弃之如履。
他们将她视如己出,用心地教导她,很多她从前稀里糊涂的事情,在他们的教导之后,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
她也才明白,她前十八年,过得有多么糊涂,多么失败。
可以说,是英武候府,给了她新的人生。
只是大约是她从前作孽太多,老天觉得她不配承受这样的幸福。
所以,又亲手摧毁了这一切。
可要惩罚便惩罚她一人好了,英武侯府的人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惩罚他们?!
想到这儿,陆元宁的心脏如针扎一般,密密麻麻地痛了起来。
她痛苦地弯下身子,以此来缓解那锥心刺骨的疼痛。
“娘子,您没事吧?”沉香快步上前扶住她,带着哭腔道:“世子还昏迷不醒,若您再有事,侯府便连一个主持大局的人都没了。您不知道,外头的人都在传咱们侯府快完了,说世子和您断不能撑起侯府,说侯府的百年基业就在毁在世子这一代了。”
“沉香!”孔嬷嬷怒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沉香瑟缩了下肩膀,不敢再言语。
陆元宁却直起身子,肃然道:“谁在胡言乱语!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日,我就绝不会让侯府垮了!”
公婆的恩情她无以为报,如今他们不在了,她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侯府毁在他们手上。
“宁娘……”大约是她们的争吵声太大,床榻上的男子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陆元宁的眸中划过一丝喜色,立刻倾身过去,握住了男子的手,“世子,您醒了!”
床榻上的男子有一张极俊美的脸,眉飞入鬓,目若寒星,乌发如墨一般散在玉石引枕上,只是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和凹陷的脸颊,令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意气风发,多了些苍白脆弱。
他抬眸看向眼前人,墨玉般的眸中映出一张憔悴疲惫的脸庞。
他的眸子闪过一丝痛楚,可很快就归于平静,淡淡开口:“我无碍,让你担心了。”
陆元宁松了口气,又立刻叮嘱身边的丫鬟:“沉香,快快去请王大夫,就说世子已经醒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孔嬷嬷也很欣喜,望向窗外双手合十道:“侯爷、夫人保佑,世子终于醒了,侯府一定能平安度过此劫。”
陆元宁一边拿过青丝引枕,一边扶着顾景行坐起来,“世子,您感觉怎么样?可还有什么不适?您昏迷了三天三夜,把我们都给吓坏了。”
这么一动,顾景行突然剧烈咳嗽了几声。
“世子!”陆元宁脸色一白,吓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顾景行则偏过头,用力压下喉头涌出的鲜血,平静道:“我没事,别担心。”
陆元宁怎么能不担心。
英武侯世子顾景行的体弱多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当年还是世子夫人的英武侯夫人在怀胎七月时意外落水,冬日的湖水冰冷,英武侯夫人虽被及时救了上来,但不幸早产,拼了两天一夜终于诞下一子。




双归锦 第二章 和离
因为早产,顾景行的身子孱弱得不像话,就连哭声都像小猫儿一样,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好在当时的英武侯有先见之明,早早请了宫中的御医坐诊,这才保住了顾景行的一条命。
可这病根却因此落下了,哪怕请遍了名医,吃尽了汤药,顾景行的身体依然不见好。
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顾景行的成长是在汤药中度过的,甚至有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
陆元宁当初嫁入英武侯府就是冲喜的。
好在顾景行撑住了,后来在陆元宁的精心照料下,病情甚至好转了一些。
不过英武侯府的人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曾有太医断言,顾景行活不过二十五岁。
顾景行今年二十有四了。
想到曾经京都的传言,陆元宁莫名地恐慌了起来。
顾景行没有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相比起陆元宁的惶恐不安,他的神色异常平静,仿佛刚刚咳血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又抬眸看向陆元宁,如墨玉般深邃的眸中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可很快就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片淡漠。
“宁娘。”他轻轻开口,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
陆元宁没由来得心慌,并不敢应他。
果然,下一秒,顾景行的话就叫她心神俱灭。
“我们和离吧!”
陆元宁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敢相信顾景行说的话。
“世子,您在说什么?娘子腹中还怀着您的骨血,您怎么能,您怎么能……”孔嬷嬷率先反应过来,神色也是不可置信。
顾景行的神色却并未有半分波动,他冷冷道:“你我之间的姻缘本就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罢了。念在夫妻一场,你也尽心尽力照顾了我三年,有些事我不会做得太绝。只是侯府如今不适合你了,你的性子断担不起当家主母的重责。你若识趣,就该主动离开,我自会给你一笔补偿,让你离开侯府后能安然度过余生。至于你腹中的孩儿……”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然后才漠然道:“你我既已和离,这孩子的存在必然会给你我带来麻烦,便打了吧!”
这般随意的话语,仿佛打掉孩子如吃饭穿衣一样简单。
陆元宁浑身颤栗,脸色煞白。
孔嬷嬷失声道:“世子,您在说什么胡话!”
英武侯府的人有谁不知道世子当初娶陆家女的目的,一是为了冲喜,二是为了尽快为侯府绵延子嗣、传宗接代。
因为世子久病不愈,不知道还有几年可活,若能尽早诞下子嗣,不仅能安侯爷和夫人的心,还能打消一些人的狼子野心。
如今侯爷和夫人不在了,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下,世子居然要与娘子和离,还无所谓娘子腹中胎儿?
世子这是病糊涂了吧!
“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陆元宁像是恍然惊醒一般,捂着小腹不断地往后退。
她一直都知道顾景行看不上她,成亲三年来无论她如何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始终都是淡漠且疏离的,连一个笑脸都鲜少显露给她。
甚至前两年他都没有碰过她,若不是她久久不孕,母亲误以为是他无法绵延子嗣,终日以泪洗面,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碰她。
她的存在于他而言,只是宽慰父亲和母亲的工具,所以无需回应她的付出和感情。
如今父亲和母亲不在了,他果然不要她了,甚至不愿意要她生下的孩子。
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这般冷酷绝情的话语,叫陆元宁心神俱裂,她觉得自己先前信誓旦旦的承诺仿佛是一场笑话。
他根本不需要她啊!
小腹处突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楚,陆元宁痛得弯下了腰。
“娘子!”孔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声音里带着焦急。
顾景行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可转瞬又恢复如常,只有微微泛白的指关节暴露出了他此时真实的情绪。
不能再等了,她绝不能留在侯府。
“孔嬷嬷,即刻带她出府!”绝情的话语又一次响起,仿佛陆元宁多留一刻都是对侯府的侮辱。
“世子!”孔嬷嬷愤怒的声音里平添了一分慌乱,“娘子她,她怕是小产了!”
顾景行神色微变,他立刻看过去,只见陆元宁白色的衣裙上染上了点点鲜血,仿若雪地里盛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喉头猛地涌上了一股血,浓浓的血腥味在鼻腔蔓延,饶是他不断压制自己,唇边还是溢出了一丝鲜血。
可陷入绝望之中的陆元宁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她只能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不断从她的腿间涌出去。
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与她骨血相融、怀胎六月的孩子。
她曾经是那样的期待他,期待他身体康健,期待他眉目如画,期待他肆意潇洒,一辈子平安喜乐。
原来,都是她痴心妄想。
原来,他连来这世间走一遭都不配拥有。
小腹越来越痛了,血肉剥离的痛楚令她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突然,她听到门被人重重推开,狂风携卷着冰雪吹了进来。
是沉香吧?是沉香带着王大夫来了。
虽然他醒了,但昏迷了三天三夜,总要让大夫来看一看的。
不过他既已下定决心休弃她,想必身子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她希望他能好好的,能再寻一个情投意合的小娘子,守住侯府家业。
“来人!毒妇陆氏与人苟合,暗结珠胎,如今又趁着国公府危难,下毒谋害亲夫,妄想吞占国公府家业!此等毒妇顾氏宗族绝不容忍,将她拉出去与奸夫一起沉塘!”
尖锐刺耳的声音自门口响起,陆元宁忍着痛楚看过去,模模糊糊间看到一群人站在门外。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的妇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容长脸,吊梢眼,此刻正满脸怒容地瞪着她。
这是顾家二房的三太太容氏,陆元宁曾唤她一声三婶。
接二连三的变故令陆元宁的大脑无法反应。
三婶刚刚说什么?谁与人苟合,珠胎暗结?谁下毒谋害亲夫,妄想吞占国公府家业?
她还没想明白,就看过一伙人手拿着捆绳,凶神恶煞地朝她走了过来。




双归锦 第三章 重生
容氏身旁一个穿灰色长褂,贼眉鼠眼的男子又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喊道:“三太太饶命啊!都是那陆氏主动勾引我,还说要将国公府的丹书铁券赠与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才会与她苟合,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陆元宁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这是针对她来的。
她第一反应就是朝顾景行看过去,难道是怕她不肯和离,便想用这种手段逼迫她吗?他就这般厌恶她吗?
可是她却看见顾景行神色冷冽地看着前方,掷地有声道:“谁敢在国公府拿人!”
他面色苍白,却气势逼人,倒真把一行人震慑住了。
是了,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他是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物,纵使对她没有感情,也不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污蔑她。
可谁知下一秒,他口中却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也软软地栽了下去。
“世子!”孔嬷嬷急忙奔了过去。
容氏勾唇笑了笑,声音仿佛淬了毒,阴冷又可怕,“好侄儿,三婶知道你不能接受现实,只是人证俱在,你不信也没办法。你安心去吧,三婶会为你做主的。”
她话说完,便朝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陆元宁的手脚立刻就被捆住了。
她腹痛难忍,身子本就虚弱,如今被人压着,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孔嬷嬷想扑上前阻拦,却听容氏道:“嬷嬷还是赶快去找大夫吧,行哥儿被这毒妇下了剧毒,再不解毒只怕熬不过今晚了。”
“不,不会的,我没有……”陆元宁挣扎着朝顾景行看过去,想要确认他的安危,可她被人死死地钳制着,虚弱的身体令她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她挣扎、她反抗、她喊叫,可依然无济于事,只能认命般由着那些人将她拖走,直到她再也听不见孔嬷嬷的呼救声。
“小娘子,对不住了,我们也不想害死你,可谁让你挡着顾家的路了呢!冤有头债有主,你死后化身厉鬼也不要找我们,找顾家去吧!”
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下一秒,身子就被人重重一抛,随后便落入了无边的湖水当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朝她的四肢百骸涌来,直到没过她的头顶,灌入她的五脏六腑。
小腹处撕裂般的痛楚越来越强烈,她能明显感受到有血肉从她的身上剥离。
不,不能死。
她不能死。
她答应过母亲要照顾好夫君,答应过父亲要守住侯府基业。
她还没能报答父亲和母亲的恩情,她还不能死。
可是,好痛啊!
痛得她已经没有力气呼吸了。
她或许,真的要辜负父亲和母亲的期望了。
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她的错,她当初就不该嫁到侯府来。
她是一个灾星,克死了生母,害死了阿爷,她若不嫁到侯府,侯府必不会遭此劫难。
她这样的人,只配六亲灭绝,孤独终老啊!
……
“陆元宁!你克死了阿娘不说,如今又害死了阿爷,你就是个灾星!我只恨当初阿娘为什么要生下你!你就该去死,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兄长怒不可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恍惚中她似乎见到了当初的陆家人,他们一个个用愤恨又冷漠的眼神看着她,恨不得要将她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她摇着头,努力想替自己辩解些什么,可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流下一行行悔恨的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
是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小娘子,小娘子,你又做噩梦了吗?”一道轻灵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随后一双柔软无骨的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陆元宁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张如娇花般鲜妍俏丽的脸庞,此刻正担忧地望着她。
“琴双……”她张了张嘴,喃喃开口。
琴双笑了笑,“小娘子,可是又做噩梦了?看看,满头的汗。”
说着,她伸出一双雪白柔嫩的双手,指尖上果然沾染了汗水。
又听她道:“不过你别怕,有我和阿娘在,绝不会让京城那些人欺负了你去!”
陆元宁这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她重生了,回到了十三岁这一年。
这一年,她从延陵被接到了京都。
而现在,她正在去往京都的行船上。
因为她的父亲陆蕴为官十二载,终于结束了在外赴任的日子,回到了京都当上了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可谓是前途无量。
延陵陆氏族里的长辈可能是觉得陆蕴不太可能再外放了,又觉得她已年过十三,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便去书一封给陆蕴,提到了她这个长期被遗忘在延陵老家的嫡长女。
陆蕴当即心领神会,回书一封希望嫡长女能够进京一家团圆,劳烦族中长辈帮忙安排。
于是,陆氏宗族的长辈只用了两天时间,便马不停蹄地替她收整好了衣物,送她离开了延陵。
这期间,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因为一个十三岁小娘子的意见,在他们眼中并不值一提。
可自幼在延陵长大,从未踏出过家门半步的小娘子在仓促间离开了生长十三年的故土,又怀着对未来的恐惧,在去往京都的途中反反复复生了好几场病,做了无数个噩梦。
当时的她,是真的很害怕。
她怕阿爷和兄长不喜欢她,怕继母和继妹继弟欺负她,更怕自己无法适应京中的生活惹人厌弃。
而眼前的琴双和她阿娘季姑姑,则是她对未来恐惧中唯一的依靠。
所以,她才会无条件地相信她们,以至于后来酿下了无法挽回的过错。
“小娘子?”一双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陆元宁回过神来,神色淡淡,“我没事,只是有些闷。”
琴双起身打开了船舱的窗户,安慰道:“已经过了天津码头了,明日就能到京城了,小娘子再忍一忍。”
“嗯。”陆元宁垂下眸,神色恹恹。
她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现在的琴双。
诚然,今后的琴双会害得她众叛亲离,可现在的琴双对她却是真心诚意的。
更准确地说,过去的十三年里,也只有琴双和她的娘亲季姑姑是一心一意地待她好。




双归锦 第四章 端倪
季姑姑是她生母的贴身婢女,也是她的乳娘。
她阿娘在生她时难产而亡,有道士批言说她八字命硬、刑克六亲,外祖家便对她避如蛇蝎。
虽同在延陵,却从来没有来看过她。
父亲当年高中进士,被外放去了江州任知县,许是怕看到她这个女儿就想起亡妻,又许是觉得山高路远无法照料她,便将她留在了延陵,让陆氏宗族的长辈代为照看她。
可父亲原本只是延陵陆氏的旁支子弟,出身微寒,父母早亡,是因学识过人才受到了延陵陆氏的资助。延陵陆氏是抱着投资的心态去帮助父亲的,自是以利益为重,人情为轻。
所以虽答应照顾她,但也仅仅只是在吃喝上不苛待她,听说生母以前的贴身婢女毛遂自荐要当她的乳娘照顾她,立刻就应了,此后就再没有关心过她,更不曾真心拿她当陆家的小娘子看待。
从她懂事起,她就知道延陵陆氏并不是她真正的家,她一直都是在寄人篱下。
所以她从来不敢与人红脸,哪怕被陆家的其他小娘子指着鼻子骂她克死了阿娘,她也不敢反驳半句。
她怕与她们起了争执,陆家人就会把她赶走,而父亲也会生她的气,再也不会来接她了。
每当这个时候,是琴双站出来替她据理力争,是季姑姑抱着她温柔地安慰:“宁娘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她也只有在琴双和季姑姑面前,才敢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不用担心被人厌恶,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从小到大,季姑姑一直都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照顾,琴双更是从小陪伴她一起长大,与她情同姐妹。
在她的心里,季姑姑和琴双不是下人,而是与她相依为命的亲人。
她那样无条件地信任她们,为什么后来,她们会生出那样的心思呢?
想到上一世的种种,陆元宁的心脏微微抽痛。
她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指尖微微颤抖。
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
“哎哟双儿,你开窗做什么?这船上湿气重,宁娘好不容易痊愈了,这马上要到都城了,可不能又生病了。”一道爽利的声音由远及近。
陆元宁回过神来,看到了一个身穿石青色褙子,梳着圆髻,看起来颇为利落的妇人。
她正是陆元宁的乳娘季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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