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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热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咎狗
“不是玩笑,我不会再回美国,我会留在本埠工作。”顾沉一边说一边停下车,从中央扶手的储物盒里翻出纸巾给她擦拭,巧克力糖浆全沾到她身上。
他捏起黏糊糊的杯子问:“你不吃了吧。”
顾沅轻轻摇头,神游天外般任他将冰激凌和汉堡一股脑的都装进m记外卖袋,系紧了抛到后座上。他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好像那是一包刚拆除完毕的定时炸弹。
顾沅呆呆地凝着他,她也搞不明白,明明顾起澜的脸和他那么相似,但一个如同噩梦般鬼影森森,一个却可以让她感到全然的安宁温暖。
有温热的水划过脸颊落在手背上。
顾沉心虚地瞥了一眼后座:“是你说不吃了的。”
顾沅注意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突然又破涕为笑。
他像老了十岁一般叹气:“别再提什么无理要求。”
她撅起嘴瞪他:“你是哥哥,你比我高十吋,比我重九十磅,你本来就应该照顾我,无条件的包容我,当我伤心的时候紧紧抱住我安慰我……”
“等等,你到底比我小七岁还是十四岁?”
顾沅的眼睛又蒙上泪光。
他立刻投降:“我还要用毯子把你裹得只露出脸,然后抱着你,一面摇一面唱《月光光照地塘》。”
“今天不用,”她垂下眼喃喃道:“不用毯子,太热了。”
他听懂了,真的抱住了她,放在她脖子上的大手摸到热汗,他梳拢她濡湿的头发握在掌中,低声问:“我给你扎起来好不好?”
顾沅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没有发圈。”
顾沉四处瞧,遮阳板上套着一个黄色橡皮筋,他以前为了方便把停车票据塞在里面。
他伸手取下那个橡皮筋弹了弹,要给她绑头发,顾沅瞄到即刻摇头:“我不要。”
“只有这个,将就一下。”
“不,它取下来会夹到头发。”
“发圈都会夹头发。”
“发圈不会痛。”
“发圈不也是皮筋?”
“发圈是皮筋上裹了层布,它们不一样的。”
“……好吧。”他只能放弃,扔开那条不配当发圈的橡皮筋,继续搂着她。
柔和的晚风将路边康文署新栽培的月季花香送到鼻端,天幕中林立的高楼大厦灯光忽明忽暗,好像萤火虫一样,顾沅靠在他肩膀上,悄悄揉了揉眼睛,很久以前,她曾在这样的季节里追逐真正的萤火虫。
“你好久都不给我打电话。”
“你搞搞清楚,是你挂我电话。”顾沉捏一下她的下巴:“你还和戚婶讲我号码是诈骗犯,让她不要接。”
顾沅眼崛崛地道:“因为我还在生你的气,你骗我说圣诞节就回来,结果呢?”
“我不是和你解释过,是我的护照出问题,我总不能闯关。”
“所以是你食言了对不对,我为什么不能生气?你为什么不能多打几个电话?”
他呼出一口气:“我难道没打?是你一直在电话里哭,哭得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怪我?”她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你觉得我烦?那你还回来干嘛,是美国佬不给你发绿卡?”
顾沉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又吵起来,额角像有人在打鼓敲锣,他无奈地看着她倔强的眼睛道:“你就不能乖一点听我把话——”
顾沅被电了似的从座椅上弹起来,打开门就要逃出去:“我不要!”
顾沉抓住她,“砰”一声巨响砸上车门,厉声喝道:“给我坐下!”
那双浅榛子色的眼眸里装着闪电:“梁沅!别让我讲第二遍。”
“不许这样叫!不许你这样叫我!”顾沅突然扑上来撕打他,对着他头脸一通乱拍乱挠。
她的指甲修地很短,擦过他脸颊时还是留下一道血痕。
他下颚一绷,两只手穿过她腋下在肩胛骨上按了按,顾沅两只胳膊立刻酸得脱了力,软绵绵垂下来。
他捧住她的脸:“我们不能好好说话吗?”
讨厌的眼泪又涌出来,顾沅也厌恶这样软弱的自己,她想表现的更成熟更冷静,向他证明她已经长大,但很明显她失败了,除了无理取闹和哭诉她还会做什么?
“我很乖的,我明明很乖的,可你还是走了……他不让我见你,你把我丢下了,丢下我一个人……”
“沅沅……”他的声音变得再轻柔不过:“哥哥错了,你别哭,别哭了好不好?”
不,是她错了,她多想告诉他真相,可她羞于启齿,又或许他已经猜到了,可她还是不敢张口,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将所有心事都对他讲呢?
顾沉轻轻地摸她后背,仿佛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你知道我脾气坏,以后我再惹你生气,你就打我,”他捏着她攥得紧紧的小拳头放在胸前:“像这样,好不好?”
顾沅在他硬硬的胸上按了按,红着眼睛问:“万一我真的错了呢?”
“那我也有错,我是哥哥。”他的手好大,一只手几乎可以包住她毛绒绒的头顶:“谁让我比你重九十磅,高十二吋……”
“十吋。”她坚持。
顾沉给她擦眼泪:“以前是我不好,我会让一切重回正轨,我保证。”
顾沅再度哽咽:“骗子。”
他没反驳,只是俯身去检查她受伤的脚:“你刚刚踢到门上,有没有事?”
顾沅的脚踝肿的像馒头,她觉得很丑,拉下裤腿挡住他视线:“我又不是纸糊的,医生都说没事,你不要再大惊小怪啦。”
顾沉微微摇头:“我去给你买冰块,不冰敷你明天路都走不成。”
顾沅拽住他:“我也去。”
“你鞋都没得穿。”
“那你给我买一双嘛。”
“去哪?”他环顾四周,路边除了零星餐馆酒吧,有一家全天候便利店还亮着灯牌。
“买人字拖啊,肯定有的。”
他妥协了,点点头:“数到二十我就回来。”
顾沅气鼓鼓道:“你当我傻的吗……”
他脸上的微笑一闪而逝,他极少真心的笑,像一种罕见的自然现象,比如流星划过天幕,短暂而炫目。
顾沅盯着他疾步而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他的脸刚才被她抓破了,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买止血胶布……
她翻下遮阳板,小镜子里映出一双红肿眼睛,还有她脸上的红巴掌印,除此之外一片苍白,她看起来真像只幽灵,顾沅吓得慌忙又把口罩戴上。
一个高大身影忽然挡住灯光,顾沅一惊,抬眼见外面站着穿便装的温士明。
顾沉拎着两个冰袋,对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头绳发愁,花花绿绿的颜色,有的还粘着兔耳朵或者米奇老鼠头,他记得顾沅小时候最喜欢跳跳虎,但小女孩总是一时一个样,他放弃了纠结,从架子上各样抓了几个,连同女式凉拖一起放到柜台上结账。
他看一眼墙上挂钟,将近十一点,便利店只一个哈欠连天的收银员,坐在柜台尾的小电视前看连续剧,他口袋里的行动电话此刻振动起来,顾沉走到角落。
电话里咳嗽一声:“差馆好玩吗,玩到现在还不回?”
“见到老朋友聊了聊。”
“见到就好,你知道要做什么。”
“我和你不一样。”
顾起澜笑起来:“现在不一样。”
顾沉按下挂断键。
他将钞票递给收银员,对方怔怔地盯着他脸出神,他眯起眼,收银员脸涨红,飞快给他找零:“抱歉先生,我看你比较眼熟,所以……不好意思。”
“妹仔,一个人?”温士明低头打量车内:“你阿哥呢?”
顾沅故作天真地趴在车窗边:“阿sir,我超速了吗?”
温士明一手臂搭在车顶上,看上去比在警署时可亲:“放宽心,阿sir已经收工了,和同事来屋村宵夜,你阿哥怎么把你丢下,他跑哪快活去了?”
顾沅下巴朝不远处7-eleven的红绿招牌扬了扬。“他在便利店。”
“这样啊,”温士明问:“这么晚还不回家,学校明天不上课吗?”
“温sir不也在捱夜,温太放心你?”
“我太太过世几年了,家里就剩个女仔,在警校念书。”
顾沅沉默,一点继续话题的意思也没有,温士明的态度却更加随和悠闲,靠着车右脚搭在左脚踝上:“长大了有没有兴趣考警察学院?骑摩的、穿制服,还有好多靓仔追着问你要告票。”
顾沅戒慎地瞧他:“我会考虑。”
“警察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顾沅眼睛一亮:“哥哥!”
顾沉眉眼沉沉地走过来,手上拎着一个沉甸甸塑料袋和一双淡粉色人字拖鞋。
他从车窗里把拖鞋塞给顾沅:“温sir来讨汉堡的钱?”
“开玩笑,”温士明笑着走向车后,路过奥迪后备箱时在上面拍了拍:“一份快餐才值几文钱?”
“我不希望再被传唤至总警司办公室还钱。”
温士明耸耸肩,打开停在后边的灰色大众车门:“一回生两回熟,再见面说不准我们就是朋友了。”
他把车开到和奥迪并排处,摇下车窗冲顾沅挥手:“再见。”
顾沅大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语调平平:“祝你升官发财。”
温士明的车消失在路口阑珊夜色中,顾沅小心翼翼开口:“你生气了吗?”
顾沉摇头,把她的小腿搁在自己膝盖上,从塑料袋里拿出冰袋。
顾沅在他衬衫袖子上揪了揪:“我想去看电影。”
“今天太晚,你该回家好好休息。”
他绑好冰袋,再抬头发现顾沅又眼泪汪汪的,“我讨厌你。”
他已经习惯了叹气:“我又做错什么了?”
“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你连一个晚上都不肯陪我。”
想起刚才的来电,顾沉心头漫上焦虑,但他实在做不到再让她伤心失望。
“……好。”
“真的?”
“真的。”
顾沅激动地攀到他怀抱里,头差点撞到车顶,她开心地看向顾沉,见他依旧深深的注视着自己,眉头越拧越紧。
她停住笑,不安地问:“怎么了?”
他以手背轻抚她未受伤的面颊:“我觉得我真的太坏了,我居然现在才答应你。”
“对,你是本埠第一大恶人。”
她重新展露笑靥,手环上他的脖子,使她能够从肚子到肩膀全部贴着他。
合上眼埋在他颈窝里闻他的味道,他的气息充斥她小小世界,怎么闻也闻不够,她扭动一下:“哥哥,我好想你。”
紧偎的火热身躯突然紧绷得和石头一样,她被两只略显僵硬的胳膊带回座位,顾沉松开她,躲避她疑惑的眼神,边发动车子边扯出一个笑:“再不走票都没得买。”
顾沅没察觉他的异样,美滋滋地筹划着接下来要去哪家戏院看什么电影。
路上黄晕的光在玻璃上有节奏的闪烁,顾沅眼皮开始打架,她在混沌中告诫自己清醒过来,但她还是睡着了,她真的太累了。
她这一觉睡得极沉,她觉得自己变成一条海中的小鱼,不停地向最深最黑的地方游去,周围一个同伴也没有,有时候她随着温暖舒适的海流尽情徜徉,有时候是冰冷的漩涡拉扯着她,只能身不由己的下坠,下坠……
“梁沉,梁沉!”她趴在床沿不停的摇晃他肩膀:“起来啦,早餐要凉了!”
他用被子蒙住头,迷迷糊糊说:“你们先吃,我再睡会儿。”
顾沅费劲地爬到床上,变成一个陀螺在他被子上 打滚:“快起床,你要迟到了。”
被折腾得睡意全无,他翻起身吼:“梁沅,信不信我揍你!”
她耷拉下眼睛大喊:“妈咪,哥哥要打我!”
周琼刚煎好两只荷包蛋,闻声从厨房赶来,手里还握着油乎乎的锅铲:“梁沉,不许欺负沅沅。”
梁沉嘴里小声咕哝,搓着脸去洗手间。周琼又指了指她:“你也吃快点,阿爸早上有课,今天没人送你,你自己坐小巴。”
兄妹俩打仗一样吃完早饭,顾沅从专属于她的高凳子上跳下来,去玄关穿好皮鞋,周琼帮她背上小书包,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宝贝,放学早点回家,路上别贪玩。”
“知道了妈咪。”顾沅乖乖地说。
梁沉叼着一片烤多士从鞋柜里拿出球鞋,发现鞋带被打成死结,鞋帮子上用蜡笔画了只粉红kitty猫头。
“梁沅!”
轻悦的鸟鸣声钻入窗缝,顾沅缓缓睁眼,坚硬的地板硌得她肩颈僵硬如同打了石膏。
她从地上爬起来,被子一多半垂在地上,她不知何时掉下了床,身上是常穿的白睡裙,脚踝还是肿的,但已经不那么痛了。
她先拉开窗帘看了看日头,又去找桌上的闹钟,居然已经十点钟,在停止服用那些镇定剂后,她从没睡过这么久,昨天的一切似水波在脑海中荡开。
顾沅心中的惶恐要溢出来,她可能真的做梦,又或许她仍在梦中,她匆匆奔下楼,转一道弯,送餐的佣人见到她一脸惊讶,她耳边传来熟悉声音,顿时定在台阶下一动不动。
七十二吋电浆电视里正播放屋邨新盘出售广告,顾沉坐在餐桌边和顾其昭低声交谈,见顾沅光着脚跑下来,马上蹙起眉走到她身边:“怎么不穿鞋?地上凉。”
顾沅如梦初醒,仰起头喃喃问:“你是真的吗?”
他刮了脸,下巴干干净净的,半袖恤衫和长裤上没有一丝褶皱,看起来倒像个高中生。
她紧紧抠住他衣摆:“我以为我做梦。”
顾沉微笑,用拇指拂过她眼皮:“我在这。”
“你没睡醒?”一声冷哼传来。
顾沅才注意到餐桌另一头坐着顾其姝,她大抵刚从巴黎时装秀场飞回,着一件闪闪发亮的香槟色紧身裙,蓬松长发在脸颊边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正优雅地翻看手中报纸。
顾沉接过佣人拿来的拖鞋给顾沅踩上,她绞着指头悄声问:“我们还能去看电影吗?”
“等你全身上下彻底好了就去。”
顾沅睁大眼睛:“为什——”
“因为我是哥哥,因为我觉得你现在最应该回房休息。”他的手掌从她头顶到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再次声明:“十二吋。”
顾沅不再和他争辩彼此身高的差距,伸出胳膊严肃地看着他:“抱。”
“你再这样撒娇,我就给你同学打电话,问问他们你在班上是不是也这样。”顾沉嘴里威胁着,同时却弯腰让她吊在自己的脖子上,托住后背和膝弯将人抱起来,一边上楼一边在怀里颠了颠。
“小猪仔,你再不好好吃饭,翻过年都出不了栏。”
顾沅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已然忘掉看不了电影的难过。
顾其姝翻一页报纸,小声说:“神经……”
顾其昭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嘴里叼着根叉西瓜的银叉子:“你敢不敢当他面再讲一遍?”
顾其姝嗤之以鼻,但没有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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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热 chapter6老朋友
回国前几天,顾沉将两年间拍摄的雪城大学照片、纽约街景和郊区风光全部冲洗出来,回到家的他不出所料变做好奇宝宝顾沅的讲解员,指点着照片给她讲述大学期间的琐事、纽约与香港的差异。
顾沅盘腿坐在床上听得入迷,对他两年多的异国生活事无巨细地研究,顾沉讲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休息时,她还眼巴巴瞅着他,他看了眼腕上的卡西欧,问:“你饿吗?”
顾沅眼中焕发光彩:“对,你答应过给我烧饭。”但很快又黯然:“……他不会同意的。”
“董事长昨晚赴京开会。”
“北京?”顾沅双眼圆睁:“是不是,是不是要取缔博彩,就像大陆那样?”
“不大可能。”顾沉摇头:“天新已经获得当局同意续约,董事长飞去首都,应该是为商议内地的投资合作,还有捐资航空航天——”
“别说了,我不想听。”顾沅打断他的快讯播报,兴致缺缺地在卧室地板上搜寻半晌,问:“你给我买的凉拖呢?”
顾沉轻咳一声:“扔了。”
“凭什么!”顾沅差点跳起来,在他胸上捣了一下:“你给我买的!”
顾沉呻吟一声,倒下去按住胸口喘气:“你偷练咏春吗?我被打出内伤。”
“别装啦好不好。”她憋着笑企图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可他沉得像座山,床头到床尾被他庞大的身躯占领,她只能气喘吁吁坐在书桌前,突然注意到桌面上放着一只7-eleven塑料袋。
她打开,在一堆毛绒绒的卡通发圈里翻了半天,失望地问:“怎么没有跳跳虎?”
顾沉摸摸鼻子:“我没注意……你看,这个兔子也不错,粉粉的。”
“……它是小猪皮杰好不好。”
顾沉有点紧张地坐起来:“它长得就像兔子。”他拿起另一只天蓝色发圈:“这个河马也蛮可爱的。”
“这明明是驴……”
“嗯?”他倒吸口气,见到救命稻草般指着那根橘色的:“这头熊我认识,维尼熊,它是主角,你也不喜欢?”
她坚决表示:“不喜欢啊,它好笨。”
“它们都是动物,你指望它们多聪明?”
顾沅显然要据理力争:“可是皮杰还很胆小,驴仔咿唷总爱哭,跳跳虎就不会,所以我最喜欢跳跳虎。”
一时间顾沉很后悔自己从没有看过《小熊维尼历险记》,而且他已经开始讨厌跳跳虎。
“是人都有缺点的,维尼只是笨点,女孩子笨一点也一样讨人喜欢呐。”
顾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维尼是男的!”
顾沉震惊了:“不可能,哪个男人会叫维尼。”
顾沅被他打败,郁闷地望着天花板:“男人也都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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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起澜在平顶山兴建豪宅时,顾惊波曾经依俗例请过风水师相地,大师讲:水,财之形也,且与屋主姓名相合,必要在东南角开凿一处人工湖泊引财气进门,此刻从顾宅的一处书房朝窗外张望,就可以看到波光潋滟,湖边红棉树枝条阑干,黑尾鹬疾速掠过湖面捕食飞虫。
四个男人围坐茶几吞云吐雾,窗外西斜的残阳浮动在碧绿湖面,白云如破碎的棉絮,预示傍晚将有一场骤雨。
“还是家里好,寮国入夏能热死人。”程劲仁享受着室内柔和而充足的冷气,又往威士忌里夹了一大颗冰球。
顾其昭穿着绉绸polo衫和大短裤:“那些东南亚的黑皮姑婆怎么没套住你那条腿。”
程劲仁没搭理他的打趣:“姨丈,我这趟从南洋回来时听说,姓罗的在暗地里耍拳,要祭出叁板斧砍断顾氏赌旗,怎么能任他这样嚣张?”
上一个二十年合同期内,天新博彩公司纯利共计叁十二亿余澳元,单单每年所缴的博彩特别税平均超过一亿,这样大一个奶油蛋糕谁不眼红,所以龙孚总司在竞标前期,想尽办法摸透天新集团的底牌,又千方百计同澳葡当局拉关系,自以为稳坐钓鱼台,没想到顾起澜最终出价高于自己叁十万,仅差一个百分点就令竞投失败,龙孚娱乐折戟而归,据传董事长罗绍龙当天就因血压升高入住养和医院。
罗氏集团随后在黑白两道放出狠话,一是要拍发专电给葡萄牙大使馆,言明天新在竞标中窃取龙孚机密,让本次投标结果无效;二是要港口一切码头客轮停运,叫赌客无路可去;叁是要取顾起澜性命。
顾惊波笑道:“他老眼昏花,脑子也糊涂了,还当现在是清末民初,搞土豪勾结军阀强抢那一套。”
顾起澜磕磕烟灰缸:“他要来就让他来,他有叁板斧,我有大金牛,他能花五百万雇凶杀人,我就敢出一千万买他的狗命。”
“最要紧的是客轮通航,姓罗的现在把着佛山客轮,想断我们生路,两百万海外赌客不是小数目,一旦停航,别说赌场酒店冷清,旅游区全都要停摆。”
“我已经致电澳督府,港澳交通绝不会受影响,龙孚牢笼了佛山轮,我们就另起炉灶,成立新船务公司。”
顾其昭摁着太阳穴:“喷射船要想负担二十四小时昼夜不停,就只能载贵宾,至少还要新购置两艘快船运输普客。”
“早该如此,天新命脉不能握在别家手里。”
四个人商议着如何建立港澳通航新局面,把佛山轮撵出维港和赌场,叫罗绍龙再进一次医院,最好这回永远别出来。
电话分机乍然响起,顾起澜看着来电显示上的陌生号码,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起,反而朝程劲仁和顾其昭使了个眼色,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道走出了书房。
门锁“咔嚓”声响起,顾起澜拿起听筒,电话那端传来低不可闻的喘息声。
“陈大律师,这两天东奔西走好不好过?什么时候开新闻发布会公布我罪行?”
电话里的男人声音沙哑:“顾先生,我哪有心思开玩笑,你派的马仔太热情,我有家不敢回,说好的支票影子都没捞到,讲真我油都快加不起啦。”
“怎么,罗老总没给你支薪水?是他们也找不到你人?”
“呵,我可是在油麻地混大,想找我没那么容易。”
“本港面积只比巴掌大点,刨去瑞鑫系的地产,一寸寸地翻地皮,迟早把你揪出来,大律师,你不会只懂法律,不懂算术吧?”
“我没泄露底价,我知道是你在背后搞鬼,别想逼我食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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