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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之红篆春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朱颜1999
吴德雅便道:那海安呢?您怎么没给她一份?弘昼又笑:又不是真的分家,而且,我和你两个还分什么?吴德雅便一笑作罢。后来太后屡次安慰她,她觉得放了心,松了气,觉得日子从此平静。
接近闰二月中的某日,弘昼将吴德雅单独叫到她房中,吴德雅不明白是什么事,于是笑看着他。弘昼也看着她,一直不说话。吴德雅道:王爷,您怎么啦?如果没事,我还要去看珊珊,她昨儿要我教她打络子,臣妾晚上再陪您。弘昼眼睛湿润了,道:德雅,珊珊都十岁了。
吴德雅笑道:您不是最疼她?她啊,老问我说,阿玛为什么不出门了?不带她去外面逛庙会了。弘昼笑着点点头,道:那你和她怎么说的?吴德雅道:我说阿玛最近身体不好,太医不叫出门,得过一阵。但她不信,她说看您什么毛病都没有。弘昼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德雅。
吴德雅看着他,问道:王爷,您今天究竟怎么啦?弘昼道:……德雅,你听我说……忽然,海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福晋,宫里来人要见王爷。两人都吃了一惊。弘昼扬声道:你叫带去书房等我。海安道:奴婢已经教领他去了,王爷,他说他立刻就要走,您还是现在就去书房吧。弘昼眉头一皱,只好匆匆出来,看着海安,海安和他匆匆交换了眼神。他立刻去了书房。
吴德雅也从屋里走出来,问道:海安,王爷今儿是怎么啦?太后皇上他们都南巡去了,宫里还谁会打发人来?海安凝目看着她,笑道:太医院的人,好象是来取银子的。王爷怎么啦?他和您说了什么?吴德雅摇头道:没说什么,走,我们去珊珊那里打络子。海安道:福晋,您先去,我刚想起来,王爷今天的药膳我还没去看,我去去就来。吴德雅于是抚在她肩上,一笑去了。
海安忙匆匆去了书房外面,只见宫里的敬事房总管太监孙方正从门内出来,弘昼在屋里叫外面的太监去送客,她便站下。待孙方走远后,她立刻四下看看,然后进书房,关上了门。
弘昼正坐在桌边,脸上不知是喜是忧。海安立刻走到弘昼身边,将手放在他肩上。弘昼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御舟上送回的消息,太后说情,说是到四月底。海安立刻热泪盈眶,抱着弘昼,道:王爷,太好了!太好了!幸好,您今日还没来得及告诉福晋。海安觉得,这就是天意!王爷,我们要有信心!弘昼凄然一笑,道:海安,刚才你故意在门外催我,对吗?海安道:我真怕您已经说了!
弘昼淌下泪来,紧紧地抱着她,道:海安,荒唐的弘昼,有什么可以让你如此对我!海安摸着他的头,道:王爷,您怎么又说这样的话?您是海安的丈夫,又是海安的主子!为臣殉君,为妾殉主,是古今大义。弘昼哽咽道:海安,你什么都知道,还如此对我!弘昼此生,竟能得一个你这样的知己,老天总算没白待我。
海安从腰上解下一枚玉佩递给他,微笑道:王爷,海安总是陪着您的,您不以海安生得不美,又是奴婢,一开始就给了侧福晋,又一直对我这样好的。而且,我不都和您说过了吗?我还为了福晋。她也待我恩重如山,我自幼被卖入老爷府里,受四姨娘虐待,那时还是大小姐的福晋便要了我去,一直待我很好,又带我嫁入王府。还有那年,要不是她,海安早就死了。福晋还要照顾小王爷和郡主,有我陪着您,她会安慰的。而且福晋和海安都明白,您根本不荒唐,您是因为心里不痛快,虽然海安只是个女人,不懂国家大事,但我知道,这么多年,其实您心里很苦。早在您和海安的第一个晚上,海安就明白了……可惜,海安也没有本事让您心里痛快。
原来,弘昼被禁足后,海安便将当年吴德雅告诉自己弘昼因钟情皇后那拉氏才会纳了自己,自己曾自杀被吴德雅救了的事告诉给了他。
那玉佩是一个兽面纹玉环,正是当年的第一夜后,他赏给她的,那本是先帝所赐的汉代古玉,早已被沁染变色,看不出玉质地,反作暗金色,半手掌大小,薄薄的一片。他那天挂在腰上,见海安流泪不止,随便赏的。弘昼拿过这玉环来,握紧,痛哭流涕,泣不成声地道:这其实是我自己的命,你们俩为何都对我这样好,原来她也一早就知道……是我连累了你们,全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海安轻轻拍着他,道:王爷,快别这样,被人知道了,我怕就瞒不住福晋了。您放心,前面我已交代了,若福晋问起,就说是太医院来取了五百两银子去。
弘昼将脸埋在海安身上,哭了一会儿,收了眼泪,将玉佩还给她,低声道:海安,我有预感,这就是最后的两个月了,太后去说,也不过如此。然后淡然一笑,道:弘昼本不该生来这世上,却苟活了这许多年,只是你无须……
海安一愣,方才的高兴消失无踪,接过玉佩,忽然之间,想起楼梓庄荒山里那座魏氏的孤坟来,还有那束淡红色的杜鹃花……心里冰凉而恐惧,但立刻说道:王爷,您千万别这么想。海安觉得这真是好兆头,再过一阵,皇上的气就更下去一些了,他一定会放过您,即便要待在这府里一辈子,海安也会陪着您……王爷,就算您说的是真的……海安也将履行诺言,相随您于地下,海安的命本是捡来的,又蒙您眷爱这么些年,您要是不在了,它还有什么意义,我们早就说好了的。本来是这个月底,所以海安早就做好了准备,体己都打点了,到时候就给银红。说着,将玉佩挂回腰间。
弘昼见她平平静静,手都不抖,似乎视死如归,深深叹息了一声,道:海安,虽然你是一个女人,但这世上很多束带顶冠的男人都及不上你,德雅也及不上……
御舟抵达杭州之前,顾沁告诉容妃,说自己到了日子但一直没来月事。皇帝十分高兴,但自然不能传太医来看,便不要她再登台唱戏。皇后见皇帝消停了,以为他的新鲜劲头已过,放下心来。这顾沁本是江南水乡人,并不晕船,但有一些害喜症状,且和太后皇后妃嫔同船,心里十分忐忑不安,璎珞一早带了叶天士配好的各种药出来,便给她服用,所以外人看不出来,只容妃知道。容妃常安慰顾沁,叫她不要害怕,就是旁人知道了,也不敢对她如何,因她怀的可是龙胎,太后第一个就会护着她。
舒妃武贵人都随侍太后。令贵妃和庆妃一处带着永琰。颖妃没来,皇帝要她在宫里照看阿哥们和主持宫务。
小全子和珍珠是第一次一起下江南,这次璎珞夫妇带着长子福隆安和长女傅姜元,自是由□□理照顾,这两个孩子一直叫海氏大姨,现在叫珍珠小姨,叫小全子小姨夫。多罗和蓉蓉夫妇也是姨妈姨父,但自然不能叫。到了姑苏后,小全子便如数家珍地介绍江南风物人情,两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问个不停。珍珠见他颇有豪兴,心里也自欢喜。
对于顾沁怀孕一事,珍珠也是知情者,她又很佩服璎珞,为顾沁高兴,璎珞只道:还是沁官儿有这个命,嘉兴钱家一直子嗣不旺。除了他家,龙子龙孙断不肯让流落在外的。
不日到了杭州,皇帝一行下榻在西湖行宫,璎珞便带顾沁去外面看大夫,大夫说她脉息安和,胎稳,众人放下心来。皇帝在杭州的主要事务是巡视河工,因这现在是刘统勋和于敏中负责,傅恒便陪着璎珞并蓉蓉和爱莎夫妇在杭州城里到处去游历,容妃也想带福康安一起去,皇帝觉得有傅恒和普达娃,安全应该无碍,又叫多罗派了侍卫微服护佑,让容妃母子跟着他们。所以容妃常不在行宫内,但行宫内的人大都不知道。
这日一清早,那拉氏饭后,扶着惠儿在行宫里散步,走到皇帝的院儿外,只听里面是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心里又气恼到极点:怎么他居然将戏子一早召到自己院儿里来,容妃竟然不管!听说她成天着紧着福康安,恨不能陪着一起值守,只顾儿子,要不就陪皇帝饮酒作乐,太不像话……
见院外有一圈儿侍卫,但其中未见多罗福康安,门口站着几个小太监,又向内看,见李玉德胜都不在,以为二人都在屋里,便问了几句,门口的太监说不知容妃去哪里了,李总管被太后传去了,德胜公公按皇帝吩咐去取东西,多罗大人今天别有要务没来,福康安少爷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更加生气,转身就走,没走几步,里面停了唱戏,竟隐隐传出低笑声,她心里一动,叫惠儿回去,自己折返来,进了院子,挥手示意院内的太监都离开,然后悄悄推开了正屋房门。
走进明间,往里面瞧去,只见东屋里,皇帝正在榻上坐着,怀里搂着一个小戏,不觉怒火中烧。凝目细看,那小戏戴着头套贴片,脸上都是妆彩,好一个美貌佳人,正是那姑苏小旦儿,但未穿戏服,只着白色中衣,身形纤小,更气不打一处来。皇帝已然年过五旬,竟然毫无顾忌,亦不顾身体,刚要进屋去训斥赶人,只听那小旦儿嗲声说道:皇上放心,囝囝弗碍。慢条斯理,说的自是苏州白话。
声音虽小,听在皇后耳朵里却如炸雷一般,因为“囝囝”是苏州话称呼小孩儿,上两次南巡驻跸苏州都有不短的时间,这她是知道的。所以后面说什么再没听见。半晌,想起这小戏从苏州上来,已来了一阵,二人竟已作下这等丑事,连孩子都有了……忽然又听那小戏软糯的声音撒娇地说道:辰光还早,好勿好嘛?皇帝笑道:好,飞瑶。说着俯头下去亲吻这小戏。这小戏笑着避让道:勿要,婢子才上好妆咯……
那拉氏如一盆冷水浇头,直堕冰窟,想他是何等身份,和一个卑贱的戏子,才认识几天,竟让她怀孕,还要留着孽种……飞瑶?这么一个贱名,叫得可真亲热啊!……若不是自己今日恰好进来撞见,所有人都不知道,连容妃都被支走了……突然间恍然大悟,他要立魏湄那个无知蠢货为皇贵妃是为了摆脱自己,就是为了可以自在地干这些事,他和容妃经常关起门来,掩耳盗铃,自己都没说什么,但这样的事自己当然不能容忍……
自己没听袁春望的话,没听弘昼的话,结果等待自己的却是这个下场!自己还以为他念念不忘魏璎珞,后宫早成定局,原来全错了,他永远会有别的女人!而天下女人何其多!这么些年,由容妃进宫开始,他真地已堕入淫|乐,他早已不是以前的弘历了,而自己被完全蒙在鼓里。自己贵为大清国的皇后,竟已沦落到和一个卑贱的市井女伶共事皇帝……年轻的女人,无论贵贱,更没完没了!霎时间万念俱灰,那两人的笑声像针扎一般戳入耳朵来……只觉得佛堂里那三盏烛火是莫大的讽刺,那火在眼前越烧越旺,点着了布幔帘子,火舌卷上了两边对联“悟禅关面壁功深成佛祖心台妙印”,佛堂立刻成了一片火海……
皇后蓦地惊跳了一下,回过神来,佛堂在眼前消失了,她手里还拿着那串碧玺佛珠。她慢慢地转身,走出门去,走出院子去,慢慢地走着,路上有宫女太监向她请安,她都恍若不闻。回到自己院里的房门外面,惠儿见她面色苍白,眼睛一动不动,吓了一跳,忙上来扶她,问道:主子,出了什么事?您怎么了?
那拉氏眼睛一转,呆呆地看着她,心想:怎么,她是谁?珍儿呢?额娘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起来: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没出息的女儿呢!不觉说道:弘历,你好……喉头一甜,眼前一黑,便倒在惠儿身上。皇后今天穿的是明黄实地纱绣绿竹枝常服,绿竹纹与明黄色地形成色调反差,对比鲜明,殷红的鲜血喷洒在上面,更加叫人目眩。惠儿身上都是血,惊恐地大声叫道:娘娘!娘娘!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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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剧】与正统的昆曲同属一系,都是长短句的曲牌体,演唱时剧的也都是昆班。之所以叫法不同,有两个原因:一是作者身份不同,昆曲作者都是有名的大家,而时剧却是民间无名作者所写;二是曲调有异,时剧在曲调上更为自由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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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说,“曹心泉、溥西园两位老先生说过,‘最早北京戏班里没有《醉酒》这出戏。光绪十二年七月间,有一位演花旦的汉戏艺人吴红喜,艺名月月红,到北京搭班演唱,第一天打泡戏,就是《醉酒》。月月红□□了头,大家这才跟着也演《醉酒》了。’”梅兰芳这里所说的曹心泉是清末民初著名戏曲音乐家,尤擅昆曲,晚年在富连成和中华戏校教授昆曲,在梨园行声望极高;溥西园则是京戏名票爱新觉罗溥侗,皇族出身,与袁克文、张伯驹、张学良并称民国四公子,一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儿,并且玩出了大学问、大名堂——这两位在民初梨园行是传说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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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醉酒》本来是汉剧,是从时剧《醉杨妃》辗转改编而来的。月月红□□以后,路三宝、余玉琴等京戏名伶都唱过《醉酒》,而路三宝是梅兰芳的师傅之一,《醉酒》就是他教给梅的,据说梅兰芳为此还专门送给路三宝300大洋学费。路三宝和余玉琴都是花旦出身,由此看出《醉酒》最初走的是调笑路子,杨贵妃与高力士等太监调笑的场段格调不高,主要是以杨玉环醉酒思春来吸引观众,后来经过梅兰芳革新,这出戏变得干净纯粹,叫做《贵妃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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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里高贵妃唱的是京剧《贵妃醉酒》,唱了两次,一次是和皇帝和好那次,还有一次是舒妃来献计的时候,用的都是《贵妃醉酒》里的唱词。后来她死时说的那句“臣妾杨玉环,叩谢圣恩,从今再不得相见了”,是《长生殿》里的唱词,如文中所述。而那个时候,是没有京剧的,全是昆曲。京剧面世是乾隆五十五年之后的事。小说中提及的“寡人除了妃子,还有甚意中人?”这也是《长生殿》里的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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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石失】元代的织金锦分两大类,一类是纳石失,另一类是金段子,其中,纳石失数量较少,但品格更高,名气更大。纳石失是波斯语或阿拉伯语“织金锦”的音译。元代的帝后宗亲是纳石失的主要占有者,天子经常用它颁赐百官和外番。纳石失的图案大多主纹形象饱满,每取严格的对称形式。辅纹则精巧细密,还常以阿拉伯文织出工匠的姓名等,有浓郁的伊|斯|兰风格。但织工虽以西域人为主,面对中国的文化传统和封建政治,他们还是要大量采用汉族旧有的装饰题材,所以纳石失常常以中西合璧为图案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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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也是《长生殿》选段。





延禧攻略之红篆春星 第四十八章 帝后(六)
却说皇帝院里,李玉匆匆回来,见沁官穿着杜丽娘的浅绿衫子,对襟绣着两排粉嫩桃花,婷婷嫩柳一株,袅袅丝萝附体,在为皇帝唱《游园惊梦》,正唱到:你可知我一生爱好是天然?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德胜坐在一旁凳子上。他躬身将见太后的事回了,说太后问什么时候去灵隐寺礼佛。皇帝只点点头,示意他坐,德胜忙给他搬了一个凳子,于是他也坐下笑嘻嘻地一同听戏。
两天后,皇帝和后妃在丁家山上的“蕉石鸣琴”一起用早膳。
这“蕉石鸣琴”乃西湖十八景之一,雍正年间,李卫修浚西湖后,便于半山置亭,以为憩息之所,更上为八角亭,题小序为额,亭外悬崖数仞,护以石栏,黛色波光,如在阶土戚。更进为肪室数楹,窗槛玲珑,湖渌远映,恍疑乘槎天汉。舫前奇石林立,状类芭蕉,题曰‘蕉石山房’。石根天然一池,泉从石罅出,淲淲作声,演清漾碧。临池复置小轩,颇极静洁。”《湖山便览》卷九云:“蹬道之南壁高丈许,前一巨石,卓立如屏,遂称蕉屏。屏以内庋石床、石几,冷然虚应,雅宜鼓琴,目曰‘蕉石鸣琴’。”《西湖新志》卷二云:“时焦尾琴作‘梅花三弄’,古音疏越,响入秋云,高山流水,辄于此间遇之”。
皇帝便根据典籍,叫魏湄用“月露知音”抚《梅花三弄》。此时正值初春,众人赏美景,品美食,丝竹萦耳,俯瞰西湖,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南巡前,福康安升任了御前二等侍卫,命在御前行走,这日便叫值守伴驾,站在皇帝身旁,为皇帝奉茶,容妃不时微笑地看着两父子,李玉也笑意吟吟。饭后,妃嫔们观赏湖光山色,皇帝叫福康安和他走蒙古象棋。
下午,在行宫那拉氏居处的内室,惠儿进来给皇后午睡后更衣,只见那拉氏端坐在镜子面前,已穿好了衣服,头发披散,一束整齐的头发放在镜子前面,边上放着她常拿在手里的粉色碧玺佛珠手串,不禁骇异,忙上来细瞧时,只见她身后的长发已被剪去了一截儿,正是置于镜子前的那一束,痛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那拉氏看着镜子一笑,道:你来啦,去,把这头发给他。惠儿哭道:给谁?那拉氏道:给弘历。惠儿愣了一下,才明白说的是皇帝,大吃一惊,忙跪下抱着她的腿,道:不不,皇后娘娘,可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宫中最忌自行剪发,按我们满人的规矩,皇上和太后还在,剪发是诅咒皇上和太后啊!您这到底是怎么啦?
那拉氏笑起来,对着镜子道:皇上,太后?哼,皇上,太后。惠儿伏地痛哭不止。突听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皇后怎么了?惠儿如五雷轰顶,跌坐在地上。来人正是皇帝和李玉。
原来,那拉氏那日吐血晕倒,刘太医诊脉开药后便去报给了李玉。去年万寿节后,常侍奉皇后的张院判提出告老还乡,他走后,刘太医升了院判,成了太医院一把手,他告诉李玉说,皇后的脉象见忧积郁结,女人到了皇后娘娘这个年纪,癸水将收,身体潮热,夜间盗汗,休息不好,心绪也会受很大影响,这半年来太医院都在尽心调理,但看来收效甚微,皇上应该多加体恤。李玉回了皇帝,皇帝并没有遣人问候,只今天早膳赏赐了皇后攒盘肉一品,现在方亲自过来看视。
皇帝看见镜子前面那束头发,不觉目眦欲裂,李玉随他的目光看去,也瞪大了眼睛,心里一片冰凉,但立刻跪下道:万岁爷息怒!息怒啊!惠儿猛地回过神来,也忙对着皇帝叩头,急道:皇上,娘娘已半年夜不能寐,补药未断,吐血后这几天尤其不好,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千万不要怪她!皇帝只盯着那拉氏,怒道:我们走!说着转头就走,李玉忙起来跟上。
那拉氏转过身来,高声叫道:弘历,你站住!皇帝停下了脚步,对她怒目而视。那拉氏笑起来,道:李玉,惠儿,你们都下去!李玉看了看皇帝,皇帝还是盯着那拉氏。李玉忙扶起地上的惠儿出去,关上了房门,并把院子里的太监都遣散了。
那拉氏笑起来,道:弘历,你别这么看着我!皇帝转头便要开门。那拉氏尖声叫道:你站住!皇帝眉头一皱,放下了手,却看着门。那拉氏又笑:弘历,三十多年了,我们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你相信吗?你和我?现在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了?皇帝转头盯着她,却不言语。
那拉氏眼里闪光,嘴角微笑,悠悠说道:雍正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日,辉发那拉氏册为宝亲王弘历侧福晋,乾隆二年十二月初四日,辉发那拉氏册为娴妃,乾隆十年正月二十三日,册为娴贵妃,乾隆十四年四月初五日,册为摄六宫事皇贵妃,乾隆十五年七月初十日,冊立娴皇贵妃为皇后,八月初二日立后大典。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说这些干什么?那拉氏看着他,叹息道:弘历,我知道,这些你早就忘记了,可我,我这个傻瓜,一直记着呢!皇帝又哼了一声。那拉氏不理他,继续说道:‘秀毓名门。祥钟世德。早从潜邸。含章而懋著芳型。晋锡荣封。受祉而克娴内则。噙躬淑慎洵堪继美于兰帏。秉德温恭。信可嗣音于椒殿往者统六宫而摄职’,这是你册我为皇后时的话。皇帝道:那又如何?!那拉氏笑起来,道:如何?如何?你问我如何?太可笑了!
那拉氏穿着一件秋香色纱绣八团夔龙吉服。暗黄有一种淡雅,一种柔和,但显得单薄孤零又倔强,她脸色蜡黄,满是病容。
皇帝怒道:你疯了!那拉氏停了笑,盯着他,高声说道:我没疯!你才疯了!你贵为天子,三宫六院,佳丽如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和一个人尽可夫的戏子野合,还怀了孽种!是你疯了!皇帝惊怒莫名,看着她。那拉氏又笑起来:我说的没错吧!弘历!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容妃和令贵妃,这两个蠢货,还以为你喜欢她们俩呢!
皇帝血往上涌,脸涨得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那拉氏轻蔑地道:弘历,啊,对,我忘了,什么高高在上,贵为天子,九五之尊,你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生的,又是一个出身低微的使女养的,所以其实一点儿不奇怪啊!
皇帝眼里火花直冒,暴喝道:够了!你疯了!
皇后声音起伏不定,说道:
我没疯!疯的是你!富察容音在棺材里都化成白骨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她宁可跳楼也再不伺候你!容妃一个白骨精化身的少女,你为美色所惑,对她言听计从,给儿子给一切,恨不能为她摘星捧月!可痛心给不了贵妃甚至皇后,是吧?!所以建方外观,昭告天下,你对她的圣宠不衰千秋万代!容妃容妃,哼,不就是因为容音嘛!嘿,可惜啊,她真地在乎你吗?你同戏子怀了孽种,她都无所谓!你给啊,将所有儿子都给她,再瞧瞧她是不是还会看你一眼!令贵妃,更精彩了,一个下五旗包衣奴才,不过是生了一个又一个,你便要她做皇贵妃甚至大清的皇后?!哼,滑天下之大稽!她是为了你吗?
还有,武贵人,又一个包衣奴才,妖媚直追当年的高宁馨,也成了你的宠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高宁馨,你对她也念念不忘!高桓高晋,哼!高桓,他可真是你的好舅子!苏静好,她心里根本从来就没有你!哦,还有,还有魏璎珞,我差点儿忘了!令贵妃,不就是因为你还想着她嘛!可她是怎么对你的?!还有喜塔腊尔晴,两个贱婢!嘿,傅恒,那可是容音胞弟!一个皇上,一个军机之首,你们郎舅二人总是共一个女人,是什么感觉……
话还未说完,皇帝已经走过来挥手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怒道:疯子!闭嘴!你哪里还有一点中宫皇后的样子!那拉氏摔倒在地,嘴角流出血来,惨笑道:皇后?还有比我更惨的皇后吗?你打吧,打吧,打死唯一一个对你一心一意的女人!哼,这后宫之中,你有那么多的女人,可就我,辉发那拉淑慎,对你一心一意,可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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