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绘】被霍列斯传染的司岚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孔乙己
陌生的房间,向阳的落地窗。我走完这条冥河般的长道,醒时只剩最后一段梦的记忆,既是梦,也是回忆。也是在这个房间,灯光映得浮雕壁画呼之欲出,镂空灯罩缓缓转动。我手捧他的长发问,如果水镜能预见未来的景象,为什么不能从中找出圆满的一种让它实现呢?他答,水镜中映见的景象只是离散的碎片,因为没法看见自己的未来,途中分叉的关节将被尽数隐去。何况,他也不知怎样可算圆满的收场,在很多种没有我的未来里,他一直抱着“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想法,找到白银骑士,和罗夏一起叁方会谈,每每不欢而散。要么来自高等文明的白银骑士不愿妥协退让,终于难免一战;要么他与罗夏难以毫无嫌隙的合作,他代表辖下的万千法师,而罗夏代表秉权的贵族,举国的世俗臣民,身居高位,不得不瞻前顾后,也身不由己。他无法退让的底线是,存活的法师们不必再牺牲殉难,灾厄退去以后,也能作为普通人生活,他们也该被拯救,成为法师不是可以选择的事。罗夏没法对此感同身受,并非他不愿对半妖的法师一视同仁,恰恰是因“一视同仁”,对整片大陆而言,法师是容许牺牲的极少数人。
他翻开书页,整理了夹在其中的小笺,继续说道,初见时,当你信誓旦旦地说出‘想要拯救叶塞大陆’,我很惊喜,也感动于你义无反顾的气势。久违地遇见同道,不免惺惺相惜。想必罗夏也是类似的心情,故而应允你放手一试。我却忍不住怀疑,当你将拯救一个世界形容成凭一腔热血,努力去做一定能完成的事业,真的足够地预想了前途的艰难险阻吗?也许根本没有一劳永逸的终了,只有长久的怀疑、挫折和残缺。
叶塞曾有一位着名的理想主义诗人,出生在战乱不止的分裂时期,去今未远,诗作全用濒临失传的古典文字写就,从不使用当世的通行文字,他以为后者一点都不美。他醉心于锤炼文辞,不断苛求韵律、结构之美,诗歌形式的完美无人可以比肩,空前绝后。偏偏他绝不愿承认自己是个诗人,希望别人称他为精神的建筑师,再不济,做一个臭名昭着的神棍。除却写诗,他唯一感兴趣的事业是研究水镜。第一面简易水镜便由他制成,《水镜的使用方法》最初版本,即是他记录使用状况的手册,后半则是他未能试验的猜想。比如,采用不同的天赋血引,改换法阵符文的绘制顺序,这些都可能改变水镜的折映角度,或许不只能显现过去未来之事,也许可以窥探他人的内心、梦境,乃至操控它、进入其中。
为了验证我是否真的知道另外的救世方法,司岚曾趁我沉睡时,试着搭建一枚用以窥探内心的水镜,不知是血引不对还是他走神时的法力波动,此举半是失败了。他看到了不该看的内容。
“什么是不该看的内容?”我问。
他不答,又将笺纸迭放整齐,合上书页。随后深吸一口气,移开眼,他才道,“你的……性幻想。这似乎也对你醒后的认知产生了影响,会混同梦与记忆,但对实在的过去暂时失忆。”
“但这是不是反过来也可以说,水镜中的影像取代了实在,变成另一种现实?”
“梦比外物更真实,这也是那位诗人曾说的话。”他忽而低头失笑,“也许他再活得久一点,就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建造一个纯粹精神的理想世界,抛弃肮脏的现实,那里有他想要的一切。在年少时的我看来,这个神话般的梦想,不过是逃避责任的另一种说法。”
“这样是不是太苛责了?似乎惊世骇俗的艺术家多少有些不为所容的毛病。”
“是啊,所以如今不这么想了。”往后,司岚继续介绍这位诗人的身世,他叁十四岁死于非命。十四五时,他出生的方国被灭,父母殉国。从此他也离开故土,流徙于各国之间,却每每因恃才傲物惹怒当地贵族,不得不逃亡邻国。然后在最后一个尚愿礼遇他的国家,犯下不可饶恕的渎神罪行,被处以极刑。他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奸淫了象征最高神权的祭司。临刑之际,久病不出的祭司乔装微服来到刑场,被诗人一眼认出,展开一场绝无仅有的辩论。
随后,司岚按照史籍记载,取出一黑一白两只手偶,将这段故事演绎出来。黑的是诗人,白的是祭司。首先,诗人远远向在人群中徘徊不已的祭司喊道,“我认出你了,跑也晚了。”这时,祭司却压低帽檐,试图向外挤出人群,此刻急于离去的举动反惹人生疑,人们自然让开,隔着几步远在祭司身边围成圈。
“你还想要怎样?我已经因你身败名裂了。”饱受侮辱和损害的祭司即便在答话时,也不愿回过头向诗人。
“啊!是啊!还不够!我的理想还没实现。我告诉你,是因为你信仰那些愚蠢的东西,我才愿再这里伏法受诛,否则它们全是我实现理想的阻碍。虚伪的正义与崇高,根本是不明就里地因循蹈旧,却虚张声势称聪明人才能明白,可笑至极。”
“停止你那幼稚的游戏吧。理想?你的理想,不过小时候没玩够‘征服世界’的过家家罢了。有什么意义呢?它只会令人盲目,看不见其他所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将无辜之人视作必须除去的绊脚石,要么是尚可利用的祭品。可改变的并非他人,而是你饱受荼毒的心灵,看看千疮百孔的自己吧。愿神保佑你,在长眠中洗去罪孽。”此时,祭司才摘下帽子,转身走到行刑台边,向诗人祷告。
“千疮百孔,你不也是一样吗?如果你真有自己说的那么虔诚,何必日夜反省,不敢有一点松懈?没有,谎言才须不断用下一个谎言填补,一旦停下虚伪的造作就会露出马脚。是因精神贫瘠,才须幻想一个偶像掩盖空虚,幻想出一种值得毕生追逐的最高价值,神明也好,爱情也好,孩子也好,然后甘愿受这种价值奴役,给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但我不需要,我就是我自己的主宰,我的理想足以支撑我去做想做的一切,哪怕千夫所指,与世相违。我和你不一样,我不需要共情和理解,不需要祝愿,那些东西,只会让可怜的庸人更可怜,像你这样。”
“你口口声声把别人所求斥作虚伪,只有自己的理想是真实。那我问你,你的理想究竟是什么呢?何以证明它是唯一的真实?我们所求的东西至少略有名目,有朦胧的形状,可是你呢?连把它说出来都做不到,还是自己都还不知道它是什么?最理想的理想,理想的范式?哪有那种东西,不过是一纸空文——”
“住嘴!像你这种凡夫俗子不会懂的,我何必解释,都说了我不需要你们怜悯。我真后悔当初错看了你,竟然事到如今才发现,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凡夫俗子,平庸至极,根本不能让我离理想更近一步。”
“放弃吧。承认没人能只靠虚无的精神活着……”
“是啊,肉身必将腐败,精神才能永恒。名目不过是你们无聊的游戏,通过命名和指认彰显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就像现在给我定下‘淫欲’的罪名。可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早已没有那种堕落的欲望,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我的理想,与你合为一体,然后得到神启。”
“那么,假如你所得到的神启和至今为止的所为背道而驰,神启的指示是让你放弃,不再写诗,毁掉水镜,你会怎么做?”
“不可能!那肯定是假的神,在考验我的坚定。对,你是假的,你们全是。醒醒吧!别在自欺欺人,坐井观天,杜绝向精神世界的探寻,被一套粗制滥造的概念浑浑噩噩地统治。这样的日子与牲畜何异?是思想,精神,不断向上超越的思考,让人变得有别于牲畜,精神才是世界的本质,是真实。安于现状作茧自缚,只会日复一日地腐坏,去精神世界里自由地做梦,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你要做的,才是逆天而行,根本不可能的事。也许对你,我只能是我的身份,我的名字,你乐于听取的言说。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一个符号,不能代表任何,也无法在作诗时,供你任意遣用。”说完,祭司再次向诗人祷告,重新戴上宽檐帽,仰长而去。
这段记载全出自祭司本人的日记,他在最后写道,那天如释重负地哭了。另外的传言称,祭司在那天以后,正式辞去神职,在家中终日忏悔,常说“愿你在永恒的虚无中赎尽罪孽”。
他?我向司岚确认。最初我就奇怪,两只手偶几乎一模一样,只衣服的颜色相反,白色那只多了顶草帽。
“祭司是男性,诗人也是。”司岚解释。
“诗人以为祭司与世俯仰作茧自缚,祭司以为诗人追求的理想不切实际,谁也无法说服对方。那么如今的司岚更愿站在哪边呢?诗人还是祭司,左手还是右手?”
那时,司岚沉吟许久,终未答复,只说他没法成为其中任何一个。
【时绘】被霍列斯传染的司岚 月桂节[半公开场合]
这一觉睡了很久,我醒时很是困倦,但闭上眼再无法入眠,百无聊赖地起床,下楼。窗外的红枫正好,久违的阳光,盘曲细密的贝壳雕饰在底下闪动,水晶吊灯映入镜中,散射五色霞光。司岚说,这样的建筑风格受东方艺术的影响颇深,那里的风俗信鬼尚巫,审美偏好阴柔尖巧,给人以脆弱绵软的印象。分裂时期,这片土地最早被当今的王朝荡平,可直到现在,即便失去了独立的政权,领土的疆界,他们依旧按照东方的方式生活,举行特有的祭祀仪式,与其他地方的人格格不入,时代的辙印停在数百年前。就像他们关于古史的神话所叙,东方的鲛人将代代固守于生养他们的海洋,永世不迁,灾厄来临之际,他们便遁进冻结时空的海螺,直到灾厄褪去,月上潮生,他们再次回归于海。
那位诗人也出生于神秘的东方,尽管这也是他不愿承认的事,即便他的诗作再身后以狂乱超绝的东方幻想着称,他对水镜的执着,灵感也源自东方的传说。诗人最初也以海螺的形状设想水镜的形态,光进入回旋的螺道,不断汇聚微缩,尽处的极点足够容纳现世的一切,一切在不存在的此处化作无,于是也超越时空。
我望见墙边架上的海螺壳,底处一滩浅水,水里叁两条浮游的小鱼,隐在螺纹里很难瞧见,我将海螺捧起,水在壳里回流,它们才逆着纹理涌出。从此望去,正见司岚坐在靠窗的桌边,读报纸,喝红茶。桌上另有一堆松子,一只小松鼠趴在其间。
早上好?
早上好。今天是月桂节。司岚答。此时,我终于弄清今天的他有什么不一样,发上雾般的银霜褪去,又成浓郁的暗紫色。他没有披首席法师的外袍。
我正有一堆困惑,不知从何问起,他取出怀表看了一眼,对我道,“也许正好能赶上典礼,一起去看看吗?”
于是,我与他坐马车从庄园去往都城,沿路皆是辽阔的旷野,秋收后狼藉的残痕,田舍边草垛一迭迭高堆,也有乡人架着牛车往来。曾经这里全被冰雪覆盖。再往远处,法师塔高擎入云,与墨青的山色相映。碍于有侍者同行,还是没法问他之前的事,我又睡了多久。如今在没有冰蝶的叶塞无疑,但若冰蝶之灾已去,他也该在罅隙里长眠,如今的境况,却仿佛我和他在那座庄园里共同生活了许久,只是我忘记了这些。我与他面对面而坐,几次对视,每次他都问我是不是有话要说,然后我欲言又止地摇头,看向窗外。
马车一直走到皇宫前的长街,他扶我下车,此后也一直牵着我的手。街边尽是小贩,出售各种小物,酥饼糕点、坚果与肉脯,面具、风铃、印章、香盒,印花信笺与书签,古老的羽毛笔。司岚径直拐进路旁一家二手书店,我对这家店略有印象,店主是一位闲散贵族,与司岚相识,却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上一次来此还在冰蝶蔓延时期,司岚需要一份店主不肯转手的材料,前来复刻。他陪不谙世事又好奇的店主聊了几句“首席法师”的闲话。是个老妖怪吧?店主如是猜测。也许,我在法师塔的地位太低,还没见过本人。司岚答。此日店主不在,我和他转了一圈也就离去。
继续走过长街时,我忽地从身旁琳琅满目的发夹堆里看见一片小枫叶,于是将它捡起,踮起脚,抬手往他头上比,而他敏捷地后退一步,抢过枫叶,别在我发边。他说配今天的红裙正好。直到进入中央广场的路口,他带我走上一座楼台,在靠街的隔间落座。
乐声隐约从嘈杂的人语里传来,再是骑兵踏马鸣铃的声响压过所有,他们列成两队,从大道中央驰过,指挥尚在横穿的行人退至两旁。随他们经过,一些店主已迫不及待地放起礼花。他们经过后,正式的仪仗便从宫殿大门缓缓走来,不知不觉,观众已挤满路边。
仪仗的最先是两列士兵,擎着华盖与彩旗,或一上一下摇长杆上的铃铛。紧随其后是少年组成的方阵,曳地的白色长袍,镶以金边。为首的少年头戴金冠,手捧缀满鲜花与缎带的桂枝。司岚望着底下,漫不经心地说,年少时的罗夏也曾做过月桂使者的领队。我忽然想到,司岚看起来不像乐于出席繁文缛节的庆典。
“司岚,你喜欢这样的场合吗?”我问。
“喜欢,也不喜欢……吧。喜欢远观,但没法融入其中。年纪越大越是如此。在法师塔,无论和谁说话,说什么,即便只是闲谈,他们都下意识地诚惶诚恐。”
“有个人不一样。”
“霍列斯吗?他轻薄惯了,对谁都不正经。”
我摇头,“是阿萝拉。”
他笑了,对视时,我与他心照不宣地想起同一件事。一想到斯人已去,又有些怅惘。
“冕下,我也可以捏捏你的脸吗?”
“嗯?”他不置可否地反问。
那就是可以了。
我走到他身边,正要下手时,却被他握住手一拽,扑在他身上。我撑着他的肩起身,暂靠扶手,而他将我拦腰抱起,放在腿上,握住我的手腕一再侵近。一番意外的举动,弄得我小鹿乱撞,慌忙缩头推他。而他依旧我行我素,衔住我的唇,手轻扣后脑勺摩挲,又下至颈边,挠得我不禁发颤。恍惚睁开眼,余光恰能瞥见街景的一角,管弦齐奏、唱着赞美诗的队列行过,其后行人再次变得疏散,跟随仪仗涌进中央广场。
“别走神。”他的舌头刮过上颚又退出,向我说道。
“看典礼。”
闻言,他毫不服气地把我抱下,和他并肩而坐。他开始把玩桌边的小盆栽,我看着广场上的士兵与少年重新列队,耳边奏乐再起,总是想起他方才突如其来的一吻,又从报刊架上取下一迭报纸翻看。
我转过头许久,他只低头看报,不曾察觉,拨弄他的发梢也没有反应。我于是抬手掐了他的脸,掐完飞快向后躲,他当即借势将我压在沙发上,在我腰间摩挲,扯开系带。泛凉的金属镜链来回蹭过脸边。我的一只鞋子在挣扎间踢落,他一手将我的手腕箍在头顶,咬下右手的手套丢开,探进裙底。另一手将几层上衣从肩头扯下,露出胸前的肌肤。他一边抚弄私处,一边捧住乳房吮咬。搭在他肩上的手从推变成抱,我才得喘息的余地,他将手指捣进穴中,欲擒故纵地轻挑,逐渐深入。听见隔壁传来尖利的笑声,什么东西撞在屏风上,我连忙仰长脖子,咬上手指,抑住喉间的呻吟。
司岚见状,握起我的手,揉开指边的齿痕,在我额心一吻,安慰道,“底下那么吵,不会听见的。”他要说完时,正逢乐声终了,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山洪般的掌声。他在渐落的掌声中牵我走到栏杆边,匆忙之际,被解散的衣服只能松垮地挂在身上,盖住胸前。
“不是说想看典礼吗?”我斜倚石柱,他欺身靠近,手从脸边逐渐下滑,像一根已燃的导火索,等待答案的时间极为有限。
“在这里……的话……”我斜垂着头试图拖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庆典吸引,毫无遮拦的视野依旧令我不安,从底下向上望,一样如此。
“可以吗?”他抱起我的腿,指尖勾进蕾丝袜边,再次问。长笛悠扬的乐声从广场上飘起,侍者的皮靴踏过走廊,停在门边,我将头埋在他胸前,最终却敲开隔壁的门。指尖掠过颊边,他柔声提醒我,从一开始就知会过,不会有人来打搅。
我抓住栏杆迎接他的插入,嘈杂的声响弥漫,总让我错觉暴露在敞开的凝视下,不安让触觉变得格外敏感。好几次,我被意外的声响激得发颤,阴道不禁收紧,像是电光漾着水接通开渐。身体在起伏间滑离石柱,向栏杆外仰翻,只由他还揽着我的腰。我着意倾听,一直无法捕捉隔壁人的话题,此时,却意料之外地听见广场上扬声传开的致辞,正提及司岚。“你说,他们会想到自己崇敬首席法师是这样回来接受瞻仰吗?”我调侃道。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一旁。现在可以肆无忌惮捏他的脸了,而他也像影子一样,捏起我另一边脸颊。
“冕下,你害羞了,脸是烫的。”
“没有。”他一脸严肃地否认,近午的阳光将肤色照得白里透红,唇珠晶莹丰润。
“冕下,不要老是板着脸。”
他却是一怔,眼中的光点闪动,我迎着阳光亲吻他的嘴唇,他将我整个人抱离地面,挂在腰间。凌空的顶撞几乎实感,像坐上疾驰的凌霄飞车,下一刻便急转坠下。散开的衣服越振越散,凉风直灌入空隙,拂落汗珠,缭乱的系带缠在腿上,似也跟他打了结。不断升高的气球在空中炸裂,绽出事先藏好的彩屑。要到了,我头晕目眩地喊道。惊雷般的鼓声动地滚过,彼此的喘息声依然清晰可闻,他将我放在桌上,问:“看够了吗,典礼?”
我略一愣神,下意识点头,过后才觉怪异,而他已扛起我的腿再次插入,脚尖恰能挑动他的长发。美人如斯,一同出游,也是看他的时候居多。单片眼镜在阳关眩惑得刺眼,五色棱光在视野里长久晕印,汗腻洇满里衣,我热得几要融化,飘飘然地向空中蒸发。他抓住逐渐游去的烟缕,射给我时,一边道,若时间停在此日,也算无憾了。
【时绘】被霍列斯传染的司岚 尾声
在此以后,我和司岚坐在风下,剥着石榴,心不在焉地看典礼,等身上的红晕自然冷却。不说话正是静好,他也并非话多之人。下午再一同去剧院看戏,坐在圆形剧场的高台,落幕时正晚照临江,落一片绚烂的金粉。一路穿过繁华的市集,行至尽处的拐角,不觉已是月上梢头,湛蓝的天幕将青石板染成水色,将雨未雨。我终于下定决心,在此时问清一切的缘故,“司岚……”
他即刻打断我,“别问。”说着,他走向一棵半青半黄的银杏树下,其余的银杏皆已澄黄。逆吹而来的晚风里,他回过头,将一侧吹起的长发夹至耳后,继续道,“问就是,要道别的时刻了。”
那阵风将我和他吹开,霎时仿佛隔了很远。有太多话哽在喉间,像缠乱的线团,将线头裹进芯子,不知从何开解。“谢谢你。”我终未能再向他跨出一步,怕一靠近,他将被吹得更远。可似乎我与他也从未接近过,他依旧深藏着他的心事,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愿说。正应一句古话,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倾盖如故的悸动以后,却是长远的白头如新。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
“所以……所以,我们一同经历的这些,是真实吗?”我站在几步远外,犹忍不住向他问道,像隔绝了世界,游人不断在身边往来,却未曾从我与他之间穿过。我想起幼时玩过的传话游戏,一根长线连两个纸杯,明明另一只耳朵也能直接听见喊话,却非执着于纸杯里嗡嗡的闷响。
“你还愿意视作真实吗?”他摘下一片尚青的银杏叶,夹在指间又丢开,再次向我伸出手。
为什么不能在做这些以前告诉我呢?你不是一个人,我们可以一起面对。这次,你又付出了什么代价呢?也是不能说的事?不愧是司岚,仿佛他不是这般都不像他。
从时空之间带回流落的阿萝拉,意外发现时空罅隙也许是另外的出路,那时,他也亲力亲为地做好所有谋划,才将最终选定的做法告诉我。我以为几次合作终于让他放弃暗算,不再对他时时设防,却偏在此时中了计。
某日照常出巡压制冰蝶以后,回到法师塔,我跟随他穿过正厅地面的全景玻璃时,忽觉身体脱力,不听使唤,倒在台阶边的鹿角装饰下。而他径直走到高座边坐下,一言不发地低头打量我,许久才道,“这里事先布下了封印法术的结界,无论是你或我,都无法使用法术。至于没法动弹,这是麻药的效用。几小时后药效自然解开,期间你的神智会将一直保持清醒。我希望和你重新商议降临仪式前的计划。”
“这就是冕下提出‘商议’的诚意?”
“抱歉,之前你总不分青红皂白和我动手,不得已出此下策。”
“还不是……”虽说他几番算计在先,先行挑衅引战的确实是我。
“你应清楚,白银骑士是制造法师的罪魁祸首,而你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水镜里可看得一清二楚。而‘拯救叶塞大陆’意味着与他为敌,我该如何相信你不是他的同谋者,假惺惺地寻找其他救世方法,实则扰乱降临仪式呢?”
“你!狗咬吕洞宾。”
“什么?”
我忘了他不懂地球上的典故,骂得他云里雾里,反解了大半的气,“反过来讲,我知道更多白银骑士的情报。你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
“他做这些的目的。”
“收取叶塞的情感和精神力。欲望越强法力越强,正是说,服下魔药的法师能将自身的精神力与情感化作法力,等法师失控化为冰蝶,他便将外溢的法力收走。你的打算呢?”
“和我预想相差无几,如此倒可与他谈判。我通过王族之血将其他法师身上的法力剥除,凝聚到我身上,以此换回叶塞往日的安宁。同时,我需要你作为交易的筹码。面对置身事外的他,这场谈判我们完全处于劣势。按照原来的计划,降临仪式无论成败,他都可坐享其成地收割残余在叶塞的法力。绕过我们拒绝妥协,也不会影响他的目的。除非,加上他珍视的你。”
那一刻,我忽然对他很是失望,他依旧把我当成一个祭品,而不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只是这次祭给叶瑄。我正无言以对,而他继续追问,“你对我的计划有什么疑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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