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风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碧霄2466
一声惊恐的惨叫从半空中传来。抢亲的气氛推到了最高潮,所有人都在欢呼嘶喊着。
慕容义的神色有些恍惚,原本深碧色的瞳孔忽然间扩大了,散漫而没有焦点。他喝酒的动作慢了起来,斯文优雅,微笑着,脸上是奇异的欢喜和愉悦。
直到。
直到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冲了过来,神色无比凝重,埋下身,在他耳畔低语了什么。
披着雪色熊裘的肩膀微微一震。
“什么?”慕容义悚然动容,回头看去,脸色煞白。“王爷,夫人她——!”来人见王爷神情如此骇人,顿时哀嚎出声,匍匐在地,脸上沾满了血渍,战战兢兢地磕头。
金杯锵然砸在地上,醇香的酒水四溅开来,慕容义凌厉地站起身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按在胸口,仿佛那里有痛苦的烈火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梦绮——!”悲怆地哭喊一声,披着裘袍的白衣男子扭曲着脸,疯了似的飞奔而去。
……
侠王府的大门外。
披着雪裘的男子翻身下马,眼神是惊恐而不可置信的,他抽着气,疯了似的往里面跑。
“王爷——!”
“王爷——!”
庭院里,点燃了数十盏琉璃灯,大道两旁的守卫齐齐跪地请罪。
慕容义不予理会,他没有看任何人,面容抽搐着,一路狂奔而过,像一个受了恐吓的孩子。
穿过了樟树林,穿过了长廊,来到了香火鼎盛的后堂。
万籁俱静中。
男子抬起手指整理好自己的衣冠,脚下的步子忽然变得很轻很轻,似乎怕吵醒了什么梦中的人儿,他怔怔地往前走着,唇边如平素一般染着温和的笑意,眼睛里也满是柔情和期待。
斑驳跳跃的烛光将慕容义修长的身姿斜斜地拉扯在玉石地板上。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神情有些紧张,有些羞涩,更多的是恐惧和寒冷。
静静的足音像人的心跳。
纱帐轻盈地无风自舞,烛影幢幢,玉柱上浸满了水珠,唯独没有了她的身影。
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眼珠子费力地波动着,慕容义微微张开嘴巴,喘息像濒死的动物一样粗重,他的手指僵硬地向前伸出,抖了两下,在空气中无意识地乱抓着。
“王爷——节哀啊!”几位跟进来的属下在身后颤声劝勉。
慕容义的表情恐慌溃裂,深邃的眼睛里是凄茫的空洞和骇然的死寂,渐渐的,他握紧了手指,浑身的血肉都在抽搐着,都在战栗着,要喷涌出他的胸膛。
“不——!”祠堂里爆发出一声极痛的凄吼声。
属下们弃剑敛襟,哗啦啦跪了一地,伏地叩首,不敢吭声。
肩上的裘衣抖落了,侠王府的主人面色大变,呆呆地愣了片刻,身影闪动急奔上前。
地板上有一滩华丽的衣物,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在烛光下闪着圣洁的美丽的光华。
“梦绮……!”撕心裂肺地哭喊,手指加剧地颤抖抓起那件霓赏,慕容义的声音里出现了惨烈的颤音,眼皮突突直跳,继而紧紧地闭下。
大堂内,死寂般的沉默,冷得像冰窖,空气陡然凝结到让人无法呼吸。
他不敢相信她已经离他而去了!他不敢相信她又一次离开了他!
一颗心被活生生地剜去,一股寒冷的气息从脚底升上来,瞬间吞没了他。
“梦绮——!”慕容义的声音忽然空荡荡的,仿佛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僵硬地瘫坐在地板上,表情变得扭曲而绝望,纠结的泪眼执拗地盯着手中的衣衫。
“王爷——请节哀啊!”属下们齐齐跪禀。
手指慢慢地紧握成拳,慕容义的咽喉着翻涌着咯咯的血腥味,眼睛彻底漆黑下去。
“轰——!”一掌击碎了身下的地板,掌下带动的飓风恍然间涤荡而去,穿透了厚厚的墙壁,霎那间震碎了所有的门窗,再抬眸,白衣王爷的皓齿间已是斑斑血迹,目光凶狠如野兽。
属下们埋着头,粗重地喘气,惨白地互望一眼,生怕王爷在盛怒之下会大开杀戒。
“滚出去!”慕容义怒吼一声,咆哮:“都给我滚出去——!”
“是——!”锦衣属下们身子发颤,含含糊糊地支唔一声,连滚带爬地溜了出去。
“梦绮——!”祠堂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声。
“王爷疯了——!”夜幕黑沉,一个属下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望。
“到底是何人盗去了冰魄?”
“不知道。”
“会不会是小姐?!她不是早就对二夫人恨之入骨了吗?”
“不许乱说!小姐还在广场上呢?”
“咦,那是什么?”有一个属下眼尖,发现路边的藤蔓上勾着一缕粉色的丝衫,迎风飘逸。他走过去,解下来,拿过来给大伙儿看。
“这……这这不是小姐的衣服吗?”
众人失魂落魄地站着,目光呆滞而不可思议,迟疑着要不要告诉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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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风云 第29章 冰魄
——
月色如烟,星光残冷。
薄雾笼罩的树林中一片诡异的寂静,惟有萧瑟的风声穿梭往来,树叶飒飒作响。
一袭青衣纵马飞过,顾盼间英气逼人,杂沓的马蹄声敲碎了暗夜的冷清。
离乱的星云下,手中的宝剑剑柄上闪着妖冶凄美的霞光,江枫紧绷着下巴,脸色冷酷俊美如暗夜里的死神。他一刻也不想耽搁,只想早点赶回昆仑雪域。
行走不到一里路,狂风呼呼大作,林中的雾气陡然加重,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胯下的骏马长嘶一声,前蹄跳起,仿佛收到了什么惊吓一般,不肯再行进半分。
青衣男子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紧握流光剑,环顾四下,眼神残冷如深冬的积雪。
翠绿茂密的树林中,鸟儿被惊动了,发出凄厉的鸣叫声,振翅齐飞,搅乱了漫天的星月。
“咻——!”江枫处变不惊,目光醒睿异常,他驾马徐徐地往前走了两步。
晚风相送,白茫茫的雾气仿佛活了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树林间弥漫开来,影影绰绰,不到片刻间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晚如置身缭绕的云雾中。
勒住马头,深透的目光凝定成一条直线。
有淡淡的婉约的花香味飘入了鼻孔,那是一种沁人心脾的幽香,有些熟悉,似乎……
青衣男子忽然惊醒了过来,他紧紧地闭下眼睛,呼吸也下意识地屏住,与此同时,他霍然拔剑,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纵横交错的凌空旋转挥剑,炫目的剑光如展开的碧海江波,横扫而去,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嘶嘶嘶——!
晚如一层层细致的丝帛被撕裂了一般,浓重的雾气哗啦啦四下散去,转瞬间,悄然无踪。
树林中恢复了一片静谧,唯有受惊的飞鸟在头顶盘旋哀鸣,似乎找不到栖息的地方。
江枫飞身落回马上,轻轻吁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冷笑。
“驾——!”宝剑铮然入鞘,青衣男子打马扬鞭,气势恢宏地夺路而去。
望着那一缕刚美的身影融入了远方凄婉的夜色中。
远远的,有一个粉色的美丽身影从路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跳脱而妖娆。
周身的竹叶翠绿欲滴,那一袭粉衣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风姿绰约,神态俊逸。手里摆弄着素红纱绢,默默沉思,默默地浅笑,俨然一枝临风芍药。
——
万人广场上刮起了一阵肆虐的狂风。
一袭粉衣飘飞而起,凌空张开巨弩,晚风扬起她的面纱,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她美丽如妖精的面孔。
“嗖——!”
那一箭飒飒飞射而来,刺穿了熊熊的烈火,然后带着火舌“夺”一声插在了爬梯上。
不到片刻间,爬梯上燃起了汹涌的大火,贪婪的火舌哧哧闪烁,向四面八方漫延而去。
“啊——!”尖叫声此起彼伏。
捆绑木头的绳索被烧断,高高的爬梯左右歪斜,轰轰然欲塌陷。
不断有人失足从爬梯上滚落而下。
惨叫声汇聚成一片可怕的汪洋。
粉衣女子的眼睛里有深深的冷笑,她收起了弩,定定地看着不远处哭声尖叫的人群。
爬梯的顶端。
“救我,救救我!”软轿里面的少女拨开帐子,凄厉地大喊。
粉衣女子朝她的方向望了过去,眼底有霎那间的迟疑,转瞬间却是冷酷异常,拂袖飞去。
“救命啊!”小莲从轿子里钻出来,看着脚底下浓烟缭绕、焚烧下陷的梯子,顿时吓得面色失血,跌坐倒地,双腿乱蹬,她一面惊恐地摇头哭喊,一边往后退去。
“轰隆隆——!”云梯大面积塌陷,软轿里面的少女吓得浑身哆嗦,她紧紧抱住柱子,挥泪如雨下。
此刻此刻,鲜花簇拥的万人广场俨然沦为一个风声鹤唳的人间地狱,恐怖的气息笼罩下来。
凄艳的火光映红了西方的半边天。
无形的绯色劲弩张开,漆黑的利箭呼啸脱弦,射向那些夺路而逃的百姓。
洛阳城的百姓抱头鼠窜,惊呼着四散开来,纷纷夺路奔逃,窄窄的广场台阶上容不得那么多人,接二连三有人滚落倒地,踩伤的踩死的有,叫爹妈的也有,场面惨烈极了。
“唰!”就在那一刹那,角楼里忽然传出了呼啸声,似乎有什么利器破空而来!所有百姓骇然抬头看着半空——然而却是什么也没有。只是凭空出现了奇景:耀眼的金色剑光四下劈落,漫天飞箭居然以人眼可见的速度、乍然缓了一缓!
“唰!”头顶又传来一道凌起的剑风,漫天的飞箭再度缓了一下,然后三度缓了一下。最后那些箭忽然间全都失了准头,相互撞击在了一起,嗤啦啦碎裂开来,当空散落。“诛神剑?!”乌压压的人群中,有人脱口而出,满眼钦慕和惊愕。
众人定睛望去。
一道白光如同旋风般在城楼上飞跃,待得白光跃近、众人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个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
白衣男子手腕连续翻转,一柄晶莹剔透的长剑在他的手指间幻化出丽影万千,他每每一出手,剑气幻化如游龙翔空,那些射出去的雕翎青铜箭转瞬如同麦杆一般纷纷折断、跌落在地。
萧翎压根没想到,一路追着二师弟而来,看到竟是这惨绝人寰的屠戮场面。
洛阳城里一片寂静,只有无数双眼睛随着白衣公子的身形移动。
粉衣女子扔掉了手中的巨弩,双手捏诀交错,凌空飘立,见到凭空冒出个人打乱了她的计划,顿时气得脸色大变。她低头微微喘息,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也仿佛被诛神剑的反挫之力所逼,往后飘飞了几步。
火舌包裹的云梯嘎吱嘎吱倒坍。
“小姐,救我——!”空中跌落的少女发出了窒息的嘶喊声。
白衣男子一眼瞥见,空着的左手凌空划起,真气汇集起来,牵引着那个落地的女子。
小莲平平稳稳地落了地,她瘫软在地,脸颊上布满泪水,扭头大望,一眼就看到了小姐。
“小姐——!”她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拉住那个粉色的身影。
慕容燕抬起手指按住胸口,忽然头痛欲裂,她喃喃地摇着头,片刻前那种飘逸淡定的风度荡然无存,眼底有刻骨铭心的恨意和嫉妒。
“不——!”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粉衣少女尖叫起来,一掌狠狠地击向自己的侍女。
“啊——!”小莲吓得浑身哆嗦,本能地闭下眼睛。
萧翎吃了一惊,想也不想便抢身过去,硬生生和慕容燕对了一掌,雄厚的掌风逼得粉衣少女耳侧的秀发猎猎飞舞,面纱后的脸孔扭曲变形。
慕容燕瞳孔皱缩,嘴角溢出一缕嫣红的血丝,忽然轻咬贝齿,冷冷地笑了。
白衣男子不想和这个陌生女子多多纠缠,他迅捷收掌,搀扶起地上的小莲,闪身离去。
广场上的百姓四下逃散。
粉衣少女站在原地,双手握拳,浑身轻轻颤抖,神态有些疯癫。
没有人可以忽略她,没有人可以忽略她…忽略她的人都必须死…
慕容义要死,小莲要死,所有不关心她跟她作对的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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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风云 第30章 混乱
——
萧翎将小莲送回了侠王府。
侠王府大门紧闭,一片死寂。
出来开门的仆人说:“夫人死了,王爷疯了!”
萧翎心中惊讶,飞身上马,马不停蹄的追赶自己的师弟而去。
——
孤独寒冷的深夜,清寂的关外古道上,只有皎洁如霜的雪光一路相随。
一袭飘零的青衣,纵马疾奔,连续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眼看着已经能看到昆仑山的山脊了。
“嗷——!”
骏马长嘶一声,扬蹄人立,江枫一不留神从马背上跌摔了下来。
烈马急性地刨地,显然是累到了极致,不愿意再上路。
青衣男子从地上蹦起来,一把揪过马缰,强行翻身上马,无奈的是数日的疲惫奔波体力消耗过度,他的双手僵冷虚弱连马缰都握不住,那马咻鸣一声,原地打转,哀嘶不止。
漫天雪花中。
江枫孑然而立,抬起孤傲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不远处被冰雪覆盖的昆仑山。
冰魄已然到手。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他心急如焚地想要赶回去。
可是——
江枫决定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息一晚再赶路!
他牵着马,往前走了两步,晦暗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不远处有一家客栈,亮着灯火,一片残破的大旗在夜风中猎猎狂舞。
——
蓬云客栈的大堂里,稀稀拉拉的有几个过路的商旅,各个形容憔悴邋遢。
江枫将马栓在了店门外的篱桩上,他抬起漆黑的双眸,定定地望着门檐上那个红彤彤的灯笼,缓缓地,他的唇边泛起一丝莫测的黠笑。
来时,怎么没有注意到路边有这么一家客栈。
青衣男子握着剑,步履飘飒的走进了客栈的大门。
看到来了客人,“哟,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店小二满脸笑意地跑了过来,服务态度很是热情。
青衣男子的眉宇间有疲惫的意味:“住店!”声音是漫不经心的。
“好嘞!”店小二转身跑到柜台前,提起一壶热茶,“客官,请随我来。”
江枫心不在焉的跟着他,踩着木质楼梯,上了二楼。
推开了乌黑麻黑的房门,店小二率先走进去,点燃蜡烛,拉开凳子,将茶具摆放在四角桌上。
青衣男子环扫了一下四周,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床,地板上倒映着婆娑的烛光。
将流光剑轻轻放在手边,江枫捡了条凳子坐下,怔怔地望着烛台上燃烧的白蜡。
“客官,你还需要什么吗?”店小二见他神情冷漠,压低了声音,好心地问。
“一壶煮酒!”
“好嘞!马上给您送来!”
店小二离开以后,屋子里登时安静了下来,再无丝毫声响。
一切似乎都是合情合理的。
熹微闪亮的烛光将他俊朗的身影斜斜地投在轩窗上。
江枫将宝剑拿过来,横在膝盖上,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眉眼间是淡淡的萧瑟和冷然。
——
清晨的寒气很重,窗户纸上一片朦胧的天光。
屋门外传来了乱哄哄的调笑声。
青衣男子翻身从床边坐起,他抓起枕边的宝剑,大踏步拉开门走出去。
走下了楼梯,来到了大堂。
满堂宾客,簇拥着一顶秀红花轿,唧唧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买个绝世美女回去,五千两,我最多出这个价了!”一胡子啦擦的莽汉高声吆喝,声音如饥似渴。
“我出五千五百两!”出口拦截的是一个富贾商旅,留着山羊须,一脸豪情。
“不跟你们蘑菇,六千两,轿子我抬走!”张镖师迫不及待地吼叫,猥亵的目光时不时往轿子里探望。
众人不断地抬价,店主笑得合不拢嘴,却迟迟不发话,似乎有些故弄玄虚。
终于。
在店主的眼神示意下。
一丫鬟轻声蹑足地走过去,掀起了杏黄色的软布轿帘。
一张楚楚动人、皎洁如玉的脸庞就这样映入了众人的眼眸中。
“啊——!”众人惊叹,艳羡地张大嘴巴,“美啊!真美!”
江枫握剑走过去,随意瞟了一眼,阴冷的眼神里也出现了霎那间的诧异和轻柔。
轿中坐着的女子一袭素雅的粉衣,青丝上佩戴的缨络珠玉叮咚不绝,面容清秀若水,身姿柔弱无骨,美丽得耀眼夺目,美丽得我见犹怜,美丽得不可方物。
众人神色恍惚,呼吸迟缓而轻妙。
江枫准备转身。
那女子在轿中轻轻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载了种种复杂委屈的情绪,盈盈的泪水如掉线的珍珠一般滚下粉颊,她小心的看着四方,花瓣似的的朱唇发出低低的求救声。
“救我——!”尽管她的声音很小,然而不知为何,江枫却听得如此清楚。
青衣男子微微锁眉,看着她的眼神却依旧是冷清而遥远的,并没有多大兴趣。
大堂里的宾客在沉寂了片刻之后,爆发出了激动热烈的叫喊声。
“我出一万两!”
“一万一千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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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风云 第31章 偶遇
——
东方渐渐泛出熹微的红色曙光。
天已大亮了。
乳白色的晨雾飘荡在空气中。
廊檐下挂着一盏晶莹剔透的碧玉铃铛,叮咚作响,清脆欢快,晚如女孩子的心跳。
白衣少女提着裙摆,活活泼泼地往前走着,耳畔的发丝随着一缕缕清风轻轻扬起。
穿过了长廊,走过一段曲径,拐进了另一个院落。
院子里景色萧条,零星散落的烛光从惨白的窗户纸透出来。
凌歌站在梅树旁,手指拨下清香的梅枝,怔怔地凝视着那扇虚掩的屋门。
江枫在里面吗?
白衣少女樱唇轻咬,心里又喜又慌,迟疑着,却期待着。
屋子里静悄悄的,很阴暗。空气潮湿得像是沉入海底的破船底舱,桌椅都带着霉味。
风吹不到这里,阳光也照不到这里。
没有别的人,樽中有酒。
寂寞本也是一种清淡的乐趣。
枕边放着流光剑,江枫慢慢地躺下,把酒樽平放在胸膛上。
酒慢慢地自樽中流出,一半流在他胸膛上,一半流入了他的嘴里。
辛辣的酒经过他的舌头流下咽喉,流入胸膛,与胸膛外的酒仿拂已融为一体,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住。
青衣男子忽然觉得有种晕眩的感觉,瞳孔因为哀伤而抽缩起来。
这时。
“嘎吱——”一声。
屋门被一双春笋般的玉手轻轻推开。
白衣少女从璨亮的光雾中亭亭玉立地走了进来。
床榻上的青衣男子扭头望去,目光黯然,脸色苍白得可怕。
即使在漆黑中,凌歌的眼睛永远是那么明亮鲜活,就像苍穹里的皎月一般圣洁。
她走过来,凝视着他。
白色的衣裙,如流水般摆动,漆黑的发辫在耳际飞舞,明亮的眼睛中,带着种说不出的温柔和乖巧。
她美丽得仿佛是自河水中升起的洛神。江枫的咽喉忽然堵塞,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她,立刻就觉得有股新鲜的热血自胸膛中涌起,涌直咽喉。
“你回来了?”凌歌似乎想说什么,酝酿了许久,朱唇里吐出来竟是这几个干涩的字眼。
江枫慢慢将视线自她身上移开,他抱着酒樽,眼睛盯着虚空,苦笑。
白衣少女四下瞅了瞅,屋子里有一条凳子,高而坚硬。她迟疑了许久,还是决定走过去坐下。
眼睛盯着屋顶,青衣男子脑海里忽然静的一片空白,他仿佛什么也没有看,什么也没有想。
凌歌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神情有些羞涩,也有些紧张害怕。
江枫的眼神在暗淡的光线中恢复了往昔的冰冷无情。
白衣少女望着他,顿了顿,才幽幽道:“我现在才意识到要抓住那只千年幽凤是多么的不容易,是我太鲁莽太不懂事了,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语气中有深切的自责。
青衣男子神色不动,唇边的笑容却更加苦涩,不说话。
时分一分一秒地过去。
烛火熄灭。
屋子里更冷,更安静。
凌歌忽然从凳子上起身,喃喃道:“我要回去了。”
她这话说得实在太快了,快得就好像不愿意被人听见一样。
也许因为这句话本不是她自己愿意说的。
床榻上的青衣男子只听见一个“我”宇,忍不住冷声问道:“你要怎样?”
白衣少女瞪大眼睛,失声道:“你故意假装听不见我的话,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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