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乃武与小白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佚名
一路很是平安,直到杭州。这时的刘锡彤也已得信,知道事情不妙,忙请何春芳商议。春芳听得这一回是王昕到来,知道王昕浑名唤做铁面御史,无法可想?而且须到京内去运动,省城无用,便道:“东翁,这事须到京内去远动,只要小白菜不改口供,也没法审清,只好请太太先去哄了小白菜,然后东翁到了京中,设法向刑部运动。我在京时,刑部中却有许多人认识,待我先进京去打听一番如何?”原来春芳知道事情糟了,欲骗了刘锡彤些钱,滑脚逃走。锡彤那里知道,信以为真,连声应好,忙取了四十两银子,催春芳速速进京。春芳即收拾行李,惯了银子,假作晋京,叫了一只大船,竟自逃回绍兴,不再管锡彤的死活。谁知天网恢恢,路上遇见了大批海盗,把春芳赚下的昧心钱劫个干净,结果把春芳一刀两段,杀死掷在海内,连尸骨都不得归乡。这也是恶人之报,表过不提。却说刘锡彤却师爷已去,忙命林氏上省,到监中见了小白菜。只说是刘子和告了部状,因此不日要提解入京,锡彤已托人在部内说妥,只须小白菜咬定是乃武迫干,即能出罪。小白菜听得,以为真的子和告的部状,很是感激子和,一口应诺。刘子和心中也很着急。料定王钦差要到仓前,便去关照了宝生,侯钦差到来,再来商议。锡彤便在馀杭县衙内,等候钦差到来。
过了不久,王昕的钦差官船已将到杭州,王昕怕巡抚等到来说话,便先行传命,须先到馀杭仓前去亲自踏勘,沿途一应官员免见。传命已毕,见离杭州只有三四里光景,即命差人悄悄叫了一只小船,王昕换了便衣,下了小船,也不带差人,独自一人,向馀杭仓前镇进发,去私行察访,吩咐差人们不必声张,把官船慢慢前进,到仓前来迎接自己。小船上的船夫,那里知道是钦差大人,只这是个寻常客人。事有凑巧,这船便是乃武趁了进省赴试的张好老,见了王昕以为是到仓前去贩丝棉,只因仓前丝棉有名,差不多家家做着出售,到仓前去贩卖的客人甚多,便一面摇船,一面问道:“老客人,可是到仓前贩丝棉吗?”王昕正要在船夫口中探听仓前情形,即点头道:“正是,你可知道镇上谁家的丝棉好呀?”张好老道:“好的多着呢。桥头朱家,太平街李家,都有好的。”王昕顺势道:“太平街有家葛家,遭了官司,怎样了你知道吗?”张好老道:“怎么不知,杨乃武是冤枉的呀。”王昕不觉心中一动,即问道:“你如何知道是冤枉呢?”好老道:“杨家二少爷上省赴试,即是趁的我这只小船,我上着帐呢。”说着,把帐给王昕看了。王昕暗想:“如此说来,乃武实是冤枉。”又问道:“葛家在太平街那里,你知道吗?”好老道:“怎么不认识,有一家小茶馆的,钱宝生便在里面喝茶。”王昕一一记了,不多时候,早到了仓前,王昕付了船钱,上得岸去,迳向太平街走去,走到一家茶馆门口,向对面一望,见有一家门上挂着麻幡,知道便是葛家,即走进站去,先在门一缝内一张,见里面坐着一个黑丑女子,料到便是三姑,把门一敲,三姑即走出开门,一见王昕,并不认得,不禁一呆道:“做什么呀?”王昕倒也一呆,忙笑道:“可有丝棉买呀?”三姑听说是买丝棉的,生意到门,忙道:“有有,请里面来。”王昕随了三姑,到了客堂之内,见正中位着灵台,知道即是小大。三姑早把丝棉取出道:“这是一斤,要两块洋钱。”王昕即付了二元,暗想如何可以探得口风,顿时心生一计,向三姑道:“哟呀,这房子不太平呐。”三姑本来昨夜得了一个怕梦,梦见小大向他相骂,听得王昕的话,中了心怀,忙道:“老先生,你会着风水的吗?昨夜我正梦见哥哥咧。”王昕暗暗好笑,即点头道:“正是,你哥哥说死得冤枉,今夜还得来咧。”三姑一吓,忙道:“老先生,可有什么法子阻止他不来呢?”王昕道:“有的,只要写一张祝告给灶王爷就好咧。”三姑道:“可是真的?老先生你可会写?我把东西谢你。”王昕道:“我写是会写,只是须把你哥哥是谁害死的写明,灶王爷方能命你哥哥去找这人。”
三姑迟疑了一回,觉得自己性命要紧,点头道:“好。”即把笔墨取出,王昕折笔在手,问道:“你哥哥谁害死的呢?”三姑悄悄的道:“钱宝生。”王昕听了,忙记在心中。只因三姑只知道钱宝生下的毒药,不知道子和主谋,王昕即胡乱写了儿句。三姑奔到楼上,取下一物,给王昕道:“这是谢意,是活的。”王昕接了,一看却包得甚好。当下要紧出来,即放在身边,把写好的纸,交给了三姑,出了葛家大门,知道宝生即在对面茶馆内吃茶,便踏进茶馆,泡上了茶。一听里面正有一个哼哼卿卿说话的人,知道定是室生,只一望,见宝生同一个标致少年,方在那里说话,这人便是子和。细细一听,正说着乃武的案子,只是听不清楚。王昕暗想:“这少年不知是谁?或者同了此案有关?正欲再昕,只听得外面一派锣声,自己官船已到。忙会了茶钱,到来回到船上,吩咐差人把宝生同三姑,都提到了船上,方命回船到馀杭县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杨乃武与小白菜 第四十二回听秘密昭雪沉冤诉反平重见天日
却说王昕悄悄到了仓前,探得了一些影踪,把钱宝生、葛三姑二人捉到船中,回到馀杭县来。刘锡彤已得了信,说钦差的官船,直放仓前,心中很是狐疑。这时来到馀杭县码头,锡彤早在码头上迎接,见官船到来,忙先在岸边跪下恭请圣安,递上手本。王昕在船上听得馀杭县在岸上迎接,即悄悄向差人说了一计,那差人领命,即到岸上请刘知县下船。到了舟上,王昕却并不见面,引了锡彤到后面一间舱中。锡彤一看,里面早准备下了一张床铺,铺上灶具齐备,差人笑道:“请大人不必回去,就在船上住下了一同进京吗。”锡彤一见,吓得一跳,拥道已被钦差押住,也无法可施,只得住下,这便是王昕的妙计,怕锡彤一则逃走,二则又化钱运动,这般出其不意,预备下铺,把他押在船上,那差人自去回复了王昕,又向馀杭县的差人说了。馀杭县差人听得老爷押在船上,慌忙回去,报给林氏知道。林氏大惊,知是不好,暗想不如自己同了子和,叫了只舟,带了银子,随同官船,一同进京,到京中去想法。好得自己的嗣来哥哥,正在京中候补,去年曾信来借钱,没有答应,想必是穷,这一回只须多给他一些,自能出力帮忙。除此之外,也无别法。这时子和也回到家中,听得父亲被押,很是发急听得林氏说是进京设法,点头称好,忙命人叫了只大舟,收拾了银子行李下舟,跟了官船同行。
王昕的官船把锡彤押在船上,即开舟到了杭州,王昕上岸,自有当地官员接过,王昕并不另打公馆,即到了巡抚衙门,立即升堂,命差人在监中吊出了杨乃武、小白菜二人,吩咐押解二人,把二人解进京去。又把乃武、小白菜二人用秤称过,吩咐差人道:“这二人如今交给你们,到了京中,倘轻了一斤,重责一百,轻了十斤,重责五百,若有一人发生变故,便把你们几人抵命。若是重了一斤,赏银一百,十斤赏银五百,路上好生伺候。差人们忙连声应诺,这便是王昕怕差人得了贿赂,在路上害了二人性命。这般吩咐,差人那里再敢疏忽一些,因此二人一路上很是舒服,一些没受若楚。王昕把钱宝生、三姑二人也交给差人,一同解进京去。见事情就绪,也不停留,迳自下船,开回京去,在庭上把三姑送的东西解开一看,却是只打簧金表,连着一条表练,上面印着一个刘字,正是刘子和送给小白菜的东西,心中十分奇怪,暗想:“这表要三百余元一个,自己常想买他一只,因价钱太贵,没有买得,如何葛家倒有这般贵重物件呢?而且表练上又印着个刘字,是什么缘故呢?只是思想不出,只好罢了,将表藏过。一路上很是平安,只是后面常跟着一只大舟,船中有个漂亮少年,便是同钱宝生谈话的一个,一问这船,却是刘锡彤的家眷,心中便怀疑这少年定是锡彤的家族,同这案多少有些关系,当下也不能明白,那里知道这少年即是刘子和,正是毒死小大的正犯呢。那一天到了京中,把一应人犯,交在监中,王昕自去覆旨。又同夏中堂醇亲王相见,约定俟刑部开审,都去听审。朝廷又派了王昕监审。刑部双大人早定下了日期覆审,查一个水落石出。
却说林氏、子和到京中,林氏忙带了十条金条同了子和,来看嗣来的哥哥林子义。林家自林氏出嫁,老夫妇二人相继去世之后,一应家财,都被林氏带走,子义嗣进去的时候,只剩了一所破大房屋,因此把林氏恨如刺骨。子义聚妻吴氏,用了几番苦功,倒也考得功名,在京中候补。清朝的候补京官,最是穷困,子义越发的连衣衫不周,除了自己的一身箭衣外套,吴氏的披风,也当掉了。去年向林氏借贷,又没借到。今天听得林氏到来,欲不见面,还是吴氏接了进去。林氏见过哥哥,即把锡彤的事情,说了一遍,托子义设法,又取出十条金条,作为谢意,子义当初一理不理,怎当着十条黄澄澄的金子,不由得不动心了,即满口答应,明天来听回音。林氏、子和告辞回去,子义暗想:这事只要没人招出实情,刑部也没有办去,使犯人不招,只须不用刑具,使犯人不受痛苦,这般一想,觉得这事只须去运动刑部的衙役差人,托他们凡有关系的人,不能用刑,便不妨事了。想定主义,即出去找了刑部的衙役头儿,同他商议,许下了三千五百两银子,先付二千五百,一千事情办好再付。衙役头儿方纳,点头答应。子义兴匆匆的回去,明天林氏到来,子义即把托好衙役的话,向林氏说了。却说是许下了四千银子,林氏很是欢喜,即去兑了银子,交给子义,子义赚了五百,先将二千五百交付妥贴,一千两存在店上,候事情就绪,再交付他们。事情办好,已到了开审日期。
这一天早上,醇亲王夏同善中堂,都到了刑部大堂,在堂后窃听。王昕却在堂上设下一座坐下,监督审问。刑部双大人正中坐定,户部、礼部两位尚书,在旁陪审。一应人犯,俱已提在下面。三部衙役,站立堂下。门子侍立后面,师爷坐在一旁,好不严整威肃。刑部双大人先把刘锡彤传上堂来,并不问话,命锡彤立在一旁,桌上却把乃武一案的文书口供,放在上面,方翻了开来,陡的见乃武的划供都是屈打成招四个蝌蚪文字,心中不觉暗暗佩服,乃武很有主意。一切就绪,先把乃武提上堂来。乃武这时都已知道是叶氏告的部状,一切有醇王爷夏中堂作主,暗想这一堂不把刘锡彤板倒,也不能出以前的这口恶气。到了堂上,跪下之后,双刑部正待动间却见乃武把裤带解开,露出了创痕布满的瘦婰,向地上一伏道:“请大人责打。”这一来,把众人看得奇怪起来。双刑部暗想:如此看来,必有那一堂先打后回,即喝问道:“杨乃武,那一个衙门有先打后问的规矩?”乃武道:“馀杭县先打后问。如此说来,大人是青天了。”方把裤子扯起,仍回身跪下。双刑部听得,心中大怒,早向刘锡彤看了一眼,暗道:“好呀,你竟先打后问,怪不得要屈打成招咧。”这也是乃武的妙计,冤刘锡彤先行犯法,其实这一项却并不如此。锡彤也知道乃武这个意思,只是又无人作证,没有先打后问,真是百口难辩,只能暗恨乃武。双刑部便喝问道:“杨乃武,你把自馀杭县开审,直到如今的事情,细说一遍,毒死葛小大究竟是不是你呢?”乃武这时,即叫了声冤枉道:“青天大人,小人实是冤枉的呀,那里有什么毒死小大的事情,都被馀杭县屈打成招的哩。因此小人在供状上,也写下了屈打成招的花押哪。”双刑部微微一笑道:“这倒亏得你思想出。”即把乃武的花押是“屈打成招”四字,给刘锡彤看了,锡彤不禁呆了,暗想乃武实是利害,花押竟写了屈打成招四字,到如今也没奈何的了。乃武接着把自己中了一百另四名科举,在馀杭县拜客,被刘锡彤假作请宴,席间将自己拿下审问,如何用天平踏扛,自己定不屈认,结果被馀杭县用了炮烙非刑。方受刑不过,屈打成招,细细的说了一番。双刑部听得刘锡彤用炮烙非刑,心中越发大怒,忙命人验看,乃武身上有火伤几处,知道乃武的言语是实,不觉又向锡彤看了一眼,这炮烙乃上非刑,竟敢胡乱使用。锡彤只剩了战抖的份儿,那里说得出话来,乃武又把馀杭县民屈打成招之后,怎地知府陈鲁重审,又受了重刑,不能不招,直到詹氏臬台衙门告状不准,抚台衙门告状、步军统领衙告状,非惟没有昭雪,连詹氏儿子、报告姚士法,都关入监内。胡学政到来,自己又受了许多大刑,实是受弄不起,仍然屈打成招,每过一堂,没一次不受重刑,因此遍体鳞伤,足胫将断,倘是不招,早已死在刑毙,今天也不能来见青天大人的了。”
这一席供状,说得凄惨万状,听的人没一个不点头叹息。双刑部又细细问了乃武同小白菜怎样关系,乃武便一点不虚,把小白菜在自己家中成好,小白菜欲同小大悔婚,亏得自己以正义相劝,成就了他们夫妇团圆,自己又因了妻子讽规,猛然醒悟,同小白菜断绝关系,曾经写书信劝小白菜归正,知道葛家贫苦,常周济他们。自小白菜搬到太平街居住,自己除了圆房的一天去吃过喜酒,两年之内,未曾去过一次,直到进省赴试,方去探望了他们一次,又周济了十两银子,以后便在省内,没有回去。小大怎样的死,自己也不知道。因了什么,小白菜要恩将仇报,自己也不明白,一一说毕。又叩头道:“小人今天得见青天,便是死在九泉,也瞑目的了。”双刑部暗暗点头,暗想乃武尚不愧是个好人,当下即命人把乃武带在一旁,把小白菜带上。一看果然标致,怪不得出名叫小白菜了,便喝问道:“葛毕氏,坚夫究竟是谁,从实招来。”小白菜却仍叩头道:“大老爷是青天,小妇人怎敢说谎,是杨乃武。”双刑部听得仍是乃武,即大喝道:“你这刁恶妇人,不打如何肯招?”即命打了四十皮掌,无奈用刑的都受了林氏的钱,小白菜这四十皮掌,一点不痛,越发相信了林氏,便假作哭叫道:“青天大老爷,就是打死小妇人,也只得杨乃武一人呀。”双刑部暗想,这事须得问三姑,她是个傻子,或者可以问出,即先把宝生叫上,问他卖药给谁,也说是乃武。双刑部也打了四十再问,可是宝生口中虽是喊痛,实则一些不痛,双刑部知道问不出来,即把三姑带上,喝问道:“葛三姑,谁毒死你哥哥的。”三姑道:“是杨乃武,”只因三姑是子和暗中许她一百块钱,叫她只说乃武,双刑部暗想,这傻子受了痛苦,总得招出,便喝道:“胡说,给我上拶子。”差人即上来套了,刑部喝一声收,两旁即把绳一收,可是也是假的。三姑却是傻子,不知假作疼痛,觉得不痛,便不哭不叫,只向着拶子呆看,嘻嘻的笑了起来。
这一来,双刑部瞧出了破绽,暗道不好,这般看来,差人都受了贿赂的人,所以用刑不痛,如何以可审了真情呢?顿时心生一计,忙叫松刑。这时衙役头儿方纳也觉得要被堂上看出用刑不痛,正欲令用刑差人,真的收三姑一把,使三姑叫痛,却已被刑部叫了松刑,方纳也无法可想。双刑部沉吟了一回道:“即是都供了是杨乃武,自然坚夫是杨乃武了。如今也不用再审,罪名已定,明天午时正法,明正典刑。”说毕,命差人将一应人犯都带下去,不再审理。这一来,出于众人意外,王昕大为诧奇,又不能说话。乃武听得,也大吃一惊,即高叫道:“小人尚没有划供,如何以可定下罪名呢?”双刑部道:“不用划供,明日午时正法。”一旁的刘锡彤大喜过望,忙道:“大人,那诬告的叶氏呢?”双刑部冷笑道:“叶氏吗?也一同正法就是。”杨乃武正欲再说,双刑部早指挥差人,押了下去。一刹那间,都押下堂去。双刑部又悄悄的命门子把刘锡彤监住在部内,不准回去,一切吩咐就绪,即退堂进去。早见醇亲王同夏中堂,都是满面怒容,立在后面。王昕也退下堂来,见了双刑部,忍不住道:“双大人你审的什么官司?”双刑部笑道:“王爷同二位大人不必动怒,卑职自有缘故,请到了里面细细奉告吧。”三人到了里面,一同坐下。醇亲王先忍不住问道:“双刑部,有什么缘故呢?”双刑部不慌不忙,把在堂上瞧破差人受贿,用刑不痛,问不出口供,因此只说将乃武等正法,安了纳贿人的心,停一回只须说赏一席给乃武同小白菜决别,使二人在一处相会,乃武定得盘问小白菜何以攀供于他。小白菜因了明天已要正法,自然可以说出。我们隐在后面,细细听小白菜的言语,这案即能水落石出了。三人听了,方恍然大悟,忙请双刑部前去准备。
却说乃武在刑部大堂之上,听得传命明天正法,浑如青天霹雳,欲待分说,已被差人带下堂来,仍禁入监中。乃武暗想,历来审案,就是小小的知县衙中,也须犯人划供,方能定下罪名,今天在刑部大堂,倒不须划供,便草草定罪,决无此理。不禁想到双刑部问案的神色,同自己并不疾言厉色,决不是立即定罪的情形,内中定有缘故。正在监中纳闷,忽地外面有人叫道:“杨乃武可在里面?”便听得禁卒答应,乃武不知是谁,忙定睛看时,却是个长随,见了乃武,笑道:“杨举人,刑部大人因了举人明天便是受国家恩典,特地赏下一桌酒饭,作为炔别。”乃武一听,觉得事情很是蹊跷。又见来提的人不是衙役,却是长随,知道定有缘故,即点头道:“多谢大人费心。”即由长随扶了,一路到了刑部里面一间空屋之中。一席酒肴已安排就绪。长随笑道:“你且坐了,我还得同你找一个侣伴来咧,使你也快活一宵。”说毕,即匆匆便去。乃武在席上坐下,四面一看,见后面一带薄板,又听得长随言事,猛的醒悟,暗道不要后面已隐下了刑部大人,特地要窃听我同小白菜的言语,如此说来,倘是停一回果是小白菜到来,自己所料一些不差,定得把小白菜迫出真实口供,自己便有昭雪之望。这般一想,在黑暗之中,又生了一线光明。停了半个时候,听得脚步响处,走进了二人,一个是方才的长随,一个却是小白菜。小白菜自刑部大堂下来,知道明天便是正法,十分悲哀,只是也无法可施。正哀哀痛哭,却有长随到来,说是那刑部赏下酒饭命她去吃。小白菜也不知道因何赐了酒筵,不能不去,只得随了长随,一同到了里面。方欲踏进门去,见里面杨乃武坐定在内,不禁呀一声退了出来,暗道:我害了他的性命,真是恩将仇报,见面之后,羞也得羞死的了。长随见了,忙笑道:“小白菜,明天便得诀别了,难道今天还有什么羞耻了呢?而且你也得同杨乃武诀别一声啊。”小白菜觉得这话不差,既已害了乃武,还不同他诀别一声吗?而且也不能不进去相会,没奈何胀红了粉颜,走到里面。长随却把门一关,自去复命。
乃武见真是小白菜到来。不由得津神陡长。叹了一口道:“生姑,事已如此,你且坐下。只剩下今天一天咧。”小白菜见乃武并不怨恨,仍和颜悦色,觉得万分对不住乃武,只是到了这时,也翻不过来了,便流泪道:“二少爷,如今也不必说了,下世报你的恩典吧。”乃武又叹了一口气,提起酒壶向小白菜杯中斟道:“你且饮一杯酒。我们起初也是一杯酒成就了今天的孽缘。”小油菜听提起初情,越发泣不可抑,便呜咽道:“这都是我一时之差,对二少爷万分的疾心,也没奈何的了。”接着把酒一饮而尽。乃武不由得又叹了一口,又道:“生姑,如今罪名已定,明天便得诀别,我有一事,很不明白,须问个清楚,死也不做个糊涂鬼儿。究竟你为了什么,一定要攀供我呢?”这也是乃武料到后面有人,欲逼出小白菜说话,因此这样动问。小白菜听得,却只是哭泣,呜咽道:“如今也不必说了。总之我来生报答二少爷吧,这一次是我害了你了。”乃武忽不住垂泪道:“如今自然是没奈何的了,我死却不要紧,只是害了我的姐姐,为了我也受了一刀之苦,我如何有面目会见地下的双亲呢?你想她因了我冤孽,千里迢迢,赶进京来。在刑部告了冤状,结果非惟没有昭雪,反害得她受了诬告之罪,餐刀身亡,叫我怎样不悲伤呢?”说毕,也饮泣起来。小白菜听得得,倒奇怪起来,林氏明明说是子和告的部状。如何倒是叶氏告了呢?忙问道:“究竟是谁告的部状呀,不是刘子和告的吗?”乃武苦笑道:“有谁敢告呢,除了我姊姊之外。刘子和他最好我们死了,如何还肯到刑部告状雪冤呐。”小白菜到了这时,方才大悟,自己完全受了林氏之骗,倒害了乃武姊弟二人,忍不住把子和恨得痒痒地,觉得这事还是说明的呀,也能使乃武原谅自己,是上了子和的大当,即哭着道:“二少爷,你那里知道,都是我一时糊涂,上了人家大当,反害了你的性命,如今事已至此,我实话告诉了你吧。可惜我这时醒悟,已是迟了。”乃武最希望这样,忙道:“你究党上了谁的当呢?”小白菜道:“都是馀杭县的儿子刘子和,害我们的。”接着把钱宝生用村药起,毒死小大,自己没有知道,是子和托宝生放在三姑去配的药中,自己那里明白,煎了给小大饮下,便毒死了小大。同了林氏、子和如何进监哄骗自己,攀诬乃武,以后每开一堂,林氏来骗一次,刘知县运动一次,所以没有审清,直到如此地步,一一向乃武说了。乃武方才明白,不禁叹了一口道:“这也是前世冤孽,如今也不必说咧。”这时,夏中堂、醇亲王、双刑部、王昕都在后面的一间屋中,窃听二人的言语,把小白菜的一番言语,听得明明白白,早录了下来。听他们说毕,双刑部早使差人进去,自己同了王昕等四人,也走将进去,把小白菜吓得一呆,乃武却在意料之中,心中暗喜。双刑部道:“葛毕氏,你的言语我们都听得,如今案情大白,快划下了供,我自当替你们伸雪。”小白菜暗想:“原来双刑部说是明天正法,却是用的妙计,如此说来,乃武的冤狱已昭雪了。”本来子和只要用村药的一事,已是该死,这一回也是天理昭彰,既划了供状。当下双刑部仍把二人提回监去,吩咐小白菜不能声张,不然,你的性命不保,小白菜应了,同乃武回到监中。双刑部同了夏中堂、醇亲王、王昕四人就在屋内坐下,商议明天怎么捉住子和。王昕道:“这也是没凭没据的事,如何可以使他有个见据、方能按律定罪呀。”双刑部沉吟了一会,顿生一计,悄悄地向三人说了,三人大喜,都点头说好。双刑部即唤过两个伶俐差人,悄悄吩咐了一回,明天依计办理。差人领命自去,双刑部等四人,各回家中,只待明天,可以审结这泼天冤狱。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