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不会说谎

    潘大福指着扶摇手上的橘子周刊封面，不服气的说：“强什么！这个小子，叫什么李准的，根本不会打球！昨天那球就是蒙的，新世纪高中压根都没要他！今天还来咱们学校考田径项目来了呢！”

    姚梦莹惊诧的说：“不可能吧这都没录取”

    “哎呀他真的不会打球！不信你回去再看看录像，最后三分钟。”潘大福信誓旦旦的说。

    扶摇说：“可能是真的不会打球，不然绝不会来咱们学校考体育的。”说着看了一眼潘大福，别有意味。

    身为一中男篮一员的潘大福，被两个女孩花式“嘲讽”，十分上火可又不能发作，只能凭借自我调整来熄消怒火。

    “可看他的投篮动作，也挺飘逸的啊！”扶摇仔细端详橘子周刊的封面上的照片。照片上抓拍的是李准投篮时候的一张照片，的确是姿美如画。

    潘大福也凑过去看了一阵，嘴上嘟囔着：“这图是p的吧”继而肯定道：“p的，绝对是p的，他是三分绝杀，你看这封面他在哪投的！罚球线啊！这橘子周刊什么垃圾媒体！什么人都能上封面，真是世无英雄使得竖子成名！”

    潘大福说完洋洋得意，好像自己是侦破国际大案的007，姚梦莹也不禁夸赞：“大福你观察的太仔细了！”一句夸奖让徐大福心花怒放。

    海港市一中女篮的教练许朗在“8号技师”潘大福手底下救出李准，又帮李准联系到了“长跑”考核负责人蒋渊老师。李准被蒋老师七拐八拐的带到了一中另一个只对体育生开放的操场，神秘的让李准感到紧张。

    蒋渊老师十分年轻，体格精壮健硕，是体育部的体能训练师，针对的是专业的体育生，也是篮球校队的训练师。他将李准带到起跑线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电子秒表，说：“我说跑你就跑啊！”

    李准点点头，跟着蒋渊的那声“跑”飞驰而去，他边跑边想，这偌大的操场就我一个人考这项吗长跑跑多少米啊这个蒋老师也没跟自己说啊！

    400米的操场跑回起跑线，还要向前跑的李准就蒋老师的大手拽住：“行了！不用跑了，还不错，1分钟多一点，身体没感觉不适吧”

    “没有！老师。”李准说。

    “哦哦，那行，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就看看你身体咋样。”蒋渊老师说。

    这次400米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看看这个考生的身体是否健康、身体素质处于什么水平，以防在未来的体育锻炼里出现问题。即使凭借着“体育生”的名义走进一中，也要保证这个体育生的身体素质说得过才行。如若李准跑个两三分钟，那么等待他的可能还是“一票否决”！

    蒋渊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表和一支笔递给李准：“你把表填一下，有些情况我先给你说一下。你体测结束后，如果说文化课也通过了，考进一中了，不是说就完全就是文化课生了，每天早上的早自习得参加训练，这个是必须的，你回家想一想或者和父母商量一下！知道了吗！”

    “知道了！”李准虽然已经想到这是父亲通过“体育考试”的形式给他弄进市一中，但是没想到即使进了一中，还是要参加体育训练——早自习就开始训练，那上午那还有精神听课啊。

    “行了，填表吧！”蒋渊将笔和表递给李准。

    李准一看表是填一些个人信息和身体的一些数据，便拿着笔，认真的填写起来。

    百无聊赖的蒋渊看了一眼李准写了半天的表，见他姓名栏写着“李准”，皱起眉头来，说：“你你叫李准”

    李准点点头，心里暗自笑道：考核都考完了，还不知道考生叫什么名字。

    “噢噢，你昨天考的新世纪高中进最后那个球的”蒋渊看着眼前这个干瘦的男孩。

    “恩，是的。”李准回答的很慢，慢到不想承认昨天那个给他带来知名度的球是他的手笔。

    “可以的！小伙子，可惜了！”蒋渊一改刚才窗口公务员办业务般的态度，说道：“昨天的比赛新世纪高中田教练邀请我去看，我有事没去，回来就听田教练说绝杀了，补看的录像，小伙子，真厉害！”蒋老师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嘴里停不下对李准的溢美之词。

    蒋渊一口一个小伙子，但其实两人的年龄相差也不到十岁，再加上蒋渊常年进行体育锻炼，长得年轻又干净，说他是李准的兄弟都不为过。李准木木的看着眼前这个夸奖自己的“大哥”，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回应“过奖了老师！”“谢谢老师！”客气个没完。

    “你这个绝杀，真的，从我在海港市上小学一直到我在一中教学，从未见过这么精彩的绝杀球！”蒋渊兴奋的搂着李准：“我给你讲，你没选上这事我早上还跟我们闫教练讨论来着，虽然我俩都看出来你基本功不太好，但是我跟你说，就单纯从对抗赛比赛的角度来讲，让你通过是必须得！事实也证明了它是必须的！全票通过！结果这个老王八”蒋渊的脏话呼之欲出，赶忙屏住呼吸，收回脏话“老老东西田怀利，去年一票否决、今年又特么（忍不住了）来了个一票否决，年年一票否决，都快不干教练的人了，咋还这么专横！”

    李准听的一头雾水，什么自己就“全票通过”了，怎么自己又被“一票否决”了呢

    “那个老师，我怎么没被选上”李准问道。

    “你不知道自己咋回事”蒋渊诧异的问道。

    “不大清楚，我们教练”李准刚想称朱伯齐为教练，忽然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想着：他不是我的教练，他是袁龙龙他们的教练，于是满含怨气的改口道：“我们老师只告诉我我没有选上！”

    “没向你们公示名单和选票吗”蒋渊疑惑的看着李准。

    “没有！”

    蒋渊不解，追问道：“你们老师是谁教练是谁”他以为李准口中的老师和教练不是一个人。

    “朱伯齐！”李准回答。

    “朱伯齐！”蒋渊缓缓说出这个名字，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那那这事不对！不合理。”

    李准眼巴巴的看着皱着眉思考的蒋渊，正在苦等着他参透其中玄机，让自己“死”个明白。

    蒋渊想起昨天在市教育局高中事宜的qq群看到了新世纪高中的通过名单以及选票，许朗教练还将结果与视频链接一并转到一中的篮球队群供老师们编撰学习，但是他翻遍手机也找不到了名单了。

    “你你们学校几个人参加了最后的对抗赛”蒋渊只得开口向李准问询。

    “开始是三个人，最后三分钟我上了，四个人！”李准回答。

    “那三个人都通过了吗”蒋渊继续追问。

    “当然，他们三个很厉害！”李准自豪的说。

    蒋渊问:“都是第几名还记得吗！”

    李准边想边慢慢的说：“袁龙龙第一、石钟第几我忘了、柴俊良第七名！”

    “第七名也是你们队的”蒋渊发现自己可能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额，不是，啊，是是一个教练的！”李准想说他和自己不是一个校队的因为自己压根就没进校队，可他也明白此时焦急的蒋渊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手足无措的他只好又斩钉截铁的重复了一遍：“是的！”

    “卧槽！我觉得兄弟，你可能让你们自己人给黑了。”蒋渊被自己分析出来的“真相”惊得胡言乱语，一点都没有青年教师的修养以及成熟男性的稳重。




第八章 封面人物
    李准仍一头雾水，看着无比惊讶的蒋渊老师。蒋渊为了印证自己的大胆的猜想，开口问李准：“你在你们队里是替补吧”

    “不是，我没进过我们学校的校队。”

    “不是校队的呀！”蒋渊点头叹道。

    接着，他拿出手机，拨打了田怀利的手机号，想要跟他这位老大哥询问一下事情的经过。可田怀利手机迟迟无人接听，求证心切的蒋渊无奈，只得挂断电话。

    李准拿着填完的表给一旁问询无果的蒋渊并问道：“老师，您能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蒋渊知道，自己得出的结果在当事人田怀利没有印证之前都是猜测，可是他又对自己分析的结果十分自信——他太想向事情的主角炫耀一下自己的猜测依据与分析过程了！纠结了一阵，蒋渊还是忍不住向李准说出自己的推理。

    “我先声明啊，这只是我的分析，不一定就对但很有可能也差不多！”李准心里焦急：这个时候就别卖关子了啊！

    其实蒋渊还真不是卖关子，他是真的怕自己说错了话产生一些不好的后果，所以说话的时候不免显得有些慌乱。

    “我给你分析分析啊！你的教练朱伯齐我多少知道点，他下学期开学就到新世纪高中当教练去了——也就是说，昨天你们参加试训通过的人，未来都是他手的下的兵，这点你能明白吧小伙子”

    李准点点头，蒋渊继续：“我再给你说一下现在新世纪高中的教练——田怀利，业务能力绝对是高校龙头，荣誉拿到手软，今年9月份也就是你们高一开学的时候，人家就要到新世纪高中体育部报到，任职体育部副主任。你看，等你们9月全部入学，田怀利是新世纪高中的体育部副主任负责行政，而负责篮球队所有事宜包括如何训练分配昨天的考生的是新教练朱伯齐，田虽然是朱的上级，但总归是各司其职，篮球队事无巨细都要由朱伯齐接手，田怀利还会在这个时候大动干戈对你行使一票否决”

    李准听明白了蒋渊的意思，就是说一票否决自己的是人不是别人，正是关键时刻让自己替补上场的朱伯齐。蒋渊将矛头指向朱伯齐，李准并不觉得诧异，在他认为，当昨天最后三分钟朱伯齐推他上场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被朱伯齐利用了。可即便是利用自己帮助袁龙龙等人成功，他也没必要否决自己啊，四个人通过总比三个人通过能显示自己的执教水平噢！不对，李准突然想起，与他同为13中试训球员的柴俊良以第七的名次通过，如果自己是全票通过的话，那么势必将柴俊良挤出前七，他也将无缘新世纪高中！

    卧槽，好一个舍车保帅啊！——李准的心抽搐了一下，一股酸楚涌上心头，自己从一枚被朱伯齐利用的棋子上场为人解围，遭到众人嘲笑，接着又被一票否决成为一枚弃子。最惨痛的境遇莫过于此了吧

    蒋渊看他黯然神伤，知道他肯定因为自己的分析而痛心，叹了一口气——朱伯齐这个人他很久以前就接触过，当年在省体育局举办的教练培训班上，自己、朱伯齐还有海湾高中教练范希迪同住一个宿舍，从那段时间的接触，他就发觉朱伯齐这个人是个“利益至上”的人，所有事情都要以获得“利益最大化”为行为准则。而后的时间里也印证了蒋渊对朱伯齐的认知，身为同年龄段的体育教师，朱伯齐已经走到了新世纪高中校队教练的位置。蒋渊想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而自己现在还是一名体育训练教师。

    蒋渊想起身边打蔫的李准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一个学生需要安慰：“行了李准，你也不要难过，我说的也不一定对。回头我给你问问田怀利教练！”

    李准摇了摇头，沮丧的说：“没事的老师，跟您说实话，我也不会打球，昨天的绝杀就是蒙的，无论是谁否决我都没有关系，他们是教练，为的都是球队，这个我懂。而且我已经决定上一中读书了，重点高中啊！多少人努力的目标！”

    蒋渊不像董秋迪那样觉得李准说这番话很的窝囊，而觉得李准懂事的让人心痛，他点着头应和李准的话：“对对对，上重点高中它不香吗！”

    蒋渊和李准聊了一会儿，就被海港一中的副校长张文功叫走了。

    李准本来是想到体院馆里去看看还在参加篮球项目考核的袁冠希，可是突如其来的“蒋渊猜想”让李准的心情跌倒谷底，与蒋渊分别后，他迅速的跑道校门外，跨上自行车向家的方向飞驰——他想快点回到卧室里大睡一场。

    就在昨天上场之前，李准还是一个就算消失了也不会有人过问的小人物，他凡事不愿意冲在最前面，不愿意被众人嘲笑也不愿意被众人追捧，他不介意被遗忘、不介意被误解、不介意被人利用、也不介意被人遗弃，他就是一个沉默、平凡、善良略带那么一丝怂的男孩子，世界上有成千上万个这样普普通通的男子，他们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生活中，淡然如木，无人问津。

    朱伯齐那一推，将自己推向了篮球场、推向了名声大噪，也推向了万劫不复。

    算了！

    李准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算了，但今天的这个“算了”可能是有史以来令他最伤心的一次放弃。“篮球”——这个他因为袁龙龙与之共存四年的“东西”，这个他才感兴趣、愿意为之奋斗的“东西”，也随着他对朱伯齐的失望与“原谅”全部都丢弃在恼人的暖风中。

    差一点点自己就能步入新世纪高中篮球队的他，把遗憾变成了对新世纪高中、对朱伯齐、对篮球彻头彻尾失望！

    一路上经历了心理波动的李准终于坐回到家里的沙发上，母亲赵海萍赶忙上前询问：“咋样儿子！过了吗”

    李准点点头，母亲得到答复后兴奋拍了一下好儿子的肩膀，说：“行啊儿子！别看你平时不怎么锻炼，瘦的皮包骨似的，原来还有两下子啊！”

    李准心里想：有更有两下子的事你还不知道呢！嘴上说：“人家老师说了，就算考上了一中，每天早上还要跟着训练。”

    母亲诧异：“啥那不就是体育生吗那大早上就训练，白天上课就睡觉，下午接着练，你去一中是念书去了还是练武去了李立弛（李准父亲）真能瞎整！”

    李准纠正：“下午好像不用训练，老师只说早上早自习练。”

    赵海萍不高兴了，嘴里念叨：“那大早上练也不行啊，一日之计在于晨啊，不念书去训练！唉，你这个爸啊，咋搞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此时大门被人拍拍的山响，赵海萍寻思这么拍别人家门的也没别人，肯定是李立弛！于是气急败环大喊：“敲什么敲！自己没钥匙啊！”

    李准见母亲心情不好不给父亲开门，于是自己走上前去把门打开。只见父亲拖着个大箱子，满头大汗的进来。李准感忙接过箱子，刀子嘴豆腐心的赵海萍边给喘着大气的丈夫递水边质问道：“你咋给孩子弄得真弄成体育生了！天天还得跟着训练！”

    李立弛也不管赵海萍说什么，自己兴奋的对赵海萍说：“媳妇！咱们对儿子的关心太少了！我之前也想到让孩子好好念书，可是我发现咱俩很有可能耽误了孩子！”

    赵海萍说：“你什么意思啊”

    李立弛打开他搬回来的那个箱子，里面是将近100本一样杂志，李立弛从中拿出一本，甩在桌子上，得意的看着自己的媳妇和儿子，仿佛杂志封面上的人物是自己一样。

    赵海萍拿起杂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慢慢的念叨：“橘、子、周、刊！”抬头看着李立弛：“这是什么野鸡杂志”

    李立弛皱了下眉头，点了点杂志封面：“你这什么眼神，这么大封面你没看见”

    “呀！儿子！”赵海萍兴奋的喊了来。

    李准赶忙上前侧头看杂志——我的天，这不是袁龙龙和董秋迪期期不落的篮球杂志橘子周刊吗我怎么上杂志了

    “我儿子太给我长脸了，今天我去学校开会，同事都跟说咱大儿子出名了，整个海港市看球的没人不认识咱家李准，就连我们主任都跟我套近乎，而且就这杂志，你还管这叫野鸡杂志，你看看这个杂志底下出版单位是哪沈飞体育集团！体育局入股的体育公司，这是咱们市的大国企，这个杂志相当于官媒你懂吗，全市发行量第一的刊物！还野鸡杂志！愚昧！”李立弛比自己升职还要高兴，毕竟儿子带给他的是名躁海港的大名声。

    赵海萍仔细看着杂志封面，封面上儿子李准在罚球线附近正准备跳投，动作十分帅气飘逸，这是自己儿子吗赵海萍难以置信，自己一天天看着孩子长大，但是从不知道儿子还有打篮球这个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