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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怨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回首便便

    “不行……他和宸儿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这一路他心心念念就是为了等待成亲的那一刻!”红坟否认从心底深处竭力爬出来的蛊惑之音。

    ‘你多次舍命相救难道是假你比那个凡人女子更加适合待在她的身边!你付出了那么多,总该有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

    “公平竞争的……机会……”红坟木讷地重复这七个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抢婚(二)
    司仪脸上的笑纹能拧出几条麻花来,她手上沉甸甸的银两代表着这次主持的亲事必定要使出浑身解数,她站在城隍老爷的雕像下清了清嗓子,不自禁从上往下瞄了一眼城隍老爷,不知为何,平日里肃穆威严的雕像今日变得尤其阴森诡异,外头来宾满座,他们大多是听了消息过来白吃白喝的,有些乞丐一窝蜂地挤在外头,好在这对新人颇有远见地请了几个打手过来维持秩序,不然这好好婚宴非得让讨饭的给霍霍咯。

    吹拉弹唱民间乐队技艺高超,肺活量也大的惊人,从天蒙蒙亮到临近晌午,喜庆的声音从未断过,外头的场面越来越热闹,几乎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

    ‘我只听说过出嫁不称心郎君的女子总在袖中藏一把剪刀,还是头一回见到想用剪刀捅新娘子的男人,不错不错,你也算是开拓了一个骗婚的新思路。’看到少年人将庙宇中剪裁黄纸的剪刀塞进袖子里,阿祈冷不丁开口。

    怀宸不去计较阿祈的略有几分同情的讥嘲,只安安心心按着计划步骤一步步行动,右手缠着厚厚的纱布,每动一下都能牵扯回昨晚的血肉模糊,他想,今日的刺杀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得成功,哪怕是废了这只手。少年看向门外,到处都被贴上红色的双喜,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他有些恍惚,许是因为昨晚的酒还残存劲头,许是他从未觉得这番热闹属于自己,他就像是冬日里赖在枝头欲掉不掉的枯叶,与这些喧闹的人间烟火格格不入。

    “有请,新郎新娘——!”城隍庙正殿的司仪不愧是多年老手,她的声音高亢响亮,天生带着喜庆的腔调。

    吉时已到,一切都按照新婚礼仪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少年人红带玉冠,长发飘然,白皙俊逸的容颜在猩红婚袍的映衬下尤为出众,他走出侧厅的刹那,摄尽了所有人的目光,若论翩翩公子,京城人多少有点见识,但这般夺人心魄者,当属头一回见,不少女子发出惊呼声来,她们沉沦在新人郎君倾城之姿下情难自拔,只恨初见已是她人之夫。

    新娘的红盖头被微风轻轻挑起,俏容被窥探,人们无不感慨这二人真当是天作之合,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竟只能在城隍庙举办婚礼。

    ‘宸儿……你出嫁时,是否也会是这番情景……’少年人心中哀痛,眉头蹙得愈加深刻。

    新郎新娘各持牵红的一段,缓缓步入城隍庙的正殿。

    “一拜天地!”

    闹婚的人群叽叽喳喳个没完,有些人跟着新人一起鞠躬,只为偷窥新娘子盖头底下的俏丽容颜。

    “二拜城隍!”

    城隍老爷的作用就是高堂,新人转身再次鞠躬。

    “夫妻对……”司仪即将喊出一场婚礼的重要的仪式时,人群之中突然窜出一声急促的叱喝,打断了她的话。

    “不许拜——!”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城隍庙外头的鼎炉上不知何时站着一名女子,她怒瞠婚堂,满身污垢,茅坑的臭气被带到了婚宴之上,熏的周围的人不得不逃出一丈远。

    阿祈“哦吼”一声,这回有好戏看了。

    上古三角恋的主人翁悉数到场。

    婚礼上来了捣乱者,玄邑二话不说掀开了盖头,当她再一次看到红坟那张脸时,积蓄了近三万年的仇恨一触即发,嗜血的目光稍纵即逝,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这具身体拥有天生的优越权,皮笑肉不笑地朝这位无理取闹之人礼貌地说“墓诔姑娘,你怎么来了多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和夫君都很感激。”

    夫君,这还没拜上呢,就急不可耐地改口了啊……

    红坟将视线转向少年人,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许是不相信此刻出现在婚礼上的红坟是真实存在的。

    ‘她明明那么信誓旦旦地允诺会忘记我……为什么……’怀宸不予置信,不知是激动还是什么,他听到自己沉寂多时的心脏突然又活了过来,猛烈地跳动着,将他的胸腔震得生疼。

    “我不是来参加你们婚礼的。”红坟轻巧地跳下鼎炉,她一步步走进正殿,正视宸儿,曾经她一度友好待她,也一度对自己喜欢初五这件事冠以后来者的不齿,可那些都是作为入世后遵守人类守则的红坟该做的,却不是作为万怨之祖的她,真正的自己敢爱敢恨从不懦弱,没有任何一条规则可以束缚住自己,这一刻,红坟抱着再也不回人类世界的决心,指着少年对宸儿说“也不是为了看你在我面前宣示对他的主权的。”

    后者不动声色皱眉捂鼻,“这么说你是摆明了来破坏我的婚礼的”既如此,她也不必装腔宸儿。

    没有理会宸儿渐稀怫然的语气,红坟自顾自地对少年说“我只是来问你一个问题。”眼中顿闪氤氲,她深深吸了口气,直视少年人的眼睛,“你能回答我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向他们投去看好戏的目光,甚至乎敲锣打鼓的乐队也停下了手底下的活趴在栅栏外头偷看,人们对热闹有着近乎执拗的偏爱,尤其是对那些坏掉的热闹。

    少年人的喉结微微颤动,红坟清澈的瞳孔一如从前,就像一面镜子映射出自己内心深处最隐晦的角落,他目光有些闪躲,点头的动作微乎其微。

    “从初识到此刻,有没有哪怕一个瞬间你曾对我……心动过”她没有包含任何期待,而是希望他说实话。

    “墓诔姑娘!你的问题太过分了!大闹我的婚宴不说,还问夫君这种问题!”玄邑扮弱,她早已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宸儿的身体,尤其是身体的泪腺,发达到让她意外,于是乎声泪俱下之时,人群中开始有人对红坟指指点点。

    “你给我闭嘴——!”红坟呵斥“宸儿”。

    众人似听到了猛兽的嗥叫。

    怀宸垂下眸子,心中疯狂叫嚣着教他理智,宸儿的大仇唾手可报,不能在此刻断送……只听他声如蚊呐地开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必须得让玄邑相信就算自己曾经喜欢过红坟,现在眼里却只有她。

    闻言,怨祖的脑门“轰——”地一声,像是炸出了一个洞,属于人类的理智从中飞了出来。“原来我真的只是替代品,很好。”因为宸儿已经找回来了,所以和自己经历的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红坟惨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心中怨念深重,眸子倏忽戾气纵横,血翳爬满她原本清澈的瞳孔与眼白融为一体,怨梓腾时化作狂风席卷婚宴,手指尖以可见的速度长出猛兽的利爪,只见她歪了歪脑袋,脖颈以非人的扭曲程度发出一声“咔嚓”,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鬼魅可怖,她说话的声音犹如从地底十八层地狱爬回人世的厉鬼“我万怨之祖所爱之人,即便得不到,也不会准许她人触碰,他的心属于别人,我便挖出来扔掉,即便他死了,也要在我种的树下化作白骨!”怨祖睨向少年的同时,右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不好!红坟在怨化!’阿祈大惊。

    “鬼啊——!”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首先惊恐出声,随后整个婚宴上的参众哄堂大乱,前仆后继地往城隍庙门口逃去,中途被无辜推倒在地之人被当做地毯踩踏,当场死去,一场婚宴腾时变成了灾难。

    “红……坟!”不论少年人怎么掰分万怨之祖禁锢在自己喉间的手,都如同与钢铁较劲徒劳无功,他难以维持呼吸,面目涨红,额上青筋暴凸,他眼中噙着泪艰难倾吐“冷静……下来……”

    “宸儿”朝红坟的手臂射出一道乌浑,突如其来的疼痛促使红坟不得不松开手,少年人重获自由,撑住颓然的身子拼命吸取空气,顾不得右手已经渗出纱布的鲜血,少年人踉踉跄跄起身,“红坟……”

    “别靠近她!烛阴大人!”“宸儿”制止少年,疾喊“她现在不是人类!”

    万怨之祖觑了一眼“宸儿”半分疑惑袭上心头,“你不是宸儿,你是何人”烛阴大人是谁在哪里

    玄邑哂笑,讥讽道“真是丑陋啊,红儿,被鼍兽分尸之后的你,原来是以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回到世间的。”

    “轰隆隆——”万怨之祖的脑袋里突然回闪出一些破碎的画面来,狂风雷雨,湍急的河流,以及一张张密密麻麻的血盆大口,她脑顶如被一根钢针贯穿,疼得她身形不稳。

    “你到底是谁!”怨祖大吼。

    “两万九千年前,你忠心侍候的神女,玄邑。”“宸儿”兀傲地抬头俯视红坟。

    “玄邑……玄邑是谁……”万怨之祖越是往记忆里深挖,越是记忆混乱,突然间一张清新温雅的脸出现在记忆的尽头。

    ……

    “红儿,你快些告诉我,那个洞穴里的男人是谁啊”

    “原来他就是烛阴大人啊……当真风姿阔绰,举世无双……”

    “凭什么他只会对你笑!凭什么!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而已!我才是整个东夷最尊贵的神女——!”

    ……

    就在万怨之祖陷入梦魇之中无法抽身之时,玄邑乘机蹿到了她的身后,污浊的神力汇聚在手掌之上,刀剑一样像红坟袭去,浑然不知危险来临的万怨之祖犹如将倾大夏前空茫的稚子。

    “红坟,小心!”少年人猛地飞身上前,一把推开了怨祖,玄邑的手掌瞬时没入了他的胸口。

    哪里还顾得上刺杀计划,哪里还装的了不在乎她,心这种东西,你若骗它,它会报复你,让你疼,让你痛;爱这种东西,你若无视它,它也会报复你,让你奋不顾身,无怨无悔。

    腥红的血液溅射到红坟的脸上,滚烫如薪,几欲将她的皮肉烧出洞来,血翳的眼中除了幕天席地的红,只剩下少年虚弱倒地的身影。

    “烛阴大人!”玄邑惊慌失措地收回手。

    万怨之祖木讷地蹲下身抱住面无血色却浑身鲜血的少年人,她双爪锋利,触及他时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条条血痕,于是乎她只能缩起双手,拥他入怀的动作怪异而笨拙。

    这一刻突然到眼泪都没来得及出现。

    “我又死不掉,而你是个凡人……”红坟对他没有感激,除了责怪,还是责怪,怪他不掂量自己的分量,冒冒失失上来替她挡招,愧疚总是在情急之时茫然失效,待失去才会山崩海啸。

    “凡人的力量……很有限,用在……护你周全……是我……所愿……”她说,他是她所爱,即便是死也要埋在她种的树下化作白骨,他不仅没有悚然,竟是觉得三生有幸。

    “我不会感激你的。”万怨之祖吸了吸鼻子,“一个不爱我的人,没有资格为我牺牲!”说罢,她从脑后抽出龙骨笄,刺向自己的左手,鲜血沿着手臂滴落在少年的脸上,犹如朱砂点在眉心,若是平常见她伤害自己,少年人一定阴着脸不理她,此番她在他眼前血祭,目的大概就是为了气他吧,想及此处,怀宸苦笑了起来,他很想为自己辩解,可是身体却已经不听使唤,到嘴边的话只能作无声的口型,而她似乎也根本不想低下头来听他解释。

    玄邑朝后退了两步,警觉“这就是龙骨……”据说它承载了烛龙的一半神力,能召唤出上古时期的所有凶兽。

    “穷奇,我需要你……把我们送回钟山……”伴随着红坟的语落,四周弥漫起了大雾。

    “嗷呜——!”硕大无比的巨兽口中衔着万怨之祖的血液应召而来,它用翼尾卷起红坟二人,将她们放置在自己的后背上,随后展开两个城隍庙正殿那么大的翼幅,扑扇着冲破了城隍老爷头顶上的砖瓦,朝天空飞去。

    “红墓诔——!你不得好死——!”眼看着她再次抢走了烛阴大人,原本热闹非凡的婚宴除了那几具被踩死的尸体,只剩下漏顶的城隍庙,玄邑气急败坏地诅咒天空中的黑影,身后响起脚步声,她悻悻转过头,一位清冷的白衣男子出现在眼前。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回钟山
    飞至高空,呼啸的风从耳旁掠过。

    “众生自性清净功德,以此清净功德故,无不罪灭福生,惑去智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随着红坟第五次施咒,淡朱色的光芒再次莹莹亮起,面若死灰的少年人多少恢复了些许生气,但依旧气若游丝,脆弱地像是一次颠簸便能破碎的瓷娃娃。

    “还不够……还不够……”不论她怎么不停地的释放吟福咒,终究只能作用一小会儿,少年人的生命犹如缺了口的木桶,意识与体温都在迅速流逝,万怨之祖只得再施宁心咒用以强行拖留住他即将脱离身体飘向轮回门的灵识,“万变犹定,神怡气静,虚空甯宓,浑然无物!”

    重伤之人短暂地清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初未的阳光在他长长的羽睫下投出不规则的阴影,这是第几次醒过来,又是第几次看她依旧在不断施咒,额上挂满粒粒汗珠。

    “红……坟……”少年人虚弱地握住红坟不断施法的手:“够了……”

    闻言,万怨之祖愣了愣,怫然撇开他的手,执拗着继续重复这两种术法,“我说过,不爱我的人没有资格替我死,我不想欠你的!”

    张了张口,却只剩哑然。他不是不想辩解,只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两个把误会一一解开,少年人一直认为生死渡的到来会轰轰烈烈,正犹如八岁那年的一场高烧,竟未曾想十八岁时的生死渡是自己的选择,从前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人生仿佛也是缓缓漂浮的尘埃,然而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活够,自己好像总会倾向于做错误的选择,被人牵着鼻子走……走马灯开始在脑海中流转,如果八岁那年他跟在游士身后学习术法,人生是否不再被动那些曾经影响过他的人们重新浮现在眼前,慈祥博爱的老游士,可怖却善良的缚地怨田野,敦厚义气的阿江哥,朴实勤劳却命运不公的葛枣村民……这一刻,少年似乎明白为什么人死之前都会不由自主地审视起自己的这一辈子,目的是为了让人明白,原来在曾经的某一刻,或许有更好的选择,就像是知道答案后的科举,明明知道那时错的离谱,答题时却找不到更加合适的答案。

    不惧怕死亡,却留下诸多遗憾。

    趁着还有意识,必须将阿祈还给她,怀宸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袖口:“阿祈……在我袖子里……”

    缠绕在少年右手上血染的纱布摄去了红坟的注意力,鳞状吊坠就缠绕在他的尺骨上,泛着淡淡的灿金,她终是没问阿祈为什么在他手里。

    “你的手怎么了”她蹙眉。

    “……不小心……烫到了……”少年人不动声色将手藏到袖口之中,蹩脚的解释连他自己都不信。

    “真厉害。”‘一烫烫一整个手面。’红坟的讥讽中透露着愠怒,他总爱将十分的故事表现出一分的样态来,每一次都会让旁人产生出那些事不过是云淡风轻的小状况的错觉,以至于他明明只是个凡人,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令人倍感安心,实际上他只是爱逞强而已,她早就看出来了。

    “是,我也……钦佩自己。”若不是想到你,我怎会有那般大的勇气,少年嘴角稍抿弯度。

    红坟不再说话,掩过头去继续念咒。

    不知飞了多久,不远处云翳满布,似有阵雨,穷奇穿梭云层时她将他护在怀里,待悄然飞跃云层之上,便见彩虹横跨天际,在苍穹顶投影出七彩的绚丽,阳光柔和,照得人暖烘烘的。

    少年人从浑浑噩噩的睡眠中短暂醒来,遥望云端上的美景,不禁感慨:“真美……”

    “在钟山,这样的场景每日都能见到。”这世上没有比钟山更加美丽的地方,她现在就要回去了,那个令她无比抗拒又魂牵梦绕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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