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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怨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回首便便

    眼帘中红坟的脸成倍放大,视线不自觉落在她有些干燥的唇上,少年胸口像是有什么破膛而出一个蹦蹦到了天上,又一下子钻回到了心口,他猝然反应过来,一只手撑住了青石墙面。

    又是一阵夜风吹拂而过,扬起二人的鬓发交缠于夜色,少年与女子几乎鼻尖相碰,呼吸打在彼此的脸上,软痒如羽毛轻挠,二人相互愣怔半许,视线流转着讳莫青涩的情绪,不知是谁的心跳声,远比那雷雨天的电闪雷鸣动静还大上几分,少年撑住墙面的手从指尖开始泛白。

    始作俑者想打破这莫测的气氛,但她却发现自己似乎无法仅靠意志力撇开深陷少年那盏桃花眸的注意力,就是这双眼睛,那日河边她懵懂醒来,便毫无防备地一脚踩入其中,于少年而言只是一瞥探究的疑惑,旁人却觉当中深情万千,明明素不相识,却有种已经认识他千年万年的感觉,不然,他何以这样多情的目光注视自己不然,她又怎会融进涟漪中抽不开身红坟自认天地之大无所困顿,却独独被这凡人的一缕视线绑在悬崖边,飞也飞不上去,跳也跳不下来。

    “你这是……要亲我吗”第一次讨厌自己这张明显快过脑子的嘴,谁来救救她这位气氛终结者。

    红坟的话像是一壶沸水,“呲——”地一声浇在了少年的脑袋上,烫得他浑身冒起了白烟,面上更是熟了似的,他闪电般错开身子,转了个身抵着青石墙正襟危坐,他的视线好像也受到了很严重的烫伤,怎么都不敢往红坟那边瞄去。

    方才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臆想,迅速到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静谧的四周只剩陌湖不时拍岸的声响。

    “我本以为护城河岸旁是你我第一次遇见……”红坟干硬地扯开话题。

    少年任由夜风领走他面上的滚烫,平复好那热汤滚滚的心扉后柔声回应:“于你来说是第一次,便是第一次。”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女子想起葛枣村屠村的那夜嚎啕大哭的少年。

    初五双手背在脑后,枕着手臂点点头。

    “葛枣村的事情结束后,你回来过吗”

    先是一阵静默,少年垂下眼帘,缓缓摇头:“没有。”

    “为什么不回来”口吻更像是质问。

    再一阵沉默后初五闭起眼睛,神情难耐痛苦,紧蹙的眉宇拧出了川字,仿佛在与自己做着什么斗争,半晌,他睁开眼睛,视线沉溺在一片汪洋大海中怎么也找不到落脚处,而后唯闻他局外人似的笑了笑:“回不来。”

    在李肆翔谎报葛枣村谋逆造反后,初五曾多次前往击鼓衙门为状告城主为葛枣村平反,一两次也就罢了,衙门里念其平日里救人于难倒也没怎么为难他,多是好言相劝,劝他懂些人情世故,毕竟状告者乃是一城之主,别说他们衙门为难,就算是告上去那一层一层的官吏与之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指不定到了哪一层胡乱给少年按个罪名




第四十九章 很辛苦吧
    “呦呵今天收成不错啊!”

    来者背着光,烟囱鼻外翻得弧度很夸张,他居高临下睥睨小丫头,嘴角浮动着志在必得的弧度。

    兰铃攥紧手中的碎银子,几乎让人觉得她想将其硬塞进血肉中,她眼神阴鸷身子涨拱如是蓄势待发的弦,一片枯叶飞过,尚未落地之际被急速的身影带起,又再次飞舞了起来,痞子身后的手下们围绕成一个圈,其中一人堵住了兰铃的去路,“想跑哎呦——”只听哀嚎一声,拦人的手被小丫头咬得鲜血四流,她真真像只黑色的小豹子,用自己不算尖锐的獠牙勇敢的捍卫自己,包围圈露出个漏洞,兰铃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妈的!”围猎失败,为首的烟囱鼻啐了口吐沫,而后与手底下人交换了个眼神。

    “这丫头可真能跑,一溜烟儿就没影了。”街上车水马龙,来往商贾不断,兰铃是一汪汇入大海的支流,消失得无影无踪。初五一路无言,一瘸一拐满大街找兰铃,闷得红坟兴致缺缺,一会儿看看摊位,一会儿捣鼓人家茶棚的水壶。突然,少年加快了步伐,略显蹒跚地朝着某处而去,红坟在身后大喊:“喂,小跛子,等我!”

    “找到丫头了”红坟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怀疑初五是装跛的了,这行走速度也太快了吧自己差点必须小跑着才能追上他,说话间视线一直流连在少年跛瘸的那只腿上。

    初五梭巡四周,不动声色摇头:“没有。”

    红坟好笑:“那你突然吃了五石散似的……”

    “五石散”明亮的瞳孔中掠过疑惑。

    “呃……”怨祖挠挠头,该怎么告诉他这只是个比喻……醉梦坞常年流行这样的药物,一旦吃下去之后便能诱发那些文人士子们源源不断的创作力,仿佛进入了某种太虚仙境似的一个个飘飘欲仙,亢奋异常,虽然看起来是一种灵丹妙药,但无忱明令禁止坞内人食用,一旦发现直接逐出。“是一种能让人兴奋,冲动,持久的药物!”红坟灵光一现,内心为自己精准的概括能力鼓起掌来。

    闻言,少年脸上一阵红白交替,紧接着他那碧波荡漾的桃花眸中泛起一丝愠怒:“胡言乱语!”说罢利索转身,留给后者着了火似的背影。初五是个温柔如水的人,但红坟眼中却不啻天渊,他就像个容易炸毛的小猫,偶尔还会坏心眼。

    “喂,你等等我!你丫根本就不是跛子吧!你是装的吧!”红坟一边追赶一边不满地嚷嚷,谁知前方少年猝然停驻下来,她便毫无悬念地撞了上去,窘迫地想要道歉却被眼前的画面摄去了注意力。

    街道的尽头,是一家棺材铺,小丫头踮着双脚匐在铺子外头与掌柜的交谈着什么,随后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碎银子,郑重地将其交到掌柜手中,后者虽是接下了银两,达成买卖的瞬间便一脸不耐烦地想要送客,也是了,兰铃褴褛衣衫,蓬头垢面,又有哪家生意铺子愿意多留乞丐晦气。

    棺材铺的外头早早地围了一群地痞,他们是方才那群想要欺凌兰铃未果之人,丫头抬起眼帘睨环他们,随后低下头来面无表情往前走。

    “兄弟们,上!”

    一声令下,地痞们一拥而上,沙包一样的拳头如是狂风暴雨般落在兰铃的身上,“小棺材板,刚刚不是挺横啊!你再横个我看看”被咬的痞子提脚就是几通狠踹,兰铃确实如他所说,并无方才獠牙肆张的模样,而是一再咬牙忍痛,额顶缓缓流淌着血浆,迷住了她的双眼。

    “狗娘养的!不想活了他们!”红坟看得心头一阵窝火,撸起袖子二话不说是便要上前教训这群地痞无赖,。

    初五拦住了她,面对她投来的嫉恶如仇的眼神,淡淡道:“我们只是看客。”这是早已发生过的事实,不论心中何多愧疚,不论多想回到过去改变一切,终究徒劳。

    万怨之祖愣怔半许,失落地放下手,虚握成拳。

    气撒够了,人群便一哄而散,小小的身影如是一摊被人捐弃的老旧物件,匍匐在地一动也不动,微弱的呼吸声证明她尚还活着,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她一点一点从地上爬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嘴角疼得合不拢,哪怕稍微动一动都能通过牵扯面部肌肉动一发连累全身,丫头熟练地给自己查探伤势,动作如是风烛残年的老者,佝偻着腰,慢慢吞吞。

    棺材铺的几名送棺壮丁对葛枣村很是熟悉,就连祠堂要拐几处弯,哪里不能磕碰着都悉数于心,兰铃趔趄着上前答谢,却被他们草草推脱,虽然来过很多次,壮丁们依旧不敢多在葛枣村逗留,这里阴气甚重,大白天的寒风歘歘。

    小小的祠堂被棺椁堆得活像个义庄,如此循环往复着,用了整整一年,葛枣村最后的小小幸存者,通过乞讨的方式将村里人的尸骨悉数入殓,兰铃本是个婴儿肥的小脸蛋,当初葛枣村初见她,两朵冲天髻说不出的伶俐可爱,而今这番双腮深陷瞳孔枯竭的模样,寻不得曾经的一点灵动,一年风吹日曝的摧残,将小丫头风干成了枯蜡,她早已在奔波中患上了肺痨,加之生活艰苦,又常遭人毒打,也仅仅只是一年,油尽灯枯来的如此简单,再坚韧的顽草,也比不过毫无雨露的沙漠。

    兰铃跪拜在神龛前,虔诚又卑微,眼中缀满了欣喜,她像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序备,凝视神龛鬼将唇角抿开一抹诡谲的笑意,道:“这样……大家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说罢,小丫头转过头看向红坟初五所在之处,嘴上还挂着邪戾的笑容,森森白牙在黑球球的皮肤映衬下可怖至极,红坟只道兰铃应是看不到她与初五的,然而此刻接过她投来的阴森森的目光还是不由得浑身起疙瘩,突然生出一种被记忆主人窥到了外来者的错觉,她小声朝初五嘀咕:“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咱两还是先出去吧”

    没有回应。

    怨祖纳闷的回过头:“傻了你说……”身旁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初五的影子,红坟猝吸一腔凉气,面色煞白地环顾四周,“初五!”

    视线辗转落到了一处棺椁前,定睛一瞅,正是欲爬进棺椁的少年,红坟心下一声不好,忙不迭上前拦住了少年,“笨蛋!迷失在旁人灵识中会被吞噬心智的!”就算能醒过来也是个傻子!对于拿初五来做祭,红坟当下追悔莫及,她一直觉得自己足够有力量去保护他,也笃定兰铃不会伤害初五,没想到她再一次高估了自己,再一次低估了旁人。

    “放了初五!”红坟这才觉察到,从一开始进入小丫头的灵识以来,所有的一切实际上也都被她看在眼里。

    小丫头凝视红坟颓然冷笑了起来:“怨祖啊怨祖,笨蛋这个词我觉得比较适合你自己,竟然又被我拿住了软肋,连我都替你这蠢笨脑子着急。”兰铃顿了顿,纠错道:“哦,不对,其实你不蠢也不笨,只是……太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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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离去
    “咳咳咳……”怀中人一阵猛烈的呛咳。

    红坟莞尔朝其调笑:“醒了啊你还以为你要磕死在这儿呢。”

    少年困惑地揉了揉红肿的脑袋,“咝——”莫名的疼痛袭来,他问:“我……怎么了”

    “傻了呗,还能怎么了。”红坟抿笑,抬起头看向兰铃:“谢谢你,愿意原谅。”

    “兰铃……”初五在红坟的搀扶下起身,他试图靠近始作俑者,后者却触电般往后退去:

    “别过来!”

    “对不起。”初五黯然。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不必道歉。”冰冷的口吻似冰柱抵挡在少年与她之间。

    初五双拳紧握,内疚如万蚁爬过胸口,鲜血淋漓,他垂下眼帘:“对不起我被愤怒遮住了双眼,对不起我只顾发泄心中仇怨明知会被下狱依旧我行我素鲁莽至极也愚蠢至极……”少年咬牙:“这样的所做作为不过是在为当初的无能为力自我挞伐好求一抹心中安宁,其实我就是个胆小鬼,不敢回葛枣村替大家起灵,不敢面对已经发生了的一切……”少年哽噎难言,仿若被抽去了用以支撑身体的力量,颓然倒下单膝支撑着自己,泪水源源不断滴落,红坟说的没错,在有关葛枣村的故事里,他总是心伤泪凄的;只见少年艰难地抬起头来,目光紧紧凝驻在女孩儿身上:“可是兰铃……那些过路的商客旅人也只是忙于生活早出晚归的普通人,家中也有像你这般期盼着归去的亲人,她们连尸身都见不到,甚至连棺椁都无从买起……”

    “你别说了——!”女孩儿倏忽暴怒了起来,喉间颤抖:“若不是他们,若不是——他们避疠疾如妖魔,大家何至于沦落到不得不自尽的地步!”滚滚热泪与质问一道喷涌而出。

    冰川的形成往往并不取决于冬日的寒冷,而在于夏日的低温。

    于兰铃,少年的未归是她那雪原之所以成原的缘由。

    少年的手指深深陷进肉里,他知道这样的答案他给不起,薄唇被咬破好几处,最终也没能开口。

    红坟微微蹙眉,半拢视线于半空中,幽幽开口道:“贪生怕死有错,但它不是罪……”冗长的叹息融入夜色,她抬头望向女孩儿灵识中始终不曾有过半分阴郁的灿烂星空,“古往今来,人们不都是这样活下去的吗丫头,你太为难旁人,也太为难自己了……”就像我,画地为牢,不得解脱。

    兰铃一时语噎,气氛缄默下来,只剩屋外偶尔虫鸣。

    “村民们被超度时对我了说什么,你猜猜看”红坟打破寂静的氛围,挑了挑眉。

    “哼。”兰铃发出嗤哼。

    “他们对我说了谢谢,还有……”

    “还有”兰铃狐疑。

    万怨之祖双手抱肩,倚在棺椁上,继续说:“帮帮兰铃。”

    女孩儿愣怔在原地,双目瞠得极大,仿若红坟正在说什么惊天秘密似的,她突然发笑:“呵,不可能,大家平日里都躲着我,谁都不愿意出来跟我说话!你骗我!”大家的灵识虽被鬼将神龛镇压尚留在村中,但这一年来除了不断散发出的怨梓,并无一人愿意与她说话,她一开始抱有重造葛枣村的希望,最后却成了只要大家还在就好这样的简单要求,始终孤独不堪。

    “为什么躲着你,是因为他们本就不愿留下,更不愿看你聚集他们的怨梓胡作非为,追根究底是怕你害了自己,因为你还活着,因为你还有希望……”万怨之祖疼惜的目光笼罩在兰铃身上。

    “……”两行泪缓缓流下,女孩儿无神呢喃:“是吗……他们……当真这样想的吗”

    “当初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选择,兰铃……你知道吗轮回机制,善判定今世所作所为攒来世之福报,也许大家会各自拥有幸福的一生,你愿意相信吗或许来世的刘大叔会成一方守将,王二嫂与王二哥还会再次相遇……”

    兰铃嘴角忽地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她吸了吸鼻子道:“还是别了,二哥指不定多希望娶个贤惠温柔的媳妇呢……”丫头的视线穿透红坟,看向远处,当中似乎倒映着当年大家吆喝着,欢闹着,满足着的模样,妇女们晒着太阳补着渔网,娇嗔着自家男人那点羞答答的事儿相互玩笑祝福,风儿不大,扬起她们鬓角有些糟乱的发,不施粉黛的笑靥却也爽朗明艳,栈坪码头传来吆喝声,是满载辛劳归家的渔人们,温一壶小酒,炒两个小菜,这便是充实的一天……啊,多么希望来生还能再见……

    零星的光亮钻进朦胧泪眼之中。

    初五疑惑地抬起眼帘,唯见兰铃周身萤火飞舞,冒出淡淡的光晕,她蓬头垢面脏兮兮的模样渐稀变成当初初见时那般伶俐可爱。

    “兰铃!”少年促唤。

    小丫头木讷地抬手看了看自己,了然地笑了笑,小小的梨涡开在唇边,宛若春日渡暖,清风抚来。兰铃她摆起标志性的促狭神情,双手交握在后,伸了个懒腰,随后她懒懒散散地开口:“我累了,走了。”

    “……”从水中将她救出来后,她嬉闹着抱着自己说,‘恩人,小的以后跟你混啦!’那毫无阴霾的笑脸与此时交叠在一起,都闪着耀眼的光亮,灼得少年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小小的身躯自下而上瓦解,化作璀璨的芥粒飘散而去。

    “就准你哭最后一次鼻子,以后不准再哭咯,我和大家都会看着你,初五哥。”光芒中的兰铃作腔叮嘱道。

    初五泣不成声,用力点头。

    万怨之祖上前一步,眼神清明透亮,目光如剑:“告诉我,是谁教了你活人成怨的法门,又是谁让你在这里等我的,他的目的到底何为”兰铃记忆里那双鞋履上的翔云绣……不可能,这种邪门歪道不可能是无忱所为……

    晶莹的芥粒一吹即散,留下悠远的长笑:

    “你猜”

    红坟额上青筋凸爆,“死丫头!别让我找着你下辈子,看我不揍死你!”愤愤咕哝。

    灵识的主人已经消失,意识世界如是破壳的鸡蛋亦开始土崩瓦解,大地开始摇晃起来,红坟赶忙扶起少年,尤见他清泪缀面,梨花带雨,心口便是一阵惊呼,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到哪个男人哭得有身边的少年好看了……

    “你哭起来真好看。”万怨之祖可管不住自己的嘴,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种状况下一般会说一句节哀什么的,然而她却缺根筋地突兀赞叹少年的美貌,顺理成章得到对方一记婆娑刀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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