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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怨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回首便便

    “真是不经吓……”南祀如失望地撇撇嘴,望了一眼地平线上的落日,说:“你们兵分两路出发,一路等在衙门半个时辰,若有人来随便找个理由将他拿下,若无人来自首则去东三街捉拿孙包子一家,另一路去城门口布防。”

    “得令!”孔三与钱氏兄弟二人将刘壮壮扶了起来,四人叩拜领命。

    当西垂的太阳没入了地平线中,太守衙门口果然出现了个行色匆匆神色可疑的人,孔三认得他,是孙包子,他按照南祀如的叮嘱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孙包子扣了下来,城门口也传来了消息,说是捉住了预备逃窜的孙家媳妇。

    跪在公堂上的孙包子夫妇二人大吵了一架,随后打了起来,若不是衙役们将他们拉扯开,真怀疑这夫妇二人会把彼此给掐死,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在他们俩这里着实成了百日仇;南祀如一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一手提起惊堂木重重拍案,闻声,夫妻二人吓愣在原地,拼了命的磕头,大呼冤枉。

    “大人!小妇人冤枉啊!”女子哭天喊地,好不可怜,她男人畏畏缩缩跪在一边小声嘀咕着:“跟你说了来自首,非不肯!咱两是共犯,谁也逃不了!”

    京兆府尹掏了掏耳朵打了两个呵欠,睨向堂下二人:“冤什么枉冤什么枉能不能找点新词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他将孙包子的呈堂证供丢到了妇人的跟前,“你丈夫早已将这几年来你们夫妇二人所犯之罪一五一十交代了个清楚,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宗旨,孙包子无罪释放,犯妇王式,收监侯审!”

    公堂两旁的衙差们听令面面相觑,这也太儿戏了吧

    孙包子惊喜地磕头:“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大人!我有话说!”妇人急得两眼发红,恨不得跪爬到案下抱着端坐公堂之人的大腿哭诉。

    于是乎这场荒唐至极的夫妻二人相互控诉的场面在他们狺狺争吵中一并将多次贩卖人口的经过悉数呈报堂上,彼此之间你追我赶,恨不得对方下地狱的神情着实看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并不包括昏昏欲睡的南祀如。

    刀笔吏将夫妇二人喷水壶一样倾倒出的罪状一一罗列,悉数交给了公堂上东倒西歪的青年人,后者懒懒散散瞄了两眼,伸了个懒腰摆摆手:“行了行了别吵吵了,罪状都重复了,来人啊,将他们二人收押起来。”

    “大人!”孙包子惊慌喊道:“小民并未像这泼妇一样潜逃!是自觉前来自首的啊!”他的言下之意大概是不相信自己也会被抓起来,他明明是冲着免罪的前提过来的。

    “对呀,自首确实可以免去一部分的罪责,可是……你瞅瞅……”青年人故作无奈地晃了晃手中的纸张,“你们夫妻二人所做之事光是陈列下来都快十几条儿了,就算本官给你免去其中一条,那剩下的呢”

    “可您白天说过……只要前来自首,所有的罪责都可以免去……”孙包子慌不择口。

    衙差们齐刷刷看向南祀如,脸上的表情似是在说:当朝的法律可从来没有一条是这样写的,大人您胡编乱造的本事堪称一绝!

    青年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我骗你的。”

    ‘大人!您这脸皮比那老太太全身褶子加起来都要厚啊!’衙役们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聪颖或是奸诈哪个更合适来形容公堂之上的青年人。

    待衙差们将二人下押时,南祀如冷冷对犯人道:“你们知道那位被你们一百两卖给香香楼的黄鹂姑娘是谁吗”面对夫妇二人困惑的神情,青年人嘴角绽开一抹残酷的笑意:“她是本官最珍视之人。”

    原本还嚷嚷着大人饶命的犯人突然意识到这是动了太岁头上的土,二人相视半许,方才心灰意冷下来,乖乖被押送了下去。

    犯人收监后,京兆府尹脸上的愁色并没有减轻多少,他盯着罪状发起了呆来;这张纸陈列着孙包子夫妇二人明晃晃的罪状,然而却没有一丝线索是有关于人口走失的,换句话说,他们夫妇虽是拐卖人口,那些人却至少好好地存活在某个青楼里,而他之所以会被亲遣至此,则是因为那些失踪人口被发现殒命的案子。

    还未等青年从瞎忙活一场的烦恼中走出来,罗宁城太守悻悻到来,他身后跟着一群带刀侍卫,意思非常明显。

    身宽体肥的太守视线扫过公堂上的衙役们,遂对南祀如作揖道:“南大人为此案殚精竭虑,下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青年人一手撑着颞颥,眼梢轻挑:“是啊,太守大人身在其位却想权当个闲云野鹤的远淡志向,也令南某佩服的五体投地。”

    太守打哈哈道:“下官生性愚钝,不敢与南大人比肩,用人之处大人还请尽管开口,我太守府上下,但凭调派!”他挥一挥手,“还不上前参拜南大人”说罢,身后的守卫上前齐齐行礼。

    “那就多谢太守大人了。”南祀如眼睛都懒得抬。

    男人转身即想遣散衙役们,“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站在衙门里惹府尹大人厌烦!”

    衙役们敢怒不敢言,一个个神情愤懑,方想上前请辞,遥坐公堂之人倦怠开口:

    “慢着——”

    “呃……不知南大人还有何吩咐”太守觑向青年人。

    “本官正缺跑腿的,都留着吧。”

    “可是……”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被青年人打断。

    “不管怎么样,得竭尽全力的办案不是”南祀如狡黠一笑,下巴朝着东边点了点,他的此番的意思在太守的理解下来是——“不管怎样,得有个竭尽全力的样子不是”说到底,还是要做给那大殿上之人看一看的。

    太守了然地作揖:“全凭大人吩咐!”

    为官者的太极,看得人自然能看懂,看不懂的人也不会一头雾水,反而觉得他们真心实意办事。

    回到别院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静悄悄的园林不时传来萧瑟的风声,南祀如走在石桥上,望着这山朦胧月色,心上一阵感慨,就待他出口成诗时,幽幽琴声窜入耳畔。

    “这是……云水禅心”难道乐儿姑娘醒过来了

    踏着琴声跨过曲径,那颗梧桐树下堆满了落叶,石台上的琴无人自响,南祀如见此后背一凉,心下“咕咚咕咚”不免泛起恐慌来,不自主念了句:阿弥陀佛,他悻悻转身当做没听到琴声,却发现脚下似生了根,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我去……不会这么衰遇到鬼打墙了吧”南祀如深深呼吸,随后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他从一些民间古籍上读到,遇到邪乎的事情时,只要发出响亮的声音就能震退邪祟,然而此时除了脸上火辣辣的疼之外,脚底下的束缚不但没有减轻,身后反而阴森寒冷了起来,不到半许,南祀如竟能看到自己的呼吸在空气中结出了冰渣子。

    那是一种不同于冬日的寒冷,周遭的景物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改变,然而青年却觉得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快被冻碎了,内脏亦被那异乎寻常的寒气冻伤,每一寸皮肤连同着汗毛孔都结起了冰,南祀如怀疑自己马上就快变成一座冰雕了。

    “天灵灵地灵灵……天灵灵地灵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管他嘴里念的到底是佛门还是术门的口诀,只要有用就是好口诀,从脚心开始蔓延到上半身的寒冷并未有任何改善,反而还在加剧上升的速度。

    寒冷使得京兆府尹不得不转动自己的小脑袋瓜思考问题,首先,如果云水禅心是这一切诡异事件线索,那么从香香楼把乐儿姑娘带回来以后就不大正常了……啧……到底是哪里不正常……啊对,她对他下药了……然后就被灵鹊手上的朔方楼圣物给制服了,乐儿姑娘当时的神情是……南祀如迫使自己定神回想昨晚的情景……对!是惊慌……为什么会惊慌呢朔方楼的圣物大多是辟邪用的,那东西对普通人并没有多大的伤害啊……灵鹊甚至将它当做普通的匕首……乐儿姑娘一个青楼女子为何能识得连他都没见过的朔方楼圣物且在她晕厥之后,那圣物就不再显灵了,是不是代表着,某种东西已经被驱逐了那被驱逐的东西,是否就是现在困住他的邪祟乐儿姑娘的晕厥可以加大这个推理的可能性……云水禅心就是二者之间的联系……然而……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想……南祀如对自己翻了个白眼,怒斥自己到底开了个何等荒谬的脑洞,然而当云水禅心再次响起的时候……他选择了死马当活马医的自救,只听男人大喊一声:“你附着在乐儿姑娘身上勾引我不成,现下恼羞成怒想要杀了我吗!”

    “想要杀了我吗”南祀如从来不知道,小小的别院竟能发出如同空谷般的回音,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听来却异常的诡谲阴森,就好像是出自另一个口中。




第六十九章 京兆府尹(十一)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来我身边有何目的”青年人拔高声线为自己壮胆。

    “有何目的”空幽幽的回音渗人无比。

    ‘这世上难道真有妖魔鬼怪’志怪奇谭他不是没看过,心中多是泯笑而过,毕竟历代的志怪从某种程度上只是反映了当时劳动阶层或对暴政的控诉或对奇异现象的无知解读罢了,南祀如从不信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的身后诡事,“如果仅仅是为了杀我,你之前又何必大费周章”

    空旷的四周,只有森诡的回音回应青年的困惑。

    冗长的叹息穿过夜幕,男人只感觉耳旁好似疾驰一柄长剑,挑起周围入骨的寒流,他甚至能确切地感受到那股看不见的力量正盘旋在他的身边。

    “嗖”地一声,一道与昨夜如出一辙的寒光划破诡谧的空气,紧接着灵鹊矫健的身姿如是越过重重云翳的明月,落在不远处的假山上。随之而来青年只感肩上一松,脚下一轻,中府没有了方才的痛楚,负重感与寒冷迅速藏匿进朦胧夜色中。

    “咳咳……”南祀如抚了抚“砰砰”直跳的胸口,转睛之际灵鹊一跃到了他身边。

    “刚……刚……危……险……”女子将牙白的匕首收回袖中,忧心忡忡的眉宇拧成一股绳。

    青年喘着粗气看着灵鹊半晌,扯开话题问“你既有这般身手,怎在青楼时不反抗她们”

    “……她们……给我吃的……”灵鹊小声啭道。

    南祀如虚脱坐在石砌阑干上,他不忍心再质问什么,小声道谢“方才……谢了……”亵衣被冷汗浸湿,现下双脚还不自主抽搐着,说不害怕是假的。

    “不……谢……”

    “对了,你是怎么察觉我有危险的”每次出现的时机太准时了。

    “不是我……是它……”灵鹊抽出匕首,莹莹刀刃似蝉翼,通体泛着银华,给人以说不出的庄肃感,“它……能……感应……不寻常……”匕首似是拥有划开夜幕的力量,灵鹊将其递置青年人跟前“送……你……”

    南祀如一怔,赶忙推辞“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担待的起”

    “你……有危险……”灵鹊眉头一皱。

    “危险不是被你赶跑了么”青年坦然一笑,抚上灵鹊的脑袋又道“灵鹊你记住,这个东西,不仅不能送给我,也不能送给任何人,如果落在坏人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好……人……”女子辩道。

    “嗯,我确实是好人。”南祀如挺起胸膛,骄傲地笑了笑。

    青年人刚要走,灵鹊拽住了他,欲说还休。

    “怎么了”

    “危险……没有被……赶跑……”女子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了南祀如眉心处“它还在……”

    “你……不带故意吓我的……”闻言,南祀如的汗毛又开始耸立了起来。

    灵鹊紧握手中的匕首,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它……发光的时候……就会有危险……”这句话该这么理解,不是匕首发光会有危险,而是有危险的时候匕首会发出警示的光亮。

    乐儿已经昏睡了三天有余,待她再次睁眼睛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模糊异常,她甚至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香香楼的,记忆碎散不说,没人的时候还会躲在角落旮旯里一个人自说自话……看上去疯疯癫癫。

    太守得到消息后想要将其遣送回香香楼,而南祀如却留下了她。

    毕竟,这症状与灵鹊太过相似了。

    那么是否可以这样解释

    世上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它们会在人群中挑选特定的目标附着其上与之共存,以达到某种目的……倘若通过某种外力强制驱出身体后会对作为容器的人体精神力造成极大的伤害与其说是精神力,倒不如说是记忆,记忆这种东西是由见识,经验,组成的认知能力,它决定人对外界的认识……记忆的消失是否可以假设成两种情况,一种是一旦缚身这种力量就会强行夺去旁人记忆,另一种是它亦具备自己的记忆用以篡改人体容器的行为,强制离开会导致人记忆混乱一旦倘若这个结论成立,那是不是说明灵鹊曾经也被缚身过

    南祀如咬坏了最后一杆软毫笔,随后将自己如是宣纸一样铺排在案桌上,泄气长叹一声“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笃笃笃——”敲门声起。

    “进来。”青年人瘫软着身体不愿抬头,“有屁快放。”

    刘壮壮蹑手蹑脚禀报道“大人,罗宁郊镇有人声称见到过活的失踪人口。”

    “别喘气,说完。”南祀如耳朵一竖,怏怏从案上爬了起来。

    ‘我千辛万苦跑回来给你禀告消息,丫的连口气都不让我喘’叫苦不迭的人儿只得继续说“那人说,失踪回来后的人很奇怪,瞳孔涣散,行为木讷,叫唤也不答应,更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不日……便莫名自杀了。”

    南祀如眉头一蹙,还没来得及详问细节,便听门外有人急匆匆喊道

    “大人——!大人——”

    钱氏兄弟钱二气喘如牛地跑了进来,连行礼都抛却脑后,“乐儿姑娘被太守给……给……”

    ‘都什么毛病’“乐儿姑娘怎么了”青年人大惊。

    “杀了!”

    “轰隆隆——”南祀如听到了晴天霹雳的声音,他顾不得自己作为引领整个国家风习的儒雅人士,衣冠不整地疾跑了出去。

    被留下的二人大眼瞪小眼,刘壮壮先开口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钱币挠挠脑袋“就刚刚的事儿……”

    “咱们那太守虽然好逸恶劳,贪图富贵,但好歹是个读书人出身,怎好端端的犯上命案了呢”刘壮壮纳闷。

    “其实也不算是他杀的,他只是想把乐儿姑娘强行带走,谁知那女子誓死不从,‘噗通’一声跳进水里给淹死了……还别说,这娘们当真贞烈的很呐……啧啧啧,可惜了……”钱币在怜惜一叹。

    别院池塘上败莲朵朵,一大波衙差围在岸边,南祀如排开人群,只见脑满肠肥的男人正坐在一旁品茗,他跟前是盖着白布的尸体,见京兆府尹匆匆到场,他连忙上前作揖“惊扰到南大人,下官真是惶恐之至啊!”

    南祀如错开身径直朝着尸体走去,他屏住呼吸掀开白布,攥住白布的手伴随着定睛的视线渐稀泛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南祀如厉问。

    “回南大人,下官看乐儿姑娘这几日疯疯癫癫,神神叨叨,跟在您的身边有辱斯文,便想将她送回香香楼,哪知她竟投河自尽,着实令在下诧异至极啊……”太守从袖口中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额上的虚汗。

    ‘一条人命,换来的也不过是旁人的一句诧异之至……’青年人苦笑两声,将怫然藏匿心田,是了,所谓人命,从来都是这样随口一道,或沦为旁人眼中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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