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与谎言骑士
作者:空城柳
玩偶与谎言骑士
玩偶与谎言骑士 第1章 1.玩偶
那是主人的声音吗?
不,主人的声音不会如此清澈。
像神像脚下吟游诗人的竖琴。
她忘记了过往。
却还牢牢记得飘扬的琴声。
记忆就如破碎的镜面。
凌乱而琐碎的片段繁杂。
她尽量不去思考存在的意义。
因为空虚和悲哀会如潮水般涌来
吞噬她仅剩的意志。
可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寻找被掩盖的真实。
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些什么。
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也无法记起。
就像陷入泥沼的殉难者。
试图挣扎。
却无能为力。
我是谁?
我是谁……
……
“神官骑士娜塔莉。”老牧师很是惊讶,随即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怜悯之色。
“我在多年前的朝拜典礼上见过她,那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她是最年轻的转正骑士。前两年去诺德兰的时候,菲尔南牧师说她失踪了,想不到却是被灵魂巫师做成了活体人偶。”
他放弃了正在积蓄中的惩戒,转为一道柔和的净化。
“你早该有所觉悟。”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尼尔看着那道单薄而带着可悲的空洞的身影,用异常嘲讽的语气说道:
“这些自诩正义的家伙总是喜欢蛮干,看见明面上的邪恶就喜欢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但又没有足以制服邪恶的能力,这使得灵魂巫师的收藏里总能看见她们的身影。”
“别贫嘴啦尼尔!”年轻巫师叫道。
“快点解决掉吧!那两块破布能叫衣服吗?魔法节点在上!我都没眼看。”他捂着眼睛,不敢看向人偶身上那充满挑逗意味的衣物,却又总是忍不住偷偷瞄上一眼,脸羞得通红。
……
他们在说什么?
她只能看到冒险者的嘴一张一合。
主人的任务。
主人的任务是挡住这些入侵者。
她只记得主人的任务,主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去严格执行,直到再也无法动弹。
她挥舞着双手剑冲上去,横斩、斜劈、十字斩,很熟练的一套连击。
好像与生俱来的招式,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剑术。
然而效果并不理想,那个黑色盔甲的人单是举剑格挡了一下,就将她手上的双手剑震落。
后脑挨了一记重击。
意识一片漆黑。
如同创世之前的混沌。
有人在低语,有人在哀嚎。
她捂住头,试图想起些什么,却只有关于主人的印象。
悲伤和空虚又重新涌来
折磨着她脆弱无比的意识。
我是谁?
我是主人的玩偶……
是主人的……
我不是!另一道声音响起。
那是完全不同的声音,却又那样熟悉。
坚定而有力,带着她早已荡然无存的自信和骄傲。
那我是谁?
她张大了嘴,无声地哀鸣。
我是……我是……
人声渐渐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
可能是几息,又仿佛过了数个世纪。
她早已没有时间的概念。
但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一支利箭穿透了禁锢着她的容器。
她感受到与某种遗失事物的联系。
一直以来的枷锁破碎了。
她的灵魂。
微光照射进漆黑的世界。
尘封的记忆都被唤醒。
“我是娜塔莉·格雷伊,诺德兰的神官骑士。”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
可接下来涌起的记忆却让她堕入更深层次的地狱。
那是一个恐怖故事。
年轻气盛的神官骑士,一个绝望的母亲,超出能力范围的委托。
黑巫师。
一场战斗,一场失败的战斗。
催眠,肉体改造,奴隶调教。
血,尸体,杀戮。
凌辱,虐待,堕落。
……
老牧师收回法杖。他刚刚对她施展了一道净化,试图解除覆盖她全身的诅咒。但跪在地上的人偶眼里依旧死寂,失魂落魄,神情木然。
“还是让他逃走了。”游侠在一旁叹了口气,责备自己最后那一箭为何没有命中那个可恶的巫师。
“别自责,吕西安,”老牧师说道。“你选择了摧毁灵魂枷锁,这使得她的灵魂能回归本体。”
“救赎远比杀戮重要。”
“可她还是这样子。”游侠回道。
“灵魂枷锁已经打破,我也对她用过了净化,按理说应该不会毫无反应。”老牧师同样疑惑,他回忆着脑海中关于诅咒和灵魂巫术的知识,试图找到问题所在。
黑色盔甲的冒险者默不作声,只是注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偶。
尼尔静静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之后在巫师的惊呼声中扒下了他的斗篷。
“回去我送你条新的。”他对小巫师说。
骑士将斗篷披到她身上,掩盖了娜塔莉几近全裸的身体。
他单膝跪地,注视着她空洞的目光。
那里面看不见一丝希望。
说不上同情,说不上怜悯。
他知道她早已醒来。
他只是熟知这种悲哀。
他讨厌与那时类似的悲哀。
她抬起头,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一头倒在骑士的胸甲上昏迷过去。
玩偶与谎言骑士 第2章 2.罪恶
她手里举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孩子的父母就倒在一旁,母亲拼命地哀求她放过幼小的生命。
但主人的任务是杀掉这栋房子里的所有人。
主人需要新鲜的心脏。
人偶对哭泣和哀求充耳不闻,长剑划过,孩童的哭泣声截然而至,母亲的悲泣瞬间变得撕心裂肺,她用被斩断的手臂支撑着身体爬起来,一口咬在人偶被改造过的腿部,撕扯下一块没有任何血迹的肉。
人偶一脚将她踢到墙壁上,随后将手中的无头婴儿丢还给母亲。
她们在血泊之中相互偎依,就如生前那般。
不存在感情的人偶走过去,划开她们的身体,取出还保持温热的心脏,装到一个容器里。
……
娜塔莉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处于教堂的客房内。
“那不是我……”她低声喃喃自语。
但那就是娜塔莉。
不止一次的,创造出类似的惨剧。
黑巫师不仅把她用作日常消遣的玩具,还时不时将这个昔日的神官骑士放出,去杀死她原本应该保护的平民,来为黑巫师的实验提供素材。
高尚而正义的神官骑士化作了恶鬼般的东西,本应该用于保护弱者的真银圣剑却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被支配的无意识状态下所犯的罪行,是否需要她来承担?
虽然那个仁慈的老牧师一遍遍对她说:那不是你的错,主会宽恕你。
可那些死不瞑目的身影却挥之不去,他们从血泊中爬起来,嘶吼着,哭泣着,质问神官骑士为何要杀死他们。
她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想阻止他们靠近,却无能为力,一个心脏被挖出的母亲抱着她失去头颅的孩子,面目狰狞地向她扑来。
娜塔莉瘫倒在地。
她颤颤巍巍地扶着床边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放置《神圣誓约》的烛台前,跪地忏悔。
“主啊!请指引您的信徒……”
她高举双手,虔诚地恳求圣光的降临,希冀得到哪怕一丝慰藉。
但圣光并没有回应她的祈祷。
神抛弃了她。
被神灵抛弃的神官骑士。
她崩溃般的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紧紧抓住自己的长发,力气大到似乎要扯下头皮。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只是答应了一个可怜的母亲的请求,我只是想抓住那个黑巫师,只是想解救被困在实验台上的无辜者。
主啊!仁慈的主!为什么在您的仆人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之后,还要继续剥夺她仅有的信仰呢?
只是因为我早已立下誓言,要终身保持纯净的灵魂,而现在我已被玷污,失去了承诺一生奉献给您的纯洁,您就抛弃我,与那些灾难合力,一同打击您可怜的信徒吗?
她很想哭,可她的身体经过黑巫师的特殊改造,已经失去了“流泪”的功能。
实验台上的记忆现在还触目惊心。
那是无尽的亵渎与黑暗。
冰冷的实验台,金属制成的锁链,满是药物、肢体和内脏的房间。
她被锁在那片绝望之地,眼睁睁看着着四肢被一点点锯断。
黑巫师觉得她的形体不够完美,想给她换上最完美的零部件。
那些丑陋的缝合怪将她被锯下的四肢撕碎、吞噬。痛苦,但她的意识却无比清醒。黑巫师取出保存在精致容器里的人类肢体,很完美的肢体,来自另外的受害者。
她重新拥有了双腿和手臂,同样能自主的控制它们。很完美的肢体,就如神最出色的造物,但她却只感到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怪异和扭曲。
折磨并非到此为止。
那个恶魔肆意玩弄了她被改造后的身体。得到她的所有后,还并不满足,黑巫师窥视到灵魂的部分秘密。
他抽出了神官骑士可怜的灵魂,装入枷锁一般的容器中,只给躯体留下动物的本能。
一个彻底的人偶,可笑的玩具。
黑巫师带着这个玩具四处游荡,让人欣赏他的杰作,留下一段段充满桃色的传闻。
娜塔莉疯癫的笑出声。
随即又转为哭腔,却怎么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为何在灵魂回到身体之后,会接受了那期间的所有记忆呢?
她已经一无所有。
曾经的地位、信仰、尊严、操守都被碾压的一干二净,曾经受人敬仰的神官骑士现在不过是一个被玩坏掉的人偶罢了。
玩偶与谎言骑士 第3章 3.流浪骑士
娜塔莉悲哀的尖叫响彻整个教堂。
老牧师正给吕西安释放治疗术,听到这声音,叹了口气。
“可怜的孩子,不是神没有宽恕她,而是她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这两天还是尽量看住她一些,我怕会出现些什么冒犯到神灵的事。”游侠吕西安晃了晃已经完好如初的胳膊,有些忧心仲仲地说道。
“她想死就让她死吧。”尼尔平静的开口,“死是最轻松的解脱方式。”
“自杀者的灵魂无法进入天堂。”老牧师反驳道。
对于这种话,叛逆的流浪骑士一直嗤之以鼻。
“你们教廷的人都是这样,用最吃力的方式干着最无意义的事,想尽可能达成最好的结局。”
“可事物往往是这样才滑入深渊,最后一无所得,就像塔克拉尔的杰斐逊二世,本想平衡不同阶级之间的诸多矛盾,达成理想国,却只是亲手葬送了繁荣的塔克拉尔。”
“历经磨难的人,谁也不知道她的心灵被扭曲到何种程度,牧师阁下。说不定,我们救出的是一位新的灾难。”
“纯净的灵魂在堕落之后,会形成难以想象的东西,您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些。”
“没有信仰的人,无法理解神的意志。”牧师对这种污蔑教廷的话感到气愤。
“我信奉我的盔甲,以及手中的剑。”
尼尔觉得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他戴上头盔,将正在保养的剑插入剑鞘。
“再会。”
“再会。”吕西安苦笑着回应。
这支冒险者小队平时都很和谐,但只要谈及信仰,就总会爆发一场争执。
“我也去魔法协会了。”年轻的巫师罗兰是个彻底的无信仰者,处在神灵的教堂中,正坐立不安,无所适从。看见骑士出去了,他便也找机会溜走。
“你们也走吗?”牧师看向游侠和刺客。
吕西安连忙摆头:“任务还没提交呢,我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您要是赶我走,我今天就只能睡在桥洞里了”
刺客安德切尔一向沉默,万事由吕西安做主,游侠到哪他就跟到哪,像影子追随着形体,从未见过他们分开。
……
尼尔走在纳沙塔的大街上,仰头灌了一口新买的“特伦斯烈焰”。
烈酒的灼烧感让他的思维微微迟钝。
他的盔甲很是残旧,布满深刻的爪痕和长剑砍出的缺口。
骑士称呼,一种是“神官骑士”、“圣骑士”等教廷职位,另一种是有封号的小贵族,继承自祖先的爵位;像尼尔这种身上既没有笼罩圣光又看起来一副穷酸样的,人们一般称呼为流浪骑士,或者用体面些的叫法:游侠骑士。
流浪骑士通常是背叛了信仰的叛教者,或者是失去领地的落魄贵族。
数量不算多,但大部分都有个怪脾气。
尼尔就在上桥的阶梯上坐下来,酒精的作用使他有些迷乱。
他一般不喝酒,可那个神官骑士的遭遇让他又回忆起不堪的往事。
“呵!”他将喝空的酒瓶往桥下丢去。
随着哎呦一声,一个怒气冲冲的冒险者从桥下爬上来。
“酒鬼!你冒犯了比利·史都华德爵士!”那人说道。
“很好。”尼尔少见的一笑,拔出剑指向冒险者。“让我们用这个来解决吧。”
周围的人聚拢过来,纷纷起哄。那冒险者神色尴尬,但又怕失了面子,只得拔剑摆出决斗的姿势。
他主动发起进攻,试图直取流浪骑士的头盔,却不想尼尔长剑一抖,就消化了他的攻势。
骑士反手一记普普通通的横斩,冒险者试图格挡,却在巨大的力量差异下倒飞出去,连剑都已脱手而出。
他愣住了,还没从这一击中回过神来,尼尔却已收剑,从惊呼的人群中挤出。
玩偶与谎言骑士 第4章 4.指针
她后悔从教堂出来了。
傍晚是街道上人数最多的时候。
她感觉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看。每当有人低声说话,她都会想象成对她不怀好意的议论。
神经高度紧张,娜塔莉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快步跑过街道。
终于穿过人群。
她跑到河边,大口呼吸着。
刚才在街上时,她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黑巫师的锁链之下,被锁在冰冷的笼子里,四周一群人围着她评头论足,争相出价。
“不!”娜塔莉痛苦的叫出声,她疯狂的抓着头皮,试图将这些记忆中从脑中赶走。
畏惧目光,畏惧低语,畏惧人群。
她感觉自己完全成了一个彻底的胆小鬼。
你的勇气去哪了?
她在心里默问,却找不到当初那个骄傲的神官骑士一丝一毫的身影。
黑巫师不仅改造了她的身体,还扭曲了她的意志,将她的所有自尊和骄傲都碾成粉末。
水面倒映着她的影象。就像一面镜子,镜里是身着全身重铠,浑身都洋溢着圣光的神官骑士娜塔莉;镜外是一脸茫然,刚从奴隶般的生活中脱离,畏惧人群的人偶娜塔莉。
她伸出手,试图牢牢抓住镜中骑士的身影,却在触碰水面的一瞬间破碎,只剩下人偶娜塔莉与破碎的水中倒影。
她在河边坐下,脱掉靴子。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观察被重新安装的四肢。
原本她的腿和手臂都粗壮有力,那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成果。可黑巫师不喜欢,并拆掉了它们,重新又给她装上了一组纤细修长的肢体,优美,但毫无力量可言。
她将双腿伸入河中,冰冷的河水竟让她感到一丝刺痛。
贫弱的身体。
河水自南向北流淌,远处途径一点渔火,又马上退去,天上繁星璀璨。
四下无人,夜色沉寂。
脑海中,杀人时所产生的恐惧与被亵玩时感受到的屈辱交替出现,折磨着她的意识。
她跳入水中,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娜塔莉完全让河水浸没自己,直到将要窒息时才浮出水面,面色依旧一片茫然。
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娜塔莉。
她想到。
每天躲着人群,连阳光都不敢看见,睁眼闭眼都只是看到折磨般的记忆,走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就这样苟且偷生的活着?
倒不如,不如……
她慢慢向深处走去。河水渐长,但她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河水早已漫过她的头顶,现在,想反悔也不可能了。
猛灌了几口水,窒息感传遍全身。她本能的挣扎了几下,却只是呛了更多的水。
河面又重新平静下来。
意识渐渐模糊。
死亡竟然这样寂静。
她看到了教堂的尖顶在月色下辉煌而神秘。诺德兰的神官穿行其中,念出一道道祈祷词。
年幼的女孩挥舞在手中的剑,表情坚毅而勇敢。她梦想着成为一名光荣的守护者,笼罩在圣光中的审判官
……
哗啦一声,她被人从水底托起。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将肺部的积水吐出。意识又逐渐回归。
娜塔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所言。
“死亡是最简单的解脱。”他说着,声音像是诗人的竖琴。
“如果你真的就此妥协,一心寻死,那我不会再次阻拦你。”
“但是,别忘了是谁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黑巫师……”
“灵魂巫师安德鲁·科尔多瓦。”他补充道。
“那个鬼东西可还没死呢。”
“你真的打算在他对你犯下如此罪行之后,就此一死了之,饶他在这世间继续苟活并寻找下一个目标?”
“安德鲁·科尔多瓦……”娜塔莉一遍又一遍地念这这个名字,愤恨一步步凝聚。
“不可能,我要亲手杀死他。”娜塔莉说这句话时好像重新变回了昔日那个神官骑士。
怨恨和不甘充斥着她的内心。
我要亲手杀了他,然后就此离去。
男人终于流露出一丝肯定的神色,他将娜塔莉抱回岸边。
“刚才有消息表明灵魂巫师在北郡露出了少许踪迹。”
“不过你现在这个状态前去只能是重蹈覆辙。”
娜塔莉抬起头,望向男人坚毅的脸。“你会帮我吗?”
“会。”他说,“也不会。”
玩偶与谎言骑士 第5章 5.逆行的生命
痛苦和仇恨依旧折磨着她。
晚上睡觉时总会失眠,一闭眼就看见血淋淋的残肢朝她涌来,控诉着她的罪行。
她又去找过斐迪南牧师,老牧师说,一切罪恶的因果都应由安德鲁·科尔多瓦承担。
神也没有抛弃祂虔诚的羊羔,失去圣光的庇护,其实是娜塔莉自己动摇了内心的信仰。
牧师说:祈祷吧!所有的厄运都能带来几分善。
之后,教廷派人来找她,不是为饱经磨难的骑士带来善意和希望,而是将她送上了审判庭。
她造成的灾难还是太多了。
娜塔莉坐在被告席上,不知道是怎么听完对自己的审判的。
全场的目光是那样刺眼,她窘迫地坐着,双手紧紧捏住衣角。
这些陌生人中,只有两个人还算认识。一个是斐迪南牧师,老牧师自愿作为她的辩护人,在庭上义正言辞地表达自己“被动造成的罪行不能用于审判恢复意识之后的信徒”的主张。
另一个人是那天晚上从河水中将她捞出的男人。
他叫尼尔。
见到他时,娜塔莉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在法庭上,尼尔重新戴上头盔时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就是解救自己的那一行冒险者中的骑士。
一位强大的流浪骑士。娜塔莉觉得自己就算还拥有着圣光的力量也不可能战胜他。
在老牧师的争取下,审判陷入僵局。
那些受害者的家属要她为罪行付出代价,而斐迪南牧师则说这些灾难不能归罪于她。
可他们又抓不到黑巫师安德鲁,只能从一个同为受害者的人偶身上寻求公道。
如果可以,娜塔莉希望牧师不要再为她辩护,就这样让她被烧死在十字架上。但老牧师焦急又疲惫的表情和话语却让她无法辜负这份努力。
最终,还是她原来所属的诺德兰教堂派出给主教的礼品商队,主教才写信过来,结束了这场争论。
娜塔莉·格雷伊被判无罪,但开除教籍,并被剥夺了神官骑士的身份。
因为她已无法再借助圣光的力量,教廷方面统一认为神抛弃了她,只有斐迪南牧师还对她说,这是由于她自己动摇了信仰。
审判结果宣布时,她仿佛觉得那些受害者想把她活吃掉。但娜塔莉没有任何感觉,要是他们想杀死自己,她觉得自己不会有任何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