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与伪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云冲默
“跟你说,他肯告诉你名字,就是最大的信任。你见过他,知道他擅长伪装,但不代表他没心没肺。你可小心着点,罩着他的人可多着呢。你要敢害他,我第一个打断你的腿!”老警察气场很足,加上在黑夜中飞驰的汽车,威压得人有点喘不上气。
柯余声心理素质挺强,明明后脊梁骨死死靠着座位,几乎让人感受到生死时速的快感,依然笑得出来,“我可不觉得他想和瘸子厮守终生,忱哥手下留情呀。”
“你!没脸没皮的!”谢忱锤了下方向盘,稍稍松了油门。
“放心,我挺靠谱的。”
“我可不觉得。你准备怎么着,和他过一辈子?”谢忱冷笑。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别让他再出打打杀杀的危险任务了。”
谢忱听见这话,也被触动心事,目光微微柔和,那股压力也无形中弱了些许。
“有时候是他自作主张,毕竟……是编外的。”
柯余声没深究过谢尽华的底细,毕竟他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该认真地接近他,了解他,而不是用大数据去窃取还原他。听见这话,柯余声叹口气道:“真让人不省心。”原来还是编外人员……他明明那么厉害。
受过刑事处罚的人,不可能担任人民警察。
“他喜欢做这些。”谢忱迟疑片刻,没说实情,只用了“喜欢”这个词。
“这还能喜欢?变装去都是要命的啊,他怕不是个抖m?”柯余声想到之前谢尽华给他讲的,差点被下药,差点被棒球棍打,差点被匕首刺,简直了我的谢先生,太要命了!要吓死了!
“他没那么脆弱。虽然正经打架要靠萌萌他们,但他总能全身而退。跟便衣反扒,当卧底潜伏,他是宁肯自己深入危险的人。”谢忱没忍住,趁着等红灯的档口,他又点了支烟。
烟雾吐出,眼前倏忽朦胧。
“深入危险而不让别人上阵,但凭他,要救人,根本救不完。”柯余声的眸子灰暗些许。
“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点倒像我。”
“你个灰帽子可别洋洋自得!要不是你没露出马脚,你入侵公民手机可是会被抓的。”
柯余声打个哈哈,“我只是说说,你们没有实际证据。他手机上的,已经自动删除了。”
“找个比你厉害的黑客,总能找到痕迹。”谢忱嘴硬。
柯余声又好奇了,偏着小脑瓜问:“谁比我厉害?我倒是想认识认识。”
“白帽子榜首。”
白帽子榜而已嘛,那算啥。是不是王建伟啊?我看他水平不错。
“他啊……比我多提前了两年注册,才排的第一。况且我也不是成天没事闲的找漏洞,我要睡觉工作谈恋爱,早晚要获得他的芳心啊。”柯余声又嬉皮笑脸起来,牵动眼角。那淡淡的黑眼圈也跟着抬了抬。
“哼,花花公子。”
“非要说的话,虽然我确实有前任吧。”
吱——
谢忱猛地一脚急刹车,那安全带差点把柯余声勒得吐血。
他磕磕巴巴地抢道:“忱哥,不是,忱叔,别急嘛。”
“废话,尽华的事,我能不急?!”谢忱深深吸气,这位五十来岁的大男人双眼有点红,“我一直欠他的,我不能……再让他身不由己。你快说,对方是谁?!”
柯余声无奈,对岳父大人,还是应该坦白吧。虽然这好像……也不叫前任。
“唉,是个缠着我的小兄弟,小我一年,现在也是黑客界的高手。那时候都年轻,他既然缠着我,我就让他别缠着了呗。”
“什么意思?”谢忱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东北寒冬腊月的房檐上的冰溜子,抵着柯余声的喉咙似的。
“那小子,怕疼。按理说疼一次,就不敢了,只是再过几天他又来,带着高级货,还信心满满,结果又被我整哭了,终于后悔起来,再也不肯粘人,就完事儿了呗。他的想法,根本就是约一晚上那种,纯当炮友,不是认真的。我凭什么对他的执着负责呢?赶走他而已,毕竟我也爽不到。”柯余声想想这人就有点烦,眉头也皱起来,愁眉苦脸的。
“你等会儿,你小子……想压尽华?”
谢忱猛然提高声音,立刻摸向腰间空荡荡的旧枪套。
“谢哥!忱叔!枪就别了吧!我怂,他真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呀!”柯余声连忙疯狂摇头摆手,跟个哈巴狗似的。虽然知道现在他没枪,但这位警察肯定是用过枪的。嘶,没想到他对上下关系还反应这么大……
谢忱闻言停手,冷哼着,瞅了一眼旁边,确定环境安全后,踩下油门。
车子又慢慢发动起来,提心吊胆的柯余声这才舒口气。
“算你识相。你俩别搞出什么大事就行,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整个警局都能出动,把你打成狗熊。”他依然在用威胁的口气和柯余声说话。
“我明白,岳父大人。”柯余声赶紧讨饶,不然不被一枪崩了,也得被警局的人爆揍啊……
“鬼小子。”谢忱看他巧言令色花言巧语,居然没生气,反倒淡淡笑了,“尽华如果能幸福,找到个爱他的能陪他的,我也管不得太多。你也注意着点,他当年经历过事情,身体也没看起来那么硬朗,你要方便也多照顾些。”当年,就连心里他也还没能忘记。
“那必须的。”柯余声拍拍胸口。
他突然轻轻笑了:他真幸运,身边有这么多爱他的人。
“你笑什么?”谢忱皱眉道。别以为我在骗你小子,不信你问问,尽华在警局的名气!
“有人爱,真好。”柯余声坦白从宽,露出真得不能再真的笑容。
他有点羡慕谢尽华,他也想被爱啊。所以当谢尽华有一点点接受他的时候,他甚至欣喜若狂得想要跳起舞来。他好喜欢谢先生,谢先生身上有种与他相似的气息,就像是太阳那暖暖的味道,让他口干舌燥,又迫不及待想要将他拥在怀中。到底是什么,他说不清楚,但他也不着急:总有一天,他会听谢先生讲给他的。
不论是怎样的过去,不论是如何的黑暗——
我会陪他走。
只希望在黑暗中翘首盼望的我,能在谢先生的世界里站稳足跟,与你一起迎接黎明的阳光。
隐身与伪装 与谢先生的合作
冬夏长春秋短,等这阵雨跟着季风淅沥沥地过去,西风卷地,落叶飞舞,这温度也上不来了。正是“秋风萧瑟天气凉。”
柯余声披着牛仔外套上了街,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叼着袋牛奶,揣着兜闷头往工作室走。
街角的煎饼铺子里散发着诱人香气。一勺调制好的面糊糊浇在滚烫的转盘上,被推子仔细流畅地推平,打个鸡蛋摊好,看蒸汽呼呼地往上涌着,面糊滋滋地冒着泡,差不多翻个面,抹上辣酱,加好薄脆,再均匀地撒上葱花芝麻,两边卷过来,铲子咔哧咔哧地切一道折过去,一个香喷喷热乎乎的煎饼便出炉了,正适合做早饭。排队的有七八个年轻人,都在那看着手机等。末尾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唉,这孩子真可怜。”
“是啊,你说这孩子,亲生父母为找他疯了一个,dna匹配出来,养父母又死活不让他走,说是花了大价钱,走的话就要他还来,这才让他造孽哟……”
“嗐,该死的人贩子!”
柯余声行走如风,从队伍旁边一闪而过,面无表情。
网侦的任务已经办结,他的工作室还要继续营业。小晴的电动车在楼下停着,她应该已经在工作室了。
“早,老大!”孔蔚晴元气满满地打招呼。
“早。”柯余声貌似没什么心情,抬抬眼皮,应了一句,瘫到座位上摁开机器。
机智的孔蔚晴默默打开新闻热榜,秒懂了柯余声沉默的压抑从何而来,不过……作为一个高情商的知识青年,她也不好在现在多说什么,毕竟和老大过去的经历有关系。没有人能完全体会他人的感情,人类的悲伤并不是共通的。
没过一会儿,赖了好半天床的张皓月呼哧带喘地跑进来,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
“我我我我来了,呼,呼!”
“人到齐,开始吧。”柯余声冷着脸,随手把一张排得满满的任务单发到各人手机上。
这低气压,吓得张皓月靠着柜子喘气儿,举着手机的手还在抖。老大今儿这是怎么了!
“今天的活就这些,老韩要得急,抓紧干。我干完这些,到时候还有别的事……各干各的,自行下班就好。”柯余声今天没什么废话,突突几句完事儿,又埋头回到电脑前面,仿佛头顶顶着团乌云,正在噼里啪啦闪电下暴雨,让人不敢靠近。
孔蔚晴悄悄给张皓月发个微信,叫他今天千万别惹老大,并且推了几条新闻:《为见亲生父母,被拐少年对养父痛下杀手》《寻子十余年,爱子归来竟成杀人犯》诸如此类。
柯余声一直在关注各种拐骗的消息,俩人从加入工作室的那天就知道了。
“在我这得好好干的几件事:接的活,找的漏洞,还有日常的信息搜集。其他时间你们好好学,睡觉吃饭别耽误,工资绝对亏不了。”这日常的信息搜集,就是对拐卖信息的搜集。柯余声没和他们多解释,但老大的师父卓思飞可能参与拐卖,老大以狄巴格的身份多次提供拐卖线索这些事他们心里都明镜似的,拐卖这件事,对他已经不仅仅是雷区,简直就是坟头蹦迪罪大恶极五雷轰顶隔一百年都得掀棺材板的。
当然,打击拐卖这事确实做得好,他们也会绝对支持。
柯余声黑着脸,强行让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却总是焦躁地抓抓头,视线不时失焦,又是碰掉东西又是发呆愣神,似乎很难集中精神。
是啊,他这样可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新闻。
这样下去,老大一整天都不对头,恐怕什么都干不了啊。
孔蔚晴叹口气,给柯余声倒了杯热茶过去。
“老大平常就很辛苦,状态不好就先放放,今天我俩多干点儿也成。”
“嗯。那什么……谢了。”柯余声接过茶,突然一怔,自嘲似的笑笑,“有时候习惯了用某些办法,倒忘了,还有正规一点的手段。没事,今天能在六点前搞定。”
他把满脑子混乱压下去,决定先仔细把手头的委托做好,晚上再约人出来。
孔蔚晴有点懵:老大是想到什么解法了?大概是……无心插柳吧?
“谢先生,晚上吃个饭,六点在万达,大屏幕对面的小吃城,有空吗?”
谢尽华回得倒快,也回得简单:“可以。”
柯余声欣慰地笑笑,把手机供起来放在旁边的支架上,装模作样地拜了两下,迅速沉浸到工作状态中。
谢尽华向来是约会中到得比较早的那个。
还有十五分钟。他抬头看着对面的大屏幕,心头猛地一阵抽搐。
万达的屏幕平时会放些服装广告,偶尔还有些公益广告和新闻,虽然没有声音,那巨大的屏幕带给人的震撼力依然很强。
“没找到,会继续找下去。我找不到,我闺女找,我弟弟找。我能走一步,我就得找,因为是我的儿子哦!每个父母都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啊。找不到我儿子,我就不剪头发!”满脸皱纹的中年人看起来五六十岁,满头脏兮兮的银发乱蓬蓬的,随便地扎在后面,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身后的几个男女也都神色悲戚,令人不忍直视。
苍白的字幕却像是血色与利刺,戳得人心脏生疼。偶尔抬头瞧两眼的路人匆匆而过,沉溺于与朋友欢聚的年轻人依旧谈笑风生,难得有人停下脚步,在乱流似的人群中定在原地,显得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谢尽华静静看着,看着新闻——或者说是纪录片——播了十几分钟,看着老老少少与一个个家庭的椎心泣血,撕心裂肺地吼叫,反应淡漠僵硬的孩子,悲伤,痛楚,迷惑,复杂而浓烈的感情交织着,指甲深深地掐入掌中,却跟感觉不到痛似的,就这么嵌在苍白的皮肤里,像是本该在其中生长的鳞片。
他昨天刚刚和便衣的同事拿下了火车站里的人贩。
文质彬彬的青年静立在流动的人群中,面色冷淡,那身剪裁得成熟大方的驼色风衣抵消他不少沉郁的气质,不失稳重,兼具活泼。
柯余声一眼就认出他,嘴角上扬,没说话,静静陪他看着大屏幕上的新闻,向来轻佻的神色像是被一阵阵的凉风冻结住,直到六点钟,新闻结束。
“十五年,不容易。”
“嗯。”一个十五年,两个十五年,人这一辈子,又有几个十五年?
“所以,什么事?”
“我要说的事,跟这个有关系。”柯余声指指大屏幕,目光严肃。
这人严肃起来的模样还挺让人……觉得靠谱。
“去我家说。”
两个人一拍即合,打包了两份盖饭回去。
“谢先生,一会给你分点儿肉。”
谢尽华眨眨眼,扯出个笑,道:“谢谢。”
谢尽华的家不远,在顶层的房间也不大,毕竟单身的人不需要大宅子,只需要能安身的放心的小窝。
“谢先生,开门见山,我想让你那边帮我查两个人。要不然我只能入侵人口局了。”
“你可别撞枪口。”谢尽华摇摇头,“具体说说。”
“是关于拐卖的事。”柯余声欲言又止,似乎在想这事儿应该怎么来说才有说服力。
谢尽华看他居然也会为难,突然反问回去:“狄巴格是你吧?”
柯余声挑挑眉毛,这事儿知道,就好说不少。
“什么时候发现的?”
“自从知道你黑了我手机后。之前只有狄巴格的链接最可疑,有可能植入恶意程序。可惜在我点击下载之后,服务器就关了。”
“那是怕被人找上门。抹去踪迹的反侦查,是我们黑客的必备技能。”柯余声笑嘻嘻地解释着,“我想让谢先生帮忙查的两个人,是我在暗网拍卖会上盯上的。”
“暗网拍卖会?”谢尽华不明所以。
“那里算是网络深渊,有个不成文的活动,每年定期开展国际拍卖会,拍卖的东西没有限制,包括人口,甚至占了其中的一半。在拍卖之前,匿名论坛会定时开放,指定专区可以发布商品信息,也有很容易暴露语言习惯与个人信息的水区,可以公开说明,讨价还价。”
“所以,你在水区得到了两个人贩子的信息?”
“谢先生,棒。”柯余声竖起大拇指,“称呼的话,一个叫梅姐,一个叫汐仔,根据亚洲送货,国内自提,还有照片中的植物反搜索、时间与环境光照情况……总之就是复杂的测算,初步经纬度定位应该是在咱们这片区域。他们要卖女孩子,打广告的时候提到了很多个人信息,不过还得核实,最好与打拐那边的嫌疑人名目对一下。”
“还有具体信息吗?”
“我可以让他们上钩。这个网站扒匿名很难,而通常人□□易是线上匿名沟通,用虚拟货币付定金,走线下,可能会用层层关系打掩护。掩护这边我可以想办法破,线下就得靠你们了,提前确认身份信息对追踪比较有利。”
谢尽华饶有趣味地看着柯余声,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会关注这方面。”
“有很多原因。”柯余声笑了笑,“想听我的故事?我的故事可多了去了。虽然你早就知道我大概是李闻雁的事实,不过我也有很多事一直藏着掖着呢。”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对打拐这么上心。”
疑虑。
“一个是我可以。再一个,我当年的经历和被拐是类似的。”柯余声没有保留地说出口。
“讲讲。”
“既然谢先生感兴趣,我随便说说吧……吃吧,你先吃着,我讲着,两不耽误。你知道为什么我起名叫狄巴格?”柯余声戳戳盒饭,把自己的黑椒牛柳饭也打开,推给谢尽华。
谢尽华沉吟道:“唔,是因为debug?”
“对啦。那时候刚和飞哥学编程。我对debug的印象最深。轻轻点一下,就能找到我所有的警告与错误。如果我能有这么一双眼睛,能找到所有的bug,是不是可以修正一切,创造一个完美世界呢?”柯余声露出纯粹的清澈的目光,还像是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年在述说自己的理想,有点中二,却明亮极了,“事先声明,即使经历过那些,我也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沉浸其中。因为我是想发现bug并创造世界的柯余声。谢先生,信我。”
谢尽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隐身与伪装 我们的过去
不是所有人都聪明,有天分。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卓思飞粗暴的教育方式,他把所有人都当成天才来教。
“飞哥带回来的人年纪都不大,都是胆大贪玩的年纪,肯定有的人不肯学,或者学不会。隔一段时间,飞哥手下就过来,给我们分配任务,每人都要交代码,一天时间写不出来的,脚趾头要被剁下来喂狗。”柯余声转了转脚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心有余悸,“幸好他们还知道不剁手指头。”
谢尽华盯着那黑乎乎的黑椒牛柳条,突然有点吃不下去。
“我见过很多人来了又走了。他们要是被做了一回,侥幸没感染活下来,就算往死了学也不敢不学。”
柯余声用眼神示意谢尽华趁热吃饭,见他吃了一口西红柿鸡蛋盖饭,这才继续说道:“他们知道我有天分,就央求我去做。我会帮他们做,给他们查,反正他们又不敢往外说。谁敢顶着老大说他不会,要是说是我替他们做的,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照样被贴个无能的标签,反倒会让我受到重视。我姑且算是救了他们的命,完全取信他们,也就是我后来有机可乘的契机。”
“那时候的我们过得都很卑微。我是他们从李家抢来的,有些是他和人贩子买卖回来的,相比之下我们还算幸运,只是被迫学习,被迫违法,而不是被弄一身残疾,卖惨乞讨,这辈子就残废了,也碰不到谢先生。谁都不想被剁脚指头被打断腿,大家也都想吃饭。可那几个大老爷们儿能会做什么饭?”柯余声忍不住苦笑着摇摇头,“头几个做完的兴许有碗泡面吃。偶尔有他们熬的菜粥,稀溜溜的,勉强能填肚子。也许他们有闲钱吃盒饭,我们又能有什么?”
谢尽华仔细听着,心里有点发酸。
“能蹭点儿菜汤拌高粱米,或者是轮班去集市捡一些剩菜,省得坐着坐瘫痪了。仅此而已。”柯余声波澜不惊地说,托着下巴,仿佛在喃喃自语,“难得啊,过年还会给我们煮点儿饺子,我能得到五六个,有的呢,只有一两个。这么多人,这么多饺子,一天。其实他们这跟黑活儿能赚的不少。他们又不要面子,他们要的就是钱,最后的钱都进的他们兜里,我们就是奴隶,活着能给他们干活就行。”
柯余声啧啧两声,身子往后一靠,继续道:“有用的人才值得活下来。不然多养一张嘴,不如养个能赚的。
“后来入侵银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举报漏洞的就是狄巴格。
“你有没有觉得,我好坏啊。”柯余声说到最后,突然露出平日里那种贼兮兮的笑容。
你确实是个坏小子,我早就看出来了。
“没有。是你知道你该如何选择,并且勇敢地这么做了。你很优秀。”谢尽华颔首,心潮澎湃。
“谢先生是夸我,不是骂我。”柯余声笑得柔和了些,“所以,我厌恶拐卖,因为我看到很多被拐来的身边人的下场,我也能想象到他们的家人是何种痛苦,他们毁了多少家庭。虽然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成就了我,但他们确实杀死了李闻雁的父母,我的成就,我受之有愧。”
“你做得真的很好。”谢尽华诚恳道。他能感受到柯余声平平淡淡叙述中的情感,克制但切实存在。
他决定与柯余声合作,因为他心中有愧,对那些被拐卖的孩子,有愧。
“我怕我的故事,会让你恨我。”
“爱极也会生恨,不要担心,至少我们现在做的,绝对不会让我恨你。我想知道谢先生的过去,我想更好地保护谢先生。”
“说什么保护……有挺多事我都记不起来。”谢尽华苦笑着,冲动在胸腔中翻涌,他想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他心中最灰暗的过去都告诉柯余声。即使在伤疤上再划开淌出鲜血也无所谓,这是他谢尽华做的事,他谢尽华无法消解的愧,别人恨他理所应当,不恨,反而让他更加愧疚。
柯余声盯着谢尽华的脸,紧张地抓着裤子。心疼,又生怕谢尽华说出更让他心疼的话。他好想信誓旦旦地说“不管你做过什么,今生今世我都陪你”,更怕被当做是客套的谎言,不说了,这种话太不实际,想想就够了。我会做到。
那双细眉本就显他柔肠百转,黯淡的眸子一如当日的春庭,令人无比怜惜。失去血色的唇紧紧抿着,封缄着难以启齿的过往。
“那时候,我才十八岁。”
第一次坐着绿皮火车来到城里的青年满眼冒着光彩。现代化的高大建筑,闪烁的霓虹灯,宽阔道路上车水马龙,时髦的型男靓女,还有拿着磁带机复读机听英语的学生,举着小灵通洽谈商务的商人,躲在花园后面玩游戏机和拓麻歌子的孩子,夏日的阳光照耀得整座城市亮闪闪的,风有些热烈,却温和。这些他不曾见过的景象通通倒映在他小小的眼睛中,让他大开眼界。
原来志愿者们讲的是真的!
他掏出了几枚钢镚,按照志愿者给他的照片,来到火车站的公交站前安静地等着车。
他的目的地是距离市中心很近的公安局。
他走到门口那,刚要解释他是来找人的,身边突然冲过一个穿着警察装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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