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语绵绵

……
其实，早在他看见赵轻絮出差常用的那个行李箱不见了的时候，心里便已经有了一个糟糕的猜想，可他仍旧如往常一般做好了饭，在家里等着她。
一直等到了现在，饭菜早已加热了无数遍，她也依旧没有回来。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宋淆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这里是她的房子，再怎么说，也该是他被赶出这个家，她却是宁愿自己离开，都不愿意再看见他——明明，他才是那个理应失去一切的丧家之犬。
下午时的惊恐盖过了疼痛，当夜深人静，“失去她”成了现实，疼痛便开始向惊恐反噬而来。
那些当时没有来得及深思的语句，此刻开始在耳边不断地回响、重复，每一遍都带了剜心般的滔天痛楚，每重复一次便增加一倍，最后成了一个再也无法估量的数字。
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饶是他再没有恋爱经验，也能听明白她这是在和他提分手。
他认识的人里，既有用这个理由提分手的，也有因为这个理由被分手的——“分开一段时间”，不过是一种更委婉的表达方式罢了。
以“句号”结尾的句式总容易显得无情与决绝，不如用一个“休止符”暂时标注，乍一听像是在说“我们只是暂时停顿”，可是，休止休止——
休，是“你若无情我便休”的“休”；
止，是“止步于此”的“止”。
无论哪一个字，都暗含着结束之意。
宋淆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的前二十年，活得算得上是光明磊落，可他却将最卑鄙的手段，施加在了最爱的人身上。
他是有过犹豫与后悔的，早在她一次次纵容自己的得寸进尺的时候，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爱与她相比，是何等的自私肮脏。
她的无限温柔，给了他足够的勇气，却也助长了他无厌的贪心。
恶有恶报，而他失去了她。
一个比摧心剖肝、摧身碎首，更残酷的惩罚。





耳语绵绵 第102章天真莽撞
赵轻絮是开到半路，在一个服务站停下加油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好在她的包里还有现金，不影响付款。
生平第一次，她做了逃兵，联系雷芝安排好之后几天的工作后，便取车回了荷州，势必将鸵鸟心态贯彻到底。
与其说是让他们彼此冷静一下，倒不如说是她自己需要冷静，毕竟眼前的一切，太过离谱，又太过荒唐。
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和一位刚满20岁的男孩说“你要当爸爸了”——他甚至连法定的结婚年龄都还没达到！
以往遇见再困难的事，她都能保持冷静，一步一步地解决，可是这一次摆在她面前的问题，着实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禾苗尚且能揠苗助长，人的年岁，又岂是一朝一夕说长就长的？
*
下了高速进入荷州市区后，赵轻絮在一个交叉路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回了自己在荷州市中心的那栋公寓。
一方面，是不愿让父母担心；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这件事的“自主决定权”，能留在她与宋淆自己的手上。
她的父母是知道宋淆的存在的，在宋淆告诉了她“他早已告知父母他们的关系”后，赵轻絮便也向自己的家人坦白了恋爱的事，也将宋淆介绍给了他们。
打视频电话的时候，许是因为初次会面，她的父母表现得还算平静，并未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叫她得了空带人回家吃饭——但赵轻絮还是从他们的语气中，听到了欣慰与高兴。
那天挂断视频后，她在位置上呆坐了许久。
自周颢去世后，她的爸爸妈妈便甚少与她谈及这方面的事，更是从未催促过她。是以她从未想过，原来他们……也一直希望着她能告别过去，从往事里走出来。
所有人都等着她走出来，她的父母，周颢的父母……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周颢的爸爸妈妈搬离了荷州，就连她最后的坚持也成了笑话。
漫漫的时光长河无有归途，大家都被时间推着向前走，只有周颢永远地搁浅在了过往，成了石碑上的刻痕，成了生者追溯往昔时的一段陈年记忆。
那天后来，她的情绪一直有些低落。
宋淆默默地抱着她，假装没有看见自己肩膀上，那片湿了的泪痕——那明明是他期待了许久的“承认身份”，可他什么也没有问。
赵轻絮并不在意“未婚先孕”的事，婚姻并非爱情的唯一证明，她之前便曾受邀，去意大利参加过一场婚礼——婚礼的新娘和新郎都已经六十多岁了，叁个孩子也都成年，可他们之前从未正式登记过结婚，一把年纪了才终于决定步入婚姻的殿堂。
孩子的存在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困扰，单凭她自己的经济能力，养一个孩子也是绰绰有余的事。
她困扰的，是有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之后，她和宋淆感情的走向。
一个人的阅历，和他的年龄是成正向关系的。宋淆太过年轻，还未看过更广阔的世界，又如何能确定，下一颗巧克力，不会更合胃口呢？
20岁时做出的决定，总是带着些天真莽撞，与盲目的自信。
就像她20岁那年，也曾以为自己能与周颢白头到老。




耳语绵绵 第103章指点迷津
回到家后，赵轻絮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将手机充上电后，便再也架不住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早晨醒来，她刚将手机开了机，便看见无数个“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争先恐后地弹了出来。
她从下往上一条条地翻过去，看到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会，选择拨通了徐语羽的电话。
徐语羽是她最亲近的朋友，二人从中学起，便会时常分享彼此感情上的事。除了她，赵轻絮也想不出来还能有谁，更适合来为她这个当局者“指点迷津”了。
“你回荷州了？今年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听闻她现在人在荷州，徐语羽不免吃了一惊。
“嗯……发生了点事情，回来呆几天。”
徐语羽原本瘫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听到对面的语气后，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有些奇怪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啊？难得见你这么吞吞吐吐的。”
赵轻絮组织了好几次语言，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道：“你今天有空吗？要不我们当面说吧，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到底什么事啊？我可太好奇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徐语羽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不会和宋淆有关吧？”
听见对方低声地“嗯”了一声后，她不禁感叹道：“宋淆是什么神人，怎么短短这么一段时间，能把你搞得变了个人似的。”
赵轻絮闻言，暗自叹了口气。
变了个人算什么？他还能凭空将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呢。
她没再拐弯抹角，直接坦白道：“我好像……怀孕了。”
“你说什么？！”
徐语羽震惊地好久没能说出话来。
*
挂了电话后，徐语羽便打车来了她家。
当老师的一大好处便是拥有寒暑假，不像赵轻絮和宋淆他们几乎要忙到年前，一中在好几周前就放了寒假。徐语羽自从放了假，便天天瘫在家里等着过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听完她叙述自己发现怀孕的经过后，徐语羽愤愤不平地道：“宋淆这孩子看着老老实实的，怎么这样啊！”
“‘违背妇女意志，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妇女发生性交的行为’——这叫做强奸！他这样不顾你的意愿，强行让你怀孕，和强奸有什么区别啊？！”
“倒也……没那么严重吧。”赵轻絮忍不住为他开脱。
“那也不能问都没问过，偷摸着干这事啊！”徐语羽还是气不过。
赵轻絮想了想宋淆此前问过她的话，轻声道：“他也不算……完全没问过我。”
诚然如她所说的，宋淆是有问过她的，问过她想不想要一个“和他的小朋友”，问过她“结婚好不好”——只是她从未答应。
她想着从前的事，睫毛微微颤了颤：“其实……我大概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你就继续帮他说话吧，我就不该掺和你们小情侣之间的事。”徐语羽假装和她生气。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赵轻絮赶忙道歉，“他这样自作主张，我也不是不生气的。”
……
她们正说着话，放在一旁的手机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赵轻絮看了眼来电显示，一时间有些纠结是否要接听，便抬眼看向了面前的徐语羽，朝她抛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耳语绵绵 第104章百鬼众魅【二更】
“是宋淆？”徐语羽见她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问道。
赵轻絮点了点头。
徐语羽见状，从她的手里接过手机，毫不犹豫地给挂断了：“这事儿必须得给他长个记性，好歹先晾他一阵子！”
“他也就是运气好，碰上你这种脾气好的了，要是李柯扬给我搞出这种事来，我一定要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
设身处地地感受了一下后，徐语羽愈发得气愤起来：“年纪轻轻的就敢这么胡作非为，要是这次随便让他翻了篇，往后指不定做出多么过分的事呢，可不能这么轻易原谅他。”
赵轻絮看了眼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没再为他辩解。
她其实并未有太多的愤怒与怨怼，充其量，也只是心绪因“失控了的人生秩序”而方寸大乱，有些气恼于他的擅做主张罢了。
她虽不怨恨他，却是赞同徐语羽所说的——在这件事上，他做的有些过分了。
*
另一头，宋淆站在熙来攘往的火车站里，屏息凝神地听着手机里的音乐声——从昨天下午起，这是他第一次从电话里，听见“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以外的声音。
可这个铃声没能响多久，便被挂断了——“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拔……”
在这个极尽委婉的世界里，连机器人都在尽可能地含蓄。即便是人为挂断的通话，也要说上一句“暂时无法接通”，不愿将赤裸裸的真相摆给人看。
电子屏上提示了他的班次“开始检票”，宋淆翻出了车票，走上前，排在了队伍末端。
……
回荷州的高铁票，是他在发现家里的行李箱不见了的时候，就定好了的——和行李箱一起不见了的，还有赵轻絮那串原本收在书房里的，荷州公寓的钥匙。
这趟车是他能买到的最早的一班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一整晚，一边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一边侥幸地等待着赵轻絮下一秒就能推开门回家。
直到天空逐渐过渡成了朦胧的黛色，拂晓的第一束光划破黑暗——他所有的侥幸与期待，都同那些只能存活于暗夜的百鬼众魅一起，顷刻化为了齑粉。
凌晨六点半，他拨通了学长的电话，向他请假，
“抱歉这么早打扰你，我临时有点事需要回一趟荷州，工作室那边可以请几天假吗？”
学长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还没能从睡梦里清醒过来：“可以啊，是很重要的事吗？重要的话就直接放你假吧，过年这段时间，荷州和沪城的往返车票也不好买。”
“嗯，很重要。”宋淆顿了顿，“先请叁天吧，不够我再另外和你联系。”
学长应了两声，刚打算挂电话躺回被窝，就听见宋淆问道：“学长，你这几天方便……帮我照顾一下猫吗？”
之前帮忙照顾过欧阳修的项鸿毅，在放了寒假后就回了家，这个时间点也找不到其他可以寄养的地方，他考虑了许多寒假还留在沪城的人，好像也只有同样养猫的学长比较合适。
刚准备继续梦会周公的学长闻言，努力地睁开了眼：“行啊，正好我家里有空房间，就算它们打架也能隔离开，你什么时候把猫送来？”
得了答允，宋淆不觉松了口气。
“我在你家楼下。”他道。




耳语绵绵 第105章带球跑【三更】
“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是留下这个孩子，还是……”
挂了宋淆的电话后，徐语羽总算想起，当务之急应该是孩子的事，而非给宋淆定罪。
赵轻絮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尚且平坦的小腹，低声道：“我曾经打定主意，要做个单身主义者，不结婚、不恋爱，一个人过一辈子。”
“这个决定给我带来了释然与开阔，可要说唯独有几分遗憾的，大概就是孩子了。”
美丽的面庞露出了一丝独属于母亲的缠绵，她温柔地道：“我一直很喜欢孩子，既然现在，他选择了来到我们的身边，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的到来呢？”
“所以你现在是在带球跑吗？”
温馨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徐语羽的语气突然兴奋了起来。
“就像总裁文里那样，瞒着孩子的爸爸，一个人偷偷地把孩子给生下来，然后五年后，宋淆在沪城的街头，遇见了缩小版的自己……”
赵轻絮见她越说越离谱，哑然失笑道：“都什么和什么呀。”
“这可不是我胡诌的，你们这简直就是性转版的，总裁文经典桥段‘带球跑’！你虽然不是总裁，但董事长是你爸妈，四舍五入也差不多。”
赵轻絮哭笑不得：“先不说公司走不开，就算真的能跑，只要有社会关系的存续，也很难不被找到吧。”
她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去向，那就可以直接向警方报失踪了；可如果有人知道，就拿你来说好了，要是宋淆天天去你家门口蹲着，求着你告诉他我去了哪儿，你该怎么办？”
“我当然不告诉他了。”徐语羽朝她憨笑了两下，终于说回了正题，“既然你也没打算瞒着宋淆，那为什么不和他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倒是不用担心他不愿意负责，我看他求之不得呢。”她小声地嘀咕。
赵轻絮沉默了一会，垂眸道：“他还是个大学生，有什么负责的能力。”
……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虽然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但自己用早孕试纸测试，到底不如医院的血检报告来得准确。
*
在医院挂了号、缴完费后，她们便去了抽血的地方排队。
医院的抽血窗口处排着许多人，赵轻絮见还有许久才能轮到她，便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了徐语羽保管，抽空去了趟洗手间。
她刚离开没多久，放在座位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徐语羽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拧着眉头犹豫了半天，抬手将电话给挂断了。
对方没有气馁，一个接着一个打，而徐语羽有了第一次的拒绝，再挂断便顺手了许多——这场对峙以徐语羽的胜利告终，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
赵轻絮回来后，没等她坐下，徐语羽便主动地说起这事：“刚刚宋淆打了好多个电话，不过都被我给挂了。”
“没事，挂就挂了吧。”
她的语气微顿，犹豫了一会后，抿唇浅笑开来：“等有了检查结果，我再和他好好谈谈吧。”




耳语绵绵 第106章救命稻草【一更】
宋淆出了荷州火车站后，便直奔赵轻絮的公寓而去。
可他在门口按了许久的门铃，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尝试着拨打她的电话，也无一例外地全都被拒接。
往日明澈的双眸此刻毫无神采，他失魂落魄地倚靠在墙上，灵魂像是游离出了肉身，徒留下一具枯骨之余的躯壳。
……
“吱呀——”
一旁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宋淆闻声看去——是住在赵轻絮对门的邻居。
一个小女孩从里面探出了头，她只打开了一道门缝，就这样伸着小脑袋。
“我以前见过你，你是来找住在对面的姐姐的吗？”她问道。
宋淆回了回神：“是的。”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尽可能地让自己沙哑的声音听上去更温和一些：“你知不知道住在这里的姐姐，这几天有没有回来过？”
女孩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纠结之色，像是在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
宋淆见状，忙道：“你也说以前见过我，我是这个姐姐的……男朋友。”
最后叁个字说出口时，他才想起自己早已被褫夺了这个身份。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身体像是突然间被抽干了力气，胸口憋闷得几乎无法呼吸——一股压抑感笼罩着他的全身，仿佛顷刻便要晕厥过去。
虚汗顺着脖子流入衣服里，他反手去撑身后的墙壁，借着力才能让自己勉强站稳，这般靠着墙休息了片刻后，意识终于逐渐清明起来。
对面的小女孩儿并没有注意这边，她见他确实不像是个坏人后，便告诉他：“那个姐姐今天早上出去了，现在不在家。”
宋淆微微一怔，勉强地扯出了一抹笑，对小女孩点了点头。
“谢谢你。”
*
陈宇轩将门打开时，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方才在电话里，听到表弟魂不守舍地问他“在不在荷州市区”时，便有了些许的心理准备，但此刻见到来人，他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哥，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她吗？她不愿意……接我的电话。”
宋淆的面上尽是痛苦绝望之色，出口的声音悲凉嘶哑。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进门，便像是垂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迫不及待地握住了陈宇轩的小臂。
陈宇轩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眼底因为睡眠不足泛起了两片浓浓的乌青，青色的胡茬一夜过后纷纷冒出了头，整个人颓丧仿若一个活死人，两只深陷的眼睛里溢满了衰颓与悲哀。
他印象里的表弟，向来都是热情坦诚、干净美好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少年感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他何曾见过这副模样的宋淆！
……
“先进来吧。”
陈宇轩低声叹了口气，侧开半边身子，让出了进屋的通道。
宋淆进了门，刚刚坐定，便再次提出了请求：“我真的很想她，帮我给她打个电话，可以吗？”
按耐住心头的万般疑问，陈宇轩依他所言，拨通了赵轻絮的号码递给了他——生怕再拖延片刻，他便要晕厥过去。




耳语绵绵 第107章什么意思【二更】
铃声在响了几下后便被接通了，徐语羽的声音从那头传了出来，语气里带着些迟疑：“陈宇轩？”
“是徐老师吗？你能不能……让她接一下电话？”宋淆凄然哀求道。
可对面一听是他，便瞬间挂断了通话。
“嘟……嘟……嘟……”
宋淆呆滞地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忙音，刺骨的冰寒一点一点地向他的四肢百骸漫延——他从未有这样一刻深切地感受到，原来荷州的冬天也能如此寒冷。
“她不会再原谅我了，一切都结束了。”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盯着地板，低声地喃喃道。
“都结束了。”
……
陈宇轩目睹了全程，心下惊讶而犹疑，斟酌着语气，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宋淆的双眼空洞无神，自方才挂了电话，便像是被收去了叁魂七魄一般，说出来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陈宇轩只能从他支离破碎的句子里，大致拼凑出事情的经过。
他愣愣地听完，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说，是她在家里发现了叶酸片？”
宋淆闻言，悔恨地闭上了双目，点了点头。
几绺栗黑色的发丝随着点头的动作从额前垂下，忙于奔波而无暇打理的头发，此刻凌乱得像是无主之地里野蛮生长的杂草，稍长的部分甚至遮住了眼睛，依稀地从头发间透露出一片枯败的死寂。
“我觉得那个药房医生不靠谱，就去问了学校医务室里的医生，她说维生素c片最好还是不要每天吃……所以我就换成了叶酸片。”他解释道。
“那她原来的药……停了有多久了？”
宋淆的心被苦涩包裹，算了下日子：“两个月左右吧，具体的记不清了。”
“她以前……难道都没有察觉吗？”陈宇轩皱了皱眉。
虽不明白表哥为何对这些细节如此感兴趣，但他还是如实回答道：“应该没有，原本的药我都按时扔到马桶里冲走了。”
陈宇轩闻言，神色微顿：“那为什么这次……她就突然发现了？”
“我不知道，也许是在厨房找东西的时候，恰巧发现的吧。”
他心里早已明白了自己做的事有多么的愚笨恶劣，因此每多说一句，便像是往心里多插一把刀——直到浑身都变得血淋淋，撕心裂肺的痛楚也依旧在时刻提醒着，他究竟是如何愚蠢地失去她的。
陈宇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有出声。
许久后，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宋淆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确定……她是在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什么意……思？”最后一个字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宋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胸口止不住地颤栗着，他目光灼灼，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颤抖着又重复了一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