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妖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厘尔的小说
整个房间被符咒贴满,瑟瑟贴完最后一张,犹豫着看向闻人靳,却在那张面上寻不到丝毫情绪,只能就此作罢,在退身而出的同时封锁住了唯一的出口。
被扣上的门扉锁住了翻腾的妖气,由烬发出蠢蠢欲动的轰鸣声,被闻人靳轻抚而过,被迫陷入沉寂。被无声禁锢的乐成林攀在地面上,伸长的指甲尖利的划出深深痕迹,法阵金光运转,他动弹不得,唯能狠狠盯着面前之人,满脸凶神恶煞,哪还有当年那唯吾独尊乐成林乐大除妖师的一丝影子?倒像是从深渊里攀逃出来的恶兽。
“真是好久不见。”
闻人靳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被迫抬起头的乐成林满脸狰狞之色,浅色竖起的瞳仁杀气暴涨,徒劳发出嘶吼,引起法阵更强力的镇压,而面对此情此景,闻人靳不过是微眯了双眸,低唤了他一声:
“师兄。”
世上逢妖之化解术有三,封之,杀之,御之。乐成林身怀妖灵,被占据天魂之位,即便是斩杀封印,也不过是得到一具不得动弹的活死人罢了,倒不如驱动他体内妖灵,供他所用。届时再除妖灵,乐成林自不会再受契约所束。
然……
嘶吼声犹如天降惊雷,噼里啪啦雷鸣声自他身上涌现,金色符咒在那矫健的肌肉上竟是瑟缩扭曲,几不成型,将要溃散。
虽是知道与乐成林成契的难度犹如烈日,却不想艰难如斯。
闻人靳却不为所动,探出的指尖金光大绽,凝起咒链缠上挣扎的乐成林,却在一声低吼声中破碎,法阵发出濒临破碎的声响,乐成林猛地突破金色壁垒,凝聚着强大力量的拳头虎虎生风,以千斤之力砸向闻人靳,扭曲的空间发出破裂声,却被一只手握住了。
白皙纤细的,如拈花一般,闻人靳垂眸,手指一寸寸收紧,只轻声道:“这样的你胜不了我。”
浅色竖瞳猛地收缩成针,脚下龟裂,溅起的砖土飞扬,却转瞬被钉在暴涨的灵力里,乐成林被重新压入法阵,所有挣扎尽数被残暴镇压,契链重新束缚,乐成林仰头发出嘶吼,浅色双瞳中突显一点暗色,是契文,如渲染般,眼瞳转瞬便回复了常色。
总算是安静了。
闻人靳直起身,周遭狼藉一片,他视而不见,只往门口而去。
只方走一步,便感一阵劲风袭来,他下意识提起由烬,侧身便见乐成林贴的极近,乃至于微颤的睫毛亦是根根分明,眼中是从未有过的依赖……他可不记得契妖会是如此。
常含不耐之色的眼此时尽显茫然无畏,失魂之人常现痴呆状,或若稚儿。只现在,若说乐成林神色似孩童,不如说是幼兽:眼珠湿润,神色茫然。连原本只显不耐之意的下垂眼都染上几分无辜之色,乐成林巴巴的盯着他,脸上殷殷的尽是亲昵眷恋,倒是让闻人靳想起了师父曾养过的那只够:
也是用这般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老远便巴巴的跟上来,卷曲的尾巴摇成残影——只这万不可能出现在乐成林身上,却偏生出现在了乐成林的身上。
闻人靳垂了眼,嘴角轻轻勾了一勾,轻声道:
“……可真是造化弄人啊,师兄。”
瑟瑟蹲在门口胆战心惊,画符咒需竭尽心神,她一宿画了一屋险些呕血,此刻眼冒金星的等待契成。身形紧绷,就怕一松懈就当场昏厥。朦胧中似感到屋中总算是安静下来,须臾门扉轻响,赶紧振作了精神起身,便看到一双人密不可分的跨出了门槛。
乐成林几乎是贴在了闻人靳的背上,他原便是长了闻人靳几岁,与闻人靳纤细的少年身形不同,出落的煞是矫健成熟。晃眼间,瑟瑟甚至以为乐成林挟持了闻人靳,但转瞬便被那张脸上明晃晃的依赖闪瞎了眼。
“……”
她张大了嘴,下意识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半晌喃喃:
“……我怕是还在梦里。”
但只怕是梦里她都想不到如此离奇可怕的画面,不由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是,是不是契法出了什么差错?”
“他被占了命魂,已无自身意念。”闻人靳将其推开,很快便又被贴上来:“本能罢了。”
契妖本便与契主两体同源,亲近更是再自然不过。虽是如此,瑟瑟看见此画面还是感到迎面一黑,从口中断续飘出一句:“若是师兄的命魂回来,可还会存有这之间的记忆?”
“那我怎知?”
闻人靳淡声道,漆黑的眼似无动于衷,瑟瑟却分明看到他眼尾微翘,写满愉悦之色,不由心头大震:
他……分明是故意的。
若是师兄命魂归来记起这一切,怕不是要天崩地裂当场吐血三尺,说不定还要迁怒于她……瑟瑟皮一紧,下一瞬只觉天旋地转,连日奔波舟车劳顿此刻还饱受惊吓,眼前一黑直接昏厥了过去:
还是毁灭吧!
……
她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来的,方睁开眼,便感到身下一阵,脑袋微抬,随着下一个颠簸又重重磕回结实木板,随着“咚”的一声巨响,瑟瑟终于完全清醒了来。
摸着满脑袋的包,她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在一铺满草料的牛车上,一步之遥的地方有一白衣少年,阖眼而坐,安然远世,似这不是什么牛车,而是一竹林小苑。不由绝望道:“小师弟,你为何不御剑?”
闻人靳丝毫未动:“重。”
“……”瑟瑟闭上嘴,脑子稍微清醒了些,忽的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师兄?师兄在哪儿?!”
闻人靳还未答话,瑟瑟便听到有些怪异声响,顺眼过去而看,心头大颤:牛车之后,男人被红线结结实实的捆束在长刃之上,正半浮在空中随着牛车的前进而微微晃动,被堵住了嘴巴无法出声,只有隐约呜呜声遗漏出来。
……请不要拿她的法器做这种事情啊!而且御剑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好吗?!
够了。
瑟瑟麻木的看着虚空:待师兄命魂归来,大不了她远去西域便好。
她探出手,红线缠绕在她的指尖,游蛇般浮动,沾染了乐成林的气息,它猛然向前,指明了方向。不知过了多久,牛车晃晃悠悠进了一岔道口,红线却直直进了另外一方。他们唯能下车,缠着乐成林的红线瞬解,由烬“唆”的一下贴回了闻人靳的身上,乐成林随即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他爬起身,脸上沾满了灰尘,眼睛却极亮,几乎是下一瞬便似由烬般试图贴近闻人靳,却被一掌推开了。
“呜?”
他似不明白闻人靳的抗拒,英俊端正的面无甚表情,却无端透出一股委屈的意味。
闻人靳自是无视,不过前进数百米,便见遥遥歧路边筑着一座客栈,路途已渐渐荒芜,前方并不像是有城镇之处,便进了此处稍作休整。
由此向东为城镇,向西却是连绵山脉,长途漫漫,自有旅人会在此处落脚。开的时间长了,便也能见着许多奇人异事,亦或是些奇葩,倒也见怪不怪了,虽说如此,当三人进来之时,小二哥还是不由眼前一亮,心里暗道了一声当真是顶尖的好样貌,衣着亦是贵气十足,也便热切的迎了上去。
便见容岁最小的白衣少年刚坐了一处,那女子还未动静,另一男子便煞是自觉的坐在了旁边,说是贴也不为过,随即被推开,他亦是不在乎,眼神炽热的盯着,简直要烧起来。
好家伙!小二见状心中涌起惊涛骇浪,面上却风平浪静的凑了上去:“请问客官要些什么?”
他站在少年身侧,挨的近了些,忽的一个冷颤,抬眼便看到那男子正盯着自己,眼睛黑沉沉的,瞳孔隐约竖起,无端的杀意让他绷紧了皮,多年的求生欲让他飞快的直起身,心惊胆战间只听到一温柔女声,似有些无奈:“……来壶茶,再随便上些菜吧。”
“好嘞!”
眼看着小二哥飞速溜走,瑟瑟撑着头,一时之间只感头痛欲裂,一句要不还是让师兄昏着吧?堪堪到了嘴边:若再这样下去,她怕乐成林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自裁。
并非妖人 04
这客栈虽小,味道倒是甚好,瑟瑟叮嘱店小二备了一些随行的干粮,便再开口问道:“你可知以此向西是何处?”
本是随口一问,却见那店小二面色微僵,似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客官此行向西?”
这一行人,一人冷淡矜贵,一人浪荡凶狠,倒是显得这清秀女子格外和蔼可亲,连带着那双充满困惑的水眸都让人无法拒绝,小二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小姐可是外地人?”
瑟瑟点了点头。
“那小姐不知倒是情有可原……小姐可听过渝安城?”
“渝安城?不曾听过。”
“此去向西,那渝安城,便在那连绵山脉之内,最高峰紫荆山之中,它地偏路险,却常出奇珍异宝,不少商人都愿冒迷途之险进渝安城交易,只盼暴富。”
“如此说来,倒是个妙处。”
“只可惜,十六年前,天降惊雷啊,数百道紫电围着紫荆山劈头盖脸的打下来啊!引发的山火烧了足足数十天啊!可偏偏只烧了那紫荆山,你说奇怪不奇怪。只一靠近,便好似能听到尖叫哭喊声,大伙都说是那渝安城被火烧的孤魂在找替死之人呢!”
闻人靳抬起了眸,不动声色的看了过去。
小二显然讲到兴头上,他似想着那个画面,打了个寒颤,才续道:“之后也有人妄图去寻那渝安城,但是进入紫荆山的,没有一人是回来的,乃至于大伙若是向西,哪怕是多行一月,都是要绕开紫荆山的……姑娘你若是必须向西,那还是走官道吧,可千万被试图横穿那山脉,尤其是那紫荆山。”
“……多谢小二哥的提醒。”瑟瑟抬眸看向闻人靳,只见他若有所思,待小二哥走之后,便压低了声音道:“那妖怕是就躲在这渝安城。”
闻人靳轻颔首。
红线牵引之法只需对方气息便可,气息越强便也越准,其中魂魄自然为最。
离开客栈之后,瑟瑟便以红线牵引之法指明了方向,御剑而去,不过几瞬便到了山脚下,密密麻麻的树木组成天然的屏障,她深吸一口气,红线一端虚虚缠了乐成林,另一端蛇般浮动在半空,在她轻喝一声“去”之后便飞快的向前□□了去。
她脸上顿时露出得意之色:红线牵引之法乃师父所传,却只有她颇得造诣,她被小师弟提着御剑了一路憋屈不已,即便另一头乐成林以以同样的方式被提着,都不能平息她心中的悲愤之情,此刻在闻人靳与乐成林面前嘚瑟了一把,不由眉开眼笑。
只不过几把时辰,便被重重打脸。
“……”
红线穿行与树木之间,蛇般蜿蜒,很快便被收了回去,围绕在指尖,束发青衣的女子眼下青黑一片,显然疲倦至极,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哑声道:“就在前方,只是不知有什么结界挡着,我的红线找不到入口。”
白衣胜雪的少年人却并没有回答,只侧了脸,推开试图贴上来的男人,男人分明长着英俊而富有男子气概的脸,此刻却皱成了一团,似乎不明白他的推拒,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活像是被主人抛弃的狗子,却并不气馁,蹲在其一步之遥的地方,巴巴的抬头望着他,眼神晶亮。
“……”瑟瑟痛苦的挪开了眸子。
倒是不成想,这里最可靠的人竟是自己。
瑟瑟唯能再一次将目光投放在前方:这是连绵的山脉,数不清的树木密密麻麻的充斥了所有空间,他们追踪着乐成林命魂的气息而来,却被困在此处一无所获,所有的气息都交杂在一起,被一层又一层迷宫似的结界覆盖着,她知晓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前方,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进去的入口。
高大森木遮天蔽日,即便是白天亦是森冷,投下来的影子带着簌簌的冷意,更别说是临近黄昏,暗色已然嚣张降临,瑟瑟唉声叹气,认命的开始寻找今日的休憩之处,方寻了一棵茁壮的大树,挑了满意的树杈子,便听着一声脆响,闻人靳垂眸,一张符咒瞬燃,化作点光,似萤火般颤颤巍巍的往某处而去。
那是闻人靳设下的圈地之术,在红线的牵引之下,他布下了数个阵法,中心埋着符咒。当有物进入之后,圈地之术便会自行困住来者,若是能困住他们要寻的妖物自然是好,但是现实惨淡,当瑟瑟碰到再次被困在阵法里晕头转向的野猪之后,便对这守株待兔的法子丧失了信心。
这次又是什么?野猪?蛇?还是狼?
还是野猪肉紧实些,携带的盐巴还有好多,夜食倒是可以吃顿好的……她一边想着,口水泛滥,只是这树杈是她今日来看到过的最茁壮最满意的,靠着肯定能睡个好觉,犹豫之下,指使了红线做了个记号,扭头便看到闻人靳已快要消失的背影,连忙跟了上去:“等等我啊!”
萤光指路,夜幕降的极快,渐渐昏暗的林木间,闻人靳一袭白衣显得格外晃眼,脚步极轻极快,身后的乐成林紧跟其后,他直直的盯着闻人靳的后背,忽的炸了毛,越过闻人靳将他挡于身后,瞳仁竖起,喉咙里低低的发出威胁的嘶吼,直盯着阵法里的东西。
闻人靳撩开他,便见阵法里缩着一坨,正瑟瑟发抖,似听到声响,从大堆的包裹里探出了脑袋,白净的面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快,快来救救小生!”
这深山老林的,凭空出现的不是妖,就是鬼,反正不可能是正常人:只这书生白白净净,浑身散发着人味,倒是一点儿妖味也无。但大抵也不可能来这鬼地方考取功名,怕是妖孽披着人类的皮伪装成落难书生还可信些。
闻人靳面无表情的抽出由烬,长刃在萤光之下极亮,犹如白昼降临,照得书生脸色煞白,他不住后退,直至退无可退,结结巴巴道:“若,若想要钱财,小生可尽数相让,这,这刀剑无眼,小公子可要拿稳些啊!”
由烬并无反应。
是人。
将将赶来的瑟瑟见状大惊失色:“猪呢?”
“……”书生艰难道:“小生是人。”
被放出法阵之后,他连连致谢,发冠微乱,显出几分狼狈,还未喘上几口气,便被问道:“你一书生,来这作甚?”
抬眼便见三人虎视眈眈,怕是一个回答不好便会血溅当场,不由吞咽一口,才道:“小生,是来寻人的。”
“寻人?”瑟瑟一脸怀疑,她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上空,已然入夜,此刻只有萤光照亮了一片,剩下的被收入黑暗之中,隐约又似有什么在其中窥视,化作一地阴冷,复道:“……在这里?”
“是名唤兰笙的姑娘,”书生轻声道:“她约小生相见,时期已至,她却久久未来,唯恐出了意外,小生寻了好久却依旧不见其踪,便想着来这碰碰运气,倘若她到了渝安城……”
“渝安城?”
闻人靳缓慢的将由烬收了回去,羽睫揭开的眼瞳湿黑:“不是已经烧毁了吗?”
“的确如此。”书生续道:“但亦有人道,这渝安城依旧屹立于这紫荆山中,然并非人人都可以得见,只因这紫荆山山雾重重,遮蔽了入口,常人不复得见。”
山雾?怕是妖雾吧。
这书生显然不是什么平常之人,瑟瑟心口发急,下意识做出抵御之状,却听闻人靳低声道:“那你可知如何进这渝安城”
书生腼腆道:“小生确知一二。”
“你……”瑟瑟一急,正要开口,便见那书生忽转了眸,盯着某处,轻声道:“嘘。”
不知从哪儿来的银铃声,由远及近,那漆黑夜幕之中逐现了点点红光,似有人提着灯笼而来,星火一路,竟是漫长。他们屏息上前,却见那竟是一队宫装女子,长裙裹身,面目拢在轻纱之下,辨不清晰,中间抬着一花轿,纱幔隐隐约约,倒是看不分明其中为何物。除却银铃声,竟是声响不出,冷寒之气尽数袭来,尽是非人之物。
书生轻声道:“这便是进入渝安城之法。”
悄然随入队伍尾巴,书生面不改色,似全然不惧会被发现,甚至对他们含笑望上一眼,依旧是弱不禁风的模样,行为却嚣张至极。
“这……”瑟瑟下意识去看闻人靳,却见他神色不变,淡道:“随机应变。”
她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闻人靳转眸,只见乐成林半蹲在地上,背微弓,面对它们,眉眼皆是凶狠弑意,似下一瞬便会暴起屠杀:契妖极护主,尤其乐成林命魂所缺空挡被妖灵占据,更无自身意念,唯有本能。若是上前,怕是下一瞬便会将这行非人之物屠杀干净。
他伸手虚虚一点,咒枷自乐成林身上浮现,下一瞬便被禁锢了四肢。这契法即为霸道,将乐成林体内灵气锁了个干净,连肢体都无法动作,只能听闻人靳的摆布,枷锁的另一端系在他的指尖,连在乐成林的心口。
乐成林不能自己,只能跟在闻人靳三尺之处,他眼中茫然一片,宛如魔障,只随着闻人靳一步一步向前,宛如行尸走肉。
这便是这契法可怖之处,只要契主施咒,契妖便神志全失,全然丧失反抗之力,便如傀儡一般。
闻人靳漫不经心的想:
……若让他去死,他也会乖乖去死吧。
并非妖人 05
如踏在云端,又似身在迷雾,眼前的一切如蒙月纱,唯耳边银铃声切切,眼前一线灯火连绵,朦胧的花香渐浓,脚下逐渐湿黏,向下看去,错落的花朵争相开放,开的无比娇艳……如在那落败大宅一般,确实找对了地方。
妖雾连天,潮湿的花香争相涌来,隐约可见白雾之中隐隐重重的花朵,比大宅里看到的还要繁丽,香味浓郁的仿要溺毙来人,渐渐的,眼前光芒愈盛,最后展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城。
他们跟随在队伍后边,在溜进城之后便潜入一旁,只见灯烛辉煌,入眼皆是来来往往的人,头戴花冠,欢声笑语,此刻纷纷列成两排目送女宫,面上一片欢庆祝福之意,看的瑟瑟瞠目结舌,怔怔道:“这……渝安城不是已被烧了吗?”
这灯火辉煌,熙来攘往,竟是一片热闹繁华之象,全似没有被雷火烧灼的阴影。有幼童嬉闹着跑过来,结结实实的撞在身上,并非幻觉。
这倒是件稀奇事,不是幻觉,莫非他们当真穿越了时间,来到了数年前未被天火毁去的渝安城?
眼下这般情况,唯能随机应变。
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拥着上前,便见一条长灯圈成一团,中祭台高耸,花轿被簇拥着置于祭台中间,风过,被撩起的纱幔下隐现一人身影,却纹丝不动。周遭一片跪地趴伏之辈,花香越发浓郁,伴随着银铃声,美丽而诡秘。
白衣人便是在此刻出现的,谁也不知它是如何上的那高高在上的祭台,便见它立于花桥之前,从宽大袖口处探出苍白纤长的手,那花轿里的人也缓缓动了,艳丽繁重的服饰,头戴花冠,黑发被饰物重重压着,那张面上也覆着花纹秀丽的面具,一时之间竟是分辨不出男女。
只见其被搀扶着一步步下轿,立于祭台之上,双手呈献祭之姿,拥抱上苍般,繁丽的衣摆便流水般泄下,落下一地惊艳,只下一秒,一柄长剑便狠狠刺穿了她的胸口!
“啊!”瑟瑟瞪大了眼,不可抑制的发出惊叫,只她很快反应过来,将余音咽入喉中,只剩下仓皇的一声短叫,只周围人都狂热的盯着那祭台,隐隐献出痴狂之色,无人顾她:“这是……”
“这是花祭。”
对上瑟瑟警惕的眼,书生腼腆一笑,只轻声道:“渝安城有一祭典,每五年便举办一次,是以少女为祭,向天祈求来年灵药妙物取之不竭,繁花花开不败,长日化春连绵福寿。”
瑟瑟冷笑:“用无辜少女来换取渝安城的兴盛?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据传当年渝安城城主为不祸害无辜之人,便央了一能人,制造了一人偶,用以祭祀而用。”书生低声道:“姑娘你看,那献祭者举止卡顿,并不似真人,怕这便是那传闻之中特用来祭祀使用的人偶了。”
“人偶?”
瑟瑟仔细一看,只见那献祭的少女一动不动,似全然没有被刺穿胸口之痛,大红的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落在面前的祭台之上,周遭的花竟是缓缓蠕动,争先恐后的吸吮着,未了竟是顺着大滩的鲜血向前,攀爬在其纤细的身躯上,缠绕着四肢,无叶的花朵开出极艳的红色,即便是周遭的灯光亦无法掩盖其华色,透出无比的妖冶。
白衣国师直直向前,立于祭台之上,红花满地,倾斜而下,随着他大敞双臂,面带炽热狂喜的人纷纷向前,以接受洗礼之姿,一个连着一个,俯身摘了那鲜红花朵,塞入嘴中,狂热之势远远看去竟是恶鬼,说不出的诡异,仿佛那并不是什么花朵,更似血肉。
“这地方当真古怪,师弟,你说这……”瑟瑟深吸一口冷气,转头欲问,却见背后空无一人,她茫然四顾,忽的周身一凉,傻眼了:“闻人靳?大师兄!”
……
花香粘稠,简直到了熏鼻的地步,冷切的月光落下,隐约可见错落且残破的屋顶,不见杂草,红花丛生,却不显繁花之姿,反而显得越发诡异起来。
那一片繁盛之象,果真是幻觉。
只是如此逼真的幻觉,当真世间罕见,竟能将他诓骗。闻人靳面无表情的收紧了束缚,凝滞在乐成林心口的束缚一寸寸收紧,他半是袒露着胸口,深色胸肌之上青筋暴起,如蛇般游走,眼睛一点白,逐渐扩散,隐隐有疯魔之势。
此处乃是那魔物的老巢,能牵动乐成林倒是正常。只他身体里自身的两魂六魄俱在,即便是成为了契妖,也无法与真正的契妖一般,真正为唯他是从。
也正是如此,他方能因他而突破幻境。
进入渝安城,乐成林本是行尸走肉之态,被牵引着前进,越是靠近祭台,闻人靳便感到牵引乐成林的束缚竟有松动之势,就像是他身体里那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妖灵迫不及待的试图回到主体,却因术法而死死被困在乐成林的身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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