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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有座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语笑阑珊
谢刃问:“只认我一个吗?”
风缱雪轻轻点头:“嗯。”
谢刃合刀回鞘:“好,这件事交给我。”
崔望潮不信邪,硬要过来重新拔了一次,别说寒霜了,冰溜子都没见一根。
于是在梦境之后,他又被惨烈地打击了一次,顿时觉得人生更加没指望了。
唉,万古如长夜,万古如长夜。
几人昼夜不休,御剑行至铁山附近。
没有灵气的地界,四处都死气沉沉,稀疏的草木从铁石缝隙里生长出来,又黄又细,让人连踩一脚都不忍心。漆黑铁石依旧保持着当年熔化后四处流淌的形状,在暮色下如四处爬行的怪物。
四人的佩剑果然受到外力干扰,变得重若千斤,挂在腰上扯得环扣都变形,只能暂时收进乾坤袋。谢刃道:“翻过这片矮坡就是火树林了,估摸得走上三天,大家先在此地休息一夜。”
两堆篝火燃起,风缱雪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张巨大软椅,还有条雪白的毯子。
金泓:“……”
崔望潮:“……”
这种高级货色是从哪里买的?!
谢刃还记得当初在抓玄花雾时,风缱雪那嫌弃的“反正我以后都不会再碰你乾坤袋里的东西”,所以前几日在准备吃食时,他全部都自觉交给对方保管。金泓与崔望潮便有幸目睹了以下画面——
谢刃:“我要吃蝴蝶酥。”





云间有座城 第24节
风缱雪从袋子里取出来给他。
谢刃:“我要吃包子。”
风缱雪从袋子里取出来给他。
谢刃:“我想喝茶。”
风缱雪从袋子里取出来给他。
崔望潮侧过头,从牙缝里往外飘字:“什么情况,风家是出钱买了他吗?”
谢刃吃饱喝足,用毯子将自己裹住,舒舒服服靠在风缱雪身上:“你先别动,我稍微睡会儿。”
风缱雪:“嗯。”
金泓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突然就觉得眼睛好辣啊,根本就不想看。
夜色渐深。
这一带是没有活物的,白天寂静,晚上也寂静,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又毫无波澜的湖水,只要站在岸边看一眼,就觉得整颗心都在沉甸甸往下坠。谢刃是在一脚踩空的梦境里醒来的,灵气稀薄的环境让他稍微有些不耐烦,便将衣领扯开大半,又往风缱雪的方向靠了靠——有冰雕总比燥热强。
风缱雪还在闭目养神。
他的睫毛很长,弯弯往上翘,又被篝火的光染得尖稍融金。脸很小也很白,几乎没有血色的那种白,于是谢刃非常纯洁而又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想试一下对方的脸是不是也和表情一样冷冰冰。
还真挺凉的,像玉。
风缱雪睁开眼睛看他。
谢刃关心:“你冷不冷?”
风缱雪皱眉:“你洗手了吗?”
面对这灵魂拷问,谢刃迅速把手收回来:“不然你接着睡。”
风缱雪:“……”。
谢刃往后一退:“别瞪了别瞪了,我去给你弄个湿帕子擦擦!”
有了春涧匕首,倒也不必浪费水囊里的水,谢刃用空气中凝成的霜雪打湿手帕:“给。”
风缱雪擦干净脸,这才问:“为何摸我?”
谢刃话不过脑:“因为我觉得你好白。”
风缱雪:“?”
谢刃没心没肺往过一倒:“那我继续睡啦。”
风缱雪带着莫名其妙被摸醒的起床气,伸手用力一掐:“不许睡。”
谢刃:“啊!”
风缱雪将砖头样的《静心悟道经》一股脑塞进他手中:“到时辰了,看书!”
谢刃哭丧着脸:“怎么出门还要看?”
风缱雪反问:“为何出门就不用看?”
谢刃试图争取自由:“因为前几天一直都没看。”
“所以你想在今晚全部补上吗?”
谢刃眼前一黑,不,我不想。
他翻开书,被迫不怎么静心地静心悟道。风缱雪坐在一边陪着,夜里风冷,两人裹着同一张薄毯,谢刃的体温要稍微高一些,在这种环境下,自带暖烘烘的催眠效果。
这时对面的崔望潮也睡醒了。
他双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透过跳动火光辨了半天,才发现谢刃好像在与风缱雪一起看书。
这种年纪的少年,大多有半夜偷偷摸摸凑在一起看书分享的经验,崔望潮也不例外,又想起先前风缱雪说过的《画银屏》,便暗想,就算你天赋高,做梦除魔,总还有这种违规看禁书的时候?看我不当场抓个现行!
于是他站起来,蹑手蹑脚跟做贼似地溜了过去。
谢刃看得正昏昏欲睡,虽然听到了窸窣的脚步声,但以为对方是要解决问题,懒得回头看,而风缱雪已经又睡着了,谢刃的肩膀高度对他来说刚刚好,靠得还挺舒服。
而就在这种很安静很温暖的气氛下,崔望潮突然大喝一声:“你俩看什么呢!”
金泓一个激灵坐起来,“当啷”一声拔剑出鞘,还以为有凶煞来犯!
风缱雪也被惊得猛然睁开眼睛。
谢刃伸手圈住他拍了两下,没好气地抬头:“崔望潮你有病,咋咋呼呼吵什么?”
崔望潮劈手夺下他手中的书!
一看!
《静心悟道经》!
崔望潮:“?”
金泓提着剑走过来,看了眼他手中的书,也疑惑极了:“出什么事了?”
崔望潮大受打击,声音跟被人卡住嗓子眼似的:“你们半夜……怎么看这书?”
谢刃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心里暗笑,清清嗓子做出正义凛然的姿态:“悟道当然要选在夜深人静时,不然呢,我半夜该看什么书?还是说你方才一脸激动地跑过来,是想在我这里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书?”
崔望潮被问得心虚气短,又不免愤恨地想,好个谢刃,人人都说你不爱读书全靠天赋,现在看来,原来都是假的。白天逃课摸鱼四处打架,晚上却挑灯苦读《静心悟道经》,还看得如此陶醉忘我,果真十分虚伪!
金泓:迟早气死。
第26章
风缱雪皱眉:“崔浪潮。”
他方才正在做梦,还是个很不错的梦,梦到自己带着谢刃一道回了青霭仙府,两人一同在树下写诗,文思如泉涌,先写好大一棵树,再写好大一块冰,一首两首三四首,直到宣纸如飞雪覆满草坪。
谢刃看起来也很高兴,将诗篇仔细捡起来,转身刚要说话,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却突然钻了出来,大喝一声:“你俩看什么呢!”
然后梦就碎了,雪一般的诗也化了。
崔望潮十分警觉地后退两步:“啊?”
风缱雪说:“你好吵。”
崔望潮:“……”
他悄悄退到金泓身后,免得被揍,或者又被讹去值钱家当——按照对面两人的理直气壮程度,怎么觉得腰间浮萍剑也岌岌可危呢,不如还是回家,去什么铁山。
风缱雪却没有再理他,继续裹着毯子闭目养神。崔望潮松了一大口气,回到篝火边后,又偷摸纳闷地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金泓再度气闷:“怎么,你还被打上瘾了?还有,你睡得好好的,突然跑过去吼什么?”
崔望潮有苦说不出,总觉得提《画银屏》只会显得自己更缺心眼,还不如不提,便道:“我以为他们背着我们,又在商议进铁山的事,就想偷偷跟过去听听。”
金泓道:“你管那一嗓子叫偷偷?”
崔望潮:“……声音稍微大了点。”
金泓觉得自己不能再说话了,否则容易气出毛病。
崔望潮也趁机裹住小被子,赶紧装睡。
另一头,风缱雪喝了半盏温茶,梦里的恍惚感才消退些许。
谢刃在他面前晃晃手:“你在发什么呆?”
“我梦见你在陪我写诗。”
谢刃表情一凛,是吗。
风缱雪继续道:“你还将我写的所有诗都收了起来,刚要说话,就被人一嗓子吵醒了。”
谢刃一脸正色:“崔望潮怎如此不识趣?竟然打断我说话。”
风缱雪问:“所以你刚刚要说什么?”
谢刃:“?”
风缱雪继续看着他,等答案。
谢刃将毯子仔细拉高,兜住对方的下巴,很熟练地哄道,当然是要夸你的诗写得好,对了,都写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风缱雪答:“好大一棵树。”
谢刃咧嘴一乐:“嗯,我猜到了。”
并且在心里暗想,将来你若要开宗立派,名字都是现成摆着的,就叫好大一个宗!
风缱雪:“你笑什么?”
“笑你写的诗呗。”谢刃坐得离他更近一些,“还困不困,再睡会儿,我还有三页书就能看完。”
风缱雪靠在他肩上,看着漫天星河发呆,过了一阵觉得无聊,便问:“你经常做那个洪荒斩妖的梦吗?”
“也不经常。”谢刃合上书,“我这人,白天想什么,晚上就会梦什么,不过有一个梦例外。”
“是什么?”
“我经常会梦到一座孤城。”
一座被厚重积雪覆盖的城,冬阳惨淡狂风乱舞,黑云在远处压成一条线,巨石如机甲般四处隆隆滚动。玄色城墙高耸入云,数万只鸦雀盘旋半空凄厉嘶鸣,城门口的牌匾已经很破旧了,旧得看不出字,风一吹就要化成灰。
而风缱雪也亲眼见过一座同样的城,位于终年酷寒的北境。
他并不知道为何谢刃会梦到凛冬城,只能猜测或许是因为烛照神剑在被妖血淬出精魂后,拥有了一部分记忆,后又将这些记忆带给了谢刃。
“因为总是做同一个梦,我还特意去藏书楼查过,结果发现在修真界,这种暴雪孤城实在太多了,有天然的,有人为修建的,甚至还有幻境,长得也差不多一模一样,都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白。”
风缱雪接着问:“梦里都有谁?”
谢刃道:“梦里只有我,还有一支摇着铃铛的商队,走在最后的是个扎着小辫子的姑娘。”
风缱雪不解:“小姑娘?”不该是曜雀帝君吗?
谢刃笑着看他:“怎么,你又要说我不务正业,整天梦姑娘啦?她年纪不大的,也就十岁出头。”
商队,扎小辫子的姑娘。
曜雀帝君大战九婴的史料中,可没有类似记载。




云间有座城 第25节
风缱雪再度陷入疑惑,若这些不是烛照剑魄带给他的记忆,那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而在谢刃接下来说的梦境里,还有一把漂亮的银色长弓,剔透如幽月,手感如寒冰,搭载着火光熊熊的利箭,先是短暂地照亮黯淡长空,再重重射穿城墙。
“然后我就会被惊醒,也不知道城墙最后倒没倒,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个高人算算?看看这梦是会招财还是招祸。”谢刃这阵也不困了,伸着懒腰从毯子里钻出来,“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他打算去弄点水洗漱,却被风缱雪扯住头发:“不准走!”
谢小公子连连叫苦:“不走就不走,下回拽手行不行?”
风缱雪“啪”一声,往他面前拍了一支笔一张纸:“把你的梦画下来,那座城,那把弓,那三支箭。”
谢刃不明白:“画它干嘛?”
风缱雪答:“我好奇。”
谢刃哭笑不得:“哎,你这理由是不是稍微有点不讲理,况且我也不是很会画画,我不画。”
风缱雪又拎出一张桌子:“画下来,准你十天不用看《静心悟道经》。”
谢刃立刻正襟危坐:“不就是画幅画吗,你等着,包在我身上。”
只要不用看《静心悟道经》,那我就不是谢刃了,是谢道子!画个梦有什么问题,画山河社稷都可以撸起袖子一试!
少年一腔热血,提笔就来!
但热血并不耽误鬼见愁的画技。
过了一会儿。
风缱雪说:“你画得好丑。”
谢刃给自己挽尊:“我这不是还没有润色。”
“那你再润润。”
“好……不是,你别盯着我看行不行,我稍微有点紧张。”
“画画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又不会打你,为什么这只乌鸦这么大?”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乌鸦。”
“那是什么?”
“是小姑娘。”
“……”
“……”

刃自暴自弃把笔一丢:“我就这个水平了,你凑合看,话先说好啊,十天不用看《静心悟道经》。”
风缱雪沉思片刻,提笔自己画了一把弓。
谢刃:“咦?”
风缱雪将纸拿起来:“你在梦里拿着的,是不是它?”
谢刃惊奇地看着纸上栩栩如生的长弓:“你画画原来这么好?”那你写诗怎么那么烂,风家对子弟的培养这般缺胳膊少腿的吗?
风缱雪踩他一脚:“说重点!”
谢刃敏捷地躲过去:“对,就是这把弓,很有名?为什么你照着我这……几笔破画,居然都能还原成一模一样。”
风缱雪不知该如何回答:“本该有名,却也不有名。”
谢刃:“不懂。”
“本该有名,是因为它出身显赫。”
“有多显赫?”
上古两大兵器,一为神剑烛照,一为长弓幽萤,全部出自曜雀帝君之手。
“幽萤长弓?我好像看过图,不长这样。”
“也是街边买小话本送的添头吗?”
“……差不多,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书,正经书上也没有啊。”
没有的理由也很简单,烛照是经过千万次的妖血淬炼才有了灵气,幽萤却生而有灵,可惜不是赤魂照肝胆的斩妖灵,而是邪灵。据传这把长弓不辨善恶,只嗜杀戮,无论曜雀帝君朝着哪个方向拉弓,箭矢都会随心所欲地飞向它想杀的人——从不分妖邪与正道。
谢刃道:“我听说幽萤被曜雀帝君弃入火海,最终灰飞烟灭。”
风缱雪点头:“书中的确是这么记载。”
从炼制到毁灭,幽萤顶多在世上存在了十天,参加了一次诛妖之战,却伤了上千修士。
史官们在记录时,很有默契地集体抹去了这一桩事,以免影响曜雀帝君威风凛凛的形象。而在这种刻意安排下,关于幽萤的传闻也就渐渐被淹没于岁月长河中,现在提起上古兵器,除了烛照神剑,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幽萤长弓了。
谢刃又拿起那张纸:“你也没见过,怎么能肯定这就是幽萤?”
风缱雪道:“我看的书不是添头。”
谢刃:“哦,你们风家的正经藏书啊?”
风缱雪说:“差不多。”
是师父的书,所以一定不会出错。他当时翻看,只觉得这把长弓漂亮极了,比月光更剔透明亮,美丽华贵,便暗自记在了心里,打算找师兄弄一把一样的挂着当装饰,却没料到谢刃竟然会在梦中见到幽萤。
谢刃也挺喜欢这画中弓箭,天下生而有灵的兵器并不多,虽然是邪灵,但万一是曜雀帝君没用对呢,才十天就熔了人家,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风缱雪看他:“所以你为什么会频频梦到幽萤?”
谢刃被问住了:“这我哪知道。”
风缱雪心想,又是和血鹫崖的何归关系亲近,又是梦到幽萤,你果然很有入魔的征兆!
于是伸手掐住他的脸:“去看《静心悟道经》!”
谢刃转身就溜,就知道你说话不算话,我才不看。
风缱雪纵身去追,两人在林子里折腾得鸡飞狗跳,金泓与崔望潮也被吵醒了,都觉得很无语,干嘛呢这是?
崔望潮趁机又提了一遍:“金兄,你看谢刃那样子,我们还是回去,就算要进铁山,也得带着鸾羽殿的人来,何必与他们搅在一起。”
金泓将沉坠的佩剑装回乾坤袋:“不行。”
崔望潮低声嘀咕:“可火树林哪是人能穿过去的。”而且我还是个草包。
金泓耐下性子:“你还想不想去娶柳辞醉了?若想娶她,就做出男人的样子!”
崔望潮干咽一口:“……就算我去了火树林,她也看不到。”
风缱雪此时恰好从树林中出来:“她看不到,就不能听到吗?”
崔望潮:“啊?”
风缱雪斩钉截铁:“若能穿过火树林,我就带你去见她。”
谢刃听得一愣:“你还认识柳辞醉?”
风缱雪道:“不认识。”
谢刃:……那你是哪里来的这种迷之自信?
第27章
风缱雪只在梦珠里见过一次柳辞醉,但没怎么看清脸,于是问谢刃:“她很好看吗?”
谢刃正确回答:“记不太住,应该还可以吧。”
崔望潮替心上人正名:“好看,当然好看!”
修真界第一美女,哪里能不好看?就如金泓先前所说,想娶她的世家公子能从南列到北,其中也包括风缱雪名义上的远房兄长,银月城风氏的大公子风初止,他曾带着厚礼亲自前往秦淮城,结果一样被柳府管家恭恭敬敬地“请”了出来。
在这件事上,崔望潮稍微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你们风家的面子,也不是处处都好用。”
风缱雪提醒:“就算风家的面子好用,我也不会为你仗势欺人。”
崔望潮嘟囔:“……那你说这老半天。”
“你就只想着借他人之势吗?”风缱雪上前两步,他要比崔望潮稍微高一些,因此说话时更加姿态凛然,“若能穿过火树林,找到玄花雾外逃的真相,你就会在修真界声名远播,成为人们口中的传奇,柳姑娘只要不是与世隔绝,迟早会知道。”
崔望潮想象了一下,当自己以少年英雄的姿态登场时,该是如何威风的场景!
结果过于激动,满脸通红。
金泓:“……”
谢刃低声问:“你干嘛非得带着崔望潮?”
风缱雪嘴上答:“他虽怯懦自私,但本性不算坏。”心里想,带你一个是带,多两个也是带,若条件允许,他并不介意将整座长策学府都搬出来,让所有学子都历练一番,因为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过了一阵,崔望潮果然跟了上来。
四人很快就抵达了火树林的边缘。
热浪似刚揭开的蒸笼,蒸得人面上发红。风缱雪递给每人几枚冰珠,又将春涧交给谢刃:“按照我们先前定好的路线,明晚子时就能顺利穿出去。”
谢刃点头:“你们都跟紧我。”
崔望潮一想到要在这林子里走两天,不自觉就又想跑,结果被忍无可忍的金泓一脚踢了进去。
炽热的树干遇到春涧匕首的寒气,顷刻就会由赤红变成焦黑,再酥脆折为两截。刚开始的树木生得稀疏,轻易就能砍出一条路,但越往里走,地上流动的熔浆就越多,有些地方在踩上去时,甚至会有一种浮动感——就好像土壤只是薄薄一层包子皮儿,里面裹着滚烫的酱。
树木的生长也越发密了,还不是直直参天的那种,而是横七竖八各种形状,几乎将眼前遮了个严实。不断有着火的树枝往下落,崔望潮忙不赢地抱头躲开,一句“我们还是走吧”卡在嗓子眼,忍了半天,到底没说出来。
但金泓却开始打退堂鼓了,他原以为火树林就是一片滚烫的树林,既然谢刃与风缱雪能过去,自己没理由过不去。但现在看来,这里的危险远比想象更多,万一真的踩出喷涌红浆,又无法御剑飞行,仅靠着两条腿往出跑,岂非死路一条?
地面“噗嗤、噗嗤”地往出煮着热浪。
“嘶!”谢刃的手被树枝烫了一下,风缱雪取出伤药替他包扎,轻声问道:“还能行吗?”
谢刃满头是汗,嘴唇也干裂着:“嗯,你也小心。”
金泓看他的狼狈模样,再看看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灼热密林,心一横:“我们不进去了!”
崔望潮大喜过望:“我就说!”
谢刃瞥了两人一眼,他砍了一路的树,每一分力气都得用到正处,实在不想说话浪费。




云间有座城 第26节
风缱雪收好绷带:“现在已经没路了。”
金泓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谢刃撑着站稳:“还能有什么意思,这是火树林,就算用春涧暂时砍出了路,火就不会
再燃起来吗?哪怕你想不明白,也能回头看看。”
金泓急急望向来路。
春涧带出的寒霜虽有极厚一层,但在火舌的舔舐下,很快就会化为白气,焦黑倒地的树木上先是迸发出火星,后又重新变回灼烫红炭,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崔望潮:“这……”
“走吧。”谢刃刚欲继续前行,却被金泓挡住:“等会儿!”
谢刃不耐烦:“你又想做什么?”
金泓道:“送我们出去!”
谢刃“嗤”一笑:“你还挺会想,怎么不说让我把你背出去?”
他又热又累,情绪也烦躁极了,全靠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在硬撑,滚烫的热雾能让整个人都燃成炮仗,经不起任何没事找事,眼底与语气都鄙夷:“闪开!”
“你们清醒一点!”金泓指着前方,“路只会更难走,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又不是没有别的路能进铁山,无非是绕一些罢了,何必逞英雄白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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