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有座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语笑阑珊
风缱雪反手一扬,一道银白寒光自远处飒飒飞来,熟门熟路钻进乾坤袋中:“现在有了。”
谢刃:“……你刚刚是收了降魔伞的灵脉吗?”
风缱雪:“嗯。”
谢刃默默一竖大拇指,够狠。
而与此同时,崔望潮正在苦心分析,分析哪里的妖邪比较温和讲理。
井中不行,投井自杀肯定怨气足,养出红衣怨傀都有可能。
城墙不行,从遥遥高处一跃而下,摔个粉身碎骨,谁还能心平气和?
街上也不行,死在街上的,要么孤苦无依,要么突然暴毙,估计都装了一肚子火。
就这么一一排除,最终选定了一处高阔大宅,虽然因为岁月的侵蚀,外观已经很摇摇欲坠了,但旧时气派仍在,主人寝室中央摆了一张红木雕花大床,崔望潮觉得能在这里走完人生路的,基本已经享受够了荣华富贵,离开时必定十分安详。
谢刃跟在后头,见他念念有词挑三捡四,不懂这是个什么路数,风缱雪也不大明白,于是两人静静看着崔望潮从袖中抽出一张符咒,开始以术法召孤魂。
初时没什么反应,谢刃等得都有些犯困了,觉得是不是符咒不好用,刚打算自己也试试,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是真的很暴,也很爆,跟打雷似的,别说原本就提心吊胆的崔望潮,就连风缱雪也心中一颤!
云间有座城 第22节
屋里的红木大床“嗖”一声飞起,一名身穿锦缎的中年男子面目狰狞,在空中现出身形!谢刃看着对方身上的赤黑怨气,恍然大悟:“原来崔望潮方才精挑细选,竟是为了找出城中最强的凶煞?”这种等级,这种模样,放在修真界也能排进前十啊,好厉害!
崔望潮已经吓疯了,幸亏手中有浮萍剑,才能勉强挡住几招。这时另一名弟子机灵,从地上捡起降魔伞“哗”一下打开,刚好接住对面伸来的凶爪!
伞当场被撕个粉碎!
谢刃震惊道:“风兄,你也收得太彻底了,怎么连一点点防护都不给人家留。”
风缱雪拔剑出鞘:“事多!”
谢刃跟着一道攻上去:“我哪里事多啦!”
崔望潮见来了帮手,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想往外跑,结果闹出的动静太大,被凶煞一眼看到,谢刃挥剑想拦没拦住,眼睁睁看着那股怨气冲向屋外,继续缠住了崔望潮。
鸾羽殿与崔府的弟子想上去帮忙,又哪里是凶煞的对手。谢刃大声提醒:“攻他心口!”
崔望潮踉跄两步站稳,右手挥剑奋力一刺,整个人直直扑进凶煞怀中!
谢刃:“?”
崔望潮魂飞魄散:“救命啊!”
风缱雪当空一剑,片片落花化为闪着寒光的绳索,自凶煞胸口穿过!对方大吼一声松开双手,弟子们趁机将崔望潮拉了回来。
怨气不断向四周飘散,又不断地往中间聚集,男子的身形也在逐渐长高,很快就变成了原先的两倍大,崔望潮早已连滚带爬地逃了,风缱雪手中握紧花索,扭头看了一眼谢刃,见对方微微点头,便骤然发力,将凶煞整个甩到谢刃面前!
红莲烈焰轰然炸开,迎风向四处蔓延,风缱雪提醒:“留他一命!”
谢刃四下看看,一剑将其挑离火海,丢进了一旁的池塘中。
火势熄灭,凶煞的身形也恢复如初,被火烧得破破烂烂,再不能为非作歹。
风缱雪用花索拖着凶煞,将他带离了冒烟大宅。走到一半,又遇到了崔望潮,谢刃用剑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还是不是人了,我与风兄好心帮你,你却带着弟子转身就逃?”
崔望潮:“……”
“给!”谢刃将风缱雪手中的绳子夺过来,丢给崔望潮,“好好牵着,跑了算你同谋!”
崔望潮瞄了眼花索另一头的漆黑“同谋”,浑身汗毛都竖了,赶紧把绳头丢给弟子,自己跟在谢刃与风缱雪身后,再不肯多看脏东西一眼。
一行人还是回了先前那处废宅前,谢刃问:“谁来审他?”
崔望潮赶紧摆手:“我不行。”
“谁说你了,闭嘴。”谢刃用胳膊一顶风缱雪,“风兄?”
风缱雪道:“好,我来。”
他站到凶煞面前,看着破烂脑袋,又皱眉:“崔浪潮。”
崔望潮很惊慌:“都说了我不行啊!”
风缱雪吩咐:“你脱衣服将他的头包起来,只露眼睛。”
崔望潮:“为什么?”
谢刃却听出端倪:“你会摄魂术?”
风缱雪答:“是。”
谢刃吃惊极了,压低声音:“这可是禁术,你们风家那么……你是偷偷练的吗?”
风缱雪反问:“禁术怎么了,你还看过《画银屏》,不一样是禁书?”
谢刃心说,禁书和禁术能一样吗,而且我看的也并不是《画银屏》,而是《画很屏》!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于此的时候,再加上他发现崔望潮在听到“画银屏”三个字后,居然还流露出了羡慕之情,顿时就觉得,行,我确实看过。
凶煞黑乎乎的头被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风缱雪总算稍微舒服了些,双眼盯着对方,轻声问:“那颗头是谁的?”
凶煞目光发直:“九婴。”
崔望潮倒吸一口冷气,咋咋呼呼地喊了一嗓子:“谁?”
风缱雪极烦他:“闭嘴,崔浪潮!”
而崔望潮已经开始绝望地想,啊,九婴,金兄八成已经死了。
凶煞的语调很缓慢,据他所言,那颗头是上个月刚刚出现的,从地底深处冲出后,就整日飘浮在长街小巷中,不断穿透各路妖邪的身体,又不断钻出来,如此杀个不停。
“最近可还有其余修士来长夜城?”
“没……有。”
谢刃也道:“最近各大门派刚刚开始选拔新弟子,学府里也要考试,正是最忙的时候,确实没工夫再来此处。”
至于金泓与崔望潮为何要来,还是为了各自手中的剑。金泓经过多日练习,总算能比较自如地控制灭踪剑,但春潭城附近因为炼器师的关系,实在找不出几个妖邪,崔望潮便提议来长夜城练手。
结果运气太差,刚一进城,就撞到了头。
谢刃猜测:“九婴不断在城中横行捕杀,是想吞噬怨气,收为已用?”
风缱雪道:“也有可能是想找合适的宿主。”
谢刃虚握了一下剑:“那金泓……”
风缱雪拍拍他的肩膀:“只要找到的及时,就还有救。”
凶煞又说,九婴的首级最常在城南出没。
谢刃与风缱雪拿剑去寻,崔望潮不敢独自呆在此地,便也脚步匆匆跟了上去。
长夜城是真的破,真的荒,也是真的大,差不多能顶三个长策城。
城南连像样的房屋都没一间,空荡荡一眼就能望遍。
风缱雪道:“九婴的这颗头颅像是喜寒,不如去井中看看。”
谢刃点头:“好,那你在上头等我。”
风缱雪看了眼井口脏兮兮的苔藓,眉头紧皱,将谢刃挡在身后不准他动,扭头叫:“崔浪潮!”
第24章
崔望潮已经发现了,只要风缱雪一叫自己,不对,是一叫崔浪潮,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此时此刻,他看着那像是几百年没清理过的污黑井口,头摇成拨浪鼓:“我不下去,让谢刃下去!”
谢刃双手抱着剑:“凭什么是我下去,金泓到底是你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
“你不是最有本事吗?每年的宴会都出尽风头。”崔望潮梗着脖子强辩,“当然应该你去救!”
风缱雪道:“救人可以,拿你的匕首换。”
崔望潮立刻警觉地摸向腰间,他所佩的匕首名唤春涧,由天然冰石打磨而成,不说价值万金,但确实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现在要白白交出去,心中自是不愿。谢刃见风缱雪看上了匕首,便恶霸帮腔:“给不给?不给我们可就走了!”
“……”
金泓还在被鬼头带着满场飞,崔望潮别无他法,只好咬牙解下匕首:“给,行了!”
风缱雪接到手中,对谢刃说:“走。”
崔望潮急了,抬手挡在二人面前:“白拿了东西就想跑?”
“跑什么?”风缱雪问,“现在不是去救金泓吗?”
崔望潮怒道:“那你们怎不下井?”
风缱雪答:“因为金泓又不在井里。”
一语既出,谢刃也愣了:“不在井里?”
风缱雪伸手一指。
众人顺着他的方向看上去,那高塔巨鹰上负手站着的金袍修士,不是金泓,还能是谁?
崔望潮瞠目结舌:“金兄?”
谢刃冷声道:“他现在可不是你的金兄。”
崔望潮干咽了一口:“他……他是被九婴侵占了神识?”
风缱雪拔剑出鞘:“各自小心。”
见底下的人已经发现了自己,金泓,或者说是侵占了金泓身体的九婴口中发出古怪的笑声,风吹得他一身家袍如金鹏展翅,脚下踩着灭踪剑,在空中来去自如,倒是显得比金泓本人还要熟练。
崔望潮往后挪了几寸,想着对方若真是上古妖邪,那还是走,反正金兄已经这样了,不如告诉家中长辈,由他们去想办法,总好过在此送命。
谢刃问:“你是打算下半辈子都挂在我身上?”
崔望潮:“没有,没有。”
然后手一直抓着人家的袖子,指节都泛白了。
风缱雪握住谢刃的胳膊,带着他一起冲向黑塔高处,崔望潮猝不及防摔了个屁股墩儿,在“跟过去帮忙”和“算了反正我又没什么本事”之间,迅速选择了后者,于是带着弟子躲了起来。
九婴看着对面的两人,声音含混:“不知天高地厚!”
风缱雪想趁此机会让谢刃练练手,便没有使出全力。谢刃的剑术虽也精进,但他平时已经习惯了用红莲烈焰斩妖,这回九婴躲在金泓的躯壳中,总不能图省事一起烧了?出招时难免处处受制。见两人一路且战且退,九婴挥袖扫出一道水柱,想将对方困住慢慢虐杀,却不料谢刃等的就是这一招,两道红莲烈焰似巨蟒在空中盘旋,水柱瞬间被蒸腾成滚烫的雾!
九婴瞳孔骤然紧缩!眼前熟悉的火光,将回忆生生撕扯回千年之前,也是一道如此该死的红莲火光,裹着那把同样该死的烛照神剑,将自己生生砍成两截!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竟还有?!
震怒令他的杀意更加明显,满心只想将对方的魂魄也吞噬嚼碎!但这具新占据的身体却不配合,一直在挣扎抵抗。九婴已经在地下待了太久,久得他直到现在,依旧无法甩脱那种沉闷的晕眩感,便踩着灭踪剑升到高处,袖中水柱未及时收回,恰好将三只高塔巨鹰打得开始转动。
灰尘与碎石掉落如雨,崔望潮胆战心惊地想,这地方怕是要塌。他警惕地盯着,准备一有苗头就撤退,巨鹰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简直呼啸如风轮,三座黑塔也被带得缓缓移动,在地上拖出巴掌宽的裂痕!
崔望潮赶紧带着人往外跑,脚下却一个打滑,骨碌一跤滚入一处……这是秦淮城?他的思绪像是被人瞬间抽离,恍惚过后再回神,却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见面前有波光粼粼的河,有开满繁花的船,杨柳轻柔抚过侧脸,甚至还有嗓音美妙婉转的歌姬在吟唱。他抽出佩剑胡乱一砍,什么都没砍中,只有虚无的空气。
谢刃同样被卷入了幻象。
他看到的是一场混乱激烈的诛妖之战!无数看清的、看不清的妖邪如潮水般涌出地面,关键时刻,一道红莲烈焰横贯千里,威风凛凛的火舌将所有凶煞都吞了个干净!
风缱雪反应最快,在幻境边缘便已腰身一转,御剑重新向高处冲去!没有了谢刃,他自不会再有所顾忌,眉宇间锋芒骤厉,凛冽一剑降下隆冬寒霜,冻得那站在塔尖的九婴后退几步,浑身立刻结满冰花。
塔下浓烈的阴气盘旋不散。九婴没料到风缱雪竟如此厉害,他一时摸不清对方身份,于是转身想逃,又哪里能逃得掉!一道寒冷的冰索如毒蛇绞上它的咽喉,风缱雪奋力往后一拽,另一手贯满灵力拍向金泓后背,生生将那颗鬼头从他体内震了出来,“砰”地撞上硬墙,磕开一个黑漆漆的洞。
金泓的身体被他顺手挂在塔尖,摇来晃去,气若游丝。
风缱雪抽出一截白练,横七竖八将那颗头牢牢包裹起来,又塞进收煞袋,这才有空踹了巨鹰一脚,低声喝斥:“回去!”
黑塔又缓慢地挪回原处。
黑雾消散,城中重新恢复平静。
一直受困的谢刃与崔望潮这才发现,自己距离对方不过几步路,刚刚却遥远得像是隔了两座城,眼前耳中皆是幻象,浑不知身侧还有旁人。
云间有座城 第23节
风缱雪拖着金泓稳稳落在地上。
“金兄!”崔望潮赶忙迎上前。
谢刃刚准备问九婴的下落,迎面就飞来一个收煞袋:“头,收好!”
“……”
谢刃不可置信,用两根手指拈起袋子:“九婴?”
风缱雪点头:“嗯。”
谢刃惊奇:“怎么做到的?”
风缱雪用一条帕子擦了擦手:“它被你的红莲烈焰灼伤,无法继续控制金泓的身体,我便趁机将它拽了出来。这颗头刚苏醒没几天,再加上又只是九首之一,所以并不难对付。”
前半段话是假,后半段话是真。这颗头颅的威力比起当年的上古妖兽,可能连千之其一都不及,刚刚谢刃若能不顾金泓地放手一战,应该也能将其降服。
谢刃系好收煞袋:“没看出来,风兄你还有两下子,对了,刚刚的幻境又是怎么回事?”
风缱雪问:“你听过掠梦鹰吗?”
“那种以梦为食的妖兽?”谢刃看向黑塔顶端,“原来就是这三位兄弟,刚才突然轰隆隆动起来,我还当是九婴的同伙。”
“掠梦鹰喜欢漫长黑夜,长夜城又恰好终年不见光,它们会选择在此长居,并不奇怪。”风缱雪走向另一边,递过去一粒伤药。
在九婴抽离身体后,金泓其实已经醒了,也记得发生过的事,他惊魂未定地粗喘着,干涸的嘴唇里勉强挤出一个“谢”字。
谢刃靠在旁边树上,习惯性嘴欠:“哎,姓金的,你怎么不向我道谢?”
崔望潮气恼:“你说话都不会看时机吗?”
金泓瞥过来一眼,实在不愿搭理,撑着刚坐起来,塔上的巨鹰又“咯吱咯吱”地动了起来。
崔望潮立刻拔剑出鞘,金泓也握向剑柄,却被风缱雪按住:“无妨,是掠梦鹰要取食。”
“取什么食?”
“方才的两粒梦珠。”
不远处的草丛中,正隐隐滚动着两粒发光的珠子,巨鹰张开尖锐的嘴,梦珠果然主动向塔尖飞去。谢刃却不愿:“我可没答应做梦喂它!”
言毕,风风火火御剑就去追,崔望潮不明就里,见谢刃飞身去夺了,自己也赶忙跟了过去,学他将另一粒珠子牢牢攥在手中!
结果攥得太用力,碎了。
“……”
这场梦如棉轻柔,又像水一般不可控,似画卷徐徐铺展开,将现场所有人都裹了进去。
于是大家被迫共同欣赏了一下崔小公子的梦。
秦淮河,垂烟柳,歌舞升平繁花似锦,一名非常漂亮的黄衣姑娘正在崔望潮的陪伴下挑选首饰,谢刃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觉得甚是眼熟,过了一会儿想起来,这不是修真界第一美女,柳辞醉吗?
而崔望潮已经开始和人家成亲了,穿喜服骑白马,昂首挺胸春风得意,跟状元还乡似的。
谢刃:“噗。”
梦是在洞房花烛时消散的。
谢刃已经笑得直不起身,靠着树直嚷嚷肚子疼,又道:“崔望潮,原来你一天到晚的,脑子里都在想这个呀?”
风缱雪:“……”
崔望潮面色赤红羞愤欲死,手都在颤,觉得还是再来一颗九婴头把自己带走算了,活着没意思。最后还是金泓实在看不下去,瞪了谢刃一眼,训道:“柳姑娘貌美心善,喜欢她的人多不胜数,想娶就想娶了,有何可笑?有本事将你的梦也放出来,我倒要看看有多正义凛然。”
“看就看。”谢刃答应得干脆,将自己的梦珠也抛向空中。
宏大浩瀚的战场再度铺开,天昏暗得像是要坠入永夜,却偏偏裂开一道鲜红的云隙,无数鸦雀盘旋飞舞,千万修士御剑迎风,风吹得他们的道袍高高飘扬,妖邪的头颅落了满地,江河被鲜血染红,再被红莲烈焰焚烧成暗红色的雾。
一只巨兽张开生满獠牙的大口,咬断了这场梦。
谢刃得意:“怎么样,斩妖除魔,够正义凛然?”
被这么一对比,崔望潮更加沮丧了,他虽然看不惯谢刃,但怎么人家的梦想就这么能见人?而金泓也没料到,谢刃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能交出一张讨长辈喜欢的答卷,冷脸撑着剑站起来,问:“你们下一步有何打算?”
风缱雪道:“写一封信回长策学府。”
谢刃纳闷:“我们不回去吗?九婴的头还在这。”
风缱雪道:“先去铁山看看,玄花雾若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我猜有人在暗中帮它。”
谢刃点头:“也对,那就听你的。”
金泓瘸着往前走了两步:“我们也一道去。”
崔望潮受惊:“啊?”
金泓却打定了主意,可能是受到谢刃梦境的刺激,也可能是觉得自己斩妖未遂,反被九婴夺走神识太丢人,所以急于找回场子,总之是一点都不想灰溜溜地回鸾羽殿。
谢刃侧头:“如何?”
风缱雪答:“随便。”
第25章
铁山虽然担了个“山”的名号,但更像是一块奇形怪状的饼,黑漆漆盖住山石与峡谷,从高处往下看时,只觉得毫无生机,瘆得慌。
崔望潮道:“书上都说铁山是在女娲补天时被熔,你却说是烛照神剑为了困住玄花雾所为,有证据吗?可别害我们白跑一趟。”
“怕白跑,就回去啊。”谢刃手中转着回旋镖,“我又没让你们跟着。”
崔望潮气急:“我们现在也算结伴同行,你就不能先透个底?”
谢刃瞥他一眼:“你的女娲补天是从书上看的,我的烛照神剑也是从书上看的,至于哪本是真哪本是假,不得亲眼验证过才能知道?”
崔望潮正色强调:“我看的书是正统史书,年年考试都要考。”
谢刃语调无赖:“我看的书是街边买香艳小话本时送的添头……嘶,你又掐我!”
风缱雪捏着他胳膊的一小块皮肉,很无情地再一使力。
谢刃泪眼婆娑:“我闭嘴,我闭嘴还不行?好好好,烛照神剑与玄花雾的事,是师父告诉我们的,疼!”
风缱雪这才松开手,继续往前走。
听到竹业虚的名号,金泓与崔望潮也就打消了疑虑,同时对银月城风氏的手腕有了全新的认识,毕竟旁人若是敢这么掐一下谢刃,八成已经被烧成了秃头,哪里可能叫苦连天地求饶。
谢刃揉着酸痛的胳膊,紧追几步与风缱雪并排,委屈兮兮地抱怨:“你上回都把我掐紫了。”
风缱雪看他一眼:“不行吗?”
谢刃大感不公,当然不行啊!掐人是什么怪毛病,我又不是铁打之躯,但转念一想,又换了种思路:“那掐完之后,能减点债吗?”
风缱雪没忍住,侧过头偷笑。
谢刃看着他脸上的小酒窝,自己也乐,还挺有成就感,刚准备再说两句,风缱雪却递过来一把漂亮的匕首:“给。”
“……”
跟在后头的金泓看到,疑惑地问:“那不是你的春涧吗?”
崔望潮正心痛呢,又不好说我不敢下井找你,所以被风缱雪讹了去,便含糊道:“他们救了你,问我要了这把匕首,算了,反正只是好看,也没什么用途。”
话刚说完,就见谢刃随手一拔,匕首锋刃光寒,周围草木瞬间覆上白霜,树上的露也变成冰。
崔望潮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为何自己拿的时候,春涧就只有“被别人羡慕”这一个作用?
谢刃也没想到匕首竟有此等威力,一时也愣了。
风缱雪道:“送你。”
谢刃不解:“干嘛突然送我东西?”
风缱雪答:“因为我掐紫了你的胳膊。”
谢刃将匕首还回去:“我不要,这东西可不便宜。”
风缱雪继续说:“去铁山用得着。”
金泓听到之后,几步跟上来问:“去铁山要用这把匕首?”
风缱雪扬手一挥,在空中铺开一张巨大的地图。
因为地面被厚重铁石覆盖,所以铁山一带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来自地下的灵气,根基不够深厚的修士一旦进入,往往会感觉焦躁晕眩,而佩剑也会受到铁石干扰,变得忽上忽下摇摆不稳,御剑飞行并不是个好主意,只能靠双腿走。
根据炼器师们多年总结,进铁山的路一共有两条。
一条比较绕,路线画得如蛇行,还是条狂躁不识路的蛇,缺点是费时,优点是安全。
另一条是捷径,不过得穿过一片灼热的火树林。对于琼玉上仙来说,这自然不是问题,但随行还有另外三人,所以当他看见崔望潮带的寒石匕首后,就顺势要过来,又暗中加了一道仙法,用来给火树林降温。
风缱雪道:“春涧既然认你,那你便拿着它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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