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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养我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川澜
她握住诺诺手腕,不许他回头去面对元洛,生怕他再起冲突会有危险。
元洛几句话说得等于上刑场,他加速表演完,趁着诺诺还没动,赶紧消失,拽着江淮躲开。
该上场的医生及时进了观察室,温声交代:“好了,两个人都没什么大事,今晚打了针可能会不太舒服,如果家不在附近,你们选择住院,或者在旁边的酒店都行,最好不要奔波太远,等明天好转再走。”
喻瑶轻声说:“我不想住医院。”
离十二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她的生日要到了,她不想跟诺诺在病房里过。
想要一个安静的,没有任何人干涉的地方抱紧他。
诺诺把衣服给喻瑶裹好,又朝医生多借两件外套,全披在她身上,把她抱下床:“我们不在医院。”
离私立医院几十米外就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也幸亏喻瑶向来喜欢把证件随身携带,而诺诺自从有了身份证,每天都当成宝贝贴身放着。
夜已深,酒店大堂空旷寂静,接待的前台递交房卡,是一整层没有其他人入住的套房。
脚步错乱地进入房间,关上门那刻,墙上亮着淡淡光雾的花式挂钟显示夜里十一点五十,离零点只剩下十分钟。
喻瑶裹了多件衣服,背抵上门板的时候,最外面的那层就已经滑落,掉在地毯上。
空气里浮着很浅的木香,有一丝像诺诺身上的味道,放在平常是能够让她安心的,但今晚一切像是被逆转,她闻到这个,只觉得震颤想哭,心脏在胸腔里猛烈悸动,无法平息。
喻瑶手还是冰的,在轻微发抖。
即便是大火现场,也没有像溺水时那么清晰的感觉。
她离死亡,离跟诺诺分开仅有一步之遥。
他总在穷尽自己来保护她,无论她身在哪里,他都会不惜一切把她找到,一次一次带她逃离,不在意她怎样收敛着爱意,控制着交往的节奏,不准快,不准急,不准越界,不准得到他渴望的,她把控他每一步的方向,而他永远没有怨言,义无反顾地追逐她。
喻瑶拽着诺诺的衣服,水都干了,凉得像结了层冰。
钟表在不停前行,诺诺把她压向门板,揽着她腰,不让她肿痛的左脚落到实处。
他低下头,字字句句说得艰涩沙哑:“老婆……对不起,我发现得晚了,跑得……太慢了,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在酒店房间里,我做了蛋糕,但是才刚刚抹好胚,还没做出小花……”
喻瑶听不了这些,抱住他的背,手用力按在他清瘦的骨节上,有什么火烧火燎的东西从心底炸裂一样蔓延,烧向四肢百骸。
诺诺牙关间溢着淡淡血腥,已经疼到额发湿润。
从针打入他身体开始,或者更早,从他追到那个住宅区的大门外,说出门牌号和姓氏开始,他就如同被扯成两半。
一半是白,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那个暴雨的深夜是怎样奄奄一息蜷在路边,勾住瑶瑶的裙角,知道他是狗勾,是许诺,是喻瑶最干净简单的恋人。
另一半浓红到黑,疯狂吞咬,抢占他的意识,他却依然不够清楚自己的身份,叫什么,有多少经历,只知道他在用尽所能排斥抗拒,想留下他赖以生存的这抹白。
就要失去了。
他怀里的人明明抱得这么紧,却像是在一点点对他抽离。
无形的记忆在错乱着交融,牵连每一根细枝末节的神经,随着药物流遍全身,他冷到发颤,头疼得痛苦不堪,但却极度清醒。
脑中满得胀裂,又好似空到虚无。
什么都是模糊燥乱,组成无数钢针刺着他,可唯独一件事那么清晰刻骨地扎在他每一寸意识里。
他的瑶瑶。
作为许诺,那些抑制不住的情感早已勃发,作为另一个正吞噬着他的人,有更狂热,更汹涌压抑的爱意在歇斯底里冲垮他的理智。
“我……在床上和门口都放了小灯,金色的,想给你看,我卖木雕赚了很多钱,卡就在你的枕头下面,老婆,我想给你买房子……”
诺诺漆黑的眼定定望着喻瑶,透明水迹从里面无意识一般滚落,流到她柔软的脸上,顺着下巴弄湿衣领。
“我还买不起太大的,可不可以先选一个小些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半张床就够了,我给瑶瑶买婚纱,买有钻石的戒指,等下次,下次我求婚的时候,瑶瑶能不能答应我……”
喻瑶的手压住他后脑,手指穿插进他短发中间,眼睫带泪,仰头吻他的唇。
太凉了,在战栗着。
喻瑶吮他,抵开他微合的齿关,尝到让她更加溃败的血腥味。
“为什么咬自己,”她迎来他变本加厉的掠夺,那些浅淡的锈气从他口中过度到她的舌尖,逐渐分辨不清是交融,还是自己也在纠缠里被他弄破,“别咬自己。”
咬我。
你可以咬我。
喻瑶的第二件外套也掉下去,她靠着门,又撞入他怀里,能将人烫化的手从蝴蝶骨到腰间,最后一件也因为越来越烈的拥吻脱离掉,只剩下贴身的薄薄里衣。
掌心终于也越过了这一层布料。
喻瑶眼里漫上水汽,仰着头呼吸,微张的唇舌又被他不知满足地覆盖,她听到他说:“瑶瑶,我今天没带礼物,我只带了自己……”
他空荡荡来的,奉上所有,也不过一个他自己。
喻瑶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退开少许,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过半臂的距离,房间里只在墙角亮着一盏自动打开的落地灯,稠黄的光线照到这里,仅剩下末尾。
这一段末尾落在诺诺脸上,如在传世名画上涂抹了金粉,喻瑶看着他长睫微微合动,略翘的狭长眼尾通红到惑人,眸中潮湿绮丽,又像两汪她看不懂的无底深潭。
他和从前一样赤诚火热,每一个抬眼低喘都在蹂躏她的忍耐力,可在对视的某一刻,他又在夜色里清冷张扬,似乎错位地变成一个她从未熟知和亲密过的,却勾着她抵死沉沦的陌生人。
男人在这种时候,竟会连气质都变了吗。
喻瑶不想思考。
她只知道眼前人是她的诺诺。
墙上的钟转到零点。
扯乱的布料下,喻瑶胸口不断起伏,朝诺诺点头:“带自己足够,我要了……”
她暖香的长发垂过他手臂,饱满红唇贴上他的耳廓,嗓音轻而软,绞磨掉他身体里爆发那些的痛苦和煎熬。
“是不是还不知道睡是什么意思?老婆教你。”
“姨妈结束了,今天没有喝酒,你是清醒的,我也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理智。”
“诺诺,我脚还疼,你记得……要抓着我脚腕,或者,把我的腿环在你腰上,不要让它掉下去……”
“用你自己,来祝我生日快乐。”
她末尾的话没能说完,嘴唇就被人沉重喘着凶狠掠取,她双脚离地,跌入厚软的被子,氧气被蚕食的一丝不剩。
喻瑶被拽入一片沸腾的深海,永无止尽坠落,全世界只有浇不熄的燎原烈火和狂乱心跳,以及她哽咽着的,抑制不住的破碎喊声。
他彻底失控,肆无忌惮的同时,俯身咬住她嫣红滚烫的耳垂,似泣似哄问:“瑶瑶,我这样动,你喜欢么?”
第42章 假扮纯情
喻瑶在教会诺诺说话写字的时候, 根本想不到她最终亲手教给他的,是怎样探索和开拓她自己, 从眉眼到脚踝,从紧张收拢,到完全没了把控的泛滥潮涌。
她没有全程看过诺诺做木雕,但在意识迷乱的时候,恍惚觉得自己竟像是一个操控着他的身体,带他启蒙的青涩老师。
牵引他的手,教他去认识这个世上最让他醉心痴迷的珍稀木料,一块……有生命有温度有回应的木料。
她年轻美貌的木雕师仿佛生来就拥有绝佳的天赋和水准,终于触摸到这块他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昂贵木料时, 颤抖掀掉了覆盖着它的那层阻碍, 沿着它的起伏小心摩挲, 很快就被日思夜想的宝物疯狂吸引着, 加重力度,恣意寻找着他最需要的突破口。
木料珍藏多年, 从未被雕琢过,如今落到了他的掌中。
他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工具, 他自身就是最温柔也最强硬的雕刻刀。
木料本以为自己可以占据上风, 要引导这位木雕师如何动作。
但它并没有机会, 刀刃已经轻缓又迫切地划过了木料上每一寸,他明明心急,初次尝试雕刻的刺激让透明汗水不停滚落,但偏偏不肯缺少任何步骤, 将一块在他股掌之间的骄傲木料把弄到放软泛潮,不由自主听命于他。
喻瑶这才发觉自己作为老师,在这件事上能教给年轻木雕师的居然少到可怜, 在木料真正属于他的那刻起,一切都被蒙上玫瑰色,呼啸着坍塌脱轨。
刀刃突破进木料最珍贵脆弱的核心。
木雕师的汗和泪把木料浸湿,将他一半灵魂这几个月来,另一半灵魂将近二十年梦寐以求的唯一珍宝据为己有。
将近凌晨三点时,喻瑶深陷在快要揉破的枕头里,眼帘到锁骨一片晕染开的浓重胭红,乌黑长发散落在雪色床榻上,犹如身在摇荡不停的船只中,随着愈发磨人的幅度双眼迷离。
房间里盘旋着燥人的烫,到处是细碎声音。
她力竭前,视线模糊地扫过了墙上的钟表,她真的已经疯了,二十四岁第一天,她要融化在这个人钢铸一样的双臂间。
可她那么喜欢。
喜欢得不能言说,即使早已疲倦嘶哑,但心脏被爱意和交融填满至极限的那种喜悦餍足,哪怕到了微微刺疼的程度,也还是心甘情愿地放任他索取更多。
喻瑶勉力抬起手,摸了摸他灼热的脸,指尖扫过他湿漉漉的睫毛,忍不住小声喊他:“诺诺。”
她快撑不住了。
随时要昏睡过去。
一句混着爱和欲的称呼,换来他重重呼吸,铺天盖地的亲吻,和更加收敛不住的为所欲为。
“瑶瑶,你喜不喜欢。”





你可以养我吗 第53节
“我让你舒服吗。”
“你亲亲我,求你……再亲亲我……”
喻瑶坚持不了闭上眼的时候,拉过诺诺,吻在他唇上,灯光在他双眸间短暂滑过,里面深暗欲滴,像狂涌的墨和血,她含糊地说了一句:“诺诺,别哭啊……”
他炽热的手盖住她眼睛,有水痕滴在他指缝间,缓缓渗到她的眼角,也像流泪一样滑下去。
喻瑶最后那点清醒意志消散掉,安静地在他怀里累到昏睡,过了许久,房间里叫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渐小,窗帘细细的缝隙外,黑沉天色有了一丝亮,他缓慢移开手,借着墙角微弱的那片昏黄光线,垂眸看她。
他目光一寸寸描摹过喻瑶的五官,绷紧的手指抓住她枕头两侧,轻软布料发出很小的撕裂声。
那个当成梦一样,只能隐忍着,深埋在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的骨血深处,他拿命去换也在所不惜的人。
此刻乖顺地窝在他臂弯里。
躺在他身下。
从深秋到春末,他住进她的家,做她心爱的小狗,追着她缠着她,凛冽寒夜里的病床上,成为她全心交付的恋人,从零点到现在,他又拥有了她的全部。
他是她一声一声唤着的诺诺。
但他也是……
幽暗房间中,凌乱的大床上,空气里还满是狂热的旖旎。
他低下身,把喻瑶抱住,环着她细窄的腰,扣紧她汗湿的后脑,压向自己剧震到疼痛的胸腔。
他也是容野。
喻瑶最厌恶的,在她从小到大的印象中,从未给过她任何一丝好感的那头阴暗豺狼。
纯白底下掩盖的所有暗红全数被唤醒,复苏到他身体里,脑中那些对撞的剜痛逐渐平静下去,再怎么抗拒,再挣扎着想做被喻瑶深爱的诺诺,他该有的心智记忆也还是回来了。
二十几年的容野和走过三个季节的诺诺,在一幅伤痕累累的身躯中艰难地融合。
容野鼻息混乱,低喘着靠向床头,把喻瑶搂到身上,扯过被子将自己和她缠在一起,长睫半掩的眼瞳里溢满沉暗血色。
诺诺是她的爱人,容野却连一个走近她的资格都没有过。
一无所有的人根本不是那只失智小狗,是他。
连一个名字,姓氏,活下来的机会,这些人人天生该得到的东西,于他而言都是奢侈。
他生来并不姓容,而是姓秦。
他母亲容子妍是容家众星捧月的千金,自小被灌输婚姻必须实现家族价值的思想,容子妍反抗失败,被说一不二的父亲联姻嫁给了秦家的长子秦历城。
秦家那时如日中天,秦历城也一直明目张胆地追求容子妍,被甩脸拒绝多次,还是强取豪夺地娶回家,百般宠着,盼望快点有一个孩子能拴住她的心。
孩子确实是有了,但容子妍偷偷想打掉,是秦历城哄她生下孩子就答应离婚,才勉强保下来,孩子八个月时,秦家天降横祸破产,秦历城入狱,入狱前惨笑着告诉容子妍,他从未打算过离婚,不过是在骗她。
容子妍崩溃,孩子太大已经不能引产,而容家永远利益至上,这段维持不到一年的失败联姻让容家丢尽了脸面,成为圈中笑柄。
容家掌权的是容子妍的父亲容绍良,对这桩婚事的走向也心怀郁郁,逼迫狱中的秦历城离婚,手续签订后不久,秦历城年轻病逝,至死没见过自己的儿子一面。
而生下来的那个小孩,离开母体的一刻起,容子妍就厌恶地和他撇清关系,想方设法要父亲处理掉他。
并不是每个母亲都无条件喜爱孩子,即便这个孩子十月怀胎,用她的精力血脉滋养,但因为怀的时候情非所愿,身体里又流淌着憎恨的人的血,还会耽误她未来的人生,容子妍无论怎么尝试努力,都对他生不出正常的母子感情。
冰冷,厌弃,嫌恶,别说喂养他,就连多看几眼跟秦历城三分像的五官,都觉得要发疯。
她出了月子,要求容绍良把孩子弄走,只要消失,怎么处置都行,她像要快速摆脱过去的阴影,急切寻找新的恋爱,容绍良眼看她精神状态不稳定,加上跟秦家联姻的失败决策,不好再逼她,于是放她自由。
而那个在襁褓里因为早产而身体孱弱的小孩儿,被容绍良带回了容家,囚在一方天地里秘密养大,容家上下,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
容绍良随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容野,野孩子,没人要的。
他很小的时候,以为世界只有住的庭院那么大,抱着一个容子妍的相框渡过了最懵懂的时段,他以为妈妈早晚会回来,外公在乎他,就算不能出去,他也过得很好。
直到他渐渐长大一些,能够学习和拥有了自我认知能力,容绍良立即带人过来,给他安排了密集的课程。
那时他终于有些明白,容绍良把他领回容家,从来不是因为血缘亲情,容绍良怎么可能对一个失败联姻的产物,一个被母亲丢弃的多余垃圾有感情?带他回来,仅仅是因为他有用处。
容家是医疗行业的金字塔顶,几代积攒的家业难以估量,极致光鲜下,总会有不能见光的阴影。
不合规则的,灰色地带的,一切游走在合法犯法边缘的黑暗面,必须有一个存在亲密血缘关系的人来承担责任和风险,随时准备为家族牺牲,背负起每一分钟都可能倾倒而来的杀身之祸。
这个人,要足够疯,足够狠,有胆子做一切,但还必须听话能控制。
上一辈扮演这个角色的容家人,得了病寿数不长,容绍良本来就在物色接替的人选,干脆选择了容野,从婴儿起就囚在容家亲手教养,让他按照模具,长成一个容家最需要的冷血疯子。
他不负所望,天赋,资质,性情,都远远超过容绍良的预期,以比计划中更快许多的速度,成长为一头能将人拆骨饮血的幼兽,容绍良还不满足,想斩断他最后的情感再逼他试试,于是告诉他关于容子妍的所有真相。
没人爱过他,没人期待过他,他的母亲根本不会回来,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早已经另嫁别人,有了新的,让她疼爱的小孩儿。
他在那一夜精神崩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让身边所有人恐惧的魔物。
容绍良的实验超出了限度,如果就此放弃,容野的打造将失去价值,而一个无人知晓的孩子死去,掀不起任何波澜,但容绍良不甘心,也找不到能跟容野比肩的替代品,所以急需一个新的,能够唤醒容野情感,让他有所牵绊的人。
试过了很多,没有人能不怕他不厌恶他,容绍良自然失败得非常惨烈,容野像个牙尖滴血的小小恶鬼,独自抱着膝盖坐在黑暗里,阴冷的眼睛能杀人取命。
容绍良在放弃前夕,巧合找到了程梦的心理诊疗团队,接受了她们已经有过无数成功案例的治愈天使计划,从众多“天使”里,一眼看中了年幼的喻瑶。
喻瑶去见容野的那天是立夏,她在衣柜里选了一条奶白色的蓬蓬裙,穿带花朵的小布鞋,跟在程梦身后,走进了容家那所暗无天日的囚笼,也走进了一个生命计时倒数的,时刻要被抹杀掉的,幼小魔鬼的人生。
他见到喻瑶的时候,已经连续几天把自己关在黑暗里。
那个午后,他只是无意间一个冰冷的抬眸,在窗棂错落缝隙间,被折进来的阳光和白裙角晃到了眼睛,刺疼得难忍。
他穷凶极恶地赶喻瑶走,拿一切恐吓的方式对待她,甚至比以前变本加厉。
喻瑶明明怕得眼眶通红,翘翘的小鼻尖在委屈抽动着,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幼崽,连程梦都受不了要抱她离开,她偏偏泪蒙蒙回头看他,坚持着不愿意走。
她小脸儿很圆,肉肉的,白嫩到半透明,高兴不高兴的时候都会泛红,刘海乖乖地贴着额头,眼睛又黑又大,总是带笑,手也比其他人的小,手背上有一排浅浅的小窝窝,不用碰也知道多软。
小姑娘最怕他的一次,轻声抽噎着躲到墙角去,小小的手抱着脑袋,缩成一小团,还奶唧唧威胁他:“你再欺负我,我真的走啦,再也不来啦。”
他站在风里,是个没人性的魔鬼,就那么垂眸看着她哭。
没有人知道,连风也不知道,他心在发疯的颤。
这时已经三个月了,她每天都来。
三个月里,他再凶恶地针对她折磨她,也从来不曾像对待以前那些人一样让她受过任何伤,他没让她流血,没让她狼狈,只是在用越来越忍不住的,沉默的方式,固执对抗。
小丫头太蠢了,蠢得他不想动手。
她到底留下来做什么呢?想被他接纳?被他喜欢在乎?然后成为被容绍良控制的筹码,从此命运都捏在别人的掌心里,没有自由,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吗?!
她懂不懂,他的感情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刀。
容绍良根本不是在治疗他,只不过是在找一个工具,而喻瑶一旦被选中,一生都将被毁掉。
他记不得从哪天起,把小姑娘揣进心底唯一有温度的地方,然后那颗心,就在日日夜夜里长成了她的样子。
喜欢她啊,喜欢得心脏战栗,可他越喜欢,就越要推远,不能泄露出一丝半点。
他拖着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让自己病态得越来越严重,又不至于彻底崩溃。
容绍良摸不清他的状态,也无法确定喻瑶的作用究竟多大,只好观望,他拖到快两年,有一次趁喻瑶睡着,实在没忍住,用指尖摸了一下她的脸,被容绍良亲眼看见。
那一刻的绝望能把他杀死。
他露出冷笑,手继续向下,避开喻瑶脸颊,两年来第一次,残忍地弄伤她,给容绍良看。
他知道,时间到了,再也不能偷着这段时光了。
果然,这么残暴的行为打破了容绍良的期待,他中止跟程梦的治愈计划,喻瑶受着伤被带走,她最后一次回眸看过去,哭红的眼睛只看到一片死寂的阴霾。
他又剩下一个人了,待在空荡荡的黑暗里。
第二天喻瑶没来,他明知道的,还是坐在门口等,等到天黑,天亮,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来过,院子里她最喜欢的桃树又开花时,他跳上枝芽,在监控照不到的小小死角里,咬着手臂哭到浑身冰冷。
那天晚上,他失去求生的念头,在喻瑶经常靠着的一块石头边,把玩着一块锋利的瓷碗碎片,碎片割破皮肤时,他意外看到了石头下面,压着一块脏兮兮的小木板。
木板的背面,稚嫩笔体写着一串数字,还有两句话。
“这是我的号码。”
“你要努力做个好人呀。”
他抱着这块小木板,渡过了最明亮的一个黑夜,把它和曾经偷偷捡来的塑料小狗发卡一起,藏在最贴身的地方,年年月月跟着他。
他为了活下去,有机会拨通这个电话,装作状态好转,随便选择了一个虚伪想利用他的容家人接纳,成功让容绍良相信并控制。
他按照容绍良的需求长成一个能背负起容家黑暗面的工具,一个乖戾狠毒的恶魔少年,总算得到了微薄的自由。
这一点拼命挣来的自由里,他双手发着颤,拨出那个沾满他体温,刻在他意识里的号码。
但接通的人,早已不是喻瑶。
他找不到她了。
为了找她,他继续奉献一切,博得容绍良的信任,一步步成为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容家二少。
时隔几年,他影子一样站在一所高中门外,亲眼看着纤细明丽的少女身穿白色校服裙,走出校门的一刻,他怔怔地露出笑,在永远无人知道的昏黑角落里,眼眶刺痛。
她在光明里。
他在黑暗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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