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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沙子




归乡 第7章 钱的问题
刘瑶和郑钧都是行动派,加上年轻人固有的朝气,不管做什么事儿都力求高效。
连着几天的时间,刘瑶一边帮姥姥治疗康复,一边在姥姥休息的空儿,她做了一份儿很有分量的规划书。
郑钧也将这个信息反馈给了县委扶贫办,希望县文化局能牵头把这个事情做好。
刘瑶将规划书传到郑钧的邮箱后,一直在等消息。
眼看着就要过中秋节了,赶上了节假日审批那些手续又得耽搁一些时间。
她等的有些心烦意乱,也不敢催郑钧那边。
就开着车在后山坡这边一圈圈的转悠,丈量。
威鲁堡境内是古长城遗址保存最完整的一段儿,从最东面开始算起,开车跑到最西面差不多需要十几分钟的车程。
这一段古长城有二三十里长,有古代的养马场,烽火台,还有连绵的土城墙。
养马场距离威鲁堡村最近,还有个小水洼,四周是广袤的土地。
林子,草滩,还有一点点的荒凉戈壁滩。
这种地方修建户外线下游戏场馆简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刘瑶将车子停在草地上,背着包爬上了古长城的烽火台,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本子,再一次参照实地参照物,规划起她的理想和未来。
她拿起手机对着不远处的林子,刚要再拍一组照片,突然穿着黑色休闲夹克儿的郑钧急匆匆走进了她的镜头。
“郑钧?”刘瑶猛地站了起来。
好小子!都快三个星期了,他才回来。
时间漫长到她以为郑钧回到城里上班,都不会再回来了。
“郑钧!!看这里!!我在这里!!”刘瑶从土坡上冲了过来。
郑钧抬眸看到了她。
很长时间,这一幅画面都很深的定格在她的脑海中。
她穿着紫色碎花长袖裙子,外面搭了一件灰色绒线马甲,微卷的长发用发带松松绑在了脑后。
已经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
她的背后是一轮血色夕阳渐渐沉在灰色悠长的古长城下,衬托出一种古老的神秘感。
她像一只优雅的精灵,从亘古跑到了现代,跑向了他。
那一瞬间,身心疲惫的郑钧本能的想要抬起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可临到头还是礼貌的握紧了双拳。
刘瑶停在了郑钧面前,微微有些喘。
眼前的青年笑看着她,夕阳的碎金色在他的眼眸中化成了无数星光。
刘瑶一愣神,小时候做同学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一天这家伙可以帅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她忙将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抛开,正事儿要紧。
“怎么样?批下来没有?”
刘瑶紧张的看着郑钧。
从来没想过要干这么大一件大事,第一次做,有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慌张感。
“批下来了,”郑钧打开随身背着的黑色公文包,抽出来一个文件夹。
刘瑶忙接过来,凝神看去。
土地使用审批函,文化旅游项目审批公文,还是工商局批下来的各种各样的文件,满满凑了一夹子。
刘瑶没想到需要这么多的手续,抬头看着郑钧,一脸的不可思议。
之前觉得三周的时间这么漫长,现在看着面前一堆杂七杂八的文件和手续,突然觉得郑钧办事效率就是在飞。
“厉害!厉害!”刘瑶冲郑钧比了个大拇指,现在除了这个词儿,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郑钧被刘瑶眼底的小惊喜晃了神,心头一动挪开了视线,温和的笑道:“别急着夸我,咱们这是属特事特办。“
“现在县委的扶贫攻坚任务很重,但凡是类似的项目,都走的是书记的特批通道。”
郑钧说的轻松,可过去快一个月的时间内,他几乎在各个部门跑断了腿。
“太好了,咱们可以联系工程队了,”刘瑶低头将自己画好的图稿拿了出来,“对了,县委有没有资金扶持?”
终于问到关键部分,钱的问题!
郑钧脸上温和的笑意稍稍有几分垮,低下了头。
刘瑶脸色变了几分。
一般这样的项目都会有专项资金,要么政府直接投资,要么巨额优惠贷款,但是郑钧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啊?
“郑钧?”刘瑶眉头拧了起来。
郑钧吸了口气看着刘瑶道:“咱们县城是煤炭大县,这几年行业实在是不景气,县财政连正常工资都发不下来了,别说投资咱们村的这个项目了。”
“我也求了县长,他也没办法。”
“整个大财政经济不景气,投资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拉投资,不过这个旅游项目办起来后,县委那边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其他的便利条件。”
“比如修路等这些基础设施建设,县委可以联系城建局先紧着我们这边修。”
郑钧的话就像是塞外的西北风,听得人凉飕飕的。
“贷款呢?”刘瑶看着郑钧,她之前的图纸画的有些大,没钱那可是什么都干不成。
郑钧看着刘瑶道:“贷款需要抵押,咱们好像没什么资产可以抵押的。”
兜头一盆冷水,浇得刘瑶透心凉。
两个人乘着夜色还没有降临下去,开着车回到村子里。
刘瑶下车的时候看着郑钧道:“要不集资吧!你一会儿去张村长家里问问,能不能村部开个会?”
“先看看村里谁家有闲钱,愿意投资这个项目到时候写进合同里,给他们分红。”
郑钧眼底一亮,随后那一抹亮光渐渐熄灭了。
他不禁苦笑道:“算了还是,这村子里能拿出几万块的都罕见,更别提集资的事情。”
“还有一个办法,”刘瑶在大城市里呆过,自然想的比别人多一些,脑瓜子也灵活一些。
“啥办法?”郑钧看着刘瑶,总觉得她不光是个精灵,还是个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咱们先筹集第一批资金,马上动工,等场馆大体盖的差不多了,拿着去银行贷款。”
“后续如果运营得好,银行贷款也能很快还清,不过这期间每个环节都不能出一丁点的问题。”
郑钧眉头拧了起来,眼下还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可是这么大的旅游开发项目,怎么可能保证不出问题?太难了。
刘瑶抬起手锤了郑钧的肩头一下笑道:“怎么?怕了?”
“郑钧,既然咱们都准备挖掉威鲁堡的穷根,这才刚开始就打退堂鼓,不是我们新时代青年该有的做派啊!”
郑钧被这一拳锤出了豪情万丈,笑道:“谢谢!我是不会认输的!钱能解决的事儿,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归乡 第8章 谈钱伤感情
刘瑶回家吃了晚饭,随后接了郑钧打来的电话。
晚上在村委会办公室开会,每家每户派个代表来参加。
刘瑶一口答应了下来,心里头却有点点的慌。
这种级别的会议,她还是第一次参加。
刘三吃了饭,拿着手电筒照着路,陪着刘瑶去了村委会的会议室。
反正刘三也是代表,正好儿顺路。
刘瑶换了一件棕色毛衣,蓝色牛仔裤,头发绑成了一个马尾。
她刚走进村委会的院子,就看到人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年轻人没有,三叔这种的都算是年轻人了。
剩下的大多是六七十岁的老大爷老太太,还有两个八十多岁的。
刘瑶眼皮抽了抽,这也太老了吧?
院子西面是村委会办公室,东面这一排平房,中间打通了以后,变成了会议室。
威鲁堡全村总共有一百零八户,估计头一次听说开发旅游业这种新鲜事情。
热情很高涨,将会议室堵得严严实实的,临时加的凳子都不够用。
一群人站着的,蹲着的,挤在一起还挺热闹。
刘瑶走进会议室的一瞬间,差点儿被满屋子的烟火气熏晕过去。
旱烟,水烟,劣质烟卷,有一种腾云驾雾的修仙气息。
她一眼就看到站在最中间拿着资料的郑钧,黑色夹克儿,利落的短发,俊朗的脸,让他显得很与众不同。
郑钧旁边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两鬓斑白。
国字脸,黝黑的肌肤上面被风霜刻满了岁月的年轮。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灰色中式夹克儿,很正式的样子。
神色有些暗沉,看不出喜怒,只能看到威严。
正是威鲁堡的张村长,以前是村部小学的校长,后来被村民投票选成了村长。
前些日子刚做了痔疮手术,一直在家里养着,村里大小事务都交给了郑钧打理。
没想到他养了几个月病,这个臭小子给他弄出来这么大的摊子。
“刘瑶,这边来!”郑钧一眼看到走进会议室门口的刘瑶。
刘瑶忙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会议室之前还嗡嗡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郑钧咳嗽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会议主席台上的麦克风,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他的声音很好听,一开口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郑钧笑了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今天晚上将咱们张村长和各位叔叔伯伯,婶婶姨娘们喊过来,就是想和大家商量个事情。”
“商量啥事儿啊这是,兴师动众的?”墙角处嚎出来一嗓子,像是破锣和铁锅的摩擦声。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有识辨度了,刘瑶抬头看向了墙角那个四仰八叉坐在椅子上的张二麻子。
还是那一身四季不离身的破皮袄,浑身是窟窿,不知道穿了多少个冬夏。
“是这样的,”郑钧不理会这个威鲁堡村出了名儿的刺儿头,看着面前的村民道:“县委扶贫办给咱们村下了指示。”
“务必让咱们村在未来的几年内脱贫致富,所以啊,这一次从城里回来的刘瑶同志想要在咱们村搞一个旅游开发项目。”
“啥?旅游?就咱们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儿?还旅游?”张二麻子诚心捣乱。
那天本来想讹那个城里来的女娃娃五百块,结果被郑钧这个臭小子给搅黄了,他心里面有气。
现在是郑钧说一句,他就顶一句。
一直耷拉着眼皮,默不作声的张村长。
抬起眼眸朝着张二麻子坐着的地方扫了一眼,骂了出来:“你个没成色货!郑组长一直尽心尽业帮咱们脱贫致富,咋的,还欠了你的?”
“你上回将扶贫组白送给你的那些小鸡崽儿做了下酒菜,郑组长说你一言半语的吗?”
张二麻子终于消停了。
张村长在村子里德高望重得很,一句话顶别人十句。
他转过脸看着郑钧道:“郑组长,你继续说道说道。”
郑钧忙咳嗽了一声笑道:“是这样的,我们准备在村北面的养马场草滩子上,盖一家线下游戏场馆。”
“就是吃鸡游戏!”
“啥?吃鸡?”一个尖锐的女声从众多男人们中间脱颖而去,正是村里面的寡妇有全婶。
有全婶的男人早些年下矿,矿井瓦斯爆炸死在里面,那时她才二十岁出头。
后来一个人将儿子拉扯大,矿上赔的三十万给儿子在城里买了房子,儿子还在城里开了小面馆儿,城里儿子太忙就将她的小孙孙送回来让她看着。
有全婶其实也就是四十七八岁,不过被岁月磋磨得厉害,有点儿显老。
即便是显老,她每天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脸上劣质粉底将她的脸面涂抹成了大白色,口红是那种十几块钱的大红色。
学着城里头的女人们烫了头,大波浪用一根皮筋儿束在了脑后,此时仰起头笑得花枝乱颤。
她喜欢调笑郑钧这种俊朗的小伙子,有一种病态的感觉。
“日本子都被咱们打跑这么多年了,还要抓鸡吃吗?”
“哈哈哈哈!”
即便是一直端得很沉稳的张村长,脸色也变了几分,抬起头莫名其妙得看着郑钧。
这孩子越来越荒唐了,什么叫吃鸡游戏?
“比赛吃鸡还是抓鸡?”老村长眼神显得萌萌哒。
郑钧没想到好好儿的一个开场白,被歪楼歪成了这个样子,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
一边的刘瑶忙接过郑钧面前的麦克风,吸了口气。
她其实性格比较内向,很少这么抛头露面,也就是这几年自己经营了个体产业,慢慢的胆子才练了出来。
“乡亲们,我说两句儿。”
刘瑶看着面前嘻嘻哈哈不成体统的村民,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瑶,是咱们村王佑贵的外甥女儿。”
“这一次的项目是我牵头的,这个项目不是吃鸡也不是抓鸡,就是一个线下的游戏项目。”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那些人更迷茫了。
不晓得是不是这两个年轻人疯了,还是他们耳朵出了毛病。
刘瑶知道和这些人说得太深奥,他们听不懂。
她心思一顿道:“就好比咱们村儿的人平时打扑克儿牌一样,咱们这也是一种类似于扑克牌的游戏,不过就是放在室外玩儿,还需要借助一些工具玩儿。”
“就像是开运动会一样,”郑钧补充。
“奥运会?”一个村民小心翼翼求证。
刘瑶啼笑皆非,好吧这也算。
她看着面前的村民笑道:“类似吧,也就是咱们这个场馆盖起来,会有全国各地的人来咱们村子里玩儿游戏,参观咱们村子里的古长城。”
“到时候我们可以修一些滑沙滑草的滑道,开发一些其他旅游项目。”
“举办古长城文化周,篝火晚会,戈壁赛车之类的。”
“慢慢来的人多了,咱们村的村民就有了工作,还能开饭店,开旅游纪念品店,开娱乐场所,我们慢慢就发展起来了。”
“到时候人人都能赚钱,也不用往外面跑。咱们的孩子们就能回家,咱们的孙子孙女儿也不用一年到头做留守儿童,见不到他们的爸爸妈妈。”
“等我们有钱了,可以好好办我们自己的小学,中学,甚至是高中,也不至于村里头留不住老师。”
刘瑶就像是这世界上最有迷惑性的妖女,嘴巴里吐出来的话语,渐渐让威鲁堡村的村民们陷入了美好的幻觉。
直到郑钧站了起来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笑道:“现在主要有一个困难,就是咱们先期的资金不够,看看各位能不能从家里拿点儿钱出来。”
“算是大家伙儿入股合资,到时候签合同盈利后给大家分红!”
四周突然鸦雀无声,村民们瞬间清醒了过来。
“哈!敢情来要钱的啊?”
“不是个骗子吧?”
刘瑶心头隐隐有些担忧,得,不能谈钱,谈钱伤感情。




归乡 第9章 不想这样活
果然人都是物质性的动物,但凡是涉及到切身利益的事情,立场高下转变。
村民们不再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纷纷叫嚷了起来。
“这意思是村北头盖房子还得咱们掏钱是不是?”
“什么玩意儿嘛?”
“俺孩子预收书费的钱都没有,到哪儿给你弄钱?”
“城里来的大骗子吧?”
“乡亲们,”郑钧越听这个话儿越不对劲儿,忙抬高了声调道:“大家先不要激动,大家听我说!”
“咱们今天开会就是和大家说一声这个事儿,不是非要强制大家出钱投资。”
“咱们的意思是有愿意入股的,咱们有正经合同,到时候会分红。”
“创造的一切福利都是咱们村里的福利。”
郑钧的话刚落地,会场里才稍稍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谁高声说了一句:“有那闲钱还不如给老婆娃娃割二斤肉,跟这儿磨牙呢?哼!”
随后一片应和声,不到半个小时会议室里走的干干净净。
什么理想,什么分红,都抵不过老婆孩子热炕头,抱着自己微弱的收入图个安稳。
本来拥挤的会议室里,瞬间空荡荡的,像是处在冰冷的荒原上。
只剩下了刘瑶,郑钧和坐着的张村长。
气氛有些尴尬,也有压抑,这份压抑浓烈的化也化不开。
刘瑶对张村长的印象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跟着姥姥在威鲁堡村小学借读了一个学期。
那个时候的张村长还是个身材高大,神情严肃的中年汉子。
十几年没见,现在看起来像一个历经风霜的陈皮核桃,皱巴巴的,佝偻着。
她看着张村长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一边的郑钧也站了起来,看着张村长道:“村长,其实按照辈份我还得喊您一声舅舅。”
刘瑶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沾点儿亲戚关系,郑钧的妈妈张桂梅是张村长的远房妹妹,隔了三代之后了,关系也不是特别亲近。
郑钧先攀了个亲,毕竟自己现在和刘瑶一起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儿,不说点儿什么过不去。
没想到他刚开口,张村长抬起手止住了郑钧的话头,随后缓缓站了起来。
他将手里头的烟屁股狠狠吸了最后一口,古塘色宽厚脸颊上掠过一抹严肃。
“小郑,咱们村儿大概就是这个穷命!”
“祖祖辈辈留给我们这一片黄土地,就是让我们按照之前的办法活着。”
“你担任咱们村扶贫组组长也有一年多了,工作做了不少,其实咋说呢!”
张村长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看到隔壁村的几个年轻娃娃,和你一样也是大学生村官。”
“人家就挺会活着,村里面的事情忙忙就成了,应付应付就行了。”
“听舅一句话儿,好好再考个公务员,要么再考考研究生之类的,像隔壁村的那几个学习学习。”
郑钧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血色像是退潮的水,一点点从他俊朗的脸颊上散了下去。
即便是站在他身边的刘瑶都能感受到他万般的悲哀,愤怒,甚至还有一点点的绝望。
他就像一枝陈年的老枪,孤独的矗立在他自己荒芜的战场上,英雄寂寥。
刘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貌似这一次闹剧一样的旅游扶贫事业,还没有在威鲁堡村里展开,就被村民们人手一盆冰水兜着脑袋浇灭了。
浇在他脑袋上最狠的就是来自张村长的这一盆。
如果说威鲁堡村最开明的人是谁,最能为这个村子着想的人,那一定会是这位老村长。
看着村里娃娃们越来越少,看着村子里的老年人越来越多,死气沉沉,压抑之极的威鲁堡,那就是老村长的一块儿心病。
可他认命了!
张村长披着袄子缓缓经过郑钧的身边,抬起手在他的肩头拍了拍,长叹了一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眼看着老村长佝偻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夜色中,郑钧突然开口了。
“村长,您是不是觉得我也和隔壁村的大学生村官一样?”
“我来威鲁堡就是为了镀一层金粉,然后考回到县城做公务员,以后这就是我的政治资本,我就能借着这个升官发财?”
“郑钧!!”刘瑶觉得郑钧的这个话儿说的有点儿过了,忙低声提醒。
郑钧依然死死盯着张村长僵在夜色中的背影,狠狠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村长,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是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娃!”
“我喝着这个村的水,吃着这个村的小米长大,我对这个村子是有感情的!”
“我试过了!我真的试过了!!”郑钧的声音微微有些轻颤。
他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死死盯着老村长的背影道:“我真的真的试过了,什么都不管用。”
“养鸡养猪养羊,搞副业,我还自己拿着铲子连着去梁子上找煤!”
“我是……我是真的疯了!”
“我居然会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可我就是不信邪,为啥别的村子能脱贫,我们就不行?”
“老天爷不给我们活路吗?”
郑钧低吼了出来,却侧身点着刘瑶道:“直到她出现了。”
“她给我点了一条思路,不是老天爷不给我们饭吃,而是老天爷早就赏饭给我们吃了,是我们不敢吃啊!”
老村长缓缓挪过了身子,还是没有看郑钧。
郑钧吸了口气道:“村长,我们守着这一条上千年留下来的古长城,却过着乞丐一样的生活。”
“就是因为我们的思想被锈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了,混吃等死成了我们所有人的常态,”他缓缓平复了一下,“我觉得我们不该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这不是我们该有的生活。”
老村长终于耐着性子听完了郑钧的长篇大论,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还是走进了夜色中。
四周的空气几乎都凝固了。
刘瑶好半天才敢走到郑钧面前,她抬起头看着郑钧,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眸。
“我们再想想办法,其实图纸可以画的规模小一点儿,场地再缩小三分之一,我那边带回来的钱就够用了。”
郑钧抬起头看向面前站着的姑娘,会议室晕黄色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分外的柔和。
郑钧这一刻想要抱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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